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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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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劍指涿郡 第二十九章 一敗塗地

第三卷 劍指涿郡

第二十九章 一敗塗地

瞧見凌雲不但沒拿弓箭,居然還把刀也給摘了,鄭大郎好不容易壓住的怒火頓時又直往上拱,他不由自主便伸手摸向了箭囊,耳邊卻又響起父親的聲音:「這李三郎若不是瘋了,便是故意要激怒我等,既然如此,咱們萬萬不可動怒,你不如順水推舟,堂堂正正地跟他比試一場!你贏得有多漂亮,他就會有多丟臉!」
鄭大當家心頭頓時百感交集: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平日未免寵溺了些,今日親眼瞧著他意氣用事,卻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如何不會氣惱悔恨?但此時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卻又覺得,只要兒子安然無恙,只要他能吃些教訓,得些長進,自己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這示意彷彿是撥動了某個開關,兩人的馬幾乎在同時向前奔了出去,鄭大郎出手如電,翻腕間長箭已搭上弓弦,略一瞄準,便「嗖」地一聲射向了凌雲的面頰。
凌雲的確也沒有躲避,隨著這三下破空之聲,她只是猛地用力一拉韁繩,颯露紫生生被勒得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而那上中下三支箭也就悉數射進了馬蹄揚起的沙塵里。
盯著那個空空如也的箭囊,他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強弓。
凌雲搖了搖頭:「見教不敢當。」略一沉吟,她也向鄭大當家正色抱手行了一禮。鄭大當家心裏不由「咚」地一跳,屏息聽著她的下文。
想到此處,他再也顧不得別的,手上的箭一支接一支流星追月般地射了出去,也不再瞄準頭頸部位,而是直奔凌雲的腰腹肩背。凌雲卻彷彿全身都生了眼睛,或側身急閃,或伏鞍藏身,總是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這些箭矢。
不過,當鄭大郎站在洨水北岸看向對面的時候,卻是什麼畫面都沒有瞧見——在他的眼裡,早已只有一個凌雲,和圖書更確切的說,是只有她腰上的皮囊,因為那裡頭,果然是一支箭都沒有放!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李三郎的確是身懷絕技,他那更加年少的兄弟,居然也是射術如神。這幫人絕不可能是尋常的江湖人物,也不可能是為了比武而來——就他們父子這樣的,認真動起手來,只怕擋不住人家的穿心一箭!都怪自己一時貪心,竟落入了對方的縠中。如今他們已當著所有的手下,把裡子面子都輸了個乾乾淨淨,還欠了人家一個不殺之恩,如今除了願賭服輸,還能有什麼選擇!
鄭大郎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窟,他自幼學習騎射,從來都被人交口稱讚,跟人比試也不曾輸過,難不成這一次他會輸掉,而且是輸得這麼慘,是輸給這麼一個人……他忍不住轉頭一看,卻見凌雲也看了過來,彷彿知道他的箭已經射光,就等著他下馬認輸了。
看著這兩支幾乎同時射到的長箭,凌雲終於動了,就在箭矢射到之時,她的整個身子突然間輕輕往後一仰,那兩支箭頓時擦著她的鼻尖飛了過去。
凌雲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次翻身上馬,來到了鄭大當家的跟前。鄭大當家的臉色一陣潮|紅,一陣蒼白,到底還是向凌雲欠身行禮:「多謝三郎手下留情,鄭某心服口服。三郎若有用得著鄭某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父親再次叫了聲:「大郎!」
瞧見這一幕,鄭大郎心裏不由一松——他總算贏了,那個長安小白臉總算沒法跟他再耀武揚威了……可他為什麼並不覺得喜悅,反而有些茫然呢?
眼見著這一箭就要射中鄭大郎的咽喉,突然之間,從石橋的方向一顆彈丸飛射而出,居然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那支長箭,將箭頭打和圖書得方向一轉,竟是貼著鄭大郎的耳邊斜飛了出去。
想到這裏,他瞧著凌雲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再次抱手在胸,沉聲問道:「卻不知三郎還有什麼見教。」
鄭大當家愣了一下,脫口道:「之前為諸位引路的小乙如何?」這孩子原就是山寨里專門往各處送信的,論熟悉道路人手,原是沒人比他更強,不過……這位李三郎難不成還真的要人幫他帶路?
手指輕輕拂過那些冰涼圓鈍的箭尖,他瞧著凌雲的側臉冷笑了一聲:這是鄭家平日用來練習活靶的鈍箭,箭尖都被磨圓了,不至於要了人命,不過今日就算用這些鈍箭,他照樣能射爛那張冰冷傲慢的臉孔!
這一箭,當真隱蔽之極卻又迅捷無比,縱然以凌雲的身手,此時也已無法再行騰挪躲閃,石橋上,所有的觀戰者都已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就連何潘仁的臉色都變了;鄭大當家更是心頭一顫,脫口叫了句「大郎!」——他也太過爭強好勝了,如此行事,豈能善了?
這一下的變故來得愈發突兀。鄭大當家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見玄霸已悠然地放下了手裡的彈弓,衝著凌雲揚了揚眉,朗聲笑道:「幸不辱命!」眾人的驚叫聲這才再次爆發出來,比之前那一次更是響亮了十倍。
然而這些驚呼都已無濟於事,那支長箭破空而來,直直地扎進了凌雲的胸口。凌雲的身子一晃,整個人都向後摔去,竟是直接摔落在了馬下,激起一陣飛塵。
彷彿感應到了他的目光,凌雲也轉頭看了過來,凝神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
鄭大郎只覺得自己就像迎面挨了一拳,壓在心底的那把邪火終於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他的手上猛地一扯,將那個空了的箭囊一把扯了下來,露出了另一個www•hetubook•com.com裝滿箭支的皮袋——這才是他平日里用的箭囊,雖然為了這場比試,他不得不掛上了另外一個,卻神使鬼差地並沒有把原來用慣的摘下來。
這一下,便是凌雲也是始料未及。此時兩人都已靠近石橋,相距比之前更近,箭自然也來得更快。一眼瞥見那箭頭上的寒光,凌雲的臉色頓時一變,百忙中只能揮鞭擊落了直射馬腹的那支利箭,同時腳離馬鐙,向後踢出,險而又險地踢開了射向馬身的另一支箭。
這一聲,幾乎是撕心裂肺,他瞬間便是寒毛直立,忙抬眼一看,卻見那位原本被他一箭射倒的李三郎不知何時居然已是翻身而起,單膝跪地,抱弓如月,而射出的那隻箭已帶著風聲直奔自己而來!
在一片激動無比的喧嘩聲中,沒人注意到,何潘仁早已悄然逼近了鄭大當家,此時看了看滿身塵土卻依舊面不改色的凌雲,再看看滿面笑容、絲毫不曾擔憂過的玄霸,他不由垂眸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帶馬往邊上走了幾步。
心頭的悔恨驚恐彷彿巨石當頭壓下,鄭大當家徒勞地往前一伸手,恨不能飛身上去抓住那支箭,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矢飛過石橋,射向了兒子的咽喉;他看著兒子終於反應了過來,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卻已根本來不及躲閃……
石橋上觀戰的鄭大當家此時已是目眥欲裂——凌雲摔落在地之後,不過一息的工夫便起了身,手上不知何時還多出了一張弓,一支箭,她甚至不慌不忙地抬頭往橋上看了一眼,這才張弓搭箭,對著鄭大郎一箭射了回去,那箭頭寒光刺目,分明正是大郎自己最後射出的那支奪命利箭。
此時的凌雲卻並沒有太過留意對岸的鄭大郎。她的馬鞍邊也掛著一張拓木弓,卻並沒有拿在手裡和-圖-書,還把背後的長刀也摘了下來,隨手遞給了小魚,又對玄霸低聲交代了兩句。玄霸轉頭看了鄭大郎一眼,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催馬奔向了不遠處的石橋——從這裏到石橋正好是二百步,凌雲和鄭大郎就是要在這二百步之內,分出一個勝負。
洨水的河面並不算寬,沿著石橋往東,兩岸相隔最遠之處也不過是五十多步的距離,最近的地方更是離得不到二十丈。隔河相望,對面水邊的磊磊青石和岸上的絲絲碧柳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在猶自帶著幾分涼爽的晨風裡,這青石、碧柳和波光粼粼的河水,便構成了一幅夏日里難得一見的清涼畫卷。
鄭大郎不由呆住了,這招三箭連發原是他的拿手好戲,百發百中,從無落空。在箭出之時,他便已放鬆下來,就等著凌雲中箭落馬,沒想到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射法,居然輕輕鬆鬆地就把這三箭都讓了過去!她是怎麼知道的?
用盡全身的力氣,鄭大郎再一次拉開了弓弦,兩支利箭先後射出,箭頭所指,卻不再是凌雲,而是她坐下的那匹颯露紫。
然而就在她分心二用,身形不穩之際,那第三支利箭已帶著凌厲的風聲射了過來,箭尖直指她的心口。
就在他這一怔之間,凌雲已再次催動坐騎,往石橋直奔而去。鄭大郎也猛地反應了過來,忙不迭地再次張弓搭箭——他們離石橋統共只有兩百來步,這幾箭過後,路程已過了近半,他再有失手,就真的會輸了!
凌雲想了想,直接問道:「不知大當家可已選好了能借我一用之人?」
他轉頭一瞧,小乙顯然聽到了這一聲,臉上放光地跑了過來,而在人群外,鄭大郎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臉色依舊是一片茫然。
凌雲卻彷彿根本沒瞧見這直飛而來的箭支,連身姿都不和*圖*書曾挪動半點,只是一夾馬腹,坐下的颯露紫突然往前一躥,那支箭也就貼著她的後腦射向了空中。
兩人的箭快馬更快,眼見著前頭不過二十幾步就是石橋,鄭大郎心知這已是最後的機會,忙伸手往箭囊里一探,要再次三箭齊發,誰知手上卻摸了個空——這一袋原是十二支箭,他竟在不知不覺之中全部射了出去!
鄭大郎心頭不由一凜:不,這絕不會是巧合或者僥倖,就這兩下來看,李三郎的射術如何還不好說,但眼力和反應顯然都是遠超常人,自己想輕輕鬆鬆打他的臉,只怕不會太容易,不過……他心裏一哂,抬手從箭囊同時抽出了三支長箭,連珠般射了出去,分別對準了凌雲的頭頸、胸腹和腿腳,去勢之快,比先前那幾箭尤甚一籌。
凌雲的聲音平穩乾脆,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告辭了!」
站在石橋上觀戰的鄭大當家看到這三箭,原本緊繃的臉色微微一松。他自然瞧得清楚,之前那三箭,鄭大郎顯然是意氣用事了,面對李三郎這樣的對手,只想著要射得他頭破血流,那怎麼成?要想贏他,就得這樣三箭連發,上中下三路齊至,同時微有錯落,以封死凌雲的前後退路,這才能讓人應接不暇,無處躲避!
這個箭囊里裝的自然不是特製的鈍頭箭了,而是山寨專門為他打造的利箭,箭頭都尖銳無比,寒光閃閃,就如他此刻心底那個冰冷聲音:他絕不能輸,他絕不能輸給對岸的那個人!
鄭大郎微覺意外,卻也並不氣餒,這奔馬對奔馬的射法,原本就是最難的,兩人的馬速只要稍有變化,都會讓箭支射偏。當下他依舊用腰腿穩穩地控住了自己的坐騎,手上加速發力,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連發而出,接踵而至,無論凌雲加不加速,都必要教她吃上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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