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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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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生死離別 第十三章 遠近親疏

第四卷 生死離別

第十三章 遠近親疏

建成看了看元吉重新變得陰沉無比的小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適才是兒子自己立足不穩,怨不得三娘。只是三胡年紀還小,今日又受了這般驚嚇,還望三娘念在手足之情上,能安撫他幾句,日後也待他好些,今日之事,兒子願意認錯領罪。」
自打出了院門,凌雲一直就是面若冰霜,此刻,她的神色卻平靜了下來,只是這平靜里分明蘊含著比憤怒更令人心悸的力量,所有的人不由得都怔住了。
李淵自然最是震驚,在他的心目中,凌雲雖有些倔強,性子卻十分溫和,待兄弟姐妹更是友愛。竇氏總嫌她不像自己,他卻覺得,這樣或許更好,至少不會那麼決絕,就像對大郎和四郎,她雖不是格外親近,但還算有個姊妹的模樣。
建成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柴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這答案,他又能如何說得出口?
李淵在盛怒中突然聽到這一問,轉頭對上凌雲明澈無比的雙眸,不由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怒火頓時都化為了不敢置信的驚愕:「你……」
柴紹知道不好,建成倒肯放下凌雲推他出門的事了,卻還是想讓她對元吉認錯,保證再不會教訓元吉,這……他一瞥之間,瞧見了早已走出院門、臉上分明帶著幾分焦急的周嬤嬤,心裏一動,正想開口,就聽見院門處突然傳來了一個低低的笑聲。
他不由顫抖伸手指向了凌雲。他想破口大罵,想厲聲駁斥,但話到嘴邊,卻只說出了一句:「滾,你給我滾出去!我沒你這樣的女兒,李家沒你這樣的女兒!」
看著目瞪口呆的李淵,凌雲只覺得從心底里泛上了一股難言的悲哀:「我也知道,那時您大概是覺得祖母太不容易,為了彌補她的不容易,也只能讓母親受些委屈了,誰讓她是兒媳呢?對吧?
世民看著凌雲愈發平靜的神色,心裏突然生出一種不祥之感,忙道:「阿姊!」
建成的臉色頓時有些和*圖*書發紅,柴紹論年紀比他要大一歲,論資歷更是遠勝於他,這話柴紹自是有資格說的,此時他也只能訥訥答道:「四郎,我自會慢慢教他。」
他目光往建成元吉那邊一掃,突然朗聲截住了凌雲的話:「四郎?敢問四郎緣何如此歡喜?」
柴紹沒等到建成的回答,轉身向李淵深深行了一禮:「國公恕罪,論理,此事原不該晚輩多言,只是待會兒在下就要跟隨國公趕赴遼東,自然盼著國公能後顧無憂。聽聞國公還要讓幾位公子扶棺回京,恕我直言,太行八徑如今也並不太平,若論拳腳功夫和江湖手段,幾位公子恐怕都……」他看著李淵,輕輕搖了搖頭。
隨著這笑聲,有人悠然走了出來,語氣也是悠然得不帶半點塵氣,可說出話語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這話一出,李淵不由皺了皺眉,凌雲的臉色也冷了幾分。
世民微微張開了嘴,但看著李淵近乎暴怒的面孔,到底還是答了個「兒子不敢」,咬緊牙關扭過了頭去。
世民原本也是聽得張口結舌,聽到這一句,忙伸手抱住了李淵的腿:「阿耶,阿耶息怒,姊姊她是太過擔心三郎的病情,這才神思混亂,出言荒唐,阿耶千萬不要趕阿姊走!」
柴紹卻是瞧著他搖了搖頭:「大郎此言差矣,我家二郎和四郎也是差不多年紀,若二郎也會在這般情形下如此幸災樂禍,我早就打斷他的腿了!就算外人說我對弟弟刻薄寡恩,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畢竟有什麼比上弟弟走上正途更要緊?難不成你覺得這樣下去,對四郎能有什麼好處?」
他這次之所以把扶棺回京的大事交給她,其實還希望她能減少大郎四郎和二郎之間的衝突,沒想到她真的翻起臉來,那模樣竟是像極了她的母親——當年阿竇可不就是這樣?不管他如何勸說,她待大郎、待四郎的態度,就是這樣的毫無轉圜餘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
李淵看著世民著急的模樣,心情卻更是沉重:他們兄弟姊妹果然是離心了,二郎眼裡顯然也只有三娘和三郎,只覺得四郎不該咒罵三郎,卻根本不覺得三娘對大郎四郎出手有什麼不對,這樣下去那還了得!
世民不敢答話,卻還是求懇道:「阿耶息怒,求阿耶原諒姊姊這一回。」
這話實在是太重,凌雲縱然已有些心理準備,心頭也是一冷。看著李淵憤怒厭惡的神色,她原本想說的那幾句解釋,更是悉數被凍在了嗓子里。
李淵這一下的怒火卻是比剛才更甚百倍,怒極之下也不知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竟是一腳就將世民甩到了一遍,口中喝道:「你是不是也要和她一樣忤逆不孝?」
這讓他心頭一時間交雜了無數滋味,怎麼都分不清楚。但此時見她神色淡淡地就要說出「如您所願」這四個字,他突然意識到:絕不能讓她把這句話說完,他必須阻止此事!但眼下要扭轉這個局面,關鍵卻是……
李淵被柴紹這麼一帶,也知道事情定然不對,心裏在憤怒之餘又多了幾分沒底:難不成大郎四郎真的做出了極不像樣的事情?
「還是說,所謂孝悌之道,手足之情,意思只是,我們生為晚輩,就該替父親您生受著這些委屈,因為只有這樣,您心裏才會好受一些!是吧?父親!」
這幾句話彷彿石塊重重地砸在了世民的頭上,他又是驚愕又是委屈,脫口說了個:「我……」
李淵的怒氣頓時又涼掉了半截,是啊,他一怒之下怎麼忘記了眼下的頭等大事?要論功夫和手段,他們自然都比不過三娘;何況如今大郎四郎都堅決反對此事,二郎大概還肯聽他吩咐,但若讓二郎做主,只怕會讓他們兄弟之間更生嫌隙,可三娘,她居然敢那麼揣測自己,指責自己,自己難不成還要……
柴紹依舊搖頭:「也罷,教自然是可以慢慢教www.hetubook.com.com,但適才四郎到底說了什麼話,大郎只怕還是要即刻說個清楚才好。四郎是你的弟弟,二郎三郎也是你的弟弟,兄弟之間縱然有遠近親疏之別,但終究都是手足,不能偏頗太過。凡事有因有果,你我都是做長兄的,總得以身作則吧?」
他忍不住又瞧了凌雲一眼,只見凌雲依舊神色平靜,彷彿對元吉的笑容毫不意外,毫無觸動,彷彿就在等著自己繼續發火,然後就能毫無留戀地離開。
李淵卻是毫不客氣地接著道:「二郎,我以為你還算懂事,結果遇到這種手足相爭的事,你不但不去說合阻攔,還要偏幫偏勸,你是生怕事情鬧不大么?你難道也要趕走大郎四郎才會甘心?你實在是太讓為父失望了!」
李淵顯然更怒,向世民戟指喝了聲:「逆子!」不等他話說完,卻見凌雲上前一步拉住了世民,向他搖了搖頭:「二郎,你不必如此。」
什麼叫他們沒有一點手足之情?那元吉不顧玄霸病重,故意嚷出他會短命才遭母親放棄的事,算是什麼?而長兄卻根本不去認真阻止,反而一心護著元吉,那又算什麼?世民只覺得忍無可忍,抬頭就要回話,卻聽身後響起了凌雲清冷的聲音:「父親,敢問大郎四郎這些年受的委屈,是誰給的?他們受委屈的時候,父親您又做什麼了?」
凌雲卻是瞧著李淵,語氣平淡地點了點頭:「父親,那就如您……」
「我還知道,後來為了彌補母親的委屈,您又聽任大郎四郎受母親的委屈,誰叫他們是母親的兒子呢?對吧?如今您大概覺得大郎四郎的委屈已經受足了,受夠了,該輪到我和二郎三郎受他們的委屈了,誰叫我們是他們的手足呢?對吧?
世民不由呆住了:這話讓他怎麼回答?
建成原就有些動搖,尤其是在聽到凌雲的那幾句質問之後,心頭更是五味雜陳,此時被柴紹一問再問,自是無法再沉默下去,想了想低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李淵道:「阿耶,此次的確是三胡有錯在先,兒子更有看管不力之責,還望阿耶莫要全怪到三娘的頭上。」
李淵怒道:「你還要頂撞為父不成?」
柴紹也深深地嘆了口氣:「四郎可是高興于兄長被打,姊姊要被趕出家門了?」
「可是二郎做錯了什麼?三郎又做錯了什麼?要被四郎如此針對,如此詛咒?
一時之間,他簡直失望到了極點,瞧著凌雲極緩極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原來在你的心裏,根本就沒把大郎四郎當成過兄弟,也沒把我,當成過你的父親!」
柴紹自是一眼就瞧出了李淵的動搖,轉頭看向了建成:「大郎,你還要等到什麼時辰?」
建成看見元吉的笑容也是一驚,聽到這話忙道:「柴大郎,請慎言!」
眾人都是一怔,轉頭看去,卻見被李建成牽著的元吉果然是一臉笑容。那笑容當真是歡快之極,得意之極。李淵一眼瞧見,心頭的怒火上頓時就像被澆上了一盆冷水——如果說凌雲對建成和元吉的不依不饒的確令人惱火,那元吉此時的狂喜卻是有些令人心寒了。
李淵聽得建成開口,心裏頓時一松,卻還是皺眉道:「縱然如此,她也不能把三胡掐成這樣,更不能推攘你!」
「大郎如此為幼弟著想,其實是多慮了。我看貴府四郎的模樣,頗有宿世之怨,註定一生多災多難,處處都會招人厭恨,也難怪夫人會生而棄之,其實不過是想讓大家都少受些罪而已,大郎又何必逆天而行?」說完還衝建成笑了笑,那笑容竟如春花初綻,秋水揚波,說不出的明媚清澈,不是何潘仁又是誰?
柴紹眼見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自然也是震驚之極。凌雲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稱得上大逆不道:外揚家醜,指責父親……他自是萬萬不能贊同,但不知為什麼,在她平靜的眼神里,他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無限悲涼。
凌雲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我知道,因為hetubook•com.com那時您覺得母親受了更大的委屈。可是父親,母親受委屈的時候,您又做什麼了?」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就想問了,這些年父親待母親的確是百依百順,可當年祖母苛待母親的時候,他做什麼了?他為什麼不阻止?現在,她知道了,她終於都知道了!
「你住口!」
想到這裏,他不由又是一陣惱怒,但這惱怒里卻再也沒有方才的底氣。
李淵只覺得這一問接著一問彷彿一把把的利刃,直接將他劈成了兩半,也將他這麼多年來苦苦經營、苦苦維持的東西劈成了兩半,將那最隱秘最不堪的內里,生生地亮在了這光天化日之下。
李淵只覺得眼睛就像被燙了一下,忙不迭地移開了視線,心頭第一次生出了疑問: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不,他沒做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兒女豈能有什麼怨言!何況他這些年難道過得容易?先是要拚命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周旋,之後又要在妻子和孩子們之間彌補,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對每個人好,到頭來卻成了最大的罪人!
是的,他不必如此,自己也不必如此。這樣的花團錦簇,這樣的粉飾太平,就像母親說的,不值得!
世民聞言更是心頭大驚。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上前兩步跪在了李淵面前:「阿耶,你誤會阿姊了,今日之事當真怪不得她,是四郎先惡語傷人,幾次三番咒罵三郎,阿兄還護著四郎,阿姊這才跟他們急了的。」
李淵卻是余怒未消:「你還覺得委屈了?你也不想想,大郎四郎這些年裡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你們卻還要因為這點口舌之爭就要苦苦相逼,你們還有沒有一點手足之情了!」
建成只覺得耳中嗡地一下,忙低頭一看,只見元吉的臉色果然已變得青白交加。抬頭再看著何潘仁的笑臉,他只覺得一股狂怒從胸中升起,幾乎直接衝破了腦門:
他的語氣自然也是愈發嚴厲:「是么?那在你的心裏,是不是也只有三郎是你兄弟,大郎和四郎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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