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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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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生死離別 第十四章 感同身受

第四卷 生死離別

第十四章 感同身受

看著建成越來越白的臉色,凌雲也無聲地嘆了口氣——自打聽到何潘仁開口,她就知道,自己這位阿兄定然要吃些苦頭了,但當真看到他這百口莫辯的模樣,卻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痛快,反而讓她心裏更多了些疑問,也多了些恍然。只是何潘仁……看著他那一臉感慨的虛偽模樣,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元吉自來不怕任何人,李淵縱然是聲色俱厲,他也只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李淵的臉色自然更黑,剛要開口,建成在渾渾噩噩之中已被他的這聲呵斥驚醒,下意識地上前幾步,依舊攔在了元吉跟前,躬身行禮:「阿耶息怒。」
世民自然也跟著表態:「我會幫著姊姊做好該做的事,絕不教阿耶擔憂!」
柴紹也在看著何潘仁,心裏忍不住有些佩服,他顯然和自己一樣看出建成才是解局的關鍵,卻用了這麼一招,還真是……管用!如此一來,三娘倒是不會再受國公責怪了。想到這裏,他轉眸瞧了凌雲一眼,卻正瞧見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笑意,心裏不禁一沉。
這話自是尖刻到了極點,建成臉色頓時愈發難看,有心辯解幾句,但對著何潘仁那雙滿是嘲諷的明亮雙眸,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淵此時心頭自然也是驚怒交加,驚的是何潘仁的突然出現和步步逼問,怒的是建成和元吉原來竟然如此過分,還差點誤導了自己。但眼見著建成被何潘仁問得臉色發白,啞口無言,他還是趕緊上前了兩步,含笑問道:「這位可是西域的何大薩寶?犬子無狀,讓薩寶見笑了。」
建成心裏嘆息,也只能行禮道:「阿耶儘管放心和圖書,我也會管好四郎,絕不讓他再添事端。」
建成的身子頓時躬得更低了,心頭也是又酸又苦,半晌才低聲道:「阿耶放心,從今日開始,我定會好好教導三胡,再不會讓他如此任性胡為下去。說到底,三胡今日會犯下如此大錯,都怪兒子教導無方,是兒子太過憐惜他,縱容他,結果不但害了他,還差點害了三郎和三娘。今日之事,都是兒子的錯。兒子羞愧無地,願受任何處罰,還望阿耶不要再責怪三娘,也給三胡一個改過的機會。」
李淵聽到他之前的話,心裏自是有些不舒服,但此時見他風姿絕世,聽他娓娓道來,心裏的怒氣不知不覺便消了大半,當下也嘆了口氣:「豈敢豈敢!這次小女犬子能及時趕到,還是多虧了何大薩寶的寶馬和良策,今日若不是薩寶,我差點還錯怪了三娘,我正該代他們向薩寶道謝才是。」
沉默片刻,她到底還是一字字說了下去,「柴大哥說,手足之間也有遠近親疏;何薩寶也說,人皆有私心,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適才何薩寶說到四郎之時,我聽著便遠不如之前三郎被說時那般急怒攻心,我不滿兄長偏袒四郎,沒把三郎的死活放在心裡;可將心比心,我對四郎自然也有體諒不夠的地方。還有父親,我不曾處於父親的境地,或許,也很難體會父親的難處……」
何潘仁撫胸欠身,優雅地行了一禮:「在下何潘仁,見過唐國公。今日在下冒昧到此,原是打算看望三郎。誰知進門才得知,三郎的病情有些不好,轉頭又見到貴府的大郎和四郎前來興師問罪,大吵大鬧。三和-圖-書郎病中萬萬不能受此驚嚇,三娘才不得不將他們驅出門外,結果卻又被國公誤會了。在下一路上多蒙三娘三郎照顧,無以為報,實在不忍見此情形,情急失禮之處,還請國公責罰。」
看見幾個兒女終於心平氣和地站在了一處,李淵不由得眼眶一熱,淚水竟是奪眶而出。他忙掩飾地擦了擦汗,順便抹去淚水,收攏情緒,這才轉身對柴紹道:「柴大郎可還有什麼話說?」
他的話分明字字都是發自內腑,李淵聽著聽著,心裏也是一酸,忍不住又轉頭看了看凌雲。
何潘仁感慨地長嘆了一聲:「看來大郎的手足之情果然特別——只要四郎能高興,旁的兄弟姊妹是挨打,是送命,還是被趕出家門,一概無關緊要;這也罷了,人皆有私心,只是大郎居然還覺得,別人若不似你這般偏愛四郎,便是毫無手足之情!這般理直氣壯地苛求他人,寬待自己,卻不知到底是大郎格外天賦異稟,還是你們中原人的孝悌之道,手足之情就是如此?還真是讓我這蠻夷之人大開眼界!」
他居然還敢說!
不過就連他也沒有料到,他教訓建成的那句話,會讓凌雲想到那麼多,那麼深,也讓他心裏的這點妄念,熄滅得如此徹底!
元吉早已滿腔不樂意,聽到這話,又要掙扎,建成卻是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胳膊,瞧著他的目光也愈發痛心而嚴厲。元吉縱然不滿,到底還是低下了頭去。
凌雲看見何潘仁的神色,心裏微覺奇怪,卻還是向他欠身道了謝。
李淵有心跟兒女多待一會兒,到底時間緊迫,最終也不過是各自叮囑了兩句,又向何潘仁道了www.hetubook.com.com歉意,也不讓他們相送,領著柴紹便匆匆離開了。建成自是帶著元吉回去收拾,世民也自告奮勇幫凌雲去看看外頭的準備情況,轉眼之間,院門前便只剩下了凌雲與何潘仁。
凌雲不由疑惑地瞧了何潘仁一眼,何潘仁卻自然而然地轉了話題:「天色也不早了,三娘儘管忙去,三郎這邊,我守著便是。」
柴紹想了想,對凌雲道:「還要煩勞三娘轉告三郎一聲,今日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待我從遼東回來,定然會去看他。也請諸位一路保重。」
說到這裏,她一時也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呢?她也是剛剛才意識到,阿兄對四郎,其實跟她對三郎,是一樣的,一樣的心疼,一樣的不能讓他再受半點委屈……還有阿耶,他原本就是那樣的性子,他真的有太多的選擇嗎?
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句,小院外的劍拔弩張頓時變成了春風拂面。眾人心頭都慢慢鬆了下來,唯有元吉的臉色越來越黑,死死地盯著何潘仁,眼裡就差飛出刀子來。何潘仁若有所感,轉頭看著他笑了笑,李淵自然也跟著瞧見了元吉的模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李元吉,你好大的膽子!」
三郎的睫毛微微一顫,一滴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沿著眼角慢慢地滑入了鬢間。
建成原是捏著拳頭就要砸下第二拳,聽到這話,倒是一怔:他竟然都明白!
李淵卻只覺得眼睛都酸了,脫口道:「不怪你,不怪你,都是阿耶做得不好,是阿耶優柔寡斷,左右為難,到頭來,卻是害得你們都吃了苦、受了罪!」他的確是在拚命周旋彌補,可母親最後卻是含恨而亡https://m.hetubook.com.com,妻子這麼多年過得心灰意冷,幾個子女也都是備受委屈,他的確竭盡全力想讓每個親人都能過得好些,結果卻是全然相反!
何潘仁微笑著深深地看進了他的眼睛里:「既然如此,那敢問大郎,為何適才令弟一而再,再而三地大喊大叫出更惡毒的話,說三郎註定短命,因此才被夫人厭棄時,大郎卻會說,他說得也沒錯?為何三娘也只是想讓他住嘴,大郎卻覺得她太過小題大做,太不顧念手足之情?」
在這世上,自然是有對有錯,但在對錯之外,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她如今還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何潘仁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你不必謝我,我也是……別無選擇。」若能有別的選擇,他絕不會多此一舉。他心頭的那抹微光,適才差點,差一點點,就燃成了火把,卻又不得不被他親手熄滅了——若他還不出手,就會由那位柴大郎直接管到底,那是決計不成的!
建成忍無可忍,幾步沖了過去,對著何潘仁的嘴便是一拳砸下——無論如何,他得讓這個人住口,立刻住口!這麼惡毒的言辭,他絕不能讓三胡再聽到一句話、一個字!今日他只是未曾帶刀,不然的話,他定要劈爛眼前的這張嘴!
凌雲略一思量,還是跟何潘仁一道進了院子,守著上房小七一見他們便點了點頭——屋裡新點的香料味道還未散盡,玄霸也依舊睡得香甜。凌雲進去看了幾眼,到底還是向何潘仁微微欠身,輕輕走了出去,小七也默默地到了門外。
何潘仁輕輕往後一滑,正好躲開了建成的拳頭:「好,我不說了和圖書,我不說便是!大郎是不是覺得我惡毒之極,可恨之極?是不是想砸爛我的嘴,好讓我住口?讓我以後再也不敢說出這種話來?我若執迷不悟,大郎是不是恨不得一刀殺了我?」
何潘仁靜靜地看著玄霸,半晌之後,終於低聲嘆了口氣:「你不用再裝睡了。」
建成的這聲怒喝里分明已帶上了壓抑不住的殺氣,何潘仁卻依舊是笑吟吟的瞧著他道:「大郎息怒,在下不過是實話實說,要我說,其實大郎不如讓令弟早些明白此事,也省得他不知深淺,四處生事,自取其辱……」
凌雲自是愈發不是滋味,深吸一口氣方道:「阿耶放心,我定會好好將阿娘送回長安,也會照顧好四位兄弟,不教阿耶有後顧之憂。」
李淵怔了一下,瞧著這個最像自己的兒子,臉上慢慢露出了失望之色:「大郎,你還要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護著他么?」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柔和,卻比剛才直斥元吉生而不吉的那句更加直刺耳膜,建成一時間徹底呆住了:是啊,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並不覺得元吉的話有多刺耳,多刺心,有多麼不可容忍,直到……眼前之人將同樣的話扔回到了他的臉上!
想到這些日子里自己的起伏心緒,他幾乎苦笑了起來。
凌雲的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索性上前一步,向李淵行了一禮:「阿耶,今日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凌雲默然欠了欠身。柴紹忍不住又瞧了何潘仁一眼,卻見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收了起來,神色淡漠,眼神微涼,但不知為何卻比剛才那滿面春風的模樣更加動人心魄,他的心裏不由得又沉了一沉,卻到底只能向他點了點頭,轉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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