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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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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

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

他的神色倒也不見得有多嚴峻,宇文娥英被他含笑一看,卻是一股涼意從腳下直衝頭頂,她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麼,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宇文述怔了一下,看著宇文娥英的神色帶上了幾分真正的驚異,半晌才道:「難不成你以為我不肯多說是因為沒拿到好處?」
在那個時候,這天底下,又有什麼人能讓她這麼苦等?自來只有別人等著見她的!就像二十多年前母親為她擇婿的時候,全天下的王孫公子不是都得等在宮門外頭,排著隊的來由她們母女來挑選么?可惜,她們當時挑花了眼,最後竟挑中了李敏這個中看不中用的!
這就是他們的命。
渾渾噩噩之中,有人領著她走出了房門,外頭的陽光一照,冷風一吹,她這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在院子里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一咬牙關,急匆匆地往府外走去。
想到傳聞中元家人的下場,宇文娥英不由微微打了個寒戰。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柔聲道:「宇文夫人久等了,大將軍請夫人移步書房。」
然而她卻不能不繼續坐下去。
宇文述悲憫地瞧著她:「你的封邑……我一戶也不要,我這裏也有一大家子人,我不能……」他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不等宇文述推辭,她便把前幾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天降瑞雪,李敏順口恭喜了皇帝幾句,說是瑞雪有知,喜迎聖主,誰知皇帝卻是勃然大怒,一頓發作之後,還對李敏說了幾句奇怪的話——
因為這一次,她是好不容易才坐進這間屋子的,在沒有等到答案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她不能失態,不能動怒,甚至不能去催問一聲:和_圖_書宇文大將軍什麼時辰才有空見她!
宇文述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為難,擺手道:「我這幾日都在家裡養病,外頭的事情也沒聽說過什麼,哪裡就能指點你了?」
他不是捨不得給自己一半的收益嗎?那就用他家滿門的性命來賠償自己好了。
宇文娥英心裏一松,忙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說完這話之後,陛下還看了我家夫君好幾眼,隨後便讓他回家反省,不必再當差了。我家夫君自然惶恐得很,卻怎麼都想不明白,他到底哪句話沒說對,哪件事沒做好,竟惹來了陛下這麼大的怒火!此事我等也不敢去詢問他人,只能來請教大將軍一番,還請大將軍指點。」
宇文述見她恍然的模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我記得,申國公李渾是你家夫君的叔父吧?有些事,你們不妨多跟他商量商量,我跟他雖是不睦,卻也很是佩服他的本事。按理說,這名讖之厄,他比你家夫君還要危險幾分,自會儘力和你們一道化解此事。」
宇文娥英腿都軟了,眼見著宇文述要拉開衣袖,她忙死死地攥住了那一角袖袍,含淚求道:「叔父救命!今日叔父若不指點,娥英就不走了!」
宇文娥英脫口道:「可惜那李淵卻是遠在隴西!」不然的話,再把他也拉進來,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就像那元家,當年是何等的威風,結果元弘嗣突然間涉嫌勾結斛律政,被拿回洛陽,革職流放,父子倆都慘死異鄉不說,元家妻妾也是徹底不知所蹤了……
宇文述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嘆了口氣:「這件事,我是沒什麼好法子的,實在不成,大概也只能和-圖-書把水攪得更渾一些,莫讓陛下只瞧見你家夫君了,說不定還能有轉機,畢竟如今朝廷里,這姓李,名字里又帶著水的,可不止你夫君一個,所謂刑不罰眾……」
就是因為他的不中用,母親一走,她的日子便越過越憋屈了,不但凡事指望不上他,如今他莫名其妙地惹怒了聖上,還得靠自己來找宇文述打聽內情——誰讓家裡的官職爵位封邑都在他身上呢!他若是丟官去職,甚至被下獄流放,自己又能落個什麼好?
至於李敏李淵,他們跟自己雖然沒有太大的仇怨,但既然趕上了這回事,也只能怨他們自己命苦了。這一次,其實他一直都想把事情直接引導到李渾的身上,奈何陛下卻一門心思懷疑起了李敏,還好,李敏娶的是這位宇文娥英。
宇文述緩緩點了點頭:「那我便實話實說了,依我來看,你夫君他並沒有說錯話,也沒有做錯事,他只是姓錯了姓,起錯了名!陛下曾聽到童謠,說是李氏將為天下主,你夫君偏偏便姓了個李;陛下說他曾夢見洪水淹沒長安,我若是沒記錯,你夫君的小名就叫『洪兒』吧?兩樣都對上了,你來想想,陛下可是還能願意見到他?」
宇文娥英毫不猶豫道:「叔父放心,我若敢泄露叔父的言語,就教我身敗名裂,毒酒穿腸!」
她只能坐在這間小小的花廳,默默地等著別人的安排……
她再不經事,此時也有些緊張——她心裏再瞧不起宇文述的出身,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確實厲害,聖上那般輕躁多疑,他又這般權傾朝野,聖上竟依舊是事事信重,從無疑心。要說服這樣的人,估計不會太容易。
「陛下說和圖書,他之前就夢見過長安新城,可惜轉眼便毀於洪水,洪水過後,桃李盛開,楊花飄盡,跟眼下情形倒也頗有幾分相似。所謂一場瑞雪,也不知是對他這個皇帝而言,還是對那攪起洪水的李氏而言。」
宇文述淡淡地一笑:「我聽說,陛下曾疑心過他家三郎有些不妥,只是後來發現那孩子生來體弱,才沒往下細查。不過這些事你們自己斟酌著辦就好,不必再來跟我說了。我也不用你們來感激報答,只望日後你能牢牢地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今日你根本不曾見過我,更不曾跟我說過一句話!記住了么?」
這種滋味,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嘗到——換了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在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這天底下,有什麼事需要她來操心?需要她來出面?不管遇到什麼難題,只要母親去跟做皇帝的外祖或舅父說上一聲、哭上幾句,不都是迎刃而解了?
這話原是李敏和她商議出來的,自是入情入理,宇文述聽完后卻依舊搖頭不語,宇文娥英見他油鹽不進,只能心裏一橫,低聲道:「叔父想來也知曉,我母親的五千戶封邑如今都已給了我夫君,我等日常也沒個花銷處,若大將軍能指點一二,我們夫婦願奉上一半封邑,還望大將軍能笑納!」
惶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宇文述的袖子:「叔父,我們願把封邑,把我們的五千封邑都給叔父,求叔父指點一條生路!」
宇文述笑得倒也客氣:「英娘等煩了吧?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每到換季,就要酸疼幾日,倒是連累你白跑了兩趟,今日我這邊要處理的事情又多了些,只能先趕著把最要緊的都處置了,才好跟你說https://m.hetubook.com.com話。怠慢之處,還請英娘勿要怪罪。」
他一直都知道,宇文娥英是個蠢人,卻沒想到,她會蠢到提出給自己一半的封邑!當年那李渾為了讓自己幫他繼承申國公的爵位,就曾許諾說,一旦襲爵,會拿出一半的收益給自己,結果等自己真的幫他繼承到爵位之後,他卻只拿了兩年的收益就再也不肯拿了!
原來如此!宇文娥英的臉刷地失去了血色:童謠,噩夢……她好歹是在宮裡長大的,當然知道這些事情意味著什麼——那是幾乎無可化解的滅門之禍!
她只知道,她的腳下,那透過層層窗紗照進花廳里來的日光,已在青磚上移動了好幾格;她的手邊,那裝在螺鈿漆盤裡的蘇子飲,也已從熱到涼輪換了好幾杯;而隨著日影西移,辛香漸冷,這間花團錦簇的廳堂彷彿正在變得越來越讓人憋悶,讓人幾乎一分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這,就是有求於人的滋味么?
這話自然只是客套,宇文娥英抬頭瞧著宇文述滿是紅光的面孔,也不得不努力做出關懷的模樣來。不過她原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幾句寒暄過後,還是忍不住直接道出了來意:「叔父,其實娥英今日上門打擾,的確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想請叔父指點。」
宇文述擺手不迭:「英娘請慎言!這禁中之語,陛下既然只對你夫君說了,我原是聽都不該聽的,又怎敢猜測聖意,指點旁人?英娘還要莫要難為老夫了。」
宇文娥英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了。
不過她畢竟是聖上唯一的外甥女,母親當年待宇文述也不薄,自己這麼三番兩次忍氣吞聲地來求他,他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吧?再不成,他們還有母親留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的……
宇文娥英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啊,李敏他不過是小名洪兒而已,那李渾、李淵,哪一個又對不上這些忌諱了?他們若能把能拉的都拉過來,把能推的都推出去,想來陛下就不會那麼疑心李敏了吧?
宇文娥英忙道:「叔父不知道也不打緊,娥英這就細細跟叔父說一遍——」
小書房內,宇文述也終於冷笑出聲,隨即便吩咐人進來起簾,掃地,「散散這屋裡的蠢氣!」
宇文娥英自是搖頭不迭,滿口否認,就差賭咒發誓了。宇文述臉色也愈發難看,到底還是沉聲道:「這樣吧,你若能發誓絕不泄露今日我說的話,我倒是可以跟你說一說我的猜測。」
他一直都知道,像宇文娥英這樣的女人,成事自然不足,害人卻是綽綽有餘的。
宇文娥英忙道:「叔父過謙了,這天下人里,只有叔父最了解陛下的心思,再說陛下原是讓我夫君回家反省的,大將軍若能幫他好好反省,自然不能算是違背聖意,不然他這般愚鈍,既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日後說不定還會再犯,還會惹得陛下生氣,如此一來,咱們大家的罪過可就都大了。」
那首童謠是怎麼唱的來著?「洪水繞楊山,江北李花榮……」
他自然不會去討要,但這份奇恥大辱,他已經記了整整三十年,如今,他總算有機會把這份羞辱連本帶利地還給李渾了!
眼下一切都如他所料,他已經清除掉了跟自家有關的所有後患,也設置好了所有的機關陷阱,就等著這些姓李的,一個一個地往裡跳了。
她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待到在離花廳不遠的小書房裡見到了宇文述,忙壓下了所有心緒,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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