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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嬤嬤原是要出門的，聞言臉色頓時一變：「我就說這是個不省心的，果然在這裏等著呢，娘子不必理會，讓老奴去教教她規矩！」

玄霸自打去年冬天連著生了幾場病之後，便再也不能出遠門了。到了今年冬天，因為屋子修得溫暖舒適，他的病情倒是沒像去年那般惡化，卻也不能再到外頭去吹風看雪，更別說長途跋涉地去長安送嫁了。雖說出嫁三日便可回門，之後她也可以時常過來小住，但終究不能時時都陪著玄霸了……

凌雲的屋子跟玄霸的格局原是一模一樣，只是幾間上房並未打通，自然也沒生地爐。白日里她很少在這邊獃著，屋裡只象徵性的生了個炭盆，自然算不得多麼溫暖，只是秦娘顯然已在風裡吹了不短的時間，進門后還是打了個寒戰。

她邊說邊往外走，剛剛走到門口，卻差點跟衝進來的小魚撞了個滿懷。好在小魚身形靈活，一個閃身便道了一旁，抬頭叫了聲：「娘子……」突然瞧見沈英，頓時「啊」的一聲蹦起老高，「師傅，你怎麼來了？」

凌雲和玄霸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師傅！」

玄霸早已喜出望外，差點沖將出去，雖被沈英一句話給喝住了，此時卻多少有些臉色漲紅，呼吸急促。沈英伸手拍了和圖書拍他，笑微微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待得他呼吸平緩了才笑道：「你的氣色倒是不錯。」

轉眼便是二十八日，一切終於都打點妥當，周嬤嬤和文嬤嬤來來回回地查驗了幾遍，總算是鬆了口氣。聽到她們的回報，凌雲自然也鬆了口氣，只是回頭瞧見玄霸，心頭又是一陣悵然。

她想要和自己一道回長安？

保養？待嫁？凌雲摸了摸自己被養得油光水滑的麵皮，只能又默默地縮了回去。好在還有個玄霸跟她一般清閑，兩人下下棋看看書，日子便也流水般地過去了。

凌雲心頭縱然有千言萬語，此時也只能笑著點頭說個「好」字。

「阿姊，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周嬤嬤也忙笑道：「娘子放心，我在這邊，定會把三郎照顧得妥妥噹噹的。」

凌雲的婚禮就定在十一月初一，因此，這幾日里，所有的嫁妝都要打包裝箱，分車分批地運往長安城裡的國公府，以便在即將來到的良辰吉日之前，搬入柴家，裝點新房……

這一聲，倒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小七奇道：「你跑這麼快，不是因為聽說師傅來了？」

「還請娘子成全！」

她話音剛落，那邊門帘一動，有人噌地從外頭躥了進來，卻是小七。只見她跑得臉https://ｍ•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都紅了，卻依舊滿臉是笑：「娘子，三郎！你們猜……你們猜猜看，是誰來了！」

凌雲和玄霸都知道她早有再去塞外的意思，一時並未多想，玄霸更是歡喜道：「師傅這次來了就不走了？」

笑聲之中，沈英已大步走了進來，進屋便道了句：「三郎別動！」——她的步伐看上去也並不快，卻是兩三步間便已到了凌雲和玄霸的跟前，目光在姐弟倆臉上一轉，點頭道：「還好還好，我這一路緊趕慢趕的，總算沒遲。三郎你莫急著開口，讓師傅好好看看你。」

此時秦娘也看見了凌雲，眼睛頓時一亮，整張面孔彷彿都多了幾分光彩：「賤婢阿秦，見過娘子。之前種種，都是賤婢的不是，娘子救命之恩，賤婢沒齒難忘！還請娘子受賤婢一禮！」說著便要行大禮拜將下去。

秦娘？凌雲不禁有些意外。這次她並沒有去見過秦娘，卻也聽小魚說過，秦娘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處境，立刻就答應了跟隨小魚離開，來到莊園之後，對這邊的種種處置都毫無異議，這幾日更是安靜得彷彿沒這個人一般，怎麼眼下卻突然要見自己了？

玄霸也知道沈英是擔心自己，這才問道：「師傅，這些日子你去哪裡了？」

沈英hｔtｐs://wｗw•heｔubooｋ•ｃoｍ•cｏm微笑著點了點頭：「這一次，你想讓師傅陪你多久，師傅便陪你多久。」

沈英早有準備，簡單說了說自己去塞外的事，卻沒提何潘仁和求醫問葯，只笑道：「我說了要來好好陪陪你們，總得先了結了這番心事再說。」

玄霸瞧見凌雲轉頭看他，卻是笑得眼睛都亮了：「阿姊，你不用擔心我，今年入冬這麼久，我連咳嗽都沒咳過一聲呢！橫豎你都讓周嬤嬤和小魚留下陪我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明日你便安安心心地去長安，我呢，也在這裏安安心心地等你和柴大哥過來看我！」

秦娘毫不猶豫地點頭：「這是娘子第二次救我。」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重新回到柴大哥的身邊？那她之前為何又那麼痛快地跟著小魚來到這邊了呢？

凌雲心裏多少有些不解，思量片刻之後，也只能提醒道：「你知道自己為何來此吧？」

凌雲略想了想，搖頭道：「我去！」她轉頭想跟沈英解釋兩句，沈英卻只是一笑：「你先去吧，我回頭再找你。」她的目光里似乎帶著一點說不出的深意，凌雲心頭一跳，此時也只能點點頭，轉身便出了門。

十月的最後幾天，西北風一日比一日冷冽肅殺，李家莊園卻是一日比一日熱鬧繁忙。

秦娘愈和-圖-書發意外，抬頭看著凌雲，她的目光之中漸漸露出了一種瞭然之色，開口時語氣也沉靜了許多：「娘子恕罪，賤婢聽聞娘子明日要去長安，因此斗膽來懇求娘子，帶攜婢子一道回去。」

不，她想要的，應該是和自己一道進入柴家吧？

她並未進屋，也沒有避在廊下，只是裹著件半舊的披風等在台階下面。寒風陣陣，吹在她脂粉未施的素臉上，將她的頭髮吹得頗有些散亂，臉孔也被吹得有些僵青。和印象里那個嬌媚精緻的美人相比，眼前的秦娘實在是狼狽了些，但一眼看去，卻依然顯得楚楚可憐，風致動人。

她鬆手轉身進了屋子，秦娘不由呆了一下，也只能跟著走了進去。

這話一出，莫說玄霸，便是凌雲小七都歡喜之極。周嬤嬤和文嬤嬤也相視一眼，微微鬆了口氣，她們都知道沈英，聽說當年就是她幫玄霸調理好了身子，如今有她看顧玄霸，自然是一件好事。文嬤嬤想了想便笑道：「我這便去吩咐灶房，好好整治一席酒菜出來，為沈娘子接風洗塵。」

在一片忙忙碌碌之中，唯有凌雲越來越清閑，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塗塗抹抹，便再無任何事情可做。她自然也去問過兩位嬤嬤，有哪些事可以幫得上忙？文嬤嬤卻是頭也不抬地答道：此時她唯一和圖書該做的便是好好保養，好好待嫁。

門外果然響起了沈英爽朗的笑聲：「小七這些日子是不是日日勤練不綴，如今腳程竟然比我還要快些！」

凌雲無言地搖了搖頭，她對這位秦娘實在談不上好感，卻也不願苛待她，之前是能不見便不見，如今不得不見了，索性便開門見山道：「秦娘子，有什麼事，還請直說。」

從溫暖如春的屋子裡出來，外頭的寒風自然格外顯得凜冽，好在玄霸的院子就挨著凌雲的住處，中間的院牆上又開了小門，來往十分便利。凌雲從迴廊下穿過小門，抬頭便瞧見了那位秦娘。

周嬤嬤忙對她使了個眼色，「你快去準備酒席！」轉頭便笑道：「還是讓老奴去吧。」

小魚擺了擺手：「別提了，適才是那秦娘突然找到我，說想見娘子一面，哭哭啼啼了半日，我實在受不住，只能讓她先去娘子的院子里等著了。」

凌雲上前一步，伸手止住了她，觸手間果然一片冰冷：「不必如此，跟我來。」

凌雲瞧得心頭也是一動，驀然間想起了一個詞：我見猶憐，何況……

「正因如此，賤婢才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躲在這裏苟且偷生，反而要娘子郎君們去承受外頭的風波，還請娘子給賤婢一個機會，讓我早日回到長安，日後無論是死是活，賤婢都絕無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