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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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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八章 問心有愧

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八章 問心有愧

世民好不納悶:「阿耶,你還有什麼事憂心?」
「都是我不好!是我讓她一個人把你阿娘和三郎送回長安的,後來又讓她一個人出了嫁,一個人送走了三郎;如今就連給三郎報仇這種事,她也是一個人就做完了,甚至都沒讓我這做阿耶的聽到一點風聲!
「你們過幾日就要出去剿匪?我想和你們一道去。」
李淵點頭不語,神色卻並沒有舒展太多。
世民早已血脈僨張,忍不住以拳擊掌:「正是這個理!阿耶,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么?皇帝日益狂悖,我們再是忠心耿耿又如何?誰知哪日又會被他給疑心上,咱們總不能繼續任他宰割吧?何況天下糜爛至此,不破不立,咱們不如早做準備。你看,阿姊不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她生性自製,察覺到眼裡發熱,便微笑著轉了話題:「姊姊卻是一點都沒變。姊姊放心,跟你過來的柴家二郎我已讓人安頓好了,還有那位沈師傅和小魚姑娘也都請進了內院,就安排在姊姊的院子里。」
書房裡的炭盆依然燒得火熱,但這間屋子裡,卻彷彿有一種冰涼的東西緩緩流淌開來,沉沉地壓在了父子倆的心口。
「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我這樣的阿耶?明明你娘去世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說她又倔又笨心眼又實,日後會吃苦頭。我也明明答應了你娘,會多照看她。結果呢,她卻被逼得家也不要了,夫君也丟下了,在這種世道里一個人在外頭跑了兩年,說出來誰能信?」
李淵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此時卻也顧不得跟他https://m.hetubook.com.com多說,只是看著凌雲皺眉問道:「你說這兩年你走遍大江南北?」
李淵沉重地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你要記得今日的話,記得提醒我,咱們絕不能讓三娘再吃一點苦了!」
他要讓阿姊過得順心如意。
童謠?凌雲怔了一下,是那首「洪水繞楊山,江北李花榮」?最後天下會落在誰家,她還真沒想到那麼遠。可是,皇帝不就是因為這首童謠才逼死三郎的么?若真能應了這童謠,似乎也不錯。
然後,在堂屋那歡悅的氣氛中,在那溫暖的馨香里,他聽到了凌雲的回答——
說到這裏,他的眸子已是亮得驚人:「再說了,既然楊家氣數已盡,焉知那童謠不會應在我家!」
世民忙伸手一抹,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眼裡卻已帶上了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這件事上旁敲側擊了何止一次?父親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明白,父親已經動心,只是謹慎慣了,不願宣之於口。今日阿姊把話挑明,自己又加把火,看父親還能綳多久!
而現在,他的女兒,居然把這句話就這麼直接地說出來了,而且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理直氣壯!
世民用力點了點頭,父子倆默默地站起身來。因外頭還有事等著處置,李淵又絮絮地交代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世民在門口站了片刻,到底還是邁步去了內院,心裏打定主意:以前都是阿姊照顧自己和三郎;從今日開始,輪到自己來照顧阿姊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以後無論阿姊想做什麼,自己都要幫她達成心愿。
李淵忍不住喝了一聲:「三娘!」
李淵眼圈都紅了:「怎能不關我的事?二郎,你不明白,總要到日後你和觀音婢有了兒子和女兒,要到對他們的事無能為力的時候,你才會明白阿耶我的心情!」
在這一刻,數年未見的兩個人,竟是互相都生出了幾分憐惜,幾分心疼。
世民頓時呆住了:他和觀音婢若是有了兒子女兒,自己對他們卻無能為力……他胸口一陣發悶,默默垂下頭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為什麼會這麼做?還不是我這阿耶做得太不稱職!她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幫她想過,更沒幫她做過,時間久了,她遇到事自然也就想不到還可以來找我,哪怕是原本應該由我這阿耶做的事,她也一個人去做了。這一回,若不是宇文家想起要送人給我,只怕她都不會來跟我說這些事!
這是母親的心愿,也一定是三郎的心愿。
世民瞧著兩人的模樣,心裏也是一松:觀音婢和阿姊果然投契,這麼多年沒見,竟半點都沒生分,彷彿比以前更親近了。他記掛著父親,將凌雲送到內院門口,轉身便又回了書房。
世民深知父親的性子,忙低聲勸道:「阿耶,阿姊的話雖是大胆了些,卻當真不無道理,再說如今皇帝已是遠在江南,咱們大不了見機行事便是,阿耶又何必如此憂心?」
看著女兒平靜的面孔,李淵只覺得心頭有些茫然。
凌雲反手就扶起了她,上下打量了兩眼才m.hetubook.com.com嘆道:「觀音婢,你長大了!」當年她嫁入李家時才十三歲,完全還是一副孩子模樣,如今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原本秀麗的眉目長開之後更顯清雅,身上的那種溫柔的氣韻更是讓人看著便覺得安心。
他說得氣悶,忍不住伸手狠狠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世民原是沒有多想,聽父親這麼一說,心頭也是越想越愧疚。見李淵捶打自己,他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抱住了李淵的手:「阿耶,阿耶千萬莫要如此。都是兒子不好,為三郎報仇,原是兒子該做的,不幹阿耶的事。」
李淵無言以對:「三娘你……」好半天他才嘆出一口氣來,「你一路辛苦了,還是先去歇息一下。二郎,讓你娘子給三娘安排好住處,再備些酒菜,晚上咱們為三娘接風洗塵!」
凌雲既然已來了晉陽,便沒打算再瞞著這些事,當下把她去年五月離開長安后的行程簡單地說了一遍。李淵越聽越是心驚:「三娘,你這麼東奔西跑的是在做什麼?柴大郎呢?他幹什麼去了?怎麼也沒攔著你!」
那封信又長又懇切,甚至不惜自曝家醜——他與兩位兄長並不和睦,如今父親病危,家人各懷心思,而幼妹獨居洛陽,若是守孝三年,還不知會落到什麼結果。他懇求李淵施以援手,收留照顧宇文九娘。
裡屋的案幾后,李淵果然依舊默默地坐在那裡,神色里竟似帶著說不出的悵然。
其實對於宇文家的事,他並不像世民那麼意外,因為在今日早間,他就已收到了宇文士及的信。
李淵澀然搖了搖頭:「我和*圖*書不是憂心什麼事,我只是……只是覺得,我實在是對不住三娘!」
長孫的眼角微微一紅。李家幾個姊姊待她都極好,在她心裏,這幾個姊姊都是她的親姊姊,而凌雲更是格外不同。世民待凌雲的情分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長孫無忌,對凌雲付出的心血,經歷的苦痛,自然更能感同身受。如今看到凌雲這風塵僕僕的模樣,心裏如何能好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世民悶悶地開了口:「阿耶放心,兒子日後定會好好照顧阿姊,絕不叫她再受一點辛苦委屈。」
想到這種可能,他也曾怦然心動,某個隱秘的想法,某個近來不時在他心底蠢蠢欲動的危險的念頭,竟是前所未有地炙熱了起來。當然最後,他還是把這個念頭又死死地壓了下去,就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李淵獃獃地看著空白的牆壁,也是良久都沒有說話。
凌雲神色淡淡地答道:「此事跟柴大哥無關,是我想替三郎去看看他想看的地方,更想把那些害他的人都送上路。」
當時他便覺得不大對勁:就算宇文述去世,宇文家徹底亂了套,但宇文士及畢竟是堂堂駙馬,只要陛下無恙,他要護住一個妹妹又有何難?如今他這麼急匆匆地要把幼妹託付給自己,難不成是陛下或者朝廷出了什麼變故?
凌雲輕輕搖頭:「我沒說氣話,阿耶,我這兩年走遍大江南北,看得一清二楚,朝廷已是無藥可救,天子便是頭號毒瘡!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替他賣命?為何不能讓天下處處都如晉陽?」
李淵卻是更和_圖_書加氣不打一處來了,轉頭便狠狠地瞪了世民一眼:「你給我住口!」
凌雲微覺意外,這才多大工夫,觀音婢就把人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了?她也知道,父親這邊雖是收了幾個美妾,但後院的事一直是長孫在打理,想來不會容易。如今看到長孫身後那些從衣褶子里都透著規矩的婢女僕婦,她不由在心裏又輕嘆了一聲:觀音婢果然是長大了!
因為那點驚疑和心虛,他的語氣自是格外嚴厲,臉色更是少有的肅穆冷峻。然而凌雲卻依舊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眉目間半分波動都沒有;世民更是脫口叫了聲「阿耶」,一雙眼睛里分明滿是熱切的期待。
這幾年以來,這份愧疚其實一直都縈繞在他心裏,他只是不願去多想,也不敢去多想,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再也無法逃避了。想到剛才凌雲那淡漠的神色,清冷的目光,他只覺得胸口就像堆了無數亂石,若不推些出來,只怕氣都喘不上來了:
世民笑道:「那是自然,我找人日夜盯著他們呢!這次剿匪,且讓他們先瞧瞧咱們的手段!」
世民自是一聲得令,帶著凌雲來到了後院。長孫氏早已帶著人等在門口,見到凌雲過來,忙迎上來行禮:「姊姊,好久不見了!」
李淵嘆道:「也只能如此了。你記住,日後行事得加倍謹慎。你別忘了,如今聖人雖是遠在天邊,他專門派兩個副將可是近在眼前的,那兩人越是挑剔,咱們就越不能讓他們抓到錯處!」
李淵那些言不由衷的訓斥頓時再也無法出口,猶豫片刻后,還是苦笑了起來:「三娘,你還是不要說這樣的氣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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