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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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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三十三章 風波迭起

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三十三章 風波迭起

日頭已然開始西沉,黃土路上的揚塵被斜暉一照,變成一種霧蒙蒙的金色。就在這片金色的塵霧中,沈英和柴青的身影漸漸遠去,漸漸模糊成了兩團淡淡的光暈。
周嬤嬤神色慘淡地搖了搖頭:「老奴心存僥倖,如今無話可說,秦娘她……的確快不行了。老奴知道,娘子已信不過老奴,老奴也不敢自辯,只是今日這裏一直有兩位醫師坐鎮。娘子可以去問問他們,也可以再去請信得過的醫師來看看,看他們有什麼說法。」
他們的確都欠了秦娘,尤其是她,她答應過秦娘的事,終究還是沒有做到!
屋門外,凌雲也是神色黯然。秦娘的聲音很輕,但以凌雲的耳力,自然能聽得清清楚楚。她顯然以為凌雲沒有守諾,但……她真的指責錯了嗎?當初玄霸是為了柴紹才出頭,自己是因為玄霸才出手,他們其實並不是為了秦娘;當初如果沒有他們,秦娘也就是會被宇文承業帶回去幾天,等到宇文承業興緻過去,等她回到北里,依舊可以風風光光地做她的魁首,雖不知最後結局如何,但至少不會這麼痛苦地早早死去吧?
周嬤嬤這才上前一步,澀聲道:「娘子明鑒,老奴當真是什麼都沒做過!」
柴紹和凌雲心頭都是一凜,異口同聲地問道:「她如何了?」
沉默之中,還是凌雲先開口道:「柴大哥,這次的事,是我魯莽了……」她並不後悔當著柴青揭開了真相,但那天她若不是那麼滿心激憤,應該可以再委婉些,再耐心些,那樣的話,柴青受到的衝擊和傷害大概也會輕些。
凌雲默然無語,周嬤嬤的話當然也不算錯,像秦娘這樣的人,年少時就要在花街柳巷討生活,為了不影響生意,自然要常服那些虎狼之葯。大部分人會因此身子衰敗,晚景凄涼。也就是那些日子過得最好,最得寵的,才有機會懷上身孕,卻又會因此早早地送掉性命——這就是她們的命,是她們從跌落風塵的那一刻就已註定的結局。
小魚拍手道:「那就是了!」她一把將凌雲拉到了一邊,悄聲道:「適才我們回來時,有個人一直在門外等著柴大郎,說是有事相告,柴大郎急著回來,讓他告訴三寶,我便在旁邊聽了個大概。那人有個兄長在灞橋驛做事,跟這李靖也有幾分交情,昨日突然瞧見他被人押解過來,便想著要救他一救。誰知好容易找到機會了,李靖卻說他是有要事在身,怕打草驚蛇,才不得不如此以避人耳目。」
夕陽將墜,暮鼓將起,城門內外行人已是不多。凌雲衝進城門,如風馳電掣般掠過長街,到了柴府門前也並未下馬,而是俯身催馬進了角門,倒是把蹲在門口的人嚇得跳了起來。凌雲隱隱覺得此人面生,卻也來不及理會了。她驅馬直入,來到內院門口才飛身下馬,直奔秦娘的院落里。
看著兩位意興闌珊的醫師,凌雲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讓人多取診金,將兩位醫師好好地送出去,轉頭又吩咐人把葯給秦娘服下——柴紹很快就會回來,或許還能讓秦娘再跟他說幾句話,她也應該給秦娘爭取這最後的機會。
總算?凌雲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是悲哀,又是憤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產房裡的血腥氣濃郁得幾乎令人窒息。在清理了幾遍卻依然血透褥墊的產床上,秦娘那一頭濃密的烏髮散亂地鋪散開來,幾乎遮住了半邊床褥,也將她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孔襯得愈發觸目驚心。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眸子里居然還頗有光彩,看到柴紹后微微一轉:「大郎?」
周嬤嬤滿面都是羞愧,低聲道:「都怪我,秦娘難產死了,大郎要治我的罪,被娘子攔住,他就發怒把我們都趕了出來。」
她的眼睛依然定定地望向虛空,眸子里卻已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那位老醫師卻更是直接:「娘子有所不知,裡頭那位娘子早年必然服過不少寒涼之物,根基已壞,若未有孕,倒還能支撐些年月,一旦懷胎,便是催命。這位娘子還算好的,如今能平安生下小公子,已屬難得,別的也不能強求了。我們做醫者的,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西邊的落日已變成了金紅色,將長安城的輪廓勾勒得愈發齊整威嚴,幾個人都不覺微微放緩了速度,只是還未來得及多看,一騎快馬便已從長安的方向直衝而來,馬上的騎者赫然正是三寶。
守在產房門前的兩位婢子都嚇了一跳:「郎君,血房污穢,郎君不能……」
但秦娘落到這個結果,當真跟自己沒有一點關係嗎?自己真的能問心無愧嗎?凌雲沉思片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凌雲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己進去再問,三寶呆了一下,到底一跺腳衝進了院門。小七自然也瞧出了不對,奇道:「娘子,這是怎麼回事?」
還未進院門,她便聽到了裡頭雜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啜泣聲,待得一步跨進院門,那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更是令她心裏一涼。
周嬤嬤頓時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她之所以不提,原是兩位醫師還有些分歧,她覺得不妨靜觀其變,順水推舟,何況那時凌雲就要回長安了,她不想讓這種事佔住柴紹的心神。待到凌雲不肯回柴家,她更覺得這個事或許能成為一個轉機……只是這份心思,隨著凌雲三日前的爆發,都已化為了煙雲,再提此事,也只是徒增煩惱,到了今日,她其實更希望秦娘能母子平安,這樣她就不用面對那些難堪的解釋,沒想到最後卻還是迎來了這樣的結果。
三寶忙道:「已經生下了一位小公子,只是秦娘的情況似乎不大好……」
凌雲看著她輕輕搖頭:「嬤嬤,你不曾下手害過秦娘,我自然不能讓柴大哥傷你殺你,對我來說,柴大哥如何看我,遠不如嬤嬤你的性命要緊。何況今日我也算得償所願,嬤嬤該替我高興才是。」
周嬤嬤愣愣地看著凌雲,眼淚無聲地流滿了那張皺紋縱橫的面孔。
柴紹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竟不知如何接話了。
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堅信他那麼做才是對二郎好,直到發現他自己也是另一個「對你好」的謊言里那個被算計的傻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多簡單的一個道理,但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誰又能知道箇中滋和_圖_書味?
柴紹怔怔地看著秦娘,看著她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看著她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了下來。
柴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伸手將兩人撥到了一旁,揮開帘子,走了進去。
院落外頭,三寶和小七也已匆匆趕到,突然瞧見凌雲出來,三寶忙搶上一步問道:「娘子,裡頭如何了?」
她轉身要進院,凌雲卻喝住了她:「夠了!嬤嬤,你若真的知錯,就不要再橫生枝節了!」
「那位兄長自然好奇,問什麼事這般要緊,李靖卻怎麼都不肯說,只說此事干係重大,讓他不要多問。他的兄長只得罷了,只是柴大郎囑託過他,說若有什麼消息定要來告知一聲,他兄長也不知道這事算不算要緊,便又託付他過來報個信。」
秦娘看著他微笑起來,那慘白浮腫的面容上居然依稀又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韻:「你是對不住我,也對不住我剛出世的孩子。」
眾人原是面面相覷,此時看到凌雲這颯然明麗的笑容,突然間又都覺得:這一切似乎、或許、多半也沒什麼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門帘一掀,柴紹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他目光四下一掃,臉上雖然沒有什麼嚴厲之色,但被他看到的婢子嬤嬤們卻都不由自主地寒戰了起來。
凌雲不自覺地咬緊了牙根,幾步走到周嬤嬤跟前,沉聲叫了一句:「嬤嬤!」
周嬤嬤明顯被噎了一下,卻還是低聲道:「娘子,人各有命,娘子也聽見了,她們這樣的人,原是註定有這般結果的,與我等並無半分干係。」
看到一身風塵的凌雲,兩人相視一眼,還是馮醫師先上前一步,面帶愧色地抱手行禮:「李娘子見諒,在下醫術不精,如今實在已是回天乏力,慚愧得很。」另外那老者也說了兩句大同小異的客套話,態度卻要隨意許多。
凌雲已是徹底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原來秦娘不是難以有孕,而是根本就不該有孕!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周嬤嬤更是臉色大變:「這怎麼成?不成,這是我的錯,我這就去跟大郎說個清楚,就算讓他殺了我,也不能讓娘子替老奴背這個罪名!」
他腳下一動,正要過去,凌雲卻已一步過來,攔在了他的面前:「柴大哥,此事不能全怪在周嬤嬤頭上!」
周嬤嬤聽著這話頭不對,忙道:「郎君誤會了,秦娘是早年吃藥吃壞了身子,跟我等絕無干係,娘子也只是擔心她而已。郎君若是不信,不妨去問問馮醫師,問問潘老醫師,潘老醫師早就看出來了!」
柴紹心裏微松,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已經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柴紹以前也並不覺得秦娘如何要緊,這幾日心頭羞惱,更是不願見她。但此時看到這張瀕死的面孔,他的心頭卻不禁一陣劇痛,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床前,伸手握住秦娘那隻冰冷的手:「秦娘,對不住,我回來晚了。」
柴紹原本也想開口,聽到這一句,忙打斷了她:「不,不是你,是我太過魯莽,是我沒想清前因後果,只想著……」只想著要瞞住二郎,要把事情趕緊蓋住,卻沒想過,有些事一旦落下痕迹,再精密的謊言https://www.hetubook.com.com遲早都會分崩離析,到了那時,二郎又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面對他這個成心欺瞞的長兄?那時還有誰能安撫他,說服他,甚至激勵他去發憤圖強?
在他心裏熊熊燃燒的狂怒,突然間化成了冰冷的灰燼。柴紹只覺得一切都諷刺之極,他所有的猶豫、掙扎、堅持,也都可笑之極。
凌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一時還想不出個究竟來,小魚得意地嘻嘻一笑,「娘子是不是覺得這事跟咱們有什麼干係?三寶也是這麼想的,聽完之後便匆匆進來了,我卻有些好奇,便留在後頭多問了幾句,娘子你猜,那李靖是從哪裡來的?」
凌雲此時著實不想多說什麼,只簡單地道:「你進去吧。」
看著凌雲,他抱了抱手:「娘子恕罪,若能醫得,我等自當儘力,但到了如今這般地步,我等留下也是無益。老朽已讓人熬了一劑葯,娘子若有話問,不妨趕緊讓人給她服下,只怕過會兒她還能再交代幾句後事,若是再晚些……」他搖了搖頭,沒往下說。
焦急之下,周嬤嬤也只能跪倒在地:「兩位醫師說法不一,老奴愚昧,怕給郎君娘子徒添煩惱,這才不曾稟告,但老奴發誓,絕不曾在此事做過手腳,若有虛言,郎君儘管叫老奴給秦娘抵命!」
柴紹目不轉睛地看著凌雲,心頭第一次生出了痛恨——她的眼神太堅定也太坦誠,以至於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絕無欺瞞,絕無偽飾……是的,她不會去害秦娘,但秦娘,終究還是因為他們李家的安排,因為她,而受盡折磨,死不瞑目!
馮醫師嘆道:「婦人生產,原有七分要看天意,裡頭那位娘子或是本來就不宜有孕,貴府雖是百般調理,到底敵不過天意,好在小公子身子還算康健,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還請娘子和大郎都看開些。」
柴紹忙催馬迎了上去。三寶果然不等勒住馬韁便急聲道:「郎君娘子,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秦娘今日發動了……」
他也真的笑了起來:「好,那就如你所願,你帶上你的人走吧,越快越好。」
凌雲頗覺意外,她還以為柴紹在知道母親的算計后,會和她一樣忍無可忍,沒想到他還能考慮得這麼仔細。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他們的確得給長輩們一個交代;何況此事她已再三提過,再催促下去,倒像她有多麼迫不及待,實在有傷柴紹的顏面。沉默片刻后,她到底點了點頭:「好。」
他話音未落,凌雲已是一催坐騎沖了出去,心頭的驚怒簡直難以形容——因為顧及周嬤嬤的顏面,她並沒有把秦娘的猜測說出來,只是警告了周嬤嬤,絕不許在秦娘身上動手腳。周嬤嬤也賭咒發誓說,她會儘力保秦娘母子平安,如今怎麼還會有這種意外?
柴紹心頭滿盈的殺意已幾乎按捺不住,看著凌雲的目光自然也是冰冷如刀:「我知道不是你,你讓開!」
凌雲頃刻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明明是她一直期盼的結果,但在這一刻,被他用這種語氣說出來,她卻無法感到一絲輕鬆,心頭反而悶得有些難受。但對著柴紹滿是諷刺的冰冷眼神,所有的言和_圖_書語都已是蒼白無力,她索性只點了點頭,默然轉身往外走去,院子里的其他人早已心驚膽寒,自然也都跟在了後頭。
他們清晨離開長安,從秦川驛一路送到細柳驛,花了大半日的工夫,如今要在日落前趕回家,時間已有些緊了。好在幾個人都騎著好馬,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半個多時辰之後,長安城已是遙遙在望。
凌雲對著柴紹的目光,心知自己此時絕不能有一絲動搖,她只能盯著柴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柴大哥,你沒有對不住秦娘,是我對不住她,你要怪,就怪我,不能拿旁人來泄憤。」
凌雲淡淡地截斷了她:「不是趕我們出來,是他終於想通了,答應和離,我們自然也該離開柴家了。」
三寶忙點頭應諾,正要進院,突然又覺得不對:「你們這是……」
抵命?柴紹冷冷地看著周嬤嬤,滿心的悲憤歉疚漸漸變成了一股冰涼的殺意,這個老奴,事到如今居然還想含糊其詞,哄騙自己!
院子里,幾個婢子正從房門內往外搬著一盆盆的血水,各個臉色慘白,眼中含淚;周嬤嬤則是一臉木然地站在廊下,彷彿已無力去理會這混亂而不祥的場面。
凌雲和柴紹都默然地凝望了良久,直到那支隊伍已然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這才不約而同地撥轉了馬頭,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他有要事上告,他要避人耳目……他到底是來長安做什麼的?
秦娘顯然也沒想聽他的回答,目光迷茫,彷彿是看向了極遠的地方:「也怪我,當初,是我想借你的名頭躲些麻煩,沒想到卻因此卷進了真正的禍患。這幾年,我已在儘力贖罪,我以為這樣她們就會放過我,沒想到……不,我早該想到的,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值得你們高抬貴手?」
這是她曾經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如今卻成了百口莫辯的罪證!
柴紹怔了一下,忙催馬跟了上去,只是他的坐騎雖然也算矯健,但比起颯露紫來還是頗有不如,片刻之後,便已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她的意思是……凌雲心頭疑惑,正要再問,旁邊的屋子門帘一挑,有人從另一邊的屋子裡挑簾走了出來,凌雲認得其中一位是跟柴家關係極好的馮醫師,另一位則是上了年紀的老者,看打扮氣度應當也是醫者。
她這一問來得簡直莫名其妙,但名字的確有些耳熟,凌雲想了片刻才道:「似乎聽二郎提過,似乎是什麼將門之後,帶兵頗為了得。」
周嬤嬤身子頓時一僵,轉頭看著凌雲,她紅著眼叫了聲「娘子」。
凌雲聽得微微皺眉,索性直接問道:「兩位醫師可否見教,秦娘為何會如此?」
院門外腳步聲急促奔近,卻是柴紹終於趕到了。他一進院子,自然也聞到了那濃厚而不祥的血腥氣味,頓時臉色一變,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血氣最重的地方。
他轉頭看了看凌雲,卻見凌雲也在靜靜地看著他。大概是因為背對著金色的斜暉,她的輪廓看去有些模糊,一雙眸子卻愈發顯得清澈明亮,不染纖塵。
眼見著凌雲已轉身大步走向了主院的方向,眾人自是紛紛跟上。只是還沒來得及走出多遠,小魚卻是一溜煙地跑了過來,瞧見凌雲便www.hetubook.com•com叫道:「娘子娘子,你聽說過一個叫李靖李藥師的人么?」
這三天以來,兩人因為沈英和柴青的離開而各自忙碌,如今塵埃落定,橫亘在他們中間的東西便再也無從迴避,清晰而尷尬地凸顯在兩人面前。
周嬤嬤抬頭瞧見凌雲,卻並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反而苦澀地笑了笑:「娘子總算回來了。」
「大郎,我不該認識你,你也不該可憐我,若有來世,但願你我,永不,再見。」
凌雲詫異地看向了柴紹,他這是什麼意思?只是不等她發問,柴紹已是苦笑了一聲:「至於咱們的事,還望你再容我幾日,容我仔細想想,到了國公和族中長輩面前,該如何措辭。」總不能說,竇夫人算計了他們,所以他們就憤然決定和離吧?至於說是兩人相處不諧才決定分開,不用去想,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自己會面對多少勸說!
柴紹被看得心頭一震,他時常都覺得凌雲處事有些太過尖銳了,但此時想來,她的尖銳,或許只是因為她比旁人看得更透徹,所以也更不能容忍那些欺瞞與含混;但在家族親人之間,哪有那麼多黑白分明的是非對錯?就像這次的事,他剛知道時固然是驚怒交加,但回頭一想,卻又覺得更多的還是無奈。
柴紹目光如劍,毫不客氣地盯住了她:「醫師早就看出來了?那你為何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過!」
凌雲心頭猛地一跳,小魚這一問,她已驀然想起來了,二郎說過,他曾想去找李靖討教兵法,因為李靖就在馬邑任職——那正在父親的管轄範圍內!
凌雲輕輕拍了拍周嬤嬤的肩膀。她的身後,晚霞正將瑰麗的色彩鋪滿了落日後的碧藍天空,那預兆著明日又將是晴朗的一天。在漫天的霞光中,凌雲抬眸看著遠處用力吐出了心頭的悶氣,揚眉笑道:「走,咱們去收拾東西,回家!」
將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之後,他的視線才終於落在凌雲的身上:「三娘,今日之事,你早就知道了?」秦娘的話不會是無的放矢,而凌雲今日也未免太過急切了!
小七詫異得瞪圓了眼睛:「秦娘死了?可這跟嬤嬤有什麼干係,跟娘子又有什麼干係?他憑什麼要趕你們出來?他……」
他在心裏深深的嘆了口氣,緩聲道:「三娘,你說的那些事,我這兩日也反覆思量過,無論如何,終究是我有錯在先,怨不得旁人。」
馮醫師臉上愧色愈濃:「也怪我,之前我只道她是身子骨弱,卻沒想過她的……來歷,若是早些請來潘老先生就好了。」
那位潘老醫師搖了搖頭:「馮賢弟不必自責,老朽也不過是因緣際會見過幾例這樣的婦人,這才多知道些罷了,所謂紅顏薄命,她們這樣的人,原是日子過得越好,越容易丟命。除非一早落胎,還有三分治得,到這七八個月上,我等知與不知,其實並無分別。」
凌雲看著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只是覺得,這樣也好。」這樣一來,自己就算跟柴紹面和心離,至少還能名正言順地養一個孩子;或者說,能讓自己更有理由留在柴家。只是周嬤嬤既然有了這種心思,對秦娘自會看得更緊,不會讓她來打擾自己,這才讓秦娘察覺到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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