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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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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三十四章 揭竿而起

第六卷 夕陽烽煙

第三十四章 揭竿而起

小魚卻是瞧著身後的車隊發愁:「娘子,咱們拉了這麼多東西出來,什麼時辰才能走到莊園?」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回頭往長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親友們哪裡肯聽他的?自是追問的追問,勸解的勸解。柴紹越聽越煩,到後頭索性只斷然道:「我意已決,請各位過來,只是做個見證,還諸位請不必多說了!」
不過在光德坊的京兆府里,這個清晨卻是來得格外忙碌而壓抑:日頭剛剛升起,就有好幾撥人陸續來到後堂,又很快便悄然離開了,待到日上三竿之時,那偌大的堂屋裡,已只剩下兩個人了。
門口負責給人引路的柴家小廝已忙得頭暈眼花,卻還認得郭校尉是自家大郎的好友,忙上前兩步,苦著臉行禮:「校尉若是來找我家大郎說話喝酒的,可否改個時日?今日您看……」
郭校尉也站不住腳,柴紹傷成這樣,顯然已沒法見人,更別說去找陰將軍回話了。他也只能幹巴巴說了幾句讓柴紹好好養傷,轉身便快步離開了。
李靖一時倒也辯駁不得,卻還是堅持道:「那咱們至少要多派些人手盯住她,若是她一直是往南去也就罷了,一旦改了方向,必須立刻拿人。再者,還得再盯住柴府和那幾家,不能讓他們乘亂逃脫!」想了片刻,他又補充道:「對了,昨日那位閑漢,如今酒也該醒了吧?雖說不好打草驚蛇,但還是得讓人盯住他,查出他的來歷才好。」
京兆府和柴家都在光德坊,相隔並不算遠,當郭校尉心事重重地離開京兆府,走到柴府附近時,卻發現柴府門前已停滿了車馬。他心裏吃驚,上前一問,才知道是李家和柴家的各路親族長輩都已趕到了。
郭校尉嚇了一跳,正要再問,柴紹已轉身向堂屋走去,他忙跟在後頭。
同樣的夕陽下,柴紹在長安城往北的一處三岔路口上緩緩地勒住了坐騎,轉頭看了一眼,他的額頭上微有紅印,卻並沒有任何傷口。他的身後,長安城早已消失在山道背後,他卻依舊久久地凝視著長安的方向,半晌都沒有動彈。
李靖皺眉不語,心頭那種隱隱的異樣感愈發強烈,明明一切都很尋常,他卻越來越覺得不安,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跟在他身邊的三寶忍不住問道:「大郎,我們該走哪條路?」眼前這三岔口往北可以去晉陽,往東則可以去太行,不過他們應該是去晉陽吧?雖說昨日郎君放了狠話,動了真怒,但隨著有人告發李家造反的消息傳來,隨著小魚姑娘確定了京兆府里的謀划,那些事情都已變得微不足道了。如今他們既然決定逃出長安,自然應該去投奔唐國公。
這樣他們才能兩不相欠,這樣他心裏才能安穩。
自始至終,她都再沒有多看柴紹一眼。
李靖不慌不忙地含笑回道:「那也容易,讓人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他壓低聲音向陰世師說了幾句,陰世師的眉頭頓時高高地挑了起來,半晌后才點頭:「容我想想誰去合適……」
李靖嘆了口氣:「所以下官才覺得,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他們這麼做,自然是因已經收到消息,疑心我是來告發李淵的,多半也察覺到有人暗中監視,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如此他們才能順理成章地鬧將起來,再乘亂脫身。」
陰世師聽得幾乎要打哈欠,揮手讓人下去,轉頭便問李靖:「李郡丞,你還有什麼要安排的?」
眾人自是點頭,這種事原是連襟出面最妥當,偏偏跟柴紹關係最好的段綸恰巧不在長安,也只能由趙慈景出面了。
回話的人連連點頭:「正是,似乎連嫁妝都拉上了,足足拉了二https://www.hetubook•com•com十多車,李三娘親自帶隊,外頭的人都看呆了,還有人追著車隊看熱鬧。」
陰世師斷然搖頭:「這種時候如何能扣人?外頭那麼多人看著,我等無緣無故扣下李家女眷,會招來何等非議?再說李淵就算圖謀不軌,這出嫁的女兒又能派上什麼用場?最要緊的是,她若是想去晉陽,自然該往北走,怎麼會帶著幾十輛馬車往南邊去?那不是南轅北轍么?」
柴紹原就對她滿腹火氣,此時被她一攔,心中的殺氣頓時又升騰了起來,在他身邊的郭校尉只覺得寒毛倒豎,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卻見柴紹從牙縫裡喝出了一個「滾!」字,隨即便一腳踢了出去。
小魚笑眯眯地打馬追了上來,揮手道:「娘子放心,我都收拾乾淨了,後頭沒有尾巴了。娘子果然什麼都算到了!」就連那個什麼藥師和將軍會派人過來打聽虛實都猜到了,他們正好能把那處戲演到那兩位的跟前去。
這些聲音自然也傳進了裡屋,屋裡的李家女眷各個都變了臉色。她們也已勸了凌雲半日,凌雲卻始終一言不發。如今外頭柴紹居然撂下了這樣的決絕之辭,難道事情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三寶呆了一下才問道:「那大郎您呢?」
她要讓那個至高無上的帝王,親眼看著他最恐懼的噩夢,從現在起,一步步地變成現實。
柴紹臉色已是黑沉沒法看,他一甩手擺脫了郭校尉的攙扶,捂著額頭一步步往堂屋走去。從額角上流下的鮮血將他陰沉的面孔渲染得近乎猙獰,眾人都不由自主地默默讓開了道路,默默地看著他走進屋子,咣地一聲關上了大門。還是幾個管事先回過神來,忙不迭地跟眾人賠笑:「各位郎君娘子,今日實在對不住,各位還是先回去吧,回頭我們郎君再來跟各位賠罪。」
凌雲嘆了口氣,這次的事情太過緊急,京兆府在各家各處都安下了眼線,根本不可能從容安排。趙慈景家有高堂,不忍丟下老母獨自逃命,五娘最後也決定要和夫君同生共死,這種事,沒有人可以阻攔,就像那幾個心存僥倖的李家親眷,如今只能但願他們能吉人天相。
如今他和三娘姻緣已斷,他卻不得不把兩個孩子都託付給她,他自己當然也不能只顧著逃命,也得幫她,幫李家再做點事情。
那小廝自是直奔堂屋,跟柴紹低聲回稟了郭校尉來訪的事。柴紹聞言不由動容:「是他來傳話了?」略一沉吟之後,他向堂屋裡的族親們抱手道了聲「失陪」,轉身便出了堂屋。在經過五娘夫婦時,他腳步一頓,卻到底什麼都沒說,只是對著趙慈景點了點頭,隨即徑直走了出去。
李靖抬頭看向了窗外,夕陽正從另一邊的窗子里透照了進來,在地上留下了跟早間差不多的光暈,他卻是第一次才注意到——是的,是他太大意了,他雖然也想把李家的人都捉住,心裏卻並沒有把這些人看成對手,不願為他們去逼迫陰世師,也不願對那個想救自己的驛差動手,結果……
陰世師的頭頓時更疼了。李靖官職雖然不高,卻早已名聲在外,言談舉止也確有不凡之處。若非如此,他一個做郡丞的,扮作囚徒跑來長安,說唐國公李淵意圖謀反,理由卻只是李淵在擴招兵馬、籠絡人心……自己早就讓人把他打出去了!
他緩緩搖了搖頭:「什麼事都不必做了。」
凌雲搖了搖頭沒有接話,二郎說過,這位李藥師深諳兵法,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自己這邊以有心算無心,不難算出對方的招數,能贏這一場和-圖-書也是應當。
他話沒說完,凌雲已來到他的跟前,平平淡淡道:「和離之事,多謝你成全,但你不該動手。」
陰世師聽得暗暗搖頭,李靖未免也太多疑了!不過事情已做到這一步,他也懶得多說,自是把命令一道道地傳了下去。
主院里,柴家的各路親友都擠在外頭堂屋之中,眾人神色各異,說的話卻都差不離:婚姻之事,不可兒戲,一個婢妾難產死了算什麼大事?孩子不還安然無恙么?大郎怎能因為這種事情就斷了姻親?
跟著出來的柴家族親和李家女眷們都已是驚得目瞪口呆。郭校尉終於反應了過來,忙伸手扶住了柴紹。
而在柴紹看不到的地方,凌雲也一撥韁繩,轉過頭來。
此時夕陽已然落山,天空正在漸漸變得暗淡,然而在凌雲的眼裡,她的天空卻在一點點地亮起來,漫天彩霞,絢爛奪目。
李靖皺眉想了片刻才道:「將軍,以下官之見,如今還是不能放她離開,若有什麼不妥,由下官承擔便是。」
李靖騰地站了起來。陰世師也是好不驚訝,居然真的讓李靖猜對了?轉頭看著臉色隱隱發青的李靖,他忙問道:「李郡丞,若是如此,咱們又該如何處置?」
……
郭校尉點了點頭:「陰將軍的意思是,大郎你若有意,最好這便跟我過去一趟。」
陰世師聽得心裏一動,這話的確有幾分道理,自己若不動手,的確可能犯下殺頭的大罪;若是動手,就算錯了,後果似乎也不會太嚴重;不過話說回來,李家到底樹大根深,自己僅僅因為李靖的一面之詞就把李家人都抓起來……只怕到衛留守那邊都說不過去吧?
他努力說出了這第一句,接下來的話便順暢多了:「大郎有所不知,我這幾日都是白日輪值,今日早間一去,便聽到值夜的兄弟們說,昨夜府里就沒有消停過,今日早間也是人進人出,跟平日大不相同,我瞧著像是要出事,結果將軍轉頭就找到我下了這道命令。我這才想起一事,昨日我瞧見那位李靖李藥師突然前來求見留守了,當時我也沒多想,但現在想起來,就是他到了之後沒多久,府里才開始忙亂的。」
仲夏的夜晚總是格外短暫,彷彿只是一眨眼,那滿天的霞光就從西邊的天空轉到了東邊的檐角之上。
片刻之後,陰世師方抬起頭來,向外頭沉聲吩咐:「讓郭校尉過來回話!」
趙慈景此時並不在屋內,而獨自站在院子里,五娘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背影,緩步上去,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趙慈景原是在怔怔出神,被這一拉,才回過神來,看著五娘苦笑著搖了搖頭:「五娘,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了……我會去跟柴大郎說一聲,你也去陪著你三姊姊吧,陪著她就好。」
「我若是沒記錯,這李藥師應該在馬邑當差,如今好端端的怎麼會來到長安?是不是那邊出了什麼事,陰將軍突然這麼急著要你過去,大郎,我覺得你還是當心些的好!」
柴家人哄然一下,議論聲嘆息聲勸說聲愈發響亮,只是面對著神色冷峻的柴紹和托盤裡那滿篇勾畫如刀的文書,這些聲音就如礁石下翻湧的浪頭,看著勢頭兇猛,卻終究撼動不了冰冷的岩石。
陰世師幾乎失笑:「李郡丞,你看她這可像是要脫逃的模樣?」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如今掌握京畿軍務的左翊衛將軍陰世師。他的容貌頗為威嚴,此時眉目間卻多少有些疲色,沉吟片刻後方才開口:「李郡丞,你也聽見了,此事雖有些湊巧,卻並沒什麼可疑之處,我等總不能拿這種事情當證據,將李家這些人都扣押下來吧?」和-圖-書
李家下人里有健仆背起了周嬤嬤,隨即便跟著凌雲呼啦啦地走出了這座院落。
柴紹回過神來,卻是毫不猶豫地撥馬走向了東邊。三寶不由嚇了一跳:「那條路不是去晉陽的。」
柴紹縱然是鐵打的身子,此時也被砸得晃了一晃,凌雲卻是神色淡淡地拍了拍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馬車裡的四娘應聲拉開了車簾,往回看了幾眼。她身後的周嬤嬤也滿臉愁容地跟著看了看:「五娘也不知道如何了。」
眾人相視一眼,都有些尷尬:今日他們原是為勸阻柴大郎跟李三娘和離而來,誰知道最後事情會變成這樣?柴大郎顏面掃地,李三娘破門而出,他們再留下來不是討嫌么?當下都忙不迭地告辭而去。
他心裏的念頭來迴轉了幾圈,到底還是搖頭道:「哪能讓郡丞你擔這麼大的干係?不過依郡丞之見,此事若是李家的謀算,如何才能揭穿他們?我等也能出師有名。」
面面相覷之餘,她們都看向了四娘和五娘,這姐妹倆平日能言善辯,此時卻顯然也已經詞窮,神色茫然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見眾人看過來,還是五娘起身道:「我去找找夫君,讓他再勸勸柴大郎。」
郭校尉見他答得一如既往的爽快,心裏卻是越發糾結,到底還是咬了咬牙,低聲道:「大郎,此事有些不對!」
堂屋裡,大家看到柴紹去而復返,忙不迭地又勸了起來。柴紹卻根本不為所動,只從托盤裡拿起鎮紙,抽出兩張文書,折了幾折,放入懷裡,順手把托盤交給了旁邊的小廝,寒聲吩咐道:「把這張交給李家人!」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這話說得也沒什麼起伏,郭校尉卻又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柴紹臉色也愈發難看:「老奴欺人太……」他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突然間眼前一花,凌雲已將手裡的托盤直扣過來。
小廝「啊」了一聲,但見郭校尉面沉如水,知道他不是玩笑,忙帶著郭校尉去了離主院最近的議事之處,隨即便飛一般地跑向了院子。
李靖彷彿看出了陰世師的不以為然,向他欠了欠身:「將軍恕罪,下官也知空口無憑,此事難為。因此,下官原是打算去江都稟告陛下的,只是到了長安方知,南下之路已是險阻重重,這才不得不來打擾將軍。將軍明鑒,李淵若圖謀不軌,必定會直取長安,將軍若不未雨綢繆,拿下李家親族,日後讓他們裡應外合,長安必然危矣,將軍又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議事廳里,郭校尉早已在屋裡轉了好幾圈,見到柴紹過來,不等他開口便抱手道:「大郎,適才陰將軍召我前去,問了幾句你的事情,說你賦閑在家太過可惜,將軍想讓你去他那邊當差,他那裡還有偏將的職位,騎隊也缺人做個指揮,卻不知你樂不樂意進他的軍營?」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又有人過來,進門便回報道:「那個閑漢睡了一日,終於醒酒回家了,我等這才查出他的來歷,他姓厲,家裡弟兄三人,有個兄長在灞橋驛當差……」
如今盜匪猖獗,各地留守誰不是在招兵買馬,安撫人心?這也能是謀反的證據?但這話從李靖的嘴裏說出來,便沒人敢不當一回事。偏偏如今坐鎮長安的留守衛文昇又是抱恙在身,也只能由他來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了。
「我要告訴所有的人——長安李三郎,反了!」
唯有如此,她才對得起死去的三郎,對得起她曾經見過的荒野和白骨。
凌雲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拉去莊園了,咱們就在鄠縣全部賣掉,換成糧食布帛。」
……
陰世師聽得直皺眉:又來了!昨日的確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有閑漢在柴府門外蹲守,但那人不過手頭緊,想找柴紹借錢,柴紹都沒跟他搭話,直接交給下人處置了,他們的人親眼看到那閑漢從柴家下人手裡拿了錢,轉身就進了酒鋪,喝了個酩酊大醉。這事哪有半點可疑之處?
周嬤嬤也是百十多斤的身子,被這一腳竟是踢得直飛出一丈多遠,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郭校尉忍不住叫了一聲:「大郎!」柴紹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還不走?」
「晚了。」
到了黃昏時節,各路人馬都回來稟報:李三娘的隊伍的確一直在往南走,而且李三娘本人一直在馬上帶隊,並無任何異樣,如今他們已快到鄠縣縣城了;柴府四門緊閉,沒有任何人出入;趙慈景和李五娘已經回府,還待了客;李四娘回去后倒是沒什麼動靜,只是似乎又打發人去找段綸報信了……
空曠的屋子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日光從東邊的窗戶里透了進來,隔著薄薄的窗紗,在地上染上一道道暖黃色的痕迹。
「當然,若是李淵並無不臣之心,將軍錯拿了他家親眷,那也都是因為下官誣告所致,將軍不過是盡忠職守,無論是陛下還是李淵,都怪罪不到將軍的頭上來,所有罪責,自然該由下官來承擔!」
陰世師奇道:「她們是大隊人馬走的?」
小魚奇道:「為何要換成糧食布帛,咱們莊園里的存糧還夠吃兩年呢。」
說話間,果然有人來報:李三娘已經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柴家,看模樣是直奔南門而去,說是要回李家在城南的莊園了。
跟他對面而坐的李靖聞言卻是一笑:「將軍說得是,眼下的確還不能,只是下官自來都覺得,這世上自來難得有什麼巧合。所謂巧合,其實多數都是謀算!」他原本便生得英武魁偉,雖然也是一夜未眠,之前又經過了千里奔波,卻依然顯得神采奕奕,那侃侃而談的從容之態,更是令人心折。
凌雲輕輕點頭,是啊,莊園里已經存了不少糧食了,這兩年,她一直在做著準備,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但那些糧帛顯然還是不夠的,所以她才會拉著嫁妝離開柴家。
這種事在後宅里並不少見,正好昨日柴家有醫師出入,他便讓人分頭去查了查,結果兩位醫師的說法一般無二:那愛妾的身子早就不妥了,這次難產並無任何可疑之處,而李家的嬤嬤也的確有隱瞞不報的嫌疑。這顯然只是一件狗屁倒灶的家務事,李靖卻還是認定裡頭有陰謀詭計……也不知道他對李淵的懷疑,是不是也是這麼推斷出來的!
每到這個季節,長安城的清晨也會變得從容而熱鬧,不等晨鼓敲響,坊門打開,街頭巷尾便響起了小販的叫賣聲和車馬的出行聲。
柴紹怎麼也沒料到她會一言不合就動手,一個閃身卻硬是沒能躲開,那木製的托盤結結實實地扣在了他的頭上,盤子頓時四分五裂,最堅硬的鎮紙更是直接砸中了他的額頭上。柴紹忙伸手一捂,鮮血頃刻間便流得滿臉滿身都是。
一刻多鍾之後,他便已回到京兆府。陰世師和李靖聽他說完,也都是吃驚不小,陰世師嘖嘖搖頭,李靖卻追問道:「你真的把陰將軍交代的話都說了?柴大郎回去后是直接拿了文書就走的?不曾跟人說過什麼?」
柴紹看著東邊,淡淡地道:「我去河東,陰世師得知我等逃脫,必然會讓人去河東捕殺李氏族人,李家大郎和四郎還在河東,他們未必能及時收到消息,我必須把他們帶到晉陽去。」
「太晚了。」
郭校尉茫然點頭,跟著他往外走去,不過還沒到院門口,突然間一道紅光閃過,隨即https://m.hetubook.com.com便是一聲巨響,卻是有人將一張檀木案幾直擲過來,正好砸在兩人的腳下,郭校尉嚇得幾乎跳了起來,轉頭看去,卻見一個身形高挑的年輕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那托盤,她身邊的人則沖向了地上的周嬤嬤,一把抱起了她。
郭校尉用力點頭:「事情發生得極快,絕無串通的可能。」他當然也知道,陰世師讓他去「提醒」柴紹,其實是想利用自己去試探於他,無論柴紹來與不來,估計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在這種關係到滿門性命的大事上,他除了照做,又能如何?
柴紹先前還解釋了幾句,此事並不僅僅是因為婢妾之死,而是李家的人從沒把他放在眼裡,從頭到尾對他都只有算計和欺瞞,他固然是對不住李家,卻也實在消受不起他們的恩情了,何況李三娘也不願呆在柴家,他又何必再糾纏不休?不如一別兩寬,各尋自在。
郭校尉心裏一動,知道這女子定然就是那位李三娘了,卻見她生得其實還算白凈清秀,此時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看去卻彷彿比盛怒的柴紹更令人心寒。郭校尉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柴紹也怔了怔才皺眉道:「三娘?」
他一揮手,自有下人端上了托盤,裡頭是一式三份寫好的放妻書,「我已畫押,回頭便會讓人送去縣衙一份,望各位知曉,自今日起,兩家姻親已斷,再無干係!」
看著遠處的山巒城郭,她揚眉笑了起來:「因為我要招兵買馬,我要開山立寨。」
壓了壓心頭的煩躁,陰世師耐著性子道:「郡丞可是覺得他們是在藉機生事,好互通消息,商量對策?可若唐國公真有不軌之心,要通知兒女族親,也該做得不動聲色,怎會這般大張旗鼓,引人注目?」
柴紹回過頭來,神色平靜道:「三寶,你回去,你去鄠縣幫三娘,她留在長安,比我危險得多。」
五娘怔了片刻,正要開口,兩人身後有人急奔而來,卻是那位守門的小廝。
此事干係甚大,為保險起見,從昨日起,他便派人暗中盯住了李家那些女婿親族們的住處。結果柴家連夜燈火不熄,今日一早更是把李家和柴家的近親族人都請了過去。他們的人趕緊打聽了一番,原來是柴紹的愛妾昨日難產而死了,柴紹認定是李家所為;他們夫婦本就不睦,成親三年,那李三娘就沒在柴家住過幾日;這事一鬧出來,兩人便決意和離,今日要請兩家的親朋好友來做個見證。
這要求著實有些過於急切,柴紹的神色便有些發苦:「你也瞧見了,如今這府里還有那麼些長輩親友,我怎麼也得把事情辦完,把他們送走,才能去陰將軍那邊。你還是先去幫我回稟一聲吧,我待會兒便能到。」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時簡直想不到要去攔他。只是他剛下台階,周嬤嬤不知從哪裡沖了出來,徑直跪在了柴紹面前:「大郎,大郎三思,都是老奴的錯,三娘她當真半點都不知情!你不能錯怪了她!不能如此啊!」
柴紹顯然有些意外,神色沉凝地思索了片刻方斟酌道:「陰將軍如此厚愛,柴某自是沒有不領情的道理,待我辦完家裡的雜事,便會去向陰將軍道謝回話。」
柴紹越聽臉色越冷,到最後幾乎如凝霜一般。他雖沒瞧著郭校尉,郭校尉卻也覺得身上發涼,正想說話,柴紹卻突然抬眸看著他冷笑了一聲:「我明白了,看來是唐國公那邊有了變故。也罷,陰將軍想來並不知曉,從今日起,我跟那李家便再無一絲瓜葛。你且等我片刻,我這便拿上文書,去找陰將軍回話!」
郭校尉正色道:「我是奉陰將軍之命而來,有事跟你家大郎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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