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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聽著這語氣不對，有機靈點的轉頭就想重新跑回竹林，向老四卻是一聲大喝，一把將那人揪了回來：「你想跑？是不是就是你開的門？」

三寶冷冷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你來說！」

三寶抬起頭來，眼光卻落在了向家兄弟的身上，神色里竟帶著說不出的憤怒。向家兄弟原本就看他們這行人不順眼，被三寶這麼一看，自然更是火冒三丈。向老四怒道：「你瞪我作甚！」

眾人一時都作聲不得，不知從哪裡吹過一陣風來，凌雲與何潘仁同時轉頭看了過去。

向善思寒聲道：「你的手斷了，他們的手卻沒斷，你們一伙人加起來自然開得了門？」轉頭看著凌雲，他正色道：「李統領，我們幾百個兄弟在此斷送了性命，還望三郎給我一個公道，讓我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竹林深處，隱隱間似有人影晃動，過得片刻，從裡頭竟然陸續走出了幾十個人，各個身上都帶著包紮，不少人還穿著府軍的衣服，倒是瞧不見什麼血跡，顯然正是營地里原有的傷兵。

李八郎這些日子一直留意著司竹園各處的動靜，對此處營寨的來歷也知曉一二，此時更是忍不住咬牙道：「我就知道這些人靠不住！」

凌雲搖了搖頭：「我們都來遲了。」

看到凌雲等人，他們都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快步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一個穿和_圖_書了半截府兵衣裳，臉上身上都有些狼藉的年輕人上前幾步，咬牙道：「諸位統領明鑒，咱們營寨的寨門是被內鬼打開的！」

向老四憤然道：「沒有勾結，那營地里死了那麼多人，你們怎麼就一根毛都沒傷到？難不成你們都會飛？」

凌雲默然無言。她當然知道，向家兄弟此刻已到了爆發的邊緣，稍有不慎，就會離心離德，讓他們放手去查，至少能平息掉他們的怒火，不至於讓剛剛結成的盟約變成一個笑話，只是……她抬眸又瞧了瞧那群傷兵，他們現在都已經不敢動彈了，各個臉色蒼白驚恐，顯然知道等著他們的將是什麼——那就是他們安然逃出生天的代價么？

向善志和向老四的臉色頓時徹底沉了下來，向善志的聲音都變了調：「李統領！」

看到李八郎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正要開口，何潘仁卻淡淡地截住了她：「沒什麼。這些傷員是我要救的，我想著這邊橫豎不缺糧食傷葯，拿出一些來救人，所費不多，又能讓大伙兒安下心來，讓他們知道，司竹園絕不會丟下傷兵不管。結果你們也瞧見了，這個月練兵的效果比之前強了多少！」

李仲文丘師利等人都走了過來，丘師利眉頭皺得最緊，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三郎，此事還是交給向兄弟來查吧。」

丘家兄弟相視一眼，臉上也都露m•ｈｅtｕｂoｏｋ•cｏm•ｃｏm出不贊同的神色，李仲文心裏念頭急轉，一時覺得這樣也好，一時又覺得並不妥當，有些拿不定主意。何潘仁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凌雲卻看著他搖了搖頭。

大約是看到了山谷里的慘象，那隊人馬也明顯地愣了片刻，隨即才向這邊奔了過來。

傷兵們面面相覷，領頭的一個猶豫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確是見人就殺，但到了我們這裏，卻只是讓我們滾遠些，我們便趕緊進了林子，適才聽到這邊有動靜，發現是援兵到了，這才敢出來。」

查？這怎麼查？李仲文皺了皺眉，還未想好該怎麼問，一直咬牙不語的向善志已霍然抬起頭來：「這件事還用查？你看看這滿地的屍首，若不是營地里的官兵跟屈突通裡應外合，難不成還能是我的兄弟去開了寨門，好讓別人來殺自己？」

何潘仁無聲地嘆了口氣，卻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向老四隻覺得頭上就如挨了一棒，一時甚至都不覺得如何憤怒，心裏反反覆復只剩下一句話：「我要去殺了這些狗賊，我要去殺了這些狗賊！」

李八郎下意識地看了凌雲一眼。凌雲心裏早已是沉甸甸的，修建傷營原本是她的主意，她不怕在戰場上殺人，卻不能在戰後見死不救，她也想過或許會有風險，還特意選了這個地方……但這一切，難道從開始就錯了么？

凌雲和_圖_書心裏一松，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一掃，緩聲道：「我不能交人。因為這座營寨，是我要建的，這些人，是我要救的，今日橫生劇變，就該由我來負責。如今死者英靈未遠，我在此起誓，我會幫他們報仇，會給所有的人一個交代！」

他原是雙目通紅，此刻從那紅絲里又透出了一股寒意，讓人望之心驚。

「我親眼瞧見了那幾個開門的內賊，就是今日過來的向家寨的人！」

這是司竹園的危機，卻也是自己的機會！

她的聲音平靜舒緩，卻自有千鈞之力，向家兄弟原是滿腹憤恨，此時卻彷彿被壓得往下沉了沉，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在離眾人十幾步處，三寶飛身而下，疾步而來，對著凌雲抱手行禮，啞聲道：「屬下來遲了！」

他的人里有不少還穿著府兵的衣服，傷員們臉色頓時一亮，向家兄弟的神色卻是陰沉了下去。

她在心裏一聲長嘆，神色里卻沒有因此而露出半分猶豫：「我不能把這些人交給你。」

那人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我，不是我！」說著還努力扭著身子給他看自己吊著的右手：「我的手都斷了，如何開得了門？」

是的，她不能。她不知道這些人里有沒有內應，卻知道，在向家兄弟這樣的怒火之下，他們所有的人都會被嚴刑拷打，有些人很可能會丟掉性命……她不能假裝不知道。

ｍ.he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ｍ向善志這時也趕了過來，聽到這一句，咬牙冷笑道：「李統領還不明白么？他們就是一夥的，說不定那開寨門的就藏在這些人里。統領不如將他們交給我，我擔保明日一早就會把事情給查明白，把內應給揪出來！」

那些人死裡逃生一口氣還沒喘過來，突然聽到這句，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亂紛紛叫道：「沒有的事！」「我們沒有勾結屈突老賊！」「我們沒有害人！」

李仲文心裏一動，他也聽李八郎提到過此事，當時便覺得這位「李三郎」果然是婦人之仁：亂世之中，糧食傷葯都是何等的珍貴，怎麼能浪費在那些俘虜傷兵的身上？這些人做慣了官兵，未必肯安心做義軍，就算治好了他們，日後也未必好用，萬一遇到戰事不利，保不齊會再次倒戈……他沒想到，情況竟然更糟糕。

向老四頓時被噎住了。

向老四向來直腸直肚，悲憤之下更是混混沌沌，聽到兄長這一句，他才終於醒悟過來：「阿兄，你是說，是這個營地里的官兵勾結屈突老賊，害死了我們這麼多兄弟？」

他的滿腔怒火都被驚得凝住了一瞬，隨即才忙不迭地扔掉刀柄，轉頭衝著飛身趕到的凌雲怒道：「李三郎，就是這些人跟屈突老賊勾結，害死我們幾百位兄弟，你怎麼還要包庇他們？」

想到此處，他故意皺眉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人？什麼叫靠不住？」

就在此時，山ｍ.ｈetuboｏｋ•com.ｃｏｍ谷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不過片刻工夫，一隊人馬從谷外沖了進來，卻是馬三寶帶著精兵趕了過來。

李仲文沒料到何潘仁會認下此事，還如此強詞奪理，他心裏不禁冷笑，卻又不好反駁，想了想也只能點頭嘆道：「總管的確是菩薩心腸，只是這世上並非人人都能知恩圖報，這才有了今日之禍！」

向老四也聽到了這腳步聲，抬頭再瞧見這群傷兵的模樣，心頭的殺氣頓時再也按捺不住。他幾步就到了這群人跟前，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拔出腰刀劈頭就砍。領頭的那幾人都嚇得呆住了。眼見那雪亮的刀刃就要落到他們身上，突然間另一道刀光劃了過來。向老四手上一輕，身子往前一個踉蹌，手裡已只剩下了一個刀柄。

這寨門處的異樣原是一目了然，不用向善志開口，李家父子和丘氏兄弟很快也看出了端倪。想到司竹園裡居然有屈突通的內應，幾個人都是毛骨悚然，再瞧見著雙拳緊握、雙目血紅的向善志，自然也都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的驚怒悲憤。

向善志冷笑道：「你沒瞧見這寨門么？但凡攻城奪寨，總是大門內外死傷最多，只有被內賊開了門，才會門口連血都瞧不見幾滴！」

何潘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菩薩心腸？李將軍也太瞧得起我了，何某不過是一介商賈，只知道絕不能做賠本的買賣。至於今日這場禍事到底因何而來，我自會去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