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小頭領顯然也有點拿不定主意：「這幾個人瞧著古怪得很，說不準是什麼來歷，不如還是帶回去讓上頭處置！」

小魚根本沒再理他，只對幾個山民道：「你們不用求他，跟我走就是了，咱們山寨什麼都不缺，你們想換什麼直接跟我說，我讓人換給你們就是！走！」說完氣沖沖地走出了門去。

阿豹皺眉道：「他們不會大開殺戒吧？你們聽聽，外頭真的沒什麼動靜了！」

他強忍著恐懼轉身賠笑道：「不知小郎君有何差遣？」

他這麼一發怒，手下們自是紛紛上前，要把幾個山民綁起來。幾個人更是嚇得面無人色，老者恨不能跪下磕頭，阿豹卻忍不住據理力爭，那幾個義軍的火氣也漸漸上來了，有人一怒之下拔出刀來，明晃晃地指向了阿豹。此時突然有人喝道：「住手！」

老山民瞪了他一眼：「不能出去！這次若真是亂匪進了城，他們多半會大開殺戒，出去不就是送死？咱們得再等等，總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出去，夜裡總是好躲藏些。」

幾個山民心頭又是驚喜，又有些惶然，不知小魚為何對他們如此照顧，更不知該如何回報這份善意。好在小魚只是隨口問了問這些山貨的來歷以及他們在山裡的日常生活，這些事他們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魚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幾個人身子一僵，老者更是雙目一閉，在心裏嘆了聲「果然！」世上果然沒有這和*圖*書麼便宜的事！

她既然發了話，幾位義軍自是抱手應諾，。山民們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再次逃過一劫了。老者心裏卻不敢放鬆，上前一步，向小魚深深地行了個禮：「多謝小郎君開恩，小的們無以為報，願聽小郎君吩咐。」

小魚拿下巴往城門口點了點頭：「那是你們的東西吧，你們不要了？」

老者嚇得連聲道了幾句不敢，見小魚果然並沒有二話，這才帶著大家小心地退後幾步，轉身離開。誰知還沒走出幾步，卻聽小魚叫道：「等等！」

如今周圍倒是安靜了許多，曾經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和吶喊聲早已停歇，讓人心驚膽戰的慘叫聲和求饒聲也聽不到了，就連馬蹄聲和腳步聲都已漸漸遠去，彷彿那場血肉橫飛的大戰也已經離他們遠去……而他們，居然還活著！

幾個人越想越是沮喪，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小魚原是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此時卻笑嘻嘻地上前兩步，對董七道：「你說你們家什麼都沒有了，我怎麼就不信呢？我看你是瞧見咱們來了，故意哭窮給我聽呢！你以為咱們也會跟屈突通家的那些下作狗賊一樣，會搶你們的東西？真真是豈有此理！」

幾個人看得都呆住了，阿豹更是脫口道：「這車……真的能讓我們推走？」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小魚心頭突然有些異樣。她自來是https://m.hetubook.com.com手腳比腦子動得更快，還沒分辨出那點異樣是因何而來，腳下已幾步追了上去。幾個山民自是又嚇了一跳，小魚也有些尷尬，想了想解釋道：「橫豎我也要往城裡去，順便送你們一程，也省得手下兄弟不知道你們的來歷，盤查個沒完。」

這次小魚走得極快，幾個山民緊趕慢趕才在街道轉角后追上了她。見她叉腰站在那裡，老者忙道：「小郎君息怒，董七郎做買賣自來實誠，想來不是故意欺瞞郎君。」

阿豹嘟囔道：「可我總覺得，今日那女匪似乎……似乎是想幫咱們解圍來著。」

董七的臉色依然不大好看，搖頭道：「你們若早來半個月，一切自是照舊，可如今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糧米鹽巴了。」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眼睛一紅，竟有些說不下去的模樣。

他話猶未了，眼前突然間強光刺目，卻是他們躲進牆縫前胡亂擋在外頭的物件被人一把推開了，雪亮的天光勾勒出了一個粗壯的身影，隨即便響起了刺耳的笑聲：「你們快來看！這裏居然還躲著幾隻老鼠！」

幾個山民都呆住了：「這是為何？」

小魚擺手道：「你們能幫我做什麼事？走吧走吧，再耽誤下去天都黑了，你們難道還想留下來用飯？」

鄠縣的東門邊，幾個山民抱手抱腳地縮在一個窄窄的牆縫裡，大氣都不敢出。天光照不進這個角落，他們也不知道已https://m.hetubook.com.com熬了多久，感覺上彷彿大半輩子都已經過去了，然而探身從縫裡往外一瞧，外頭的天色居然還沒有黑下來。

山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還是哆嗦著一個接一個地鑽了出來。外頭果然已來了好幾個拿刀拿槍的，都是一身黑衣，想來都是司竹園的義軍。有人上來盤問了他們幾句，轉頭便問身邊的小頭領：「這樣的人咱們該怎麼處置才是？」

幾個山民都有些茫然，但此時也只能死馬做活馬醫，匆匆向董七點頭告辭，跟著小魚走出了他家的大門。董七下意識地伸手想挽留，卻還是頹然地低下了頭去。

另外幾個人齊齊的「嗐」了一聲，「你想到哪裡去了？」「就是，阿豹你想什麼呢？」「你是被那女匪給迷住眼了吧？」

董七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擺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鋪子里當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幾個山民更是驚愕，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那些兵丁的做派他們的確見識過的，難不成他們對城裡人也是如此？董家已是糧行里最大也最有信用的一家，他家都沒剩下什麼東西，別家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好不容易才保住的這車山貨，難道什麼都換不到？

眾人轉頭一看，卻見一個黑瘦少年快步而來，眨眼間已到了跟前，不是小魚又是誰？

董家就在市坊邊最大的那條街道上，和別處一樣，這裏家家都是大門緊閉，悄無聲息。幾個山民上和圖書前拍了幾下門，又高聲報了自己的來歷，屋子裡卻依然是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響動。幾個山民都傻了眼，小魚瞧得搖了搖頭，上前便是一腳，兩扇大門立時被踹得洞開。

幾個人茫然片刻，隨即才點頭不迭。那人沒好氣地喝道：「那還不給我滾出來？鬼鬼祟祟的，躲到這裏想幹什麼？」

等待的時光最是難捱。

幾個山民順著她示意的方向一看，那歪倒在城門邊上的，可不就是他們的板車？大概是在混亂前就被門衛們推到了一邊，那輛板車雖然被擠得有些歪了，車身卻是完好如初，上頭裝的山貨也像是沒被動過。

年紀最輕的阿豹膽氣到底也比別人壯些，側耳傾聽了許久后，他低聲道：「阿公，這外頭半晌都沒動靜了，我想出去看一眼。」

董家人這下不敢再躲在屋裡，當家的董七郎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看到幾個山民和他們身邊的小魚，嘴唇微抖，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老者忙上前見了禮，又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她雖生得黑瘦，笑起來卻是頗為生動，幾個山民原本滿心都是驚疑惶然，見到她的笑容，都不自覺跟著嘿嘿傻笑了兩聲，心頭也自然而然地鬆了下來。見小魚沒有別的吩咐，幾個人再三道了謝，過去七手八腳地將車子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推著車子往城裡走去。

小魚「哼」了一聲：「他怎麼不是故意欺瞞我了？他哪裡是實誠，簡直是蠢鈍！他以為幾句話hetubook.com.com打發走了我，他們家就能有活路了？你們信不信，我若就這麼走了，你們明日就等著給他們全家收屍吧！」

她上下打量了幾個山民兩眼，轉頭便沖義軍們揮了揮手：「這幾個人你們不用管了，我見過他們，就是尋常山民，放他們走就是了！」

另一個中年山民忙道：「你忘了之前外頭叫得有多慘了？誰知道那些人是在做什麼！咱們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可不能再去胡亂冒險了。」

處置？幾個山民原是哆嗦得說不出話來，此時一驚之下舌頭倒是不打結了，紛紛叫冤求饒，卻也說不出什麼來，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他們都是良民，來鄠縣是為了換糧米……小頭領越聽越不耐煩，索性瞪眼怒道：「讓你們走就走，怎麼著？敬酒不吃吃罰酒？」

董七看了看小魚，苦笑道：「你們有所不知，自打前些日子城裡來了那幾千兵丁，他們每日都要到市坊來，能拿走的，什麼都不放過，我們家便首當其衝，一天天被搜刮下來，差點連自家的口糧都沒保住，如今真的什麼都沒有，你們不如去問問別家？」

有小魚同路，幾個人一路順利，很快便找到了糧行的董家。

幾個山民嚇得魂飛魄散，有人張口想叫聲「饒命」，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

老山民忙「噓」道：「你們別說話了，仔細讓外頭……」

小魚笑了起來：「不然呢？」

來人大概是打量了他們幾眼，突然間「咦」了一聲：「你們不是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