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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折並未挽留，他道：「丫頭會想念你的。」

李銀師答道：「我腦子很亂，離落國解元我只記得這些，罷了，罷了。」

斷翼鶴道：「你殺死了雕骨鬼王，已是此地的新鬼王，這斷指街從此由你統治，你取下這煉魂壺，這兒的鬼魂、幽靈、活屍、屍怪就將知道你的事迹，大多數會聽命於你，而這白血堡也已歸你所有。」

斷翼鶴抬起一翅，對準那煉魂壺，道：「亡人蒙願意將這功勞讓給你，唯有你能拿起此壺，隨後將壺中的水澆在同行盜火徒身上，天亮之後，他們仍能留在陰間。如若不然，他們將挪移至陰影境地。」

沉折將亡人蒙屍身背起，隨斷翼鶴走上階梯，在城堡中向上前行，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來到一莊嚴肅穆的大屋，屋中黑幕低垂，頂上亮起慘白的燈。大屋正中有一支架，支架上托著一個黑壺，黑壺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人物，沉折認為刻畫的皆是死者。

斷翼鶴答道：「大人是否擔心同行之人將被放逐出去？」

李銀師疲憊不堪地抬起頭，望見沉折，歉然道：「我神智失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重宮道：「得快些給他淋水，不然早上他就得失蹤。」

那掌柜匍匐而至，喊道：「大人真是咱們的救星，雕骨作惡多端，欺壓良善，咱們忍了多時，今日終於撥雲見日了。」

屋頂乒乓聲傳來，沉折飛身趕往那邊，推開一房門，屋中，只見一面目猙獰的壞形屍，它滿嘴尖牙，手上腳上長滿龍鱗和-圖-書，背後一對翅膀，羽毛呈猩紅之色，尋星被那壞形屍踩在腳下，壞形屍張開血口，舌頭捲動，但表情似乎痛苦不已，觀此妖容貌，依稀正是李銀師。

李銀師若有所思，笑了笑，表情洒脫，倏然已不見了身影。

沉折一轉身，繼續追趕李銀師，此時，李銀師背後翅膀圈轉，就好似一個大火圈，火圈中噴出百道火焰，就彷彿密集的投槍一般。沉折使海魔拳招式，長劍也急速轉動，將火焰全都彈開，火光劃破夜空，又有些落在地上，將不少房屋燒著。

沉折拍出一掌，壞形屍嚎叫一聲，撞破了牆，朝外頭摔了出去，沉折再一抓，將尋星擁入懷中。尋星駭然道：「它是李銀師！它想想吃我的冥火。」

李銀師苦笑道：「幸好她沒見到我這模樣。」

李銀師抿唇良久，道：「我實話對你說了，你會不會殺我？」

他往樓下走去，途中，那些嚇跑的鬼魂全數折返，整整齊齊，跪在長廊兩旁，當沉折走過時，他們低吟道：「大人。」

沉折問道：「離晨間還有多久？」

沉折問道：「你究竟從何處而來？我從沒聽說過盜火徒能從壞形屍變回原貌。」

他朝沉折深深作揖，道：「我身上這詛咒，還是與諸位分道揚鑣為好，這些時日來，多謝諸位收留照顧。」

沉折回答：「我知道。」將尋星一拋，正好落在樓下重宮懷裡。

斷翼鶴道：「因為有你，蒙冬煞方能放心拼上性命。而你一路上指引之功也令吾神欣慰。m.hetｕbook•com•ｃoｍ」

沉折嘆了口氣，提升冥火境界，已然使出「滅理神功」，李銀師一愣，驀然不知沉折行蹤，就彷彿沉折忽然間消失了，它陷入困惑之中，轉了好幾個圈子，卻不見沉折在哪兒。它豎起耳朵，鼻子嗅動，但仍找不到沉折去向。

沉折解下自己袍子，扔給李銀師，李銀師穿在身上，神色憂鬱苦悶。沉折道：「或許是這陰間的靈氣擾亂了冥火。」經過此戰，沉折知道李銀師體內冥火潛力極強，一旦化作壞形屍，與亡人蒙在伯仲之間。若非自己冒險提升冥火，將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此役只怕會兩敗俱傷。

然而沉折自身也消耗極大，他將冥火提升至最高層中，因此難以持久。他趕到李銀師墜落處，朝下看去，微覺驚訝：李銀師中了這第九層冥火功的一掌，居然仍能站起身子，而且正飛速複原。

丫頭笑道：「大叔，你先前可還一萬個不情願哪！」

他高高躍起，一劍朝李銀師刺去，李銀師振翅翱翔，往更高處飛去，但沉折回身再斬出劍氣，李銀師背後中招，鮮血長流，它失去平衡，朝下直墜。

沉折問道：「李銀師呢？」

斷翼鶴笑道：「一切如大人所料，亦如大人所願。」

他加快步伐，趕回客棧，四周布滿交戰痕迹，但此刻戰事已經停止，馥蘭等人出來迎接，見到亡人蒙屍首，皆露出悲傷表情。

他們未必當真悲哀，但卻知道如果作為常人，此刻應該悲哀。

沉折只聽空中颯颯聲傳ｗwｗ.ｈeｔuｂooｋ•ｃoｍ.ｃｏｍ來，那斷翼鶴揚起雙翼，身形若隱若現，落在近處。它道：「閣下不負所托，后卿神為之喜悅。」

沉折說道：「我腦中也有聲音，時不時傳達旨意。」

李銀師怒吼，反身撲向沉折，沉折斬出十招，劍芒封鎖了李銀師攻勢，但李銀師的手掌心瞬間伸出一枚白骨，那白骨約有三丈長短，燃起熊熊白火，嗡地一聲，衝破沉折劍網。沉折低哼一聲，腹部被這白骨洞穿。李銀師趁勢抓住沉折，尖牙咬向沉折脖子。

李銀師說道：「我腦子裡有有個古怪的聲音，我對你說過，記得么？那聲音說，讓我殺了你，當上馥蘭她們的首領，進一步成為這兒的鬼王，我試著抗拒她，但最終仍變成那幅模樣。」

街上情形大同小異，亡靈鬼魂見了沉折，盡皆畢恭畢敬，有些用力磕頭，有些鼓掌歡慶，有些哭嚎著喊道：「大人真是救苦救難，替我們除了惡賊，還咱們青天白日！」

這一式喚作「后卿魔眼」，能夠驅散敵人身上諸般異變，令其由強變弱，甚至能剝奪仙神的神位，將其一舉摧毀。沉折對此招運用並不嫻熟，若稍有閃失，自身也會受到反噬，但他不願殺李銀師，故而以此法相救。

沉折道：「不會。」

斷翼鶴道：「請隨我來。」

掌柜的一翻白眼，道：「姑娘，哪有此事？我早就瞧出大人必成大器。」

李銀師發出怪叫，飛上高空，突然之間，吐出一道冥火，化作火柱，打向沉折。沉折一驚，橫劍斬出劍氣，火柱劍ｈｅ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m氣一碰，這一邊客棧霎時被燒為廢墟。

沉折將壺中水倒在眾活屍身上，馥蘭說了期間情形：「哥哥你走後不久，那個『無頭鬼』就攻打過來，敵人數目眾多，有些甚是厲害，幸虧李銀師冒險殺了進去，將那無頭鬼殺死，眾鬼魂就此散了。」

沉折手掌如刀，襲向李銀師，此時他意圖與這世界的人接觸，於是有了形跡，李銀師當即察覺，揮動利爪，擋住這一擊，但想要反擊時，卻又全無目標可言。一旦沉折進入這「空無莫歸」之態，任何敵人皆只能挨打，全無法還手。李銀師反應如電，每當沉折攻擊時，頃刻間就能感到，但即使如此，終究陷入被動，極為不利，十招一過，它重重挨了一掌，慘叫一聲，摔在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沉折仰望天空，突然見到匪夷所思的景象，在東方，雪白的光芒染白了烏雲，一輪慘白、陰沉的太陽露出一角，那太陽極不真實，細看表面，似乎是億萬顆夜明珠匯聚而成。

沉折又問道：「沾上這壺中水后，是否一輩子再無法離開陰間？」

李銀師嘆道：「其實，這多年來，我有好幾次變成壞形屍，獵殺一些盜火徒，吞食他們的冥火。過了很久，才能自個兒恢複原狀。我並非有意害你們，我以為自己終於掌控住了這病症，這才與你們同行。」

斷翼鶴道：「大人放心，你們並非鬼魂，也沒死去，要想離開，法子多得是。」

其實沉折並未隱形，仍在李銀師身側，但這「滅理神功」實是違背常理、詭異卓絕wｗｗ•hｅtubook.ｃｏｍ.ｃom。沉折使出其中的『空無莫歸』境界，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世間再無一人能察覺到他在何處。

他略一沉吟，背後浮現出一雙巨大的紅眼，紅眼一閉一睜，將沉折吞沒后又釋放，沉折變了模樣，身軀神聖而輝煌，真氣化作萬千手臂，他伸出手，輕觸李銀師頭頂，李銀師渾身巨震，身上異狀瞬間全消，還複本來面貌。沉折鬆了口氣，散去冥火，也變回原先狀態。

沉折道：「鬼王非我所殺，而是蒙大人所為。」

沉折實則沒做什麼，而且這些鬼談起青天白日，未免太不切實際。

沉折心想：「若我不擋這一招，百丈之內，所有人都會死。李銀師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沉折道：「即使他們被挪走，到今晚不就能回來？」

沉折看了看亡人蒙，道：「這全是蒙大人的功績。」

李銀師身子逐漸變得透明，沉折忽然說道：「傳聲到你腦中的是個瘋神，就像我腦中的那人一樣，你我無法理解他們的心思，但最終我們總會走上他們想讓我們走的路，別無選擇。」

沉折點頭道：「或許正因為這樣，你那『母親』才命你殺我。」

猛聽得上頭客房裡一聲尖叫：「壞形屍！壞形屍！」

李銀師道：「真的？」

沉折凝視這詭異的使者，取下煉魂壺，將水倒在頭頂，這壺輕若無物，但其中的水卻似乎永無枯竭。

丫頭道：「李哥哥救了大伙兒，但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尋星姐姐正照顧他呢。」

沉折望著斷翼鶴，點了點頭。

馥蘭臉上變色，道：「是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