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形骸滿頭大汗，抓起身邊的冰酒，仰頭飲下，又凌空虛抓，手掌一推，將一亡魄送入模具里。

形骸皺眉道「餓女屍，你對我傑作大肆貶低，可是來挑釁的？」

辛瑞紅著臉道「你們你們可曾親嘴了？」

形骸道「好，宰相肚裡能撐船，我不與你計較，你來找我何事？」

辛瑞指了指屋外，道「咱們出去談，此處煙熏火烤，比陰影境地還叫人難受。」

形骸大怒，道「好個傲慢自大、言行無狀的女怪！」她雖連說兩個謝字，但卻十足十惹人生氣。

形骸戴著手套，伸入鍋爐，鍋中紫色的漿液泊泊冒泡，趨向沸騰。形骸手指一撥，這融化的紫翡翠湧入一琉璃管中，倏然流進一模具。模具熱氣騰騰，滋滋作響。

辛瑞道「跳舞？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是怎樣的舞？」

話說一半，辛瑞拔劍在手，形骸大駭，往後一退，擺出無心金猴拳架勢，道「姑娘，你欲行兇殺人，在下唯有奉陪到底，寧死不屈。」

辛瑞道「然後呢？」

辛瑞雙眼望著街景，嘆道「想不到亡者的節慶，比凡人更多，每隔數日，便有慶典。」

形骸哀聲道「她自稱利魅兒，長得比姑娘你還美上一籌。」

辛瑞怒道「利歌是我情郎，你是利歌師父，這不是以大欺小么？再說了，就算你毀了這畫，世上難道便沒有其餘的了？你這是欲蓋彌彰，焉能堵住世人之口？」

形骸暗忖「他都能『陰陽自化』了，自然今非昔比。」索性裝傻充愣m•hetuboｏk•coｍ.ｃom，道「是了，是不是他不與你親嘴？是不是你怪他不與你同床？」

辛瑞道「你臉怎地如此之白？」

辛瑞搖頭道「子孫興旺，他們也會香火不斷，燒來的祭品，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筆橫財。」

形骸道「聽說若是同性共舞，會被扔入火堆燒死。亡靈自然燒不死，但我和利歌可不想被烤焦，於是於是利歌用血佛經中一門『小陰陽自化』，將自己變作少女。」

辛瑞愣了半晌，驀然捧腹哈哈大笑，形骸恨恨道「你還笑？笑什麼？」

形骸心想「她這是誇我還是損我？」但她語氣緩和了不少，形骸情緒平復，答道「瞧在利歌的份上，我也懶得與你吵嘴。」

形骸怒吼道「然後？沒有然後！還能有什麼然後！跳完了舞，利魅兒便翩然而走，我和她至今再未見過面，和利歌也沒再說過什麼話。」

形骸哼了一聲，暗暗不快。

窗口上坐著一修長勻稱的影子，她紅眸雪膚，長發飄飄，正是辛瑞。

形骸頓時心疼萬分，惱道「真的？你怎地下手這麼狠？」

辛瑞怒道「你這人真是口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形骸道「是啊，只是在凡人眼中，未免驚險恐怖，叫人喪膽了。」

辛瑞笑得十分歡快，令形骸毛骨悚然，冷汗暗流，只聽辛瑞說道「此畫叫做『倩女呢喃圖』，不知行海兄是否聽說過呢？」

辛瑞道「你就靠這沒用的玩意兒？」

辛瑞聽后，低頭沉思，過了許久，和-圖-書道「我苦思冥想許久，始終無法想通，不料如此簡單。」

辛瑞道「謝你個鬼，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說半個謝字。」

形骸只覺五雷轟頂，天翻地覆「風呢喃竟將此事畫成圖畫了？她她。」

辛瑞道「你說的還有幾分道理。」

形骸道「原來如此，還真不錯。辛姑娘，長話短說，你來找我，究竟意欲何為？」

辛瑞笑道「你們兩個大傻瓜，這又算哪門子大事？看把你嚇成這樣，真是白痴極了。」

辛瑞道「我想向你請教些川梟秘籍上的法術。」不待形骸答覆，背誦了一大段口訣。

形骸道「厚積薄發，水到渠成，若你未經過那一番思索，即便受我點撥，也仍未必能悟。」

辛瑞道「利歌當真能變成女的，她長得什麼樣？」

形骸嘆道「想不到這些亡靈，對後裔如此慈愛。」

辛瑞道「也還罷了，不見得多厲害，也不見得太差勁。」

這間大屋地上共兩層，地下另有一層。二樓有一陽台，兩人走到陽台間，俯視街道，只見黑夜中，一排排亡者整齊列隊，從街上行過。中間亡者舉著極大的鎮魂幡，左右外側者抬著黑轎子，朝天上揮灑紙錢。眾亡者低聲吟唱，似在祝福子孫。遊街的隊伍極為綿長，一直延伸到長街的盡頭。

辛瑞嗔道「什麼鬼話，我半點不信！快說！給我從實招來！」

辛瑞足尖一點，離形骸遠了些，展開捲軸，形骸只見畫中乃是一男一女，面容皆惟妙惟肖。那女子正是風呢ｈetｕｂook.ｃoｍ.cｏｍ喃，男子正是自己。兩人衣衫不整，風呢喃騎在形骸身上，兩人神色陶醉，愛憐無限。

形骸道「倩女呢喃？倩女呢喃？」登時大驚失色，道「你快讓我瞧瞧！」

辛瑞笑了笑，彎下腰，倚在欄杆上，道「奇怪，你這人並不惹人厭，可我偏偏不想對你說好話。」

辛瑞嘆道「你先叫我餓女屍，是誰先無禮的？」

形骸道「我便猜你沒這本事。」語氣有逃過一劫之感。他在那新玉人天靈蓋上一拍，玉人坐直，朝形骸點了點頭，推門外出。形骸長出一口氣，道「如今這十二玉人陣，總算是練成了。」

辛瑞嗔道「你去瞧瞧，它們已全被我拆了。」

辛瑞笑道「這畫可罕見至極，也是我那天逛集市時無意看到，花了好大的價錢才買來。行海兄，你好有雅興，竟將你與妻子嘻嘻那樣的事精雕細畫。」

形骸嘆道「辛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明白男女之間，情到濃處，自會身不由己，欲|火焚身，故而你急著與利歌玉成好事，生米煮熟，這也並非不合常情。然則人非禽獸，豈能毫無自製？尤其是你這姑娘家，更豈能比男子更色？俗話說，食色，性也。有色而不食，聖賢也。日日食色者，牲口也。」

辛瑞道「誰陪你發神經？」說到此處，面泛笑容，道「好，你不說，我自有法子讓你開口。」

兩人互相瞪視，形骸臉上發燒，勉強說道「我與利歌咳咳學亡者跳舞。」

辛瑞驚得張口結舌，呆若木雞。ｈｅtｕboｏｋ.cｏm•com形骸仰天長嘆，眸中含淚，道「是，你儘管瞧不起我好了，我擁著我這『女徒兒』，身軀緊貼，跳了足足一個時辰。」

形骸一把將畫搶過來，辛瑞「啊」地一聲，道「你怎地以大欺小，搶我東西？還給我，我花了五十兩翡翠呢！」撲向形骸，但被形骸輕輕推開。她連撲數次，徒勞無功。

形骸怒道「我好歹是利歌的師父，你怎地對我毫不恭敬？」

形骸口吐寒霜，揭開模具蓋子，裡頭是一翡翠人形，形骸道「就憑你的功力，想要闖過我那十一玉人陣，只怕還不夠。」

形骸這一年多來鑽研陰間現象，對妖法頗有心得，聽辛瑞所言，略一思索，遂抒發己見。他於法理深有鑽研，又曾與川梟惡鬥過兩次，此刻所言皆為領會川梟武學的關鍵之處。

她背上有一包裹，她翻轉過來，從中取出一幅畫。

形骸自高身份，既然答應相告，便不能說謊，道「也沒怎樣，便是須一男一女，雙手相握，十指相扣，身子相貼，環繞轉動。」

辛瑞又是驚訝，又是好笑，道「你們你們兩個男的，跳這樣的舞？」

他嘆了口氣，停手說道「你如何闖進來的？」

辛瑞指著那模具說道「你屋子外全是這翡翠人？」

形骸奇道「你臉紅什麼？」

辛瑞道「活死人，你這地方又悶又臭，若非迫不得已，我怎會想來？」

形骸道「此物邪門，我得將它毀了！而且你年紀比我大，怎說我以大欺小？」

形骸道「那那你告訴我賣此畫的商人是誰？」

和圖書辛瑞做了個鬼臉，哈哈笑道「騙你的，我練成了川梟的骨術，它們獃頭獃腦，都被我騙過了。」

辛瑞道「聽說今日是崇陽節，亡者匯聚在一塊兒，為子孫後裔祈禱，讓他們生生不息、升官發財。」

辛瑞嘆道「一年多前的那天，我在客棧中練功，你與利歌一同去那骨灰節慶典，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自從那天之後，利歌便古里古怪的？」

兩人走出火煉室，長廊上，那十二紫玉人分站于兩排，向形骸鞠躬。形骸得意而笑，道「真是鬼斧神工，巧奪造化。也唯有我這等宗匠，能造出這等妙物。」

形骸雙手按著太陽穴，凄苦說道「利魅兒親了我臉頰一下，唉，我居然並未躲開？我這師父真是荒唐透頂，真是晚節不保！」

辛瑞嚷道「你先告訴我那天骨灰節上，利歌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

形骸暗暗叫苦，道「我號稱玉面劍神、雪臉道宗，臉本就是白的。」

形骸心生好奇，道「此畫是何物？」

形骸道「喂，餓女屍，我教也教了，你好歹說個謝字。」

辛瑞搖頭道「我相信他不會，只是他常常忍不住嘆息，望著天空，黯然神傷的模樣。他這些神態動作很是隱秘，但卻瞞不過我。我很擔心他，不知道他成為迷宮主人後，是否仍是我認識的那個利歌。」

辛瑞臉有幾分紅了，她道「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一事。」

形骸道「你先說說利歌如何古怪了？莫非他瞞著你，另有紅顏知己？」

形骸臉上變色，道「也沒什麼特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