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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瑞道：「是，他們定然無事。」

形骸指著頭一個被殺的亡靈，道：「他還『活著』。」那亡靈並未消失，卻浮了起來。他披頭散髮，血沾滿胸前，手掌變作尖刺，一轉身，殺了一個旁觀者。旁觀者倒地后，他東張西望，朝離得最近的亡靈撲去，那目標逃跑不及，連挨數刺，蜷縮成了一團，似也死了。

形骸道：「莫要再吵，小心被下頭聽見。」

辛瑞道：「你做的不錯，否則又會是解元的重演，不過金剛獅子城本就是亡者之地。」他們都曾陷入解元絕境中，明白事態發展下去，將會何等嚴重。

形骸抬起頭，道：「算不得大事？」

形骸表情慘淡，嘆道：「這是自然，自從領教過他那『小陰陽自化功』后，我已心服口服，五體投地了。」

辛瑞瞪著他道：「我是實話實說，你怎地罵我？」

臨近那條街，兩人停下腳步，心中皆冰冷沉重。放眼望去，幾乎見不到正常的亡靈，前方亡靈或是被按在地上猛刺，或是暫且匍匐，身軀抽搐，這正是發病前兆，至於大多數亡靈，手中已多了利刃。此處的發瘋者，數目不下萬余。

這近兩年來，形骸早對此司空見慣。亡靈追求存活時的熱情，言行舉止浮夸做作，往往將愛恨表現得淋漓盡致，聳人聽聞。正由於此，亡靈當街行兇殺人、尋歡作樂之舉數不勝數。

形骸猶豫片刻，瘋狂的亡靈已數目眾多，皆分散到各處大肆殘殺。形骸記起聲形島上也有相似情和*圖*書形，但受害者並非亡靈，而是活人，因緣會而發狂，遂喊道：「是瘋病！這瘋病會傳播！」

形骸道：「我難道不是實話實說？」

形骸道：「不僅僅是此地，這瘋病早就發作，剛剛咱們見到的那亡靈是從這兒跑來的。」

辛瑞道：「不必你教我。」也是她經過這一年苦練，功力大增，真氣已超龍火功第七層，當即長劍橫豎斬出，移魂劍氣呼嘯而去，發瘋亡靈中招后當即消散，但辛瑞不知是否當真令他們湮滅。她不及多想，施展輕功，迅猛如風，彈指間接連誅殺發瘋者。

形骸指了指自己，道：「我這玉面郎君難道就不愛美了？」

形骸道：「你看，你定力太差，把敵人引來了。」

笑聲中，有發瘋的亡靈聽到，朝此飄行而至。辛瑞趕忙一劍，將那亡靈斬得粉碎。

辛瑞道：「只怕全城已經。」

此地陰氣渾濁，形骸變作活屍之軀，冥火複原起來倒也不慢。辛瑞道：「你這模樣與川梟挺像，都像一具凍死鬼。」

形骸道：「救不得他們，先救活人要緊。」他知道發作越是緩慢的疾病，越難救治。凡是急症，皆並非無可救藥。若要他再救解元一次，並不為難，偏偏形骸對這陰間的死亡地脈所知甚少，也不知道如何動用此處的鴻鈞逝水。

辛瑞點點頭，道：「多半在那兒。」

辛瑞笑著劈碎飛來的瘋鬼，啐道：「誰讓你這般油腔滑調，總是惹我發笑？你這不是賊喊捉賊么？和-圖-書」

形骸道：「先回富甲幫找水馬牛，這瘋病未必害得了活人。」

辛瑞苦笑道：「這麼說來，咱們還真倒霉，已經兩回了。」

辛瑞道：「我是女孩兒家，天美，你這般說我像什麼樣子？」

他道：「辛瑞，逃到天上去！」

形骸手臂酸麻，一口血吐在地上，只感到心脈劇痛。辛瑞震驚于形骸這一劍神威，花容失色，心中卻大感慶幸：「是了，唯有如此，才能制止這瘋病蔓延。」

辛瑞道：「是起了幫派紛爭么？」金剛獅子城中幫派林立，勢力混雜，亡靈大使之間動輒派數十「鬼」廝殺在一處，並不出奇。

形骸想了想，道：「或許有，但必須弄清來龍去脈，正如當年的解元。」

辛瑞咬牙道：「每一個受害的亡靈，都會是我們的敵人。」

辛瑞忽然道：「我要去找利哥哥。」

突然間，遊街亡靈中傳來一聲尖叫，聽來刺耳，彷彿直鑽人心中似的。形骸見一亡者手持尖刀，刺入另一亡靈胸口。後者慘叫不斷，前者喃喃地不知說些什麼。

辛瑞見形骸虛弱，將他背起，幾個起落，又到了屋頂。有瘋亡者飄來，辛瑞俏沒聲地數劍，將亡者斬落。

辛瑞道：「原來如此，你也知道謙遜二字怎麼寫么？」

形骸道：「他在哪兒？參昂仙居么？」

未待他說完，辛瑞又笑出聲來。形骸怒道：「你怎地沒輕沒重？是想把咱們都害死？」

話音剛落，先後被殺的亡靈接連復甦，手中皆多了銳物，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劍、有匕首、有尖錐、有刀刃，四下一散，追砍臨近的亡者。有些無異狀的亡靈見狀駭然，慌忙逃竄，但仍有更多亡靈以為事不關己，在旁湊熱鬧，被追來的發瘋亡者重創，倒地片刻，也都陷入瘋狂。

形骸道：「你可別看不起我徒兒，自從他得了死亡巨巫的奧秘后，妖法造詣已非我能及，而且天生機警，只怕已著手應對這險境了。」

辛瑞不安一笑，說道：「這倒挺少見的。」

辛瑞一想不錯，道：「那我還是留在這兒好了，就怕他來找我。」

經她這麼一說，形骸心情豁然開朗，道：「是了，他既然練了這功夫，偶爾為之，未嘗不可，只要並未犯下大錯，又何必耿耿於懷？」

形骸道：「那裡人跡罕至，反而最是安全。」

形骸神色凝重，低聲道：「似乎是瘋了！」

他飛身而下，辛瑞當即跟上，形骸道：「你往左，我往右，見到發瘋的亡靈便殺了，不可留情。」

辛瑞道：「耿耿於懷的是你吧。」她也放心了不少，但想起利歌鬱鬱寡歡的模樣，仍不免頗為擔憂。

形骸搖頭道：「全城千萬亡者，有些更是功力雄強的怨靈，即使我全盛時也不行，更何況需用冥火殺死他們，又是難上加難。」

形骸急道：「城中亡者數目遠多於當年的解元，而且這瘋病比尖牙病傳播更快。」畢竟古往今來的亡靈，絕非壽命不及百年的凡人可比。

不過目下這兇殺，似有些異乎尋常。

形骸ｈｅｔuboｏｋ•ｃｏm.coｍ不免鬱悶，道：「你那餓死鬼的情形，又比我好得到哪兒去？」

形骸緩緩說道：「放我下來。」

兩人已走了數里地，往下看去，見茫茫亡靈，真有如蝗蟲蟻群一般，其中有許多亡靈仍在逃跑，形骸與辛瑞心知它們難逃一劫，但又無法相救。

辛瑞將他輕輕放下，道：「若你能持續施展這劍法，或許能有奇效。」

辛瑞笑道：「自然啦，他又未真正變作姑娘家，也未對你有什麼心思，只不過作弄你一番罷了。」

她趕到形骸身邊，扶住他手臂，感到形骸左臂抖動個不停。形骸道：「我這一劍用盡體內冥火，它們活不過來了。」難說這些亡者是進入湮滅還是遁入輪迴，但他們本就並非活人，形骸必須快刀斬亂麻。

辛瑞知道不妙，但仍問道：「怎麼回事？」

辛瑞慢慢後退，小聲道：「發瘋的亡靈，雙眼是黑色的。」

形骸左右手持雙劍，施展木行神龍功，一路斬殺，他這法門本可確保亡者遁入輪迴，可用在這些瘋魔身上，總令他隱隱不安，似乎並未生效。而清醒者與發瘋者混在一塊兒，他也不敢使廣泛宏大的功夫。殺敵之餘，形骸回望辛瑞那邊，見她與敵人交鋒時並無危險。他心想：「這樣不成！我的木行神龍功殺不了這群瘋鬼，她的劍氣更不成。等一天之後，它們就會復生，那時不知是否清醒。若不清醒，豈不散得更廣了？」

辛瑞騰空而起，跳上三層的一間酒樓。形骸雙劍齊出，施展無手速劍，冥火與妖ｈtｔｐs://ｗｗw.hetｕboｏk.ｃｏm.ｃｏｍ火旋轉匯合，朝四面八方重劈，只聽「嗡嗡」震動之音，光芒衝天，劍氣如潮，街上千余亡靈皆「死」在他這一劍之下。

辛瑞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這是臭美，當真不自量力。」

他實不知這兇險的瘋病是從何而來，此時此刻，竟感到渾身顫慄，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解元城，面對一場浩大至極的劫難。他心中警覺，霎時再無一絲僥倖之情，終於確定眼前之事危險得無以復加。

辛瑞恨不得給他一拳，道：「不是你逗我笑的？」

辛瑞道：「這瘋病難道並無解藥？」

眾亡靈發出吼聲，似笑似哭，朝兩人洶湧而來。形骸再一招無手速劍訣，亡者好似滔天巨浪，劍氣猶如斷海巨壩，兩者碰撞，轟隆巨響，前方亡者潰散了大半，後方亡者與前方亡者相撞，由於此刻皆是實體，於是相互踩踏，亂作一團。街道兩旁的房屋受劍氣波及，也有不少化作廢墟。

「殺人」的亡靈飄開，周圍的亡靈並未乾預，而是袖手旁觀，指指點點，興趣盎然。殺人者倏然一衝，又一刀刺入另一亡靈咽喉，從右往左一割，受害者流出紫色的血。圍觀者皆捧住臉頰，驚聲呼喊道：「又殺人啦！」轉來轉去，好似受驚的烏鴉，又似看戲的看客。

形骸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這話總沒錯。」

剎那間，街上另一頭響起尖叫，聽聲音如海嘯似的。形骸與辛瑞相顧駭然，急急趕往那邊，奔跑時，辛瑞喊道：「這崇陽節里，除了孤魂野鬼，其餘亡者都會上街遊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