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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歸朝她眨眨眼，道：「那可未必。」

無歸道：「在下名曰『無歸』，並非這丫頭與廖老兒口中的『烏龜』，這一音之差，謬已萬里，不可不小心在意。」

那烏龜先生佯裝生氣，道：「什麼烏龜？是『無歸』！一無所有的無，離家不歸的歸。」他雙眼在利歌臉上一掃而過，隨即面露微笑。但就是這短短一瞬，利歌覺得自己已與他對視了很久很久。

利歌見形骸如此，暗暗心驚，可也無法相助，問：「師父需調理多久？」

黃羊兒嘆道：「夫人她居住在一片鬼火密林深處，那密林是岡州的聖地，據說哪怕本領再高的人，只要不合夫人心意，也決不能在林中找到夫人居所。整個萬夜國里，也唯有夫人統轄的岡州不必向庇護院交苛捐雜稅。而夫人若對庇護院有任何請求，他們也不敢不從。」

利歌說道：「那位扶賀身在陰間，又是活人，只怕為數不多，我覺得機會不小。你可知我能在哪兒見到這位扶賀姑娘？」

無歸笑道：「我孤身一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何必非得討老婆，自討苦吃呢？」

利歌問道：「你們很愛戴這位秦桑夫人，若不然，不會冒險來此告知她危險。」

利歌不再多問，因此時另有一人走入客棧。

利歌站起身來，輕輕搖頭，拱手道：「無歸先生過獎了，在下早已不是什麼國主，至於英雄王、夜離人，那都是古代雄傑，在下難望其項背。」

黃羊兒道：「利歌公子，我當真對夫人m.hetubook.com.com的種種手段一無所知。我們這三金草子林，平時也絕不像現在這般妖異詭怪。」

黃羊兒道：「不，不用了，我隨你們走！」

那人似是黑夜中走來的。

黃羊兒怒道：「你少唬人！平時最多半兩。」

黃羊兒目光躲閃，道：「我怎會知道？結交叛黨，那是要殺頭的。」

黃羊兒道：「他叫利歌。」

利歌道：「著該如何是好？」

黃羊兒道：「這是山雨客棧，裡頭掌柜的是一挺親切的鬼魂老頭，咱們去山上避雨吧。」

形骸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究竟為何，但已經無礙了。」冥虎風劍只是真正冥虎劍的碎片之一，但由於刑天在其中注入極大的仇恨，故而極難掌控。形骸已有冥虎火木二劍，此後得此風劍。火克風，風克木，木生火，三者相生相剋，本就易引發變亂，加上刑天遺下的詛咒，剛才發作，竟連青陽法身也壓制不住。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屋內溫煦的燈火照了出來，只見一瘦瘦小小的老亡魂探出腦袋，這廖公公說道：「一人三兩翡翠。」

他剛想讓黃羊兒替他引薦，但無歸已上了樓，問道：「黃羊兒，這位俊美的公子是誰？」

黃羊兒認得路，她指引眾人沿著河岸，走向岡州城鎮，時至深夜，風雨大作，將眾人淋得如落湯雞一般。不久，他們見山上有一客棧，一圈火光將山壁染為橙色，似乎甚是溫暖。

形骸道：「冥虎風劍反和*圖*書噬極凶，我實無多大把握，或許找到冥虎水劍與冥虎土劍之後方能永絕後患。現在無論如何費力，都不過是權宜之計。」

利歌問道：「師父，你傷哪兒了？」

利歌說道：「這是自然的。」

利歌答道：「好，三兩翡翠，找一間最安靜的廂房，再要一間大房。」

黃羊兒道：「哼，你是個壞男人。」

黃羊兒嗔道：「你又沒老婆，乾脆討我做你老婆得了。」

利歌答道：「十有已不復存在，不過你可以回去瞧瞧。」

廖公公與黃羊兒齊聲喊道：「烏龜先生。」

黃羊兒道：「怎麼，公子認得這位扶賀姑娘？」

形骸笑道：「賢徒，全靠你了。」又問廖公公買了此店的名酒『向金蓮』，懷揣著入內，隨後關上了門。

利歌道：「還請先生解惑。」

無歸嘆道：「黃羊兒，你這是咒我老婆偷漢子么？」

眾人走向客棧，黃羊兒敲了敲門，道：「廖公公，廖公公。」

利歌嘆曰：「秦桑夫人打定了主意，與你騙不騙人關係不大。」

黃羊兒點頭道：「夫人剛剛連我也要殺，多謝兩位又救了我一回。」

無歸道：「女人叫男人壞男人，便是想這個壞男人欺負她，對不對？」

利歌說道：「這位秦桑夫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那怪屍潮所過之處，生者亡者只怕都遭了滅絕。」

形骸打開大繭，黃羊兒五人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跑出。四個礦工如見了鬼神，跪地喊道：「大仙神通廣大，我等敬仰萬分，請受m.hetubook.com.com小人一拜。」

無歸道：「在下有個綽號，叫做夜歸人。而骨地長城近來又稱利歌公子為夜離人。你我一離一歸，意境相反，又互相補足，難道不是有緣相會么？」

黃羊兒道：「是萬夜國的朝廷，由萬夜國的元老與貴族組成，聽說萬夜皇大多時候都在微服私訪，不在朝中，因此咱們萬夜國的朝政，全由庇護院那些大人物把持。」

形骸捏捏左手，痛苦不已，道：「我需要找一清凈無擾的地方運功，唯有去那山雨客棧了。」

他一雙眼顏色分明，眼白極白，雙瞳極黑，但那黑色太深，令人自行忽略了他眼中白色。他手中牽一根韁繩，韁繩后則是一匹烏雲般的馬。那馬兒枯瘦得如同樹枝，卻又高大的宛如駱駝。利歌立時覺得這人似是在黑夜中走了一輩子，還將永遠在黑夜中走下去，任何一處光明之地，都是他轉瞬即逝的驛站。光是此人一現身，一露面，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詩歌，一段令人嚮往的故事。

黃羊兒眸含笑意，道：「我們家的皇帝本領太強，沒人敢篡位的。嗯，但我倒是聽說有一支叛軍，近年來聲勢越來越大，神出鬼沒地與庇護院作對，統軍的是一位叫扶賀的少女，據說她是個活人，更奇特的是她並非鬼裔。」

利歌想起自己，又想起利汀，嘆道：「萬夜皇這皇帝倒也逍遙自在，只是若真有大事，朝廷找不到他，那豈不誤事么？又或是有人要謀權篡位，皇帝老兒卻行蹤不定，那豈不是萬和-圖-書事休矣？」

利歌摸出錢財付清，廖公公甚是滿意，哼著小曲，領眾人分別入屋。形骸對利歌說：「我先修養一個時辰試試，一個時辰之後，待雨停了就叫我走，無需多等。」

無歸又道：「利歌公子與我無歸甚是有緣，公子可知何故？」

利歌說道：「如果秦桑夫人想追殺我們，這客棧也未必安全。」

另四個礦工疲累萬分，在大屋中很快鼾聲大作。利歌在形骸門口一坐，雙目如鷹，掃視下方，過了片刻，黃羊兒走到他身邊，雙手扶著柵欄，也望著客棧廳堂。兩人都不做聲，只聽雨噼噼啪啪地打在屋頂，屋內四礦工呼嚕如雷，那廖公公則有氣無力地哼著曲子。

無歸驚呼一聲，道：「莫非是離落國人稱英雄王重生，夜離人轉世的一代明君利歌國主么？」

利歌道：「那先進去避雨，再做打算。」

利歌一手抓住那大繭，一手拉著形骸，一躍上了山坡。這條河岸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表面被千萬年的雨水沖刷得光滑異常，一條大河橫衝直撞，從山崖下馳過，好在此河浪並非先前那怪屍之潮。

利歌一驚：「這般氣度不凡的人物，居然綽號烏龜？」

廖公公道：「先付賬，后住店。」

利歌吃了一驚，道：「扶賀？」

利歌答道：「好，一個時辰之內，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師父。」

屋外本就是無邊的黑夜，但此言卻並非多餘，因為這人頭戴黑笠帽，穿著黑大衣，腿上黑長褲，腳上黑長靴，左腰間一根黑笛子，右腰間一柄黑m.hetubook.com.com單刀，漆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整個人乍看之下，就像是黑夜的延伸。他肌膚白里透青，似乎沾染上了難以抹去的夜色。

利歌問：「庇護院是什麼？」

於是黃羊兒的臉更紅了。

好在此刻冥虎風劍已風平浪靜，並無異狀。

利歌起先以為這無歸是秦桑夫人派來的追兵，但立刻又斷定絕非如此。這無歸彷彿一朵融于黑暗的雲，無可辨別，無可捕捉，無可控制，無可察覺，他太過自由自在，因此絕無可能聽他人號令。

黃羊兒嬌笑一聲，道：「你快開門，不然我把門踹開了。」

黃羊兒顫聲道：「我長大的村子也毀了么？」

利歌在懷中一摸，取出一柄刻花小刀來，他道：「我認識一位奇女子，叫做扶黎，她生前託付我將這柄刻花小刀交給她妹妹，名字也叫扶賀。」那位扶黎與他在遺願迷宮中交情深摯，利歌對她銘記於心，更無法辜負所託。

黃羊兒道：「陰間叫扶賀的鬼魂只怕也有千千萬萬呢，你怎知此扶賀是彼扶賀？」

黃羊兒忙道：「我見識了你兩位的功夫，豈敢再有欺瞞之心？」

形骸望著左臂，面無人色，道：「是冥虎風劍在我體內作祟。」

廖公公道：「下雨天，老夫漲了漲價錢。」

裡頭一蒼老的聲音罵道：「黃羊兒？你他奶奶的別再叫我公公，聽來跟太監似的。」

黃羊兒嘻嘻笑道：「我偏愛叫你烏龜先生，烏龜挺可愛的，有什麼不好？」

黃羊兒面泛紅暈，啐道：「是呀，可就算我倒貼你錢，你也不肯欺負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