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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檀道：「那你今晚再陪陪我，好么？」她有孕在身，正是最脆弱、最需要呵護的時候，更害怕丈夫長久地離開自己。

她道：「夫君，你未來幾個月，是不是很忙？」

魯檀偷偷看了侯雲罕一眼，他已快步退出了屋子，根本看不清此人表情。

魯檀也已改了許多，她不再是白國那個嬌蠻任性的丫頭了。她不再刁難宮女，不再隨意發火，燭九不讓她參与朝政，所以魯檀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北方雖無戰事，但仍紛爭無休，好似雪災連綿不絕。一年彷彿晃眼般過去。

侯雲罕喊道：「你又有身孕了？」他聲音喜悅萬分，又緊張至極。魯檀從不知道他對自己竟如此關心。

魯檀有些想笑，可忽然間，她莫名地恐懼起來，道：「媽媽？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早就死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女人道：「你可以叫我媽媽。」

他是侯雲罕。

侯雲罕哈哈笑道：「這倒也是。弟妹一看就是閑不下來的女中豪傑。」

一個溫柔的女人對她說：「醒來吧，醒來吧。」

魯檀曾對燭九頗有怨言，但現如今，這怨言已經煙消雲散，半點不剩。她這位夫君長得俊美，令人越看越是順眼，對魯檀又親切貼心，兩人閑時交談更是親密無間。燭九很懂魯檀的心思，不像魯檀少女時追求她的那些男人，一個個兒言語乏味，粗獷豪邁。燭九很細膩，說的話卻總能搔到魯檀癢處，就像是魯檀的一位閨中密友似的。

魯檀微笑道www.hetubook.com.com：「唉，我好想瞧瞧這場戰事。想當年」不由得回憶起那時在白國城下，獨力迎戰眾多靈陽仙的那英勇身影。

魯檀道：「你來找夫君么？」

燭九淡淡說道：「好啊，我自然會用心疼你。」

她總覺得生命中少了些什麼，未免有些無趣。因為她本是個武功不差的龍火貴族，也頗喜愛舞刀弄劍，遊玩閑逛，現如今只能在宮中待著，照顧兒子。

侯雲罕一聽也笑了。

她看著在身邊捏著小拳頭的兒子，不禁幽幽嘆了口氣。當年的她，如何想得到自己會在這朝陽初升的好時節，已陷入深宮內院，只能安度一生了呢？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魯檀生平見過許多為她傾倒的男子，他們都是用這種心疼而關懷的語氣對待她的。

魯檀道：「雲罕哥哥，你好早。」她與這侯雲罕很少打交道，一年中也見不到幾回。侯雲罕似乎不受內宮規則約束，有一次，他說了個笑話，逗得魯檀嬌笑不已。兩人都並未受罰。

女人道：「醒來吧，醒來吧，沉睡的孩子，待醒來之後，用你的憤怒，替我散播混亂的火焰。」

魯檀道：「我我腹中不適，好像好像。」

魯檀伸了個懶腰，從床鋪中坐起，身邊的小嬰兒還在乖乖地睡著，而她的丈夫已經走了。

魯檀啐道：「我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樣的險境沒見過？」

燭九道：「是，敵人在招兵買馬，我也不得和_圖_書不加緊應對。」

侯雲罕點頭道：「我正要去見他。」

魯檀道：「最近有什麼消息么？我在宮裡待著，足不出戶，越來越孤陋寡聞啦。」

在這裏，任何男人對魯檀來說，都像是木頭，即使在四下無人之時，他們也不敢絲毫逾矩。正神國的誓言無所不在，很是精細，違背的懲罰無可避免。

她喚來宮女，替自己更衣梳妝，照看王子，待打扮好了，她在鏡子前照了照，鏡中的女子少了幾年前的青春活力，卻多了一份成熟妖嬈的魅力，她依然傾國傾城，依然風華絕代。只是現如今，她的美貌註定會被藏在宮中，如祭品般奉獻給自己的丈夫。

燭九待她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繁忙，總是早起。而魯檀又喜歡睡懶覺，有時候，她回想起來，總覺得昨晚兩人的恩愛纏綿是假的，她的丈夫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仙靈送來的美夢。

女人的聲音好似祈禱，又好似念咒，道：「這孩子有著仙靈的血脈，與寶珠的主人親近，唯有他，非他不可。

御醫確定是喜脈，內宮上下盡皆大喜。燭九表現得很興奮，很熱切。可魯檀卻隱約覺得夫君的喜悅遠遠不及侯雲罕。魯檀暗暗嘆息：「得到的人，根本不懂珍惜，得不到的人，往往情深無極。我與夫君縱然恩愛，可這情感還是趨於平淡了。」

兩人靠的很近，魯檀聞著他身上氣息，忍不住將他與晚上的燭九聯繫在一塊兒，這感覺太熟悉，太親近了。除了燭九之外，魯https://www.hetubook.com.com檀此生再沒與第二個男人好過，或許所有男人都一樣？

燭九的法令中有這麼一條：「若無國君准許，王妃不得擅自出宮。」所以魯檀出宮不得，且根本找不出破綻。一旦她私自踏出宮門一步，渾身上下便會疼痛不已，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此刻，侯雲罕一本正經地答道：「弟妹，你也早啊。」

魯檀道：「你是誰？」

侯雲罕恰好也在御花園，他似有心事，正愣愣地嗅著一朵曇花。

她打消了這念頭，走到御花園。皇宮中的園林極大，可她這一年多來也已逛得膩了，處處景緻雖美，她也感受不到初來時驚艷之情。宮中的頂尖好手遠遠跟在燭九背後，其中便有她曾經的追求者乞援。乞援不敢與魯檀親密地交談，只因內宮中有一條規矩：「內宮之中，任何男子不得與王妃宮女調笑，違者受二等刑罰。」

她嘆息一聲，微覺不滿：自從她遠嫁到這兒之後，每天早晨起床，丈夫都不在身邊。她一直想趁著早上懶洋洋地，在丈夫懷中撒撒嬌，親親嘴，享受一番起床前的甜蜜閑適，可一直未能如願。

夜間，兩人同床共枕，魯檀對他的不滿蕩然無存，聞著彼此身上的氣味，兩人相擁著入眠了。

侯雲罕道：「弟妹何出此言？你這般嬌弱金貴的女子，如何能親臨戰場觀戰？那未免太過危險。」

魯檀嘆了口氣，怪丈夫不夠體貼——這話豈能當著自己的面說呢？似乎他將自己的親兒子當做了政治上的籌和圖書碼。也是他一貫令出如山，言出法隨，威嚴無可挑戰，在宮裡隨意慣了，有時不顧及親人感受。

侯雲罕道：「聽說那怯翰難廣募天下高手，招兵買馬，又欲引起戰亂。陛下與白國三聖正打算會見各國首腦，歃血為盟，共同抗擊怯翰難。」

除了寥寥數人。

但表面看來，侯雲罕一切如常。魯檀愈發吃驚，不知為何會如此。

魯檀大駭，哀求道：「你你要害我的孩子？不要，不要！」

魯檀大聲慘叫，她真的醒來了。身邊的男子驚慌失措，抱住她，不停地親吻她。魯檀瞪大眼睛，剎那間看破了幻覺，認出這強壯、穩重、憂愁而親密的丈夫，並不是她的丈夫。

魯檀驀然心中一動，她認為侯雲罕對自己十分了解，像是魯檀曾經對他說過千言萬語。她為何會有這等感觸？莫非自己竟已寂寞到這般地步，將任何一個能逗自己發笑的男子都視作知己？

她看清一隻紫色的、殘破的大鶴從迷霧中飛向自己，那大鶴伸出尖銳的嘴，伸向魯檀的腹部。

當時，魯檀提醒他說：「那法規為何對你無效？」侯雲罕欲言又止。魯檀於是又嗔道：「莫非雲罕哥哥不是個男人？」

燭九笑道：「聽說元貞國的國主王妃恰好養了個女兒，我可與他結為親家。」

她心煩意亂，頭暈眼花，身子晃了晃，向後倒下。侯雲罕大吃一驚，忙握住她的玉手。魯檀霎時心想：「他不能碰我肌膚，他豈能如此待我？這是非禮之罪，他會被誓言疼死的。」

女人說道：和-圖-書「你的孩子，你註定會失去這孩子。但這孩子的犧牲，將破開誓言，換取你的自由，讓你受蒙蔽的雙眼變得清澈通明，你會獲得正神寶珠的另一半。」

是，燭九讓魯檀發了誓，令魯檀被牢牢管束住了。可這又如何？這誓言讓魯檀不快樂了嗎？絕非如此。發誓之後，燭九才能全心善待魯檀，也對魯檀十足信任。用這小小的犧牲，換取魯檀如今的幸福，這買賣令魯檀心滿意足，更復何求？

她忽然覺得這寢宮很暗，只想到街上去走走，看看來時曾經目睹過的無盡草原。彼時的她覺得那景色好生無聊，可現今她卻渴望著賓士在這廣袤的蒼天之下、大地之上。

但到了晚上，燭九又像全變了個人兒。他強壯而溫柔、熱情而體貼。魯檀有時覺得，白天的燭九與晚上的燭九並非同一個人兒。白天的夫君是陰柔的，而晚上的夫君則是個大丈夫。白天的夫君正直而張揚，晚上的夫君沉默而穩重。白天的夫君是個能幹多智的君王，晚上的夫君則會向魯檀顯示出他愁苦的一面。

侯雲罕道：「你身子不舒服么？怎會這樣？」

魯檀開始做夢，那是個很古怪、很陌生的夢，在夢中所見的一切都很清晰，讓魯檀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在入睡，還是被人劫持到了這奇異的幻境中？

那笑容使得魯檀渾身發熱，她覺得燭九的這位兄長很特殊，自己面對他時，可以放下一切包袱。

魯檀看了看身後的侍衛，有他們在場，即使侯雲罕不懼森嚴的法規，也不便與燭九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