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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與你共眠

作者:臨淵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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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可阮眠再也聽不到了,她只聽得到旁邊這個男人的聲音,只聽得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男人微微一笑,湊過來,壓低聲音說,「不用擔心,等他們知道這是一幅畫,一幅真正的畫,所有的質疑都會消失。」
曾玉樹冷哼一聲,「無聊。」
那目光是帶著溫度的。
於是,第二天阮眠來到學校,抬頭便看見自己的名字掛在了門口的led顯示屏上:熱烈恭賀我校阮眠同學榮獲市繪畫比賽特等獎!
她上一次去領繪畫獎,是在九年前的林山市,當時的帶隊老師也就是趙老師的父親,一個嚴肅的老頭,時常不苟言笑,她還記得當時的慶功宴上,他難得喝了點小酒,也難得的和顏悅色,「阮眠啊,看到你們這些後生這麼出息,老師心裏真是開心啊。」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是頒獎儀式的最終部分、鬆了一口氣準備離席時,主持人激動的聲音又通過麥克風傳了出來,「下面頒發的是特等獎獎項。」
齊儼盯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又在想什麼呢?」潘婷婷捧著一本小說回過頭來,「我剛剛跟你說話你都沒聽見。」
很快,連二等獎的獎項也頒完了。
阮眠胡亂點頭,伸手把花瓶邊探出來的一片葉子揪下來,無意識地在手心裏揉成一團。
助理的彙報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才結束,齊儼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剛想上樓洗個澡,茶几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老師希望你能鄭重地考慮一下轉來美術班的事,老師希望……」
會場很大,燈光明亮,座位上幾乎坐滿了人。
一個陌生的本市號碼。
「就是就是!」很多人的聲音在附和她,像潮水一樣一波波涌過來。
時間如白馬過隙,周六如約而至。
「軟綿綿你怎麼就這麼可愛呢,」潘婷婷嘿嘿笑著去摸她的手,「我跟你開玩笑啊,剛剛什麼都沒說。」
「玉樹臨風,」她又去叫曾玉樹,沖他得意擠眉,「此刻有沒有覺得很羡慕我啊?」
他又問,「周六你是不是還要補課?」
阮眠心裏的念和圖書頭落地,聲音也隨之多了幾分重量,「是您把我的那幅畫送去參賽了?」
她緊張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
齊儼皺眉接通。
哪能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阮眠提前半個小時來到市文化中心,剛進入大門,便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電視台的新聞車,工作人員正陸續從上面下來。
他的語氣頓了一下,「……我是。」
「齊先生,周六您和史密斯夫婦有個會面……」
領獎?
「這是繪畫比賽吧?拿照片來充數,這是覺得大家都瞎了眼嗎?」
趙老師報了一串地址后,又繼續繞回原先的話題,「阮眠是我見過的在作畫上最有天分的孩子,我真心希望……」
阮眠聽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正要探手去摸抽屜里的手機,只聽潘婷婷又問,「是下周六去市裡領獎對吧?聽說到時會有電視台全程跟蹤拍攝,你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我跟老陳請個假去現場給你加油,順便拍照。」
怪不得她那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齊儼輕聲笑了下,「麻煩把地址告訴我。」
哎,手好滑嫩,再多摸幾遍好了,就是這雙好看的小手畫出了特等獎的作品啊,摸一把也算沾光了。
阮眠在沙發上坐下,把對面的男人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的眉眼一如往日的冷淡,可臉色看起來還不錯,她稍微放了心,正要收回視線,他卻突然側頭看了過來。
後來,他的屍體被人從廢墟里找到,懷裡還護著一個學生,鋼筋從他彎曲的後背插入學生的心臟……
新收進來一條信息,內容很簡單——已出院。
敲上課鈴了,阮眠拿出課上要用的書,低頭瞥見手機屏幕亮著,愣了一下。
阮眠迅速低下頭,把來的路上在湖邊摘的一小把淺紫色小花插|進桌上的細頸水晶長瓶,風從窗外吹進來,淡淡的清香在客廳里漫開。
反而是這個曾經年級第一,後來成績直線下降淪為班級倒數的女生,先是蠻橫的小霸王花反常的道歉,再是來參加她家長會的那個英俊又年輕的男人,現在倒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又一舉擊敗那麼多美術生,獲得了市繪畫比賽的特等獎……
從來沒有人這樣畫過油畫,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方式對不對……
終於進入了大部分人最關注的頒獎環節。
「是的,繪畫比賽的頒獎儀式將在本周六舉行。」
「抱歉,」趙老師推了推眼鏡,「這事我沒有事先經過你的同意……可是阮眠,你不覺得,你以後不再畫畫,太可惜了嗎?」
她無聲把這三個字讀了三遍,出院了是不是就意味著身體沒什麼問題了?心裏的喜悅控制不住飛上眉梢,正想給他回些什麼,班主任已經走上講台,「通知一下大家,下星期四我們將進行本學期的期中考試……」
「是的,」助理點頭,「就是這周六。」
倒是沒有聽趙老師提起這個,他當時大概一心只想說服她轉去他的美術班。
趙老師也看見她了,笑著走過來,大概晚上睡得不太好,他眼底有一圈濃重的黑影,不過精神看著卻似乎挺不錯。
兩人似乎都不意外她的出現,齊儼看她一眼,示意她先進來坐。
總之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這份榮譽是z中的,先掛上去再說,畢竟在美術這塊還從來沒有這麼長臉過。
老人正彎著腰給花澆水,阮眠和他打了聲招呼,就推門進了主屋。
優秀獎人數較多,為了節約時間,主持人請各個學校派學生代表在會議結束後到後台領,直接從三等獎頒起。
女生們討論得興高采烈,阮眠走在她們中間,反而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
這場考試似乎格外重要,幾乎每個科任老師都要強調一遍,連上課看小說的潘婷婷都要倒背如流了,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她從抽屜里捧出一堆小山似的瓜子殼,用紙包好,準確地投進後面的垃圾桶。
「你好,」那邊又很快說,「我是阮眠的美術老師。」
助理的聲音也飄進她微熱的耳朵里。
阮眠匆匆離開學校,騎著單車穿行過一個個十字路口,只覺得這路比起以往好像更長了些。
當然捨不得啊。
和_圖_書啊?」阮眠一臉茫然,「說了什麼?」
在車棚遇見幾個班女生,她們一起湊了過來,「哇,阮眠你真的好棒喔!」
「阮眠,恭喜你。」
她和其他一起獲獎的同學走過去,站著聽他們說了一會話,就準備入場了。
這次的市繪畫比賽,幾乎雲集各大高中的美術生,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美術生們聯考前的無聲較量。學校領導可沒少花心思,又是動員又是物質獎勵,最後向上面提交了將近四百份參賽作品。
「是這周六嗎?」
沒想到的是,昨晚評委組又發了新的通知下來:經過評委們的再三討論,決定追加貴校阮眠同學市繪畫比賽特等獎……
他們的對話越來越聽不懂。
「聽說我們學校全部的美術生都參賽了,可大部分都成績平平,他們還是專業的呢……而且特等獎全市只有一個……」
手背突然被人輕碰了一下,接著有微涼的溫度滲進手心,她震驚地去看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分管美術班的領導們在狂喜后又面面相覷。阮眠?不記得美術班裡有這個學生啊!?
趙老師已經不在眼前了,阮眠也回到自己座位,可他的最後一句話卻一直在她腦子裡打轉。
「特等獎獲獎作品——《繁星》。」主持人似乎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激動,音量提高了不少,「恭喜特等獎的獲得者,z中十七班阮眠。」
阮眠已經背上書包,有些心虛地看她一眼,「下次吧,我今天還有點事。」
阮眠渾身僵了一下,呼吸綿長艱澀得她都能感覺到肺部的那股沉重窒息。
台上站著三個學生,每個人有五分鐘的時間發表感言,主持人妙語連珠,把氣氛炒得極熱,順利把這環節結束。
不斷地有人質疑,阮眠的手心生出了一層微汗。
相反的,z中在這塊總顯得有些灰濛濛,作為省直屬重點高中,面上始終有些不太好看。
高三一場場的考試,不就是像喝汽水一樣,揭開一個「謝謝惠顧」永遠還有下一個「謝謝惠顧」,權當青春里走個過場罷了。
他總是在不經意和*圖*書間就帶給她這麼多的驚喜。
底下的學生們一陣哀嚎后,又恢復了木然的表情。
可哪怕再長,她還是走完了。
慢慢地,青山外,夕陽只剩下一個半圓。
「阮眠,」熟悉的低沉聲音跳出來,「時間不早了。」
阮眠四處找潘婷婷的身影,根本找不到。
後排有個女生還在不滿地發表抗議,「這不公平!隨便拿張照片來參賽就能得到特等獎,真是太可笑了,我不服氣!」
閃光燈不停地亮起來……
她走到約定地點和趙老師碰面,他旁邊還有幾個學校領導,一行人正有說有笑。
z中的領導齊齊站起來帶頭鼓掌。
阮眠看到他們一起看了過來,這才后覺自己把壓在唇邊的話問了出來。
她今早才看到潘婷婷的微信,還以為是在開玩笑,她從來沒有參加過比賽,怎麼會獲得名次呢?
趙老師又說,「你知道上面為什麼要臨時追加特等獎嗎?因為這是一幅很有爭議的作品,它打破了傳統意義上油畫的定義……他們最後經過多次商榷,決定給它一份特殊的榮譽。」
一路上,看到阮眠出現,大多數人的視線總會在她身上多停留幾秒,主要是她近來相關的話題太集中了。
等大家都入座,主持人在慣例開場白后,開始公布頒獎會議議程,接著是長達一個小時的領導輪番講話。
學校的風雲人物,校花校草,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個,都沒了新鮮感。
一言難盡的是,最終的評選下來也只有幾個學生獲得獎項,大都是優秀獎,最好的成績也只是撈了個二等獎。
她又睜大眼睛去看他的臉,整個人獃獃的,已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這番話觸動了阮眠內心不為人知的那塊兒,她盯著他背後那一抹溫暖的朝陽,輕輕地眨了眨眼。
接著是一等獎。
手機停了又響。
「先恭喜……」一通場面話后,「另外,有件事我想和您談談……」
算了,不發信息了,還是下午去醫院再問他吧。
「是啊是啊!」有人大聲附和,「這明明是一張照片!」
結束通話后,齊儼輕嘆了一口氣,從茶和_圖_書几上摸到煙盒,取了一根煙出來,低頭點上,猩紅色的小點在指間明明滅滅,他眯起狹長的雙眼,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看來這千年老二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屋裡除了齊儼以外,他的助理也在,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哎好吧,那我找同宿舍的人一起去。」
z中美術班才開辦兩年,名聲算不得太響亮,每年高考錄取工作結束后,隔壁普通高中的校門口總要拉起顯眼的紅色大條幅、led屏也要徹夜不休地滾動播放上兩個月——恭喜我校xxx、vvv……同學分別被清華美院、中央美院錄取。
林山地震,毀了太多太多東西,那是一場用再長的光陰也沖淡不了的可怕記憶。
旁邊的空位上忽然有人坐了下來,她深深地低著頭。
他看得出她很喜歡畫畫,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不再畫了,生怕錯過這麼一棵好苗子,這才從她班主任那裡找來了家長的聯繫方式,準備和她的家長溝通一下。
「你好,請問是阮眠的家長嗎?」
「軟綿綿,待會我們要不要出去逛逛?」考試讓人那麼暴躁,可她的瓜子存貨已經不多。
「喔。」阮眠提著書包站起來,「那我先回去了。」
底下議論紛紛,「怎麼之前沒有聽說還有特等獎啊?」
熱烈的掌聲里,夾雜著不少的質疑聲,「這是畫嗎?沒有在開玩笑吧?」
「這周六?」齊儼卻抓住了他前面話里的重點。
「阮眠,聽聽你心底最真實的聲音。老師不會相信一個能畫出這樣的畫的女孩兒,她會捨得放下畫筆,捨得讓自己最珍愛的東西蒙上塵埃……」
走上教室所在樓層,阮眠一眼就看見了辦公室門口站著的男人,聯想到之前的事,她心裏忽然產生了某種預感。
可她再怎麼捨不得放下畫筆,似乎也沒有辦法再重新握起它。
助理又回到正題,「歐洲那邊的幾大銀行紛紛都採取了相應措施,可……」
大屏幕上,一片深沉的藍色彷彿瀑布般慢慢流下來,不一會兒終於露出完整的面目。
可學校公告都出來了,總不能是假的吧?她真的是雲里霧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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