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齊儼好笑地幫她把安全帶繫上。
齊儼難得見她這副模樣，修長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這才啟動車子。
終於如願以償。
聊著聊著，老人忽然捂住肚子，「早上好像吃壞了東西，現在鬧騰得厲害……」
王佳心聽到「貪圖一時新鮮」時心裏確實有點膈應，可阮眠針鋒相對的話又讓她忍不住大為快慰，撕吧撕吧，這父女倆關係鬧得越僵越好，可笑容都還沒來得及露出來，便聽見丈夫說，「眠眠，以前是我做得不對……」
好像要下雨了。
「不想走，」她軟聲撒嬌，「抱我上去好不好？」
齊儼也好不到哪裡去，柔軟的身子在身上不停地蹭著，惹得他邪火叢生，當即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把主動權搶了回來。
他微垂下視線，唇角似乎含著笑意，聲音聽著沉了幾分，「不要再考驗我的自制力。」
他得到允許，喉結微微聳動，大手從她衣擺處探進去，沿著那截細腰往上，摸到扣子，挑開，微涼的指尖貼著蕾絲邊緣，略微收緊，輕握住軟香得不可思議的一團……
「那我等一下過去，」阮眠邊說邊下樓，「上次答應給你畫的《彩虹》也已經畫好了，我一起帶過去。」
應浩東一聽，自然是眼前一亮，連聲附和，「是啊，不如叫上眠眠，我們父女倆也好久沒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
轉眼間就到了暑假。
身後還聽得他們的聲音，「真是一對璧人啊。」
「雖說你還在讀大學，可過了九月就滿二十歲了……」
阮眠的呼吸開始亂了。
不會有人知道的。
以前還得意洋洋的資本如今化作了陣陣后怕，她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甚至在那個女人病重時還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進行言語刺|激……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可是……」
玩了一會，他又聽到身後傳來關門聲，疑惑地走到門邊，從雕花的大門裡看出去，見媽媽也出了門，和姐姐走的還是同一個方向，他以為她們兩人瞞著自己出去外面，當下就扔掉了皮球，也跟了上去。
「哪有這樣說一半藏一半的道理，你這是要急死我不成？」
真是越說越荒唐了。
他又在床邊坐了一會，聽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緩，這才起身走到窗邊，躺到榻上。
她剛想站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驚喜地回頭一看——
沒聽到動靜，又冒出頭來，眼睛亮亮地看他，欲言又止，「齊儼。」
烏雲在頭頂上聚集，層層疊疊，密不可分，天地間彷彿一下暗了下來。
他摸摸她頭髮，輕描淡寫地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她看著他走過去，背影修長挺拔，很快耳邊聽得一聲聲「久仰久仰」，又見父親那副扯高氣揚、低眉順眼輪流轉換的表情，心底生出一種隱隱的難堪來。
阮眠拿著畫走出門外。
這裏每周會有專人過來打掃，有段時間阮眠幫教授準備畫展，忙得太晚，又怕打擾到室友，也會過來睡一兩晚。
「怎麼，」他的朋友驚訝極了，「老應，齊先生的女朋友是你女兒？！」
阮眠當然知道前兩年應氏從瀕臨破產到重獲生機，這個男人暗地裡不知出了多少力，他當時告訴她的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她的手指從他額頭滑下來，一點點地描摹著他的面部線條，最後停在那微抿的薄唇上……
原來阮眠正和那個傳說中的「齊先生」談戀愛。
唇忽然被他親了一下，阮眠頓時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鼓著面頰，輕輕呼出一口氣。
阮眠放下筷子，「如果二十歲以前您沒管過我，那麼二十歲以後，請您也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
齊儼笑著碰了碰她額頭，把她抱起來，放在主卧的大床上，她還摟著他脖子不放，「你要不要也睡一下？」
齊儼淡定自若地和他握手，「應總。」
王佳心被嚇回了神，後知後覺地發現臉上滿是淚水。
小孩正在草地上玩皮球，一看見她，跑過來，邀她和自己一起玩。
更不願意讓父親知道自己兩人的關係，就算遲早會知道，也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她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
一念成魔。
阮眠輕拉了一下男人的手，啟唇無聲告訴他兩個字「不要」，齊儼笑了笑，反握住她的小手，「無妨。」
阮眠輕笑，「難為你還記得我的生日。」
下午四點多，外面開始刮大風，不一會兒就下起暴雨。
她放下包，在沙發上坐下，有點累，不怎麼想動。
阮眠穿過小樹林，老人正坐在湖邊釣魚，她走過去和_圖_書和他聊了一會兒。
大概唯一對這變化感到由衷開心的只有小孩一個人，他歪著腦袋看看爸爸，再看看姐姐，覺得一家人一起吃飯好幸福，要是一直都這樣那該多好啊。
「齊總，叫上你女朋友一起，接下來就由我們做東……」
這張臉真是百看不厭，怎麼就能這麼好看呢？
清冽的男性氣息傾靠過來，「想什麼這麼入神。」
他當時聽得雲里霧裡。
回到家的第一天，應浩東各種噓寒問暖，彷彿要把過去缺失的父愛一一補回來，看她的眼神都帶著前所未有的慈愛，一口一個「眠眠」不知道叫得多親熱。
聽得這客氣又疏離的稱呼，應浩東眼角一抽，可也只是那麼兩秒又重新裝上笑容，他看向女兒，眼神意味深長，「眠眠。」
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只需要確定這令人貪戀的溫暖還近在咫尺就夠了。
半小時后，兩人回到市中心公寓。
樹上的鳥兒長長地仰脖啾鳴一聲，拍著翅膀飛走了，只留一截空枝余顫。
孫一文這一會兒卻不再說了，露出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以後你就知道了。」
在阮眠身後不遠處的某棵樹下，王佳心的臉露了出來，她瞅了瞅周圍，一片空曠，根本看不到一個人的影子。
大步走過來的那人正是她父親——應浩東。
八月的風還夾裹著暑氣，熱熱地吹過，渾身生出燥意，幸而不多會兒，太陽隱到雲層后，她抬眼去看林間通往這裏的路，車子還沒出現，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齊儼感覺到一條小小軟軟的舌滑進嘴裏，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舌尖，然後毫無章法地輕吮起來……他一動不動地保持原先的姿勢，任她為所欲為。
阮眠感覺到這吻似乎夾雜了一絲以前沒有的東西，微微睜開眼，撞進男人深沉的眸底，那兒正不掩飾地流露出慾望之色。
她有點想吃他上次做的酸菜魚了。
阮眠竟然和這樣的人走到了一起！
「在這兒等我一會，很快就回來。」
「我先失陪了，」齊儼淡淡一笑，「女朋友還在等我。」
阮眠因為接了個私活，忙到七月底才閑下來，應浩東每天一通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真是不勝其擾，另一方面，姜楚生日在即，她如何都是不能缺席的。
不僅沒有責怪，反而帶著小
ｍ.ｈｅｔｕｂook.coｍ.ｃｏｍ心翼翼的討好。一個隱約的念頭就這樣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來。
時間悄然流逝。
她的脖子上鋪開一層迷人的粉，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還有半個小時到家。」
腿被男人輕拍了一下，「要睡回房間睡。」
「眠眠，你和齊儼現在怎樣了？」
現在她父親知道兩人的關係，肯定會千方百計加以利用以謀得各種好處。
應浩東好像並沒有聽出這話里的諷刺，「我也是過來人，男人嘛，都是貪圖一時的新鮮勁兒，我看他的心思也暫時一門撲在你身上，你該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我不會游泳——這是阮眠失去意識前的唯一念頭。
窗外，雨還在下，水霧蒙蒙，如同屋裡的一片旖旎，怎麼也散不開。
而這一切很可能成為現實——畢竟那個女孩這麼恨她。
8月15日這天，齊儼從b市回到z市，在路上，他給阮眠打了個電話。
老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里。
「老應你也太不厚道了！攀上這層關係，以後做夢估計得笑醒吧……」
一個念頭也漸漸清晰，她應該要做些什麼去阻止這一切，可是能做什麼呢？
阮眠極為不自在。
齊儼怎麼會不知道小女朋友的擔憂，無所謂地笑笑，「不用擔心，我心裏有底。」
她的三魂七魄霎時間丟了一半——全被他吸了進去。
這會是一場意外，只是一場意外而已。
除了釣魚，還可以順便在這兒等齊儼回來，一舉兩得。
其實還沒來得及完全回頭，背上忽然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接著她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栽進湖裡，清涼的水四面八方地涌過來將她團團裹住……
王佳心幾乎能想象到將來有一天自己和兒子在這個家裡將無立足之地，家業和財產不要說一半，到時可能連一點邊兒都沾不上，她相信那個男人絕對有這個能力。
一點都不難想象，應浩東此刻心裏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
記憶里，這是這個人第一次這樣叫自己，阮眠下意識摸了摸手臂，上面起了一小片疙瘩，她的臉也開始一陣紅一陣白。
混跡商場數十年，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中，他已經消化了巨大的驚愕，一邊走還一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兩人，他們間雖然沒有太親密的動作，可看彼此的眼神，儼然是熱戀和*圖*書中的情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應，真不知道你上輩子哪裡修來的福氣，我怎麼就沒生下那麼好的女兒呢？以後你要是當了那位的老丈人，可千萬不要忘了兄弟我啊！」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但知道如果沒有他，公司根本不會起死回生，更加聽說，他的財力驚人，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
小孩乖乖點頭，咧嘴笑了。
王佳心的心開始被一種莫名的恐慌籠罩，愁得夜夜睡不好覺，頭髮開始大把大把地掉。
「我爸爸……剛剛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或許以後還會有更多更大的麻煩。
齊儼神色瞬時冷了下來，語氣聽著卻是寵溺的，「還是下次吧，我女朋友比較害羞。」
又有人接著說，「老應，那我們今兒可真是沾了你的光啊。」
接下來的半個月，眼見應浩東對阮眠的百般關心和討好，王佳心心底的疑慮越來越大，某天晚上終於旁敲側擊問出了答案。
前段時間剛下過幾場雨，湖邊的石頭上長了青苔，一不小心就會滑下去。
應浩東又說，「齊先生，我有幾個朋友想認識你，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應浩東已經帶著笑意迎上來，甚至還伸出了手，「齊先生。」
阮眠裝作沒有聽見，低頭吃飯。
「怎麼，你女兒還沒跟你說？」
此時，王佳心正站在窗邊，冷冷地看著她從樓梯上走下來，臉上的甜蜜怎麼也掩不住，不由心想，這勾人的模樣，應該就是在和那位「齊先生」講電話吧？
唇輕輕壓下去，心跳一下子快得不像話，接下來要怎麼做？他以前是怎麼做的？
阮眠有些心急地去看表，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他怎麼還沒回來？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阮眠繼續沉默。
「以後，但凡涉及到公事，可不可以不要考慮我這層私人因素？」
「這樣子異地戀也不是辦法，」應浩東的臉皮已經厚得堪比城牆，又問道，「他有沒有說你們什麼時候定下來？」
阮眠被雨聲驚醒，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去關窗，榻上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受影響，徑自睡得很熟，她把一半垂落在地上的毯子重新蓋回他腰間，想了想，又爬上去，貼著他躺下來。
他耐心地幫她把剛剛不會的地方細緻地教會，最後從和*圖*書她唇心退出來時，還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惹得她發出一聲嚶嚀。
「您先回去吧，我幫您在這兒看著。」
他微微朝眾人頜首，轉身朝阮眠走了過去。
對面的王佳心看著這一幕，臉色微冷，嘴角也沉著個不悅的弧度。
她不希望簡單的愛情里牽涉進這麼多複雜的東西，從始至終，她喜歡的只是這個男人而已。
她一下聽明白了，鬆開手，把臉埋在枕頭上，不停地蹭。
「眠眠，」他夾了一塊肉放進阮眠碗里，「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這個，多吃點。」
兩人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車，阮眠坐在副駕上，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其實應浩東心底早已波濤洶湧，他想起前段時間和好友孫一文見面，準備和他借點錢周轉一下，誰知道對方一臉古怪地看著他，「你都有了那麼大的一座靠山，什麼問題不迎刃而解？怎麼還找上我了？」
他急急地追問，「說什麼？」
阮眠摸到他的手，順勢靠在他肩上，聞著那熟悉的氣息，一顆飄飄落落的心才彷彿落回胸腔。
阮眠摸摸他腦門，「我先出去一趟，下午才回來。」
他曾經私底下找過齊儼，直白地說自己的公司資金周轉艱難，沒想到被那男人輕飄飄四個字「在商言商」擋了回來，他暗暗琢磨了好久才咂出其中的意味，男女朋友的關係確實還不夠牢靠，到時定了下來，有了翁婿的身份，一切自然好說。
「嗯？」
怎麼也沒想到在離z市這麼遠的地方都能碰上他，阮眠呆愣在原地，有幾秒鐘的心慌意亂，側頭見身旁的男人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樣，心裏更忐忑了——她心裏一點都不希望讓他們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面。
「睡吧。」他隨手在床頭按了一下，窗帘慢慢合上，室內一下變得又靜又暗。
「可以嗎？」男人的聲音又低又啞。
她想要去救她，可還沒向前走一步，一個小身子像炮彈一樣從後面沖了出來，直奔湖邊，她目眥欲裂，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嗓子像刀割般疼，「輝輝？！」
阮眠把畫放到一邊，在湖邊坐了下來。
湖邊，王佳心還呆立著，她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麼快過，她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那畢竟是一個生命，就在她眼前活生生地掙扎著……
如今前前後後理了一遍，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