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你比我幸運太多，要好好珍惜她。
葉子若被逗得蒙頭大笑，好一會兒后才從被子里探出個腦袋，她賊兮兮地朝微瀾眨眼，「美人兒，爺我懷中空虛，今晚來陪一宿可好？」
正值風口處，陣陣冷風像要剝掉人的脊髓一般往衣服里鑽，這人生來便是養尊處優，也難為他站了這麼久，陸遇止趕緊開門，讓身後兩人先進去。
陸遇止對這人年輕時的事也是略有耳聞，聽說他為了一個女人差點和家裡決裂，氣得張老爺子當場爆了血管，還沒送到醫院便閉了眼，後來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她果真豪情萬丈地揮了揮手拳頭，牽動背後的傷，又疼得齜牙咧嘴的。
他轉身出去開門，和保安交涉了幾分鐘，回來的時候聽那女人摟著自己老婆說，「你男人真的很莫名其妙，我都哭成那樣了，他還威脅我要報警……」
這一來一往間，葉子若竟忘記了哭，眼睛大大地瞪著，她皮膚白皙，那臉上的紅痕便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微瀾連忙去取了冰塊為她冰敷。
她倒茶的動作很是熟稔，青蔥似的手壓著壺身，氤氳的霧氣先從壺口處冒了出來，張敏行注意到她的左手戴著一隻男士表，看起來很是老舊，邊緣也已經開始脫漆。
「事實上，」陸遇止微微笑著走過去摟住微瀾的肩，「除了我老婆，其他女人在我眼裡都一個樣，沒有任何分別。」
張敏行多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情緒隱忍得太厲害，身體已經出現了明顯的不適，只不過他藏得太好，這兩個小輩並沒有發覺。
微瀾進廚房泡茶，不知道他的口味，因父親甚喜普洱茶，推測他們這個年紀的應該都喜歡，便泡了一壺。
黑色的防彈車旁已經有人在等著，張敏行抬了下手，那人便沒有上前，他走到一盆盆栽
和*圖*書后，又點燃了一支煙，吐出一口煙圈，眯眼去看那最高處燈火通明的地方。她迷迷糊糊應了一聲，便又睡了過去。
她一定不知道，這隻表的主人就坐在自己對面吧？她更不會知道，將表蓋拆開，錶盤的邊緣刻著兩個字母，分別是X和S，是行和素的首字母縮寫。
「微瀾！」葉子若聽到熟悉的聲音，竟然大哭了出來，微瀾趕緊走過去。
於是坐在客廳漫不經心看著電視的陸遇止便聽見從虛掩著門的房內傳來時高時低的呻`吟聲，「哎，別碰！好疼……」
微瀾被她哭得有些心酸，心底嘆氣，原來這麼一個愛逞強的人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刻，她也不太會安慰人，只能輕輕撫著她後背幫著順氣。
微瀾將盒子打開，有淡淡的光溢出來，裏面裝的竟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她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人。
微瀾聽了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他好像有點兒臉盲。」
前段時間葉子若一直苦追一個法式甜品師，像黏皮糖一樣纏著人家不放，後來總算嘗到了點甜頭，誰知這事兒卻不知被誰捅到了葉老爺子那兒，老人家氣得一夜沒睡著，一大早便捉了凌晨偷偷歸來的葉子若去三堂會審。
張敏行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平靜，語氣卻有些驚訝，「她出了什麼事？」
「姑丈，您怎麼突然過來了？」連鮮少關心張敏行行蹤的陸遇止都隱隱察覺到這人最近出現的頻率似乎高了些，以前一年見不上一次面才是常態。
張敏行的一隻手按在胸口處，怕揪疼的心臟突生什麼變故，他哆嗦著雙唇，想喊「行素」，卻又中途變成了「普洱茶」。
兩人的氣性都一樣烈，葉子若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氣得老爺子鬍子亂顫，一時沒控制住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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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若最先做出反應，她抹了一把眼淚，瞪向一直站著的男人，「靠！你不會真的報警了吧？」
後者勾著唇角笑了笑，「還不謝謝姑丈。」
「她怎麼了？」微瀾無聲地問站在身後的男人。
微瀾點頭，「謝謝姑丈。」
頂層的走廊盡頭，一道頎長的身影靜靜站著，他指間還夾著沒有燃盡的煙，廊上的燈在他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光暈，讓他看起來格外不真實。 微瀾終於明白路上的交通堵塞因何而來。
陸遇止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一個年輕時經過槍林彈雨卻眉頭都不眨的人，此刻搭在沙發邊緣的手竟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他可不會天真地認為那是因為冷的緣故。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兩根淺淺動著的手指上，它們勾起她的回憶，捕捉她的知覺。
微瀾有些無辜地聳聳肩，「找不到鞋子。」昨晚他直接抱著她回了房間，鞋子也不知道扔哪兒了。
沉沉地睡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鈴聲大作，微瀾困得幾乎睜不開眼，下意識摸索著爬起來開了檯燈，旁邊的人摟了摟她，柔聲道，「繼續睡，我出去看看。」
他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可一點用都沒有，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哭得更大聲了，那一刻他還慶幸，房間的隔音好，不至於驚擾了裏面安睡的人。
陸遇止語氣淡淡，「我只是通知了保安。」
洗澡前被他哄騙著喝下的一小杯甜酒，似乎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功效，微瀾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散著熱氣，耳根子更是熱得不像話，在持續升溫中，她恍然記起，「我喝醉酒睡在你家那一次……嗯！」
夜明珠，我的掌上明珠。
他只是淺淺一聞便知這是普洱，不像她，喝什麼茶都是一個味兒。
「你m.hｅtubｏｏｋ.ｃｏm•ｃoｍ就不能輕點兒嗎？」
再次醒來時已接近中午，微瀾披了一件薄外套，邊揉著眉心邊走出去，卻不期然地撞見客廳里詭異的一幕。
不一會兒門鈴又響了。
「這是我送你們的訂婚禮。」張敏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木盒，他笑了笑，「時間有點趕，匆忙選的，不要介意。」
她家男人面無表情地站著，薄唇抿得緊緊的，而他對面，葉子若坐在沙發上，肩頭不斷抖動，好像在無聲啜泣，再細細一看，她臉頰竟印著一個紅色巴掌印。
他的身子擁覆過來，鼻尖對上她的，蹭了蹭，然後咬住她的唇，含糊不清地說，「會很不高興。」
他面容依然保持著冷冽和嚴肅，可聲音卻溫和得不可思議，大概話是對著侄子問的，眼睛卻是看著他旁邊的人。
葉子若抱著她撕心裂肺地哭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偏偏不說自己受了什麼委屈。
暖氣充足的屋內，微瀾洗完澡出來，頭髮已經吹了七分干，她在窗檯前的藤椅上坐下，用腿碰了碰對面愜意半躺著的男人，「我感覺姑丈和寶姨之間的相處有些怪。」
偶爾出席活動的時候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恩愛、相敬如賓，可私底下卻似乎不是這樣。不過微瀾也不敢妄下斷言，「只是感覺。」
微瀾的關注點也很奇怪，「爺爺的門牙是鑲的？真看不出來。」她又喃喃，「怪不得近來很少聽他罵人。」
上好葯后，葉子若趴在床上，嘶嘶地咬著牙，「那老頭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說我什麼井底之蛙目光短淺，盲目自賤，如果不是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我肯定一拳過去打掉他剛鑲的那兩顆門牙，讓這老頭兒再也不敢開口說話。」
「噢，」男人臉上呈現出一種頗具深意的笑，他搭在微瀾肩上的手輕輕摩挲著，微微挑著眉，「我們明天就去www.hetubook.com.com領證了。」
只是心下有些疑惑，那木盒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些年月，裹著夜明珠的黃色絲帛也齊整得沒有一絲褶皺，這看起來不像匆忙之下準備的禮物，反而更像是精挑細選的。
陸遇止搖了搖頭。他也有些莫名其妙，一打開門，這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就狼狽地沖了進來，什麼也不說，光知道坐在沙發上哭，更何況，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
「以後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不論男女，都叫行素，張敏行的行，孟素心的素。」
願你覓得良人，平安喜樂，一生無虞。
葉子若張大了嘴巴，淚水還掛在睫毛上，眨一眨就滾落下來，那模樣有說不出的可憐，可還是故作硬氣地挑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前段時間剛訂婚。」
微瀾心知葉家子息貧薄，這一脈也只得兩個女兒，自從大堂姐因病去世后，頂了大小姐名分記入葉家家譜的葉子若，一夜之間水漲船高，成為葉家上下捧在手心裏的珍寶，誰敢對她下這麼重的手？
他默默地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心思卻飛到了昨晚浴室里，她也是這樣軟聲軟語地求……
「今年張家祠堂重建，」他語速放得很慢，彷彿那是一件和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我回來祭祖。」他笑了笑，聲音更淡，「十多年沒回去了，」后一句似乎在和自己說一樣，「也該回去一趟。」
陸遇止坐起來，揉揉她的頭，「陸太太，你再提別的男人，我會不高興。」
提著茶壺出來時，客廳里的兩人各自坐著相對無言，氣氛竟有些尷尬，微瀾蹲在桌旁，給他們兩人各倒了一杯茶。
葉子若痛得嗷嗷直叫，被打時只是火辣辣的疼，如今一碰上這被毛巾裹著的冰塊，竟像活脫脫扯去她一塊肉般疼。
微瀾很是驚喜，「姑丈好厲害。」
他轉身便走向燈光慘淡的樓梯，連身後的人提醒他
m.hetubook.com.com這是36樓都沒有聽見。老爺子這次是真的下了重手，除了那巴掌，葉子若身上還有深深淺淺的被藤條打過的痕迹。
微瀾也緊張地看了過去，「寶姨怎麼了？」這個稱呼伴隨了她十余年，不是朝夕能改掉。
微瀾被咬得有點疼，節節敗退，男人滾燙的舌便探了進來……
微瀾眼神迷離地看著頭頂一盞暈黃的燈，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是這個。」
「張將，」後面傳來腳步聲，有人說，「您待會兒還有個飯局。」他手裡還拿著一件厚重的外套，不過沒有得到允許，他也只能站在三米開外。
「姑丈還有何指示？」
陸遇止送到門口便被他攔下來，「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下去。」頓了頓，他又開口，「遇止。」
於是再三跟她強調，「這位小姐，你這是私闖民宅，我給你三分鐘，如果再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張敏行嘆了一口氣，終究沒說什麼，只道，「回去吧。」
十分鐘后發現，她簡直是自投羅網。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說的話，「都依你。」
「那您怎麼又特地回來了？」陸遇止鬆了一口氣。
懷裡的人一臉幸福地笑，他也笑，那時他們還沒有孩子，卻已經事先為她定下了名字。
正翻著書的陸遇止彎起手指抵了抵額頭，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哪裡怪了。」
「抱我去浴室，」微瀾伸出手，嘟囔道，「要再洗一次澡。」
「知道了。」
「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
張敏行將手裡的煙頭滅掉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聽說你們訂婚了，怎麼也沒個消息遞給我？」
「你確定只是有點兒？」
聽她喊出這個名字，男人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
「姑丈……是不是姑姑出了什麼事？」
微瀾細細地為她上藥，動作放得不能再輕，可這大小姐身嬌肉貴，碰一下就說疼。
「陸太太真聰明。」
「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