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而今，她也沒有從那場噩夢中醒過來，那個瘋狂的男人，總是拿各種借口要挾，以獲得賭資。
陸遇止便轉身走出門去，一路上頗有些愁眉不展，長輩造成了荒唐的錯誤，他作為晚輩不好過於苛責，又不好讓老太太知道，徒添煩惱，這種鬱結的心情也無人可訴說，他越走腳步越沉重。
趙熙寧發出一聲嗤笑，原來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定位自己的？只是她荒唐時候犯下的錯嗎，又為何視之為一生的恥辱？
在葉父的幫助下，他們終於將大門的春聯貼好，對看一眼，彼此眼裡都含著笑意，葉父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煙，抽了一根準備點上，誰知那邊葉母又喊他回去炸牛肉丸子，他只得聞了一陣香味，不舍地把煙放回去，朝兩人比了個「噓」的手勢，暗示他們務必保密。
廚房有兩老坐鎮，他們只好攬了貼春聯的活兒，葉家雖是個小院，可因是老式建築，門窗特別多，兩人從大門開始貼。
他很大方地點頭。
「那就應該先貼這邊。」他從善如流。
「什麼事？」
「來檢查一下？」
怪不得他們夫妻總是看起來貌合神離，感情一直不溫不火，原來當中竟有這層原因。
不知何時，廊外突然飄起了小雨，雨點打在湖面，擴散開一圈圈的漣漪，像他在耳側的一下下輕輕啄吻。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陸寶珠的低低訴說里很簡單，阿拉斯加，一個醉酒的夜晚，兩個敗北的賭徒，一個燈光暈黃的房間，一張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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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工協作，兩人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把全部春聯貼完，廚房裡已經飄出了誘人的香氣，微瀾站在閣樓上深深吸了一口，「是我最喜歡的酥脆鵝片。」
他剛想說不用，可前方走廊盡頭一個人影漸漸清晰，嫵媚又清麗，怕是湖中枯荷來年盛放都會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看到面無表情站在門外的人，陸寶珠更是一剎那間變了臉色，「遇止……」
「還是不對。」微瀾皺眉，「我面對大門的時候，這是左邊，」她的左手在空中劃了一下，又轉過身，「可如果背對大門，就變成了右邊。」
年關將至，H市幾乎成了一座空城，路燈都掛上了喜氣的大紅燈籠，喜慶之餘，又有一種薄涼冷清的即視感。
「遇止，」陸寶珠的聲音難得帶了一絲哀求，「你聽我解釋，每個人都有過荒唐的時候，那時我還年輕……」
「來了！」她急忙把手機塞回去，拉著他「騰騰騰」下樓了。
「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她現在在英國。」
眼前迷霧重重，似乎有什麼他看不清、也無力阻止的事情要發生了。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總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陸遇止唇角微揚，語氣有些無奈，「是啊，迷路了，怎麼辦才好？」
得空出來抽煙的葉父看見小兩口在寒風中站著，不明所以地走過去，聽清原委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年輕人啊。」他將煙頭熄滅丟進旁和_圖_書邊的垃圾頭，「好好看著。」
三人舉起酒杯，微瀾不能喝酒，只能倒了一杯橙汁，和他們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新年快樂！」
她以為他又要親上來，誰知道他只是緊緊抱著自己，他的手將她腰間的衣服揉得不成樣子，微瀾感受到他呼出的異樣氣息，輕聲問，「怎麼了？」
她又主動提及那打入自己賬頭的一千萬，「這孩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知道我資金周轉艱難，解了我燃眉之急。」
時間剛過五點，陸遇止的手機就不斷有拜年簡訊進來，雖然調了震動，但那頻率實在太高，驚動了一旁在盆栽上綁中國結的微瀾，她「咚咚咚」跑過來，「我要檢查。」
陸遇止將瓶水的蓋子旋開，遞給她，「喝口水。」
「我可以保守這個秘密，」陸遇止終於恢復了冷靜，「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他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葉父前腳進了廚房，微瀾倒是出來了，有些訕訕地聳肩，「媽說我添倒忙。」撇了撇嘴角，她走到他旁邊坐下，「其實她是怕爸爸喝太多酒，這才隨便找了個理由讓他進去。」
面面相覷，小小問題竟將沒有經驗的兩人都難住了。
剛好又有一條新信息進來，號碼很奇怪，應該是國外的，發件人明顯是個女性，這一點勾起了微瀾的心思，她抬頭向他確認，「我真看了？」
葉家今年又添了一個新成員，除夕這天自然比往年要熱鬧些，尤其是葉父，一小杯酒水下肚后，立ｍ•ｈｅtｕｂoｏk.ｃｏｍ•coｍ刻變得紅光滿面，拉著自己的女婿，「今晚我們一定要喝個痛快，不醉不休。」
「遇止，姑姑求求你，」陸寶珠帶了哭腔，眼淚也一顆一顆掉下來，「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一定要幫我！」
聽了他的話后，陸寶珠頻頻點頭，「我一定做到。」
在貼春聯前，兩人就著該先貼哪邊展開了激烈討論，微瀾摸出手機上網查了一下，舉起來給他看，上面說，「左平右仄。」
微瀾喝了三分之一，搖搖瓶子，他接了過去，將剩下的水全部喝完。
趙熙寧散漫地翹腿坐在沙發上，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那做派，似乎根本沒覺得自己的存在顯得多餘。
陸遇止自然唯岳父大人之命是從。
「我去接你。」
明明只是玩笑話，他卻當了真，手機遞過來，倒是微瀾猶豫著要不要去接了。
「新年快樂！」
反正他們今晚會留下來守夜，也不必擔心開車的問題。
「這些事，」說出口陸遇止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苦澀，「姑丈知道嗎？」
剛走過一條露天長廊，手機便響了，剛接通，一個歡快的聲音便蹦了出來，「陸先生，聽說你剛剛出去找我了？這麼久還沒回來，菜都涼了，」
他定定站在原地，等著她慢慢靠近，迎風撲來的是她身上獨有的蘭花馨香，一如初見時他聞到並喜歡上的那樣。
隨手扔過一個橘子給他，「我想吃。」
他沒給承諾，但陸寶珠已經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妥協，
hetuｂoｏｋ•cｏm.ｃｏｍ她的眼底迅速掠過一絲笑意，一瞬即逝，很快又被滾動的淚水代替，「熙寧那孩子也很可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畢竟是我的至親骨肉……」她拿紙巾擦起淚來，「我也於心不忍，這才把他接到身邊來，暗中扶持他，多少也彌補一些。」「我看到你了。」
微瀾突然停下了腳步，臉頰浮現一層又一層淡淡的紅暈，好半晌才抬頭看他，「吃糖了，怎麼嘴巴這麼甜？」
戲謔的笑意在那端無邊無際地蔓延，「你該不會也迷路了吧？在自己家也迷路，這可……」
吃完飯後，葉父葉母還給兩個小輩包了紅包，微瀾妥帖地將它們收進口袋，又拉拉旁邊男人的衣袖，一本正經道，「你也應該給我一個紅包。」
「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他的下巴靠在她肩上，「想抱抱你。」
「我們家的慣例，」微瀾一臉認真地說，「每年過年我爸都會給我媽一個大紅包，」她特意強調，「很大很大的紅包。」
陸遇止緊緊抿著唇不說話，他當然知道這個秘密一旦公開，後果會有多嚴重。姑丈的事業肯定是首當其衝，而趙熙寧，他如今在娛樂圈更是風生水起之際，再想長遠些，這樣的醜聞也有敗陸家的門楣，甚至有可能影響到陸氏……
簡訊內容是很普通的祝福語，不過看起來兩人很是熟稔，微瀾咬了咬唇，「這個梁小姐是誰？」
年夜飯很豐富，各人口味都被照顧到，配餐的是一瓶紹興陳年老酒，陸遇止特意讓人送過來的。
可才喝上和_圖_書兩三杯，葉母就從廚房探出頭來，「老頭子，過來幫忙拌一下作料。」
春聯是葉父事先拜託一個同事寫好的，遒勁的毛筆字，幾乎力透紙背，字形龍飛鳳舞，寓意美好吉祥。
「為什麼？」他還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
微瀾還想問「很久」是多久，下邊傳來葉父的聲音，「下來吃飯了！」
原本以為千錘百鍊的心，竟在此刻破了一道小口子，溢出一絲絲輕微的疼痛來，趙熙寧閉上了眼睛。
聽到響動，屋內的兩人一起轉頭看過去。
家裡好多年都不過春節，陸遇止已經很久很久沒收過紅包，拿在手心裏的那一刻，他愣了好幾秒，實在是這種感覺太久違。
「就來就來。」葉父又偷偷多喝了一杯酒，「咱們晚上繼續喝。」
「陸太太，你真美。」
陸遇止剝好后，將橘片一塊塊送到她唇邊，微瀾聽廚房那邊沒什麼動靜，也拿起一片塞到他嘴裏，兩人你一片我一片，分食了整個橘子。
陸遇止心照不宣地擺手讓他放心，葉父抱拳答謝，快步走了進去。
陸遇止臉上的表情有些許的鬆動，而趙熙寧卻是再也聽不下去了，捲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就往外走，西院有自己的獨立院門，他一路暢通無阻，沒一會兒，那輛白色車子便消失在路口。
門被人從外面很用力地踹開。
微瀾眨眼，不置可否，葉母催得緊，葉父都走到門邊了，還回過頭來，雙手合十，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意思是說，你媽要是知道我偷偷出來抽煙，肯定要揪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