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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蘇岱當真是有些急了，說道：「敖夜還是理院的學生，我是理院的老師……」

「王右軍自己的。」敖夜說道。「《蘭亭集序》大成，王逸少風頭一時無兩。我勸其再用草書書寫一遍，逸少喝酒兩壺，大醉，然後揮毫潑墨，寫就了這篇草書……」

「不要叫我蘇老，當不起，當不起。」蘇文龍出聲拒絕，連呼自己不敢當。

「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作楷模。楷書最大的特點，就是一橫一豎，俱入法典。一撇一捺，皆有規矩。這是最中正平直的筆法。你規規矩矩的臨著最規規矩矩的書帖，所以所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你這個人一樣，規規矩矩的。」

蘇岱甘拜下風。

「我爺爺這是母樹大紅袍……」蘇岱以為敖夜不知道這二兩大紅袍的珍貴，把它當成市場上隨處可見的大紅袍了。「就那麼幾棵老樹，一年產值也不到兩百斤。」

蘇文龍老爺子連連搖頭，說道：「不像不像，你沒有學理科的獃滯笨拙之氣，更像是詩茶賦酒書糕點素養起來的，清新可喜，風流蘊藉。這不是蘇岱可比的。他就是一滿腦子化學原料的書獃子。」

他這一輩子，就是為了這一筆字而活。

敖夜對此不以為意，和敖淼淼各拖著一個行李箱朝著小區裏面走去。

他的眼神彷彿在對你說：你這和-圖-書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叉不要和我說話。

——

「他們確實找不著。」敖夜說道。「我們喝的大紅袍，采自天山之天，海角之角，潮汐之汐，茶農茶商怎麼可能找著？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世間會有這麼些地方。」

你當著一個學生的面說我不如他，這讓我老臉往哪兒擱？我以後還要去給他們講課呢，到時候怎麼好意思站在講台上？

「……」蘇岱。

敖夜知道他說的是生長在武夷山九龍窠的大紅袍，母樹有三棵六株，至今已有三百六十多年的歷史。可是他們也不想想，為何武夷山會有一個九龍窠？九龍窠上面又恰好生長著幾棵母樹大紅袍？

「是的。」敖夜說道。「蘇……老以前主要是寫楷書吧？」

論起吹牛批，他遠遠不是敖夜的對手。更要命的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當真是一本正經到令人髮指。

「慌慌張張的，也不怕被人笑話。」蘇文龍看到孫子在客人面前摔倒，出聲呵斥。

「小妹妹真是好眼力，這就是桃花。」一個挎著滿藍桃花的村姑迎面走了出來，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獨眼大漢。她一臉笑意的看著敖淼淼，說道：「你喜不喜歡桃花？我把這些桃花送給你好不好？」

「……」蘇岱。

「沒有桃花，你看錯了。」敖夜說道。小區裏面不種桃樹，這個和圖書季節也不可能有桃花。

蘇文龍輕輕搖頭，對敖夜說道：「學理科的，就是頭腦發達，四肢簡單，那些又臭又長晦澀拗口的公式，他們張嘴就能說出來。讓他們澆個花剪個樹什麼的，他能把我的花苞給澆沒了，枝幹給剪斷了……敖夜是學什麼的來著？」

「那……小蘇？」

「哦。」蘇文龍老爺子這才想到極其緊要的事情，拉著敖夜的手說道：「敖夜先生，你剛才說讓我忘掉以前的筆法，跟著你學草書？」

「好的，文龍。」敖夜倒是不在意叫他什麼，他不喜歡佔人便宜，除非別人想著先來占他的便宜。「我看你上次送人的字，在楷書上面很有一些造詣，以前主要是在這上面用功吧？」

寫罷，將筆丟進墨盒，徑直用旁邊的水盆洗手。

「我家大紅袍有兩百斤。」敖夜說道。

蘇岱又想撇嘴。

「是的。」蘇文龍點頭說道。「主攻楷，兼寫行、隸。走走走，咱們去書房……邊喝茶邊說話。蘇岱，還愣著幹什麼呢？快去泡茶。把我私藏的那二兩大紅袍拿出來。都拿出來，一會兒喝不完的給敖夜先生帶回去……」

「可是，明明是桃花嘛。」敖淼淼出聲說道。

敖夜看到蘇文龍書房裡面有鋪就好的宣紙，然後提筆蘸墨，醞勢蓄意，瞬間游雲驚龍、顛簸狂放，一氣呵成。

「…https://m.hetubook.com.com…」

「怎麼？敖夜先生平時不喝茶？」蘇文龍疑惑的問道。自古以來，詩書茶酒不分家，一般喜歡作詩的寫書的都喜歡喝茶喝酒。敖夜的字寫得這麼漂亮，應該是一個喜歡喝茶的才對。

「……」蘇文龍。

「敖夜先生，還請救我。」蘇文龍急聲呼救。救字如救人，不，與他而言，救他的字比救他的命還要更加重要。

「所以，我要讓你忘掉楷書，而學草書。縱任奔逸，赴速急就，千變萬化，毀其章法。用草書之草，來毀掉你之前為自己立下的規矩。當你習得草書「飄逸」精髓，你的字也就有救了。」

天山之天，海角之角，潮汐之汐……你聽聽，這是正經人會取的名字？這是正常人會去的地方？

「理科。」敖夜說道。

那不過是敖夜帶領龍族小隊去武夷山度了個假，達叔知道敖夜喜歡喝茶，便帶了幾株小樹苗過去……沒想到哪幾棵小嫩芽就成了傳說中的母樹了？

他看了又看，敖夜當真一點兒也沒有……羞恥感！

「好了好了，既然敖夜先生家裡有茶，那這點兒茶葉我就繼續藏著自個兒享受……」蘇文龍老爺子看到敖夜和自己的孫子蘇岱一言不合就想干架，趕緊在中間打圓場，說道：「咱們還是說字，說字……」

想了想，算了，不撇了。

「……」

軍訓了和-圖-書兩個星期，學校終於仁慈的給學生放了一天假。大部分學生都選擇出門逛街，購購物，或者看看這座新鮮的海濱城市。

「我有。」蘇文龍咬牙說道：「如學草書，我應當臨哪位先賢的帖子？」

「……」

「……」蘇岱。

又是想和敖夜拚命的一秒鐘。

「不怪阿姨。」蘇文龍出聲說道：「是我剛才正在為這株鳳凰樹澆水，聽到你們在門口說話，就沒來得及清理……趕緊起來吧，像什麼樣子？」

蘇文龍凝神細看，說道：「這是王右軍的《蘭亭集序》？《蘭亭集序》是天下第一行書，被歷代書家所景仰。這草書……又臨的是誰的筆法？」

敖淼淼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伸手摸了摸頭頂，然後摘下一朵桃花出來，說道：「敖夜哥哥，有桃花。」

「你的字寫得那麼好，為何沒有入九品？」

蘇岱看向敖夜，嘲諷說道：「既然你和王逸少如此熟悉，你又入了幾品？」

凡人，你們對龍族的力量真是一無所知。

蘇岱不由得有些好奇，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當真就不會笑場嗎？或者心裏有種強烈的羞恥感？

「我低調。」敖夜擺了擺手，一幅看破人間生死榮敗的淡然隨意模樣，說道：「不在意這些虛名。」

「那是你們沒找著。」敖夜說道。「我家的大紅袍也是老樹……比你說的那幾株母樹還要老。」

ｍ.ｈeｔuｂoｏｋ.cｏm.ｃｏｍ「……」蘇文龍。

蘇岱撇了撇嘴，說道：「我們找不著可以理解，全世界的茶農茶商都找不著？」

「當然，寫作過程中還會受到先前的規矩和寫作風格所影響。這就要看你能不能克服困難，有沒有這個決心和韌性……」

敖夜和敖淼淼選擇回家，去陪陪寂寞的達叔，順便也把換洗的衣服帶回來交給達叔。這是本地學生都在做的事情，他們倆也不能例外……

「不用了。」敖夜拒絕。

我是龍，我驕傲了嗎？

「臨我的。」敖夜說道。

計程車在觀海台別墅門口停下，敖夜剛剛刷手機付錢，還沒有聽到「叮噹」的付款成功聲音，計程車已經噴著黑煙跑的連影了。

「《墨藪》一文中，逸少以正書、行、草被品評為上上品。他的草書亦是一絕。」敖夜看著蘇文龍，一臉認真地說道。「逸少的草書深得「瀟洒風流」四字精髓，臨他的字，最是合適。」

雖然敖夜確實比他年長太多，叫他小小小小小小小的立方蘇都沒有問題。

「地上有水……」蘇岱一臉委屈的指著石階上的水漬，說道：「阿姨怎麼沒把這裏打掃乾淨……」

「就叫我文龍吧。」蘇文龍這麼大歲數，被一個小年輕稱為「小蘇」還是有些不太適應。總覺得這畫面太過鬼畜……

「……」

「我沒入品。」

最極致的低調，就是把自己融入進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