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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說完了這句話，看向上方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可惜，東海這一行的過程中，要借他的帝王氣數，抵抗龍鯨異種冥冥之中的蠻荒氣概，已經使他的壽數折損了許多。

少女隨意的解釋兩句，道，「還是說回之前的事情吧，你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一個新的未來，應該得到感謝，不過，天書你確實不能觸碰。」

聽到這句話，方雲漢卻是真正驚詫起來。

龍子周身繚繞著淡金色如雲霞的瑞氣，同樣身不染塵，走入了這一片宮殿之後，爪子在光滑的地面上一步步踏過去，沒有留下一點足印。

而雲中君更是到現在都處於一種獃滯的狀態里。

「龍子我會照顧好它，送他去它該去的地方的。」

那也許是在消化這一次失敗所帶來的繁雜情緒，但是他除了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之外，意念、表情都沒有顯現出半點消沉的跡象。

「嗯？」

再等到之後嗅到葫蘆里的酒香，把方雲漢隨身帶的還有樓蘭古城宮殿中的美酒，喝掉上百壇之後，這頭龍子對方雲漢的態度已親善到不可思議。

而且他們對東皇太一的信心實在是太深刻了一些，以至於當蜃樓靠近了仙山，見到了東皇太一的屍體時，月神反覆施展了十六遍法術掃射探查過去，才肯定了這真的是東皇太一的真身。

「我是玄女娘娘為當初那忘卻了善心的九黎流下的淚水，你可以稱我小黎，當然，這並不重要。」

方雲漢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並不短，但是走過諸世界以來，進行對比的話，其實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迹卻是最輕的。

在這個世界，關心過他相關事迹的人之中，現在還活著的，滿打滿算，也不知道有沒有超過一千個。

方雲漢皺起眉頭，用意念操作，試圖將這個模板再度縮小，卻聽到了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

哦不，這個正在跟他對話的，未必是人。

少女的聲音溫和而柔美，輕緩的說著，「世界與世界之間的聯繫，就是這樣淺薄，卻又切實的存在著。」

世界，本來就是由無數的巧合組成。就算在他的前世那個htｔｐs://ｗwｗ.ｈetｕbｏoｋ.com.coｍ世界裏面，也有很多很多看起來像是連謊話都算不上的荒誕之言，實際上卻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

還沒等方雲漢考慮一下對這個龍子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它就已經因為蚩尤劍被清洗的事情，以一種和善的姿態，湊過來蹭方雲漢的衣服了。

「不，存在於真實。」

身後，那些工匠舵手的聲音傳入耳中。

而在踏入了這片宮殿群之後，龍子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項鏈，就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華，隨著光芒逐漸濃郁起來，就像是不再僅限於光的特性而更近似於霧氣，從龍子的脖子向它身周各處蔓延過去，徘徊不散。

波紋過處，光滑而無塵的地面，閃現出了許多藤蔓絲的紋理，細如髮絲的線條，全部散發著淺藍的光芒，構成了一個龐大而繁雜無比的圖案。

只剩了一縷意念飄在夢中的東皇，離死亡越來越近，但在夢裡，他還能悠閑地捏來一個茶杯，靜靜看著杯中不曾浸泡任何茶葉的溫水。

達到百分之九十的能力進度，此時也正在散發出濃郁，但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光芒，整個模板震動不休，干擾著他的視線。

「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很簡單的道理。其實，你這樣的有福之人，如果在這個世界也去找一些被編造出來的故事看一看，那麼，或許以後你也會遇到與那個故事相似的天地。」

「東皇的死法其實無傷氣血，而跟他對戰的那個人，卻留下了血腥味。」

「小道士，你的福德可都是伴隨著職責的，責任很重哦，如果還想有再會的一天，就多多保重吧。」

「朕來過這世間，任何人，都是朕的後繼者。」

「宣扶蘇，李斯，蒙毅。」

石台之上隱約漂浮著一個球形的物體，方雲漢正要轉頭看去，視野之中驟然跳出了武俠人物模板的半透明界面。

嬴政忽然說道，「太一，陰陽家會存在下去，大秦也會存在下去，只要存在過，就永遠不可能徹底的死亡。」

月神和雲中君，在靠近到仙山五里之遙的時候，就已經脫離蜃樓hetubook.com.com，先行一步，不過直到蜃樓也已經抵達了此間，他們兩個還停留在山腳下，殘破的叢林之間，難以置信的看著東皇太一孤坐的軀體。

可惜穿越的時候不能攜帶其他活物，不然的話，方雲漢還真是非常想要把這頭瑞獸帶回去，看看能不能給自己老家加點好運。

他道，「大秦從來不僅僅只是一個名號，即使朕死之後，有那個萬一，大秦的名號在某一個年月中，為新的名字所取代，他們終究也要繼承大秦更多的東西。」

「你……」方雲漢目光飄了一下，看到龍子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已經不見了，不由得驚訝道，「女神之淚？！」

一片海浪起伏的景色，橫陳于眼前。

月神和雲中君等人，雖然知道他的存在，聽過他相關的消息，卻根本不曾與他見過面，無從真切體會他的實力到底去到了哪一步。

這裏的宮殿說是宮殿，其實大多都沒有牆壁，全是由巨大的柱子，和雕刻精美，用料大氣的穹頂構建而成，也不知道在這裏矗立了多久的歲月，所有雕刻下來的紋路，卻都沒有半點被侵蝕的痕迹。

既然天書不能帶回，雲中君只怕也不能從仙山上獲得更多藥材，重新煉製對嬴政有用的丹藥，這個自號始皇帝的男人，可能只剩下幾個月，甚至還不到一個月的壽命。

雲中君晃了一下腦袋，終於回過神來，緊切地問道：「那我們……」

夜色更深，遠處的海浪之間有一座巨型的樓船靠近過來。

因為把自己體內抽出來的魔念寄存到了蚩尤劍之中，方雲漢當時出手，第一招就是選擇鎮壓魔劍，而那頭龍子剛好衝擊過來，兩邊交擊之下，直接把蚩尤劍內魔性刷成了一片空白。

這些年來，因為有雲中君一直幫嬴政調養身體，煉製出種種珍稀的丹藥，雖然不能長生，但是卻能讓他青春永駐，至少活到九十歲容顏不變，也不是難事。

他們兩個，居然已經回到了蜃樓的邊緣。

「……不但天書不曾得手，你也不能回來了。」

「這樣么……」方雲漢喃喃道了一句。

和_圖_書「你會無法回到它那邊去，或者說，你再也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少女側了側頭，手指捏著鬢角一縷髮絲的發尾，笑著說道：「你不是曾經從故事中看見過相似的發展嗎？需要這麼驚訝嗎？」

月神看著眼前遼闊的海域，望不見半點山嶽的影子，她難以接受的縱身飛上蜃樓的高處，環顧四周，卻再也看不到那三座仙山到底去了哪裡。

說起來，樓蘭一戰之後，方雲漢和這頭龍子同行，也是略微有點出乎意料的事情。

東皇太一說道：「存在於歷史？」

「所以我想了想，就以這份禮物回贈吧。」

一股幽藍色的霧氣映在了眼中，那道光霧，是從山頂上升起的，以讓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一下子瀰漫開來，遮蔽山水，擴散到近前。

「它是在為你著想。」

月神注視著山頂的方向，說道，「我們即刻追上去，還有一搏的機會。」

少女回身在那石台之上抽出了一件東西。

桑海城，秦皇的住所之中，一場夢境也終於到了尾聲。

方雲漢的精神已恢復了一些，從龍子背上坐起，謹慎的輕探了一下那幽藍色的光霧，只覺得其中一片澄澈空靈，清涼透人心脾，竟然使他精神一振，有一種原本的疲憊，全被暫時掃去的錯覺。

秦始皇睜開眼睛。

更奇妙的是，在這種潮濕的海上叢林之中，這些石殿，居然沒有生出半點青苔，更是四下無塵，地上光滑整潔的，像是一整塊碩大無比的玉石打磨而成。

夢裡的嬴政在聽到了東皇太一講述的情況之後，已經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披袍端坐，只不過是在這一夜之間，年輕的面容已衰老許多，烏黑的髮絲變得霜白一片，依舊坦然。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他說著，卻又自己搖了搖頭，「這種事情現在再說，完全沒有意義了，想不到臨死了，倒是變得多話起來了。」

「對於一般人來說，觸碰天書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喪失自我意識，化作無智無識的土石一般，二是獲得知識層面的巨大提升，但是對你來說，無論是得到哪一個結果，都還必須伴隨著一ｈetｕｂｏoｋ.com.coｍ個副作用。」

走過了這麼多的世界，真正經歷過這樣多的事情，見過那麼多景物與人物，方雲漢自然不會庸人自擾的繼續去懷疑這些世界的真實性，那未免太輕賤了自己與自己的友人、敵人。

東皇太一笑道：「那只是我這樣認為罷了，殺死我的那個人並不這樣認為。今天再看一看，陛下也絕不是我這樣的人吧。」

月神和雲中君只覺得周深的景色一陣浮動，等他們各自想要施咒驅散這種躁動感的時候，卻又覺得眼前一花。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射下來。

「陰陽家數百年來的最高使命，不過就是追求天人極致，追求天書的奧秘，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棄了。」

嬴政淡然道：「你不是一向覺得，後悔都是無用的情緒。」

不過，能跟另一個人聊到這樣的話題，還是會讓方雲漢心中有一點別樣的感受。

至於，那些世界里的背景發展，與當初看過的作品有相似的地方，這種事情，純粹當作巧合就行了。

方雲漢眨了下眼，只覺那石台上的球體已經不見了，而在石台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衣裳形制簡單，露出光潔雙臂，但頭髮卻編得很細緻的少女。

也就是在桑海城中做了幾件值得記憶的事情，之後，就因為星穹鐵冊，陷入練虛思辨的困境之中，無暇做出更多舉措，直接前往了樓蘭古城。

夢境的天地在那一剎那間不復存在，夜晚的世界已經離去。

她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道咒語向著四面八方揮散出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畢生的追求就在眼前了，一眨眼卻連整座山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受到這樣重大的刺|激，饒是月神這樣的心智，也被打擊的有些不能平靜。

「大秦，本就是這八百年來最新最盛之物。」

也許是離死太近了，東皇的心態也有了少許的變化，他問了一個以前從不會問的問題。

方雲漢淺淺地舒了一口氣，輕鬆的向著眼前的少女問道：「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少女的話，似乎已經隱約的指出了武俠人物模板的來歷，但是當方雲漢想和-圖-書要追問的時候，她又立刻說道。

「後悔么？」嬴政當真露出了一點沉思的表情，最後搖了搖頭，「或許有吧。朕是不世之人，卻也是人，朕更失望于，沒有機會去看一看天書能給朕什麼樣的答案。」

隨著三座仙山消失，這一片海域上，籠罩的獨特氛圍散去，朗朗月空，原來已經到了明月在極西之處的時候，東邊泛起了一抹曦白。

這種狀態下，她沒有能夠發現，在蜃樓的一角，有一道原本不屬於這裏的身影，也已經登上了樓船。

那個聲音忽然間又變得成熟起來，只是一點點音色的變化，卻讓人完全無法再與那個稚嫩的少女聯繫在一起了。

他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從龍子背上跳下來說道：「故事里的，與真實看到的，總有不同，還有，你不驚訝那故事的存在嗎？」

她伸出一根手指往前點了點。

「陛下，你後悔嗎？」

嬴政知道他在問什麼。

而也就在他碰到這些光霧的剎那，幽藍色的濃郁光華忽然擴散開來，化成了一圈清澈的波紋，一下子將周遭宮殿全部掃了一遍。

「人死，也可以不算死。」

也許就是因為龍子身上的祥瑞之氣，又或者是它與九天玄女之間的一些奇妙聯繫，總之它一路上山全無阻礙，目標明確，很快就來到了一座簡陋而又壯觀的宮殿群之中。

月神纖長的手指有些顫抖，散去了印法之後，雙眸湛然，斬釘截鐵的開口說道，「他一定也受了傷。」

雖然點的方位看起來是方雲漢胸口的位置，但是方雲漢卻又覺得，她指的是武俠人物模板的透明界面。

方雲漢一手撫著欄杆站定，另一隻手裡，捏著一塊石板，耳中還有小黎的聲音傳來。

圖案的中心處，看起來渾然天成的玉石地面，突然出現一個四四方方的裂縫，一座石台緩緩的升起。

看起來約莫有十四五歲的樣子。

始皇帝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他在咸陽城中的那尊帝座。

東皇太一道：「始皇帝以下，萬世功業，這種事情的答案我也非常好奇，不過我曾經考慮過，也許天書給出來的答案，會是陛下能做卻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