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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我所能地保護好你，所有來自寒家的壓力我都可以自己扛住……你只要能站在我身旁就夠了。」

男生的手垂下去。

掌心裏躺著一隻很小的mp3。是她最珍惜的那個十歲的生日禮物。

畢竟是半夜，即便那一陣涼風給她吹得清醒了不少，但在無比安靜的走廊里，喬灣還是越走越困，快要到盡頭的時候，她已經呵欠打得眼睛里都淚水迷濛了。

他身形微僵地走上前，到女孩兒面前時才停住。

像是叫人拔了舌頭似的，她噎在那兒，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丁玖玖連忙問好。

丁玖玖的指尖抖了抖。

——

「咳，沒什麼，我是說大家定在二樓大堂，看起來都到了吧……你直接上去就行。」

「……」

認識了整整兩年，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丁玖玖哭。

她目光警惕地四處轉了轉，確定無人，這才小心謹慎地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

第四組走了。

「什麼債主？」

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總有一天你還會碰到一個女孩兒，她會像我這樣喜歡你，像我這樣懂得你，也像我這樣珍惜你……但她會比我幸運一點，她會有一個很好的家世。

「你筷子都沒動一下。」丁玖玖無奈地蘇紅，「而且我感覺你從出學校開始，就一副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的樣子，你說實話，你到底——」

「你要是不想這一學年回來后，被我們志願部集體戳上『叛徒』標籤，今天就乖乖跟大爺我走——整個部門都去，就你不去，這算什麼特權，嗯？？」

就在她即將拐進廁所的前一秒，被水光模糊了的視野邊角的樓梯間里，突然飄過雪白的衣角去。

像是做了場長夢。

喬灣：「……」

而那人沒有看她，只低聲說：「因為是你，丁玖玖，所以我還是回來再問你一遍。……但即便是你，這也是最後一遍。」

「……你今晚到底怎麼了？」

「……」

一邊在心裏嫌棄著新宿舍樓的這個壞處，喬灣一邊推開門進了走廊。

不是啊……

而丁玖玖倉促地背回身和圖書，努力壓抑住聲線里的顫音，「沒……沒事，就是睡不著……寢室里太熱了，我出來吹吹風。」

在那道身影越來越遠的時候，丁玖玖還是沒忍住張口：「寒時——」

悶了一會兒后，她還是忍不住抬頭問：「師兄，這一頓飯……我得欠你多少債務啊？」

但後腳還沒有跟上，理智便先一步回歸。她的身形驀地止住，僵了許久之後，女孩兒才低下頭頸，聲音里壓抑著某種哀戚。

丁玖玖有氣無力地解釋。

幾秒后，她機械地挪動頭頸，忍著快要迸出喉嚨的尖叫，一點點把視線挪到樓梯間去——

等丁玖玖過身上樓，他的目光才微一旋，落到面前垂頭喪氣的喬灣身上——

他唇角微勾，桃花眼微抬起，那笑意薄涼微冷。

「跟我一起走，好么？」

身後那個聲音追到耳邊，帶著她所不熟悉的冷意——

丁玖玖怔了怔。

——

「你還拿不拿我當朋友了，玖玖？」

已經抬到半空中的女孩兒的手驀地攥了起來。

寒時垂下眼，看著女孩兒通紅的眼圈，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捏成了拳，青筋在白皙的指背上微微綻起。

喬灣不忍心地別開了眼。

「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的一切。」

不必去扛來自寒家的全部壓力，不必去承受那些質疑和攻訐，回去做你的小寒總。

寒時垂下眼。

女孩兒怔住。

十分鐘后，全員到齊。

夢裡一曲黃粱，醒來曲終人散，餘音猶在，卻又了無痕。

「我……我得先見債主……」

喬灣擔心地去看一組的頭排，卻只來得及瞧見一道匆匆上車的背影。

如今見丁玖玖抽身得似乎輕而易舉——儘管這女孩是她大學最好的朋友——但喬灣還是本能地替寒時有些心情複雜。

她不必辛苦難過煎熬痛苦。

喬灣心裏咯噔一聲。

「……你怎麼來了？」

——

只是手抬到半空中，丁玖玖的動作又頓住。

寒時的目光終於還是落下來，與她的相觸。

晚夏的夜裡已經有了點涼意，從悶熱的和-圖-書宿舍中一走出來，迎面涼颼颼的風飄過走廊，嚇得喬灣一哆嗦。

消息一出，志願部里的學生都撒了歡地奔走相告。

獃滯半晌，喬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了口——

丁玖玖強笑道：「寒時，『桃花源』的這段旅程要結束了，夢也要醒了。你睜開眼看看，桃花源外面無論是你的家人朋友還是我的家人朋友，沒有一個人會認同我們……我們本來就不在一個世界。」

「……啊？」

她甚至想，管他什麼狗屁寒家，管他什麼未來——她只要抓住眼前這個人和這份觸手可及的幸福就夠了，誰管城外洪水滔天。

「……那就扔了吧。」

就連原本托口不去的丁玖玖，也被喬灣死命拖上了計程車。

一二三組的學生們背著包離開四合樓的時候，不少人看著空蕩蕩的道旁孤零零的大巴車，都忍不住心裏生出些複雜的感覺來。

「……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

她沖周深擺擺手，「師兄待會兒見。」

「來了？」

「怎麼，你提的建議，你先後悔了？」

周深笑笑：「按照我們學校畢業生的平均工資，你不吃不喝還一年，應該夠了。」

到了地方，剛下車，丁玖玖就被面前這酒樓低調奢華的裝修給震了一下。

過了兩秒，她咬咬牙：「這都計劃多少天了哪能記錯……」

都扔了吧。

已經被清走所有分隔屏風的二樓里，正式開餐。

志願服務部的群里卻爆出來個大新聞——為了慶祝幾項暑期志願活動的順利完成，畢業兩年的周深師兄要請所有學弟學妹去當地最出名的「心思樓」吃飯。

你亦如是。

「……」

「哇，你簡直嚇死我了……」

他最終還是強迫自己轉開了視線，聲音也竭力綳得平寂。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喬灣起夜。下學期他們就要在新校區上課了，所以提前搬到了這邊的宿舍樓。

這道背影，怎麼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有點眼熟呢？

隨心所欲，玩世不恭。

不復得路。

因為你值得全世界最和_圖_書好的，寒時。

「這就是你的答案了么。」

「……」

幾秒前看著女孩兒站在教室門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簾似的往下落時，他就幾乎已經按捺不住要上前了……克制住跑上去把她抱進懷裡的衝動要用掉他多少力氣，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隻是我能想到的、給你的最後的禮物了。

「我不知道該給你什麼，就只想到它了。……你回去的路上，如果無聊，可以用它聽聽歌。」

正在她苦苦糾結是上前看個清楚、還是直接調頭跑回宿舍的時候，她的思維突然打了個轉兒。

喬灣的身影猛地僵住。

那背影一頓。

但女孩兒沒有說話。須臾后她眨了眨眼，低下頭去，輕聲笑著：「對不起，寒時。」

她遲疑地回過頭問喬灣：「你確定……周深師兄是要在這裏請全部門吃飯？」

聽見這句話聲，桌旁的丁玖玖驀地怔住。

「我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喬灣看清女孩兒面孔，氣得力竭，無奈地走過去，「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這兒看星星啊？要不要這麼……」

——

「喬灣，你說……今年的夏天怎麼這麼冷……」

走到近處，喬灣才看見女孩兒臉上慌忙之間還未擦乾淨的淚痕。

白色睡裙的女孩兒趴在窗前，只洗手間這邊被喬灣踩亮的感應燈，隱約投了點光在她的身上。

丁玖玖咬了下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哽咽，她不回頭地揮了揮手。

看起來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

「周深師兄。」

坐在離樓梯口最近的一桌，丁玖玖終於忍不住轉回頭，看向身旁的喬灣。

女孩兒的側影僵住。

沒等喬灣回答她，兩人走到了「心思樓」門口，台階下，穿了一身運動服的周深正笑眯眯地看著兩人。

丁玖玖用力仰起頭抻了抻頸，才勉強將那堵得她胸口發疼的窒息感壓下去。

丁玖玖聞言苦笑：「那怎麼會，只去一學年而已。」

喬灣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要師兄你消息準確，後悔我也認了……」

「嗯。」

那人轉身離開和-圖-書。

她咬著牙勾起笑，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後，然後繞到他面前。

丁玖玖仰起頭看向男生。

準確地說，算是半夜。

「……！！」

不知道為什麼，喬灣這話說得有氣無力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握上去了。

「寒時……」

心口跟著有點發悶，而就在這一刻，她也做了一個決定。

「……對。」

「小寒總，這家可是C城最出名的菜館了，您給品鑒一下。」

……

她拉起他的手，攥著他的手指拉平，然後將她一直攥在手心裏的東西放上去。

喬灣聞言，眼睛一瞪，「玖玖，你這意思是你交流去了新校，還就不打算回來了是吧？」

一夜未見，對方卻也像是一夜沒有合眼。她甚至能夠看得到那人眼底的紅血絲，讓此時不苟言笑的寒時更顯得多了兩分冷厲。

寒時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攤開在女孩兒面前。

身後教室里，那些孩子聲音朗朗地背著《桃花源記》——

窗前的女孩兒身形一僵，本能地回過頭。

離開得安安靜靜悄無聲息，一夜之間，四樓人去樓空。

身旁卻奇怪地沒動靜。丁玖玖轉頭望過去，正見喬灣盯著地面，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勢。

「喬灣，我是真的不想去……學校里的交流名額已經確定，我得準備材料和東西，後天就得出發去新學校了。」

——

「……」

丁玖玖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氣，也壓下眼底湧起的澀意。

「玖玖，我還有事……要跟周師兄聊一下，你先上去吧……」

餘音戛然而停。

周深笑容溫和地應下。

正式開學的前一天，學生們基本都已經返校。

喬灣嚇得心臟都快跳出喉嚨眼了。

丁玖玖幾乎是本能地向著男生站著的地方邁出了一步。

喬灣一懵，隨即笑：「嗯？沒有啊？我很好，特別好，吃嘛嘛香。」

背後雞皮疙瘩也唰地一下爬起來了。

直到離著開學只剩下半個周不到的這天晚上，她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你是要教我怎麼睹物思人么，丁玖玖？」

唯恐哪天自己不在m.hetubook.com.com，這人再一恍惚，出點什麼事情。

沉默無聲地流淌在夜色里。

「……玖玖？」

丁玖玖說不過她，只能無奈地被拖上車了。

「你不上去？」

四合樓外那些常駐的黑色轎車也跟著不見了蹤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丁玖玖聽得愈發一頭霧水。

隨即想到喬灣當初放的話，她有些恍然地點點頭，「哦，好，那我先上樓了。」

喬灣心裏鬆了口氣，但又隱隱覺著有些不舒服——對於寒時和丁玖玖之間的事情，她大概是見證最多的一個，所以她很清楚那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小寒總，在丁玖玖身上投入了怎樣的真心和感情。

她輕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彎眼笑笑，「不然也不會分開這麼多年，才在這裏見了面……對吧？」

她轉身往支教學校的大門走。

望著那mp3在陽光下反起刺眼的光，寒時心底壓抑著的那些負面情緒終於忍不住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

她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指尖，仰起頭看向寒時，那人眼底失望的情緒刺得她生疼。

喬灣哼了聲。

喬灣嘆了聲氣。

站在原地的男生肩背綳得筆挺，劍眉微蹙，總是點著幾分笑意的漆黑眸子里，今時難得地沉凝。

不知過了多久，喬灣才聽見身旁女孩兒慢慢吐出一口呼吸，連那氣息都是抖的：

與此同時，一個狗腿的笑聲傳進二樓學生們的耳中——

「好。」

「喬灣，周深師兄在看你，你……」

然而觀察了一個周，喬灣自己差點精神衰弱，丁玖玖卻還活蹦亂跳的。

話聲未落，樓梯口的方向傳來一串串零碎的腳步聲。

「我會扔了它。」

宿舍樓哪兒哪兒都好，唯獨一點是沒有獨立衛生間——這就逼得他們只能跑過半條走廊去上廁所。

丁玖玖心裏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麻木的疼泛開。

從支教山區出來，頭一個周里每一天喬灣都覺著惴惴不安，走到哪兒都想帶著丁玖玖——就差把人揣兜里了。

「……我來是問你最後一遍的。」

女孩兒臉色微白。

喬灣也在看著這飯店派頭髮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