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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你身上啊……丁玖玖。」

跟兩人打完招呼，幾個學生近乎落荒而逃地離開了。

「……」丁玖玖仍然沉默未語。

「寒時學長、丁同學……我們就，先走了哈。」

「支書，你喝高了。」

「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差不多就到這裏了吧？」

寒時伸手將她拉回了旁邊的包間里，然後用力甩上了門。

「你不要去想這些，你只要站在我身旁就夠了——我會盡我所能地保護你、我會擋住一切的。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輸了，那你也答應我——到了那時候，你要告訴我是我沒用、是我保護不好你了，到了那時候你再離開，好么？」

寒時輕嗤了聲，眼底的墨色卻像是灼燒上大把的火。

寒時的眉眼卻涼。

沉默了幾秒之後，她終於仰起臉，在昏暗裡找到那雙眼睛。

「一個電話就能讓這裏的經理親自跑下來，而且這麼低姿態啊。」

學生群里已經有人忍不住湊到一起，低聲議論起來。

「……帶路吧。」

學生們里還有幾個喝高了的，譬如班裡的團支書，被兩個男生一左一右攙扶著往外走。

但他人精似的，即便是意料之外也很快就遮掩過去，笑容滿臉——

那中年經理眼底緊張的情緒頓時一松，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許多——

淚水漬濕了寒時身上的襯衫。

丁玖玖沒想到這經理還會知道自己，不由地怔了一下，隨即神色里多了細微的複雜。

「老方啊……老方呢……」

丁玖玖微攥緊了指尖，須臾后，她輕笑了聲。

「不然你們以為呢，寒家那家族資產後面跟著的0，是開玩笑的么……」

丁玖玖一愣。

「……」

「……跟咱們上著一樣的大學…ｍ•hｅｔｕｂｏok•cｏｍ•ｃｏｍ…但人家是天上的雲……而我們，就是地上的泥——知道什麼叫天壤之別了嗎？這就叫啊……夠不到的，一輩子都夠不到……」

不等她說完，手臂上突然一緊。

他側過視線，看向站在身旁的丁玖玖。

這還是這位團支書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是醉話。

他唇角微勾，「這事情我說了不算，要聽我家小領導的。」

林芳蕊最是心情複雜，見大家沒了太多興緻，便索性開口：

臨到門口，那團支書目光迷迷糊糊地看見了站在門旁的丁玖玖和寒時，臉上咧開了個傻兮兮的笑——

「如果有一天，你的爺爺再次走到我家，用最現實的話告訴我的母親——她的女兒不配走進寒家的大門……」

男生鉗制在她后腰的手已經隨著情緒起伏而本能地收緊，那力度讓她有一點吃痛。

她微頷首，在這中年經理繼續開口奉承前，先截住了對方的話頭——

「……」

而女孩兒仍在昏暗裡輕聲地說：「你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寒時，所以你不必太擔心失去其中一件，比如別人怎麼看……可是你知道么？」

旁邊被拍的男生無奈地拖著他，「方季函在前面呢。」

等好不容易遣散了來致歉的服務生，他們最後一點玩性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團支書大約是聽不進耳朵的，仍上下揮著手臂——

但她只努力勾著嘴角對面前的男生笑——

「老方啊……你說那些服、服務生……他們怎麼就那麼……那麼……那麼狗眼看人低呢！」

女孩兒微微側開臉。

「我們只是來班聚的普通學生，您不用這麼客氣，按照正常流程處理就可以了。」

丁玖玖微皺起眉和-圖-書。

「看來學校里傳聞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他勾著女孩兒的后腰，慢慢俯身下去，卻只貼在她的耳尖上——

「像我的媽媽，她前半生除了貧窮什麼都沒有，所以尊嚴已經是她最後一點東西了。我沒法想象——我沒辦法……想象……」

「……告訴我。」

且不說那幾乎沒斷過地送進來的果盤點心和各種酒飲，單是臨近散場，之前在樓下服務台刁難過他們的幾個服務生，最後齊齊進來鞠躬道歉的場面，就讓多數學生懵在了原地。

「你這意思，還怪我？」

幾人面面相覷，卻沒一個敢再廢話的。

寒時將女孩兒抱進懷裡，他緊緊地貼著她的發頂，心疼地吻著她的短髮。

對視，然後丁玖玖開口。

此時兩人身周，只有順著旁邊磨砂玻璃里透出來的、來自走廊的微光。

「我之前就聽樓爺提過您，今天才有幸見了真人，丁小姐您能來我們店，那是我的榮幸——下面這些人剛剛有什麼做得怠慢的地方，還請丁小姐千萬不要掛懷啊。」

都是活了二十多年，也都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陣仗。

寒時彼時正站在櫃檯前，懶洋洋地斜倚著，聞言桃花眼勾了起來——

「我們以為自己高學歷、以為自己是村裡考進了最牛批的大學里的學生了、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屁！——跟有錢的人比起來，我們還是什麼都不是——就算被人指著鼻子侮辱了，還是得受著！」

「行了行了，別耍酒瘋了啊……」

「丁小姐，這事情一定是我們店裡的錯，為了給幾位賠禮道歉，今晚所有消費全都記到我個人的賬上——只求幾位玩得盡興，別為這點小事擾了心情。」

寒時見慣了這副嘴臉的和圖書，此時眼神里波瀾不起，只扭頭看向了身旁的女孩兒。

「……」

她苦笑了下，「對，你沒有那樣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你的家人，他們會怎麼想？我的家人，他們又會怎麼想？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像今天的團支書一樣的人，他們是怎麼看你和我的……這你想過么？」

「沒……」

「今天多……多虧你們了……啊……」

「……」寒時攥在女孩兒手臂上的手微微收緊，「我從來沒那樣想過！」

眾人默認，於是就地散場。

說著話，他稍稍退開，躬下身去，輕輕吻住女孩兒的眼瞼。

一直等他們將團支書拖進了電梯，這層樓里才終於沒了那聲音。

「……夠了。」

還沒離開的幾個學生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圍在團支書一左一右的兩個人也顧不上動作溫和了，強拖著團支書往走廊上挪——

「我這一接到樓爺電話，哪敢怠慢，立馬就往外跑——剛剛下樓梯急得我哎，差點滾下來。……小寒總您看在我這混口飯也不容易的份上，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耽擱您把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放在心上。」

「小寒總、小寒總，您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提前知會我們一聲？」

那經理終於跑到了跟前，這會兒停下腳，扶著膝蓋直喘，還不忘替自己辯明——

「你剛剛在想什麼？」

「……」

聲線里的顫慄已經壓抑不住了。

拉近的呼吸間，曖昧在黑暗裡發酵。

「你是不是在想他的話——你覺得我們也是那樣的么？你是不是……又想躲開我？」

……

「因為……我永遠不能像你一樣無所顧忌。」

寒時只得更緊地把女孩兒抱進懷裡。

他聲線不知何時微微沙啞起來。

和-圖-書「你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想法？」

「那現在，別哭了。」寒時抱著她嘆氣，「你再哭下去，我要先瘋了。」

丁玖玖輕嘆了口氣。

理智此時回歸，再想起方才有些犯傻的舉動，丁玖玖臉微熱地躲開了。

沒等她想好是回應還是不回應的時候，團支書卻突然低回頭去，架在旁邊男生肩膀上的胳膊抬起來，上下胡亂地拍了拍那個男生，嘴裏口齒不清地嘟囔著——

面前這人怎麼也是接近自己母親年齡的長輩，寒時習慣得了，丁玖玖卻不習慣對方這副低姿態。

她的話聲驀地哽住。

「哎呦——您這話不是把我往火坑推嗎？再借我一車膽子我……我也不敢怪您啊。」

他無奈地垂下眼。

丁玖玖重複了一遍，輕吸了口氣，壓住了聲音里的哽咽。

話到尾音，那中年經理向丁玖玖遞過去一個含蓄的請求的眼神。

「砰」的一聲悶響。

「您就是丁小姐吧？」

丁玖玖仰起頭，放鬆身體靠在牆壁上，眼睛里亮晶晶地閃著什麼。

「你是不是想讓我心疼死……丁玖玖？」

那學生說完，才發現自己客客氣氣地用了「您」的稱呼，一時表情也有些尷尬。

包間里的燈在寒時關門后，便被他直接按掉了。

那年齡看起來跟寒時父輩差不多的中年經理，在寒時面前覥著臉笑的模樣，讓旁邊的學生們看得震在原地。

抬起頭與寒時對視了下，她本能地躲開了目光——

寒時眼神一頓。

女孩兒被壓在了印著微微凹凸的花紋的牆面上。

沉默很久，女孩兒在他的懷裡用力地點了點頭。

旁邊寒時早便聽出，這中年經理三番兩次想跟他求個息事寧人的保障，此時也只輕嗤了聲。

那中年經理有點意外地看了丁玖和-圖-書玖一眼，似乎是沒想到她竟然沒有藉著這機會反向那些服務生教訓逞威。

這一晚上，店裡服務之周到，讓班裡的學生們都有些受寵若驚。

心說，「這就是樓爺電話里說的，那個一定得罪不起的祖宗的小祖宗了吧？」

這麼想著，那經理面上卻分毫不露，只笑得更親切了——

「我沒喝高！……我清醒著呢！——老子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這麼清醒過——！」

這次，學生們面面相覷，早就沒了之前吃飯後叫囂著「第二攤」「第三攤」的架勢了。

寒時目光微沉。

幾分鐘后，這間店的經理慌慌張張地從丁玖玖他們來路上的二樓跑了下來，領帶歪了都顧不上扶正，隔著老遠就點頭哈腰地過來了——

團支書激動得臉通紅，噴著唾沫——

旁邊的學生也不是傻子，想想方才團支書的話，再一看這兩人之間突然古怪起來的氣氛，頓時就心裏咯噔了下。

寒時眸子黢黑地望著丁玖玖，「……你在想什麼？」

另一邊的男生也無奈地說。

即便被拖得越來越遠了，丁玖玖仍還聽著那聲音從前方傳過來——

女孩兒正微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丁玖玖停住了哽咽，寒時鬆了口氣。

那壓得沙啞低沉的聲音里透著危險的情緒——

「但他說的也沒錯，不是么？」

「幾位請跟我來。」

那有點虛胖的經理抹了把汗，看向寒時身旁的女孩兒。

——

「那什麼，團支書喝高了，說渾話呢……寒時學長，您別跟他計較。」

「……」

班裡剩下的幾個學生站在旁邊，尷尬地看了一眼寒時的神情。

女孩兒鬆開了指尖，伸手環住了面前的人，用力地攥緊了他的衣服。

丁玖玖被男生的話叫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