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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檐掀起來點，露出碎發下一雙漆黑的眼，還有被鼻樑顴骨勾勒凌厲的口罩上刻著的白色字母。

談梨還沒來得及按下，顯然是有別的「腦殼壞了」的客人也要上來就餐。

緊張到剛剛打火的時候，手竟然還抖了下。

秦隱不惱反笑，雖然淡得可以忽略不計：「就這樣，保持狀態。」

狄達走回來：「那我看你就是跟我們生分了，怎麼，怕自己長得太帥再刺|激著我們？不至於啊，都看多少遍了，我們又不是你那些女粉。」

狄達說完，長吁出一口氣，提步往外走。

「好巧哦，你們看，我竟然在這裏遇到了梨子呢！」

說完，談梨繞過懵住的連佳期，走進電梯間里。

訓練室里看起來數他最放鬆，軟得都快在椅子里癱成一坨泥巴，但其實他自己和隊里其他人都知道，他比誰都緊張。

連佳期已經笑容滿面地回過頭，看著談梨的表情彷彿兩個人是從小到大的好姐妹。

「那你滿臉寫著『我輸定了』？」

路過秦隱身旁時，戴著口罩帽子的男人動了動聲：「說出來就舒服了？」

背對著手機自|拍攝像頭，談梨按下關門鍵，再抬頭時她已經恢復正常，朝連佳期露出一個燦爛又嘲諷的笑。

紙巾被揉成一團，她木著臉望了望沒有遮攔的露天，滿浸著涼意的秋風在高樓間穿梭，吹得她情不自禁地緊了緊自己身上的外套。

也或許是因為，作為訓練室的外間太過安靜了。

談梨寂寞地轉回頭。

秦隱：「你們不也一路走過來了。去年連決賽門都沒摸著，說明他至少比那時候的我強。」「屁，這話忽悠外邊行，對隊里，都不用別人說，你自己信嗎？」

出去別說22歲，32可能都有人信。

狄達沒再多說話，扭回頭去看向沙發角落。窩在那兒的livg還是一動沒動。

狄達差點厥過去，掐著煙抖著手指鏡子：「你你你你……」

尤上和弓著腰的王藏對視了眼，無奈搖頭，繼續把注意力落回去了。

「卧槽！」

【剛剛，你們有人看清楚她戴的耳釘了嗎？】

狄達沒停嘴：「那時候全隊狀態低迷，要是把你換成livg，連世界賽的門票我們都未必拿得著，還談個屁四強決賽——」

顯然腦殼壞掉了的只有她自己。

和談梨對視兩秒，她慢慢恢復表情，故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驚訝地抬著手機自|拍桿，轉了180度，讓談梨也出現在她的直播屏幕里。

單身狗們：「……」

鏡子裏面，他的身後站著黑漆漆的一團！

日哦，剛剛不該喝咖啡的……

審視兩秒，狄達轉回頭，露出張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老臉，黑眼圈讓他看起來格外滄桑。

單身狗木住臉。

半晌，他擼了一把臉，自嘲笑笑：「我當然想贏，我他嗎比誰都想贏。但比賽這種事，又不是靠意念。」

事實證明，秦隱這一身liar的打扮不僅嚇著狄達了，隊里其他人也震得不輕。

狄達：「……」

她鬆開手，低下頭去嘗了口侍者最後送上來的黑咖啡。

狄達聲音戛然而止。

秦隱嘆了聲：「行了。」

狄達卻不肯放過，死擰著眉：「去年你狀態不好是事實，但那也就相對你自己而言，真正分鍋你的傷是最小那份——王藏家裡出事，下路成天夢遊；中單突發的新老交替，比賽都當磨合訓練；我去年那狗屎狀態就更別提了！」

秦隱輕嗤。

王藏也撐著桌笑：「liar，你這一身太『隆重』了。萬一被你粉絲撞見了，主辦方安排這小地方可不夠她們爆破的。」

狄達一步擋過去，把人摁下來：「小馮，出息點，咱怎麼也算是聯盟里的一流中單了，別每次見了liar都跟見了爸爸似的，行不？」

「奇怪，明明就是梨子啊，昨天晚上我還跟她打過招呼的，怎麼今天她就不理我了？」

電梯門被漆成一種淡金色，表面光可鑒人。旁邊不顯示樓層，但上行停止的光鈕恰巧閃爍著亮了起來。

東南角是臨時訓練區，包括替補在內每人配備一台電腦，狄達（dida）和馮啟（fengqi）正在各自的電腦桌前做自定義練習，鍵盤和滑鼠敲擊的聲音都輕軟且頻率不高。

adc尤上（youu）和輔助王藏（treasure）作為下路雙人組，遊戲外也常形影不離。此時兩人一坐一站，正在房間西南角的桌旁接近無聲地討論什麼。坐著的尤上時不時拿筆在白紙上勾畫。

狄達來市好些年了，平常不太顯，但一急了方言味就按不住地往外冒。

「那跟誰有關——」

他知道隊里看起來狄達最不正經老無hetubook.com.com賴的，但也數狄達對這場比賽最看的要緊——

她果然就腦殼壞掉了才會上樓頂來吃午餐。

就在彈幕里要為這件事吵起來的時候，突然有一條刷了過去。

她臉上一陣發紅又發白，最後只微微咬牙，捏緊了手指笑著看向直播間內。

「賽前抽煙，不怕教練抽你。」

電梯門完全敞開。

liar。

【肯定是嫉妒你今天太美了，自慚形穢唄】

秦隱淡淡一嗤，懶散靠到冷冰冰的瓷磚牆面上：「對著垃圾桶思考人生，是你最新的賽前解壓手段？」

談梨扭頭，視線轉過三百六十度，露天餐廳里今天中午除了她以外空蕩無人。

狄達：「不然都是17，都第一回正兒八經參加世界賽，咋你就啥事沒有，他就緊張成那德行？」

訓練室里不讓抽煙，從去年新換上來的那個神出鬼沒的經理格外嚴格，平常抓狄達的髒話都沒少扣獎金。但到了今天，還是難得允許狄達不點只叼著了。

狄達樂得清閑，尼古丁的氣息讓他緊繃得有點發僵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今天中午吃飯的地方和昨晚不同，雖然不是米其林餐廳，但是聽說口碑也不錯的哦。所以我就決定趁比賽開始前，先來幫大家試一試啦。」

馮啟沒敢吱聲。

是liar的。

「滾。」

「誰想投降了！？」狄達被戳痛腳，差點跳起來。

那道身影從牆角的陰翳下邁出。

儘管在表面上嘆著氣，談梨的右手還是沒忍住，抬起來在自己右邊耳垂上摸了摸，以最輕柔的觸感感知著它的輪廓。

「可能，我去年畢竟也作為二隊選手，觀摩了一下世界賽氛圍？」

談梨嘴角彎起來。

秦隱說完，習慣性地要去摘口罩，只是修長指節勾上耳後棉帶，他又停住了。

他拖著電競椅，朝旁邊狄達那裡靠了靠：「達哥，livg今天的狀態好像更……」剛過17歲半年的少年音，壓得低低的，透著點叫人好笑又心酸的嚴肅。

聽到這句，一直情緒淡漠的秦隱終於慢慢皺了眉。他視線緩落，徐徐打量。直盯得狄達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正敬禮過一遍。狄達忍無可忍：「你是對面派來的卧底吧，專門過來搞我心態的？」

「艹，這屋裡也太憋人了。」狄達一推鍵盤，起身。

在門縫閉合的最後幾秒里，連佳https://m.hetubook.com.com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秦隱頓了頓，沒解釋：「livg狀態怎麼樣了。」

主辦方安排的地方，抽煙室就在衛生間外邊。空氣里瀰漫著一種有點刺鼻的廉價香水的味道，不知道是哪個牌子的空氣清新劑，醺得狄達一進來就皺緊了眉。他停到吸煙筒前，掏出火機打了火，狠狠地抽了一口，吐氣。

馮啟：「？」

馮啟最先反應，樂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接飛撲上前：「i哥！」

沒加糖奶，但是是甜的。

馮啟和livg今年17，場上表現都不俗，就算有瑕疵也同時具備莫大的年齡潛力。尤上和王藏狀態穩定，同為20歲，也還有餘熱未盡。

房間里安靜得叫人憋悶。

咖啡喝完，談梨起身買單。

秦隱沒說話。

「還能怎麼樣。」狄達說完這一句就沉默下來。

「……嗤，就這點出息。」

他低了低頭，看著殘廢的煙蒂：「嘖……又浪費半支，你說你閑著沒事切什麼liar的號？裝逼嚇唬人玩啊？」

【……】

狄達和秦隱同隊時間最長，哪會不懂他的用意：「我保持住了有多大用？咱隊什麼核心戰術模式你最清楚，livg廢了基本就廢一半。」

至於唯一單獨活動的正選……

談梨認真端詳她兩秒，張口就來：「sorry，i' fro auriti，i don't understand what you are talkg about（對不起，我是模里西斯來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站在推開的門旁，落後兩步進來的狄達笑眯眯地靠在門上，看熱鬧似的欣賞著屋裡幾人不同程度被雷劈了的表情。

【她簡直像個怪胎哎，瘋子似的，反正就跟正常人不一樣，難怪liar當初叫她做夢呢。】

彈幕里一陣刷過。

轉身的那一瞬間他沉下眸色，和狄達並肩往訓練室走去。

秦隱淡淡一笑：「出息。」

【對，而且我竟然還覺得她剛剛的反應好可愛】

「好個——」狄達卡住，心虛瞄向裡間門，確定那個神出鬼沒的新經理沒出來，他咬著煙轉回來，「liar是人又不是神……行吧，就算他是神，他也不是管孩子的。自己臨賽崩了心態還調整不過來，liar能給他吃神仙藥嗎？」

馮啟猶豫了下，和圖書問：「i哥還沒來嗎？」

馮啟：「……」

「阿嚏。」

唯獨狄達，今年22，在職業賽場上已經算是老將了。從去年開始就有媒體捕風捉影地探查他什麼時候退役，更有部分偏激粉絲，只要看上路發揮不佳就甩鍋狄達年齡，惡語相向「勸」他退役。

即便有特意加裝的隔音設備，裡間的臨時會議室門縫裡仍舊能透出一點細微的爭吵雜音。

狄達把煙叼回去，他動了動嘴皮，語氣發懶：「我在研究你是個什麼構造。」

秦隱聞言一垂眼，懶洋洋地勾下口罩帶子：「跟你們沒關。」

酒店頂樓的秋風裡，談梨捂著紙巾打了個噴嚏。

馮啟被他那語調逗得想笑，但又覺得這嚴肅關頭笑出來太大逆不道，所以很艱難地忍住了。

「狄達。」秦隱沉了聲。

然後狄達轉回去，對秦隱說：「你看，我就說你這一身既裝逼又嚇人。」

狄達一口煙嗆住，這會兒嚇回神後知後覺地劇烈咳嗽起來：「nd……你要是嚇死我誰去上路帶兵線！？」

馮啟委屈地被摁住了。

「滾滾滾。」狄達總算順過呼吸，沒好氣地瞪他。

而且從身邊來看……

狄達被身後冷不丁冒出來的聲音嚇得原地一跳高，手裡的煙頭差點懟嘴巴里，更恐怖的是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前方——

「剛剛問，在路上，估摸快了。」「哦哦，那就好。」

尾聲落下。

她準備回樓下的酒店房間里好好睡上一覺，最好一覺醒來，比賽已經結束。無論結果都塵埃落定，免增煩惱。

狄達氣狠了反而冷靜下來，咬牙切齒地懟回去：「誰能跟你比啊，f大那麼文明友好積極向上的氛圍，熏陶了你半年，你不還是這麼不當人？」

上午，主辦方安排的zxn戰隊備戰室里，教練組和數據分析組還在裡屋對幾套備戰方案做最後的研討。

秦隱進來后就摘了棒球帽，聲音在口罩後面低低啞啞的，似笑非笑：「工作人員領著走了小門，別怕。」

狄達咧嘴笑了，恢復到平常模樣：「誰說不是呢。走吧i神，訓練室里還有位失足少年等著你拯救呢。」

明明狀態起伏在選手身上實屬正常，但只需一個「年齡大」的原罪由頭，什麼攻擊和黑鍋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糊上來。

zxn今年新納入的小打野livg，正木在西北角的弧形沙發里，蜷著身緊皺著眉，和_圖_書雙肘撐在膝蓋前，十指緊緊地扣捏在一起。

【講道理，她英語發音還真有點好聽……】

瑪德，汪。

狄達停下：「嗯，賊他媽爽。」

半晌，他閉了閉眼：「你就當我放屁吧，不是怪你走，也沒人能怪你。誰不得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呢？要不是你領著zxn扛過最難的一年，今年的zxn還不定在哪兒呢。」

心虛得習慣成自然，狄達下意識偷偷把煙捻滅了的時候，才想起面前這人已經不是他們隊長了。

西南角的尤上和王藏，訓練區的替補，幾人陸續回神，和秦隱打了招呼。

談梨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嘖……」

談梨：「。」

狄達從鼻子噴出點煙，很冷地嘲了自己一句。

馮啟被這樣一張老臉懟著，心理壓力略大，扛了幾秒沒忍住，摸著額頭心虛問：「達哥，你看我幹嘛？」

談梨想到這一點時，正停在頂層的電梯間內。

狄達沒回頭：「出去抽根煙。」

訓練區原本就頻率不高的敲擊聲慢慢停下來一個。馮啟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沙發區，轉回來。

尤上點頭。

是一顆l型的耳釘。

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黑色運動夾克，黑色長褲。

狄達拿下嘴裏叼著的煙，也回頭看了眼。

狄達：「我哪——」狄達蹦到一半，僵住，然後頹然地靠回去。

衛生間似乎沒人，半根香煙燒沒了，也不見有第二道人影出現過。

秦隱挪起漆黑的眼，輕嗤：「我是研究你，是不是不到半年喜為人父，所以心態老這麼快？」

狄達的話聲，在他抬頭瞥見秦隱唇上的傷時，戛然而止。

秦隱涼涼瞥他。

梯門內，舉著自|拍桿的連佳期臉上的營業笑容僵住。

那最好再加兩粒安眠藥。

【你們醒醒】

這種天氣，就算是中午，上樓頂餐廳吹風吃午餐，她一定是腦殼壞掉了。

唉。

西南角桌旁，尤上抬頭，罕有地主動開口：「去哪兒？」

洗手間里安靜片刻。

秦隱冷淡淡地問：「比賽還沒開始，你就先想投降了？」

抱著看看同類的心情，談梨目視著電梯門在面前徐徐打開。在梯門門縫拉開到足夠一個人通過前，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出來。

「……」

「梨子，你要不要和我直播間的粉絲打聲招呼，他們其中也有人蠻喜歡你的呢。」

「嗯，」秦隱冷淡又騷氣地一笑，「『女粉』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