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在那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情緒。
常梨說：「常家的繼承人只能就我一個人。」
她很快拿出手機，已經關機。
14歲的小孩兒說出這樣的話饒是常老爺子也十足的愣了下，可很快便抱著她認真的表示，常家除了她就沒有第二個繼承人。
什麼狗屁玩意兒，一群小屁孩不讀書搞這些。
司機很快帶著拿著一大串鑰匙的門衛過來，大概已經解釋清楚了，沒再廢話，直接上樓去開門。
他年輕時遇到常梨母親白懿。當時的白家也算是個富裕家庭，但和常家比就完全不是一個階級了，常石霖對白懿一見鍾情並且立馬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常梨輕笑，聲音無所謂：「那就不臟你的眼了。」
他偏頭對司機說：「讓她把窗戶打開。」
可這會兒眼角的紅與臉上的笑意突兀的碰撞在一起，讓許寧青忽的心下一軟。
常小姐。
周圍圍觀的同學太多，常梨跟白懿坐進車裡。
？
蠢不蠢，連開窗都忘了。
小孩看起來興奮極了，揚著笑容一點看不出下午偷偷抹眼淚的樣子，她身子又往外探了探：「小叔叔，你怎麼過來了呀！」
許寧青皺眉，又坐了兩分鐘，范孟明拿著酒杯剛過來他就起身。
許寧青看著少女吃驚的睜大眼，費勁兒的把臉懟在玻璃上，挺翹的鼻尖都被壓出一個小圓點，是真的有顏任性。
男人把少女背進屋，徑自走到客卧把她丟到床上，肥貓細軟的跟著「喵」一聲。
白懿戴上墨鏡，整理頭髮，姿態優雅：「那倒沒有，你爸在旁邊買了套房子，以後估計得經常在你爺爺面前露臉。」
畫室的鑰匙還是早上李欽給她的，常梨支好畫架調好顏料便開始畫畫。
常梨不敢相信，她剛才還在心裏吐槽指望不上的小叔叔現在就站在樓下，少女又把腦袋往玻璃上懟了懟。
原本這種非正式的商業晚會許寧青最是如魚得水，hetuｂooｋ•coｍ•ｃoｍ不少平日里玩樂的朋友一塊兒喝酒聊天，時間也過的不慢。
許寧青扯了下嘴角，輕嗤一聲。
常梨低著頭，拿濕紙巾一點點擦去乾涸的顏料斑點：「他要住就住啊。」
可惜，這樣子一段外人看來一見鍾情又衝破重重阻力的浪漫婚姻並沒有持續多久。
許寧青和她房裡的肥貓對視兩秒，甩上門出來找她。
許寧青沒說話，微皺著眉看馬路邊上的小姑娘仰著小腦瓜看著那副塗鴉畫，她眼眶有點紅，卻始終面無表情。
「幹嘛去？」范孟明問。
他吩咐司機先去找人把鑰匙拿來，自己又靠在車身上跟小孩說話。
他趕回家打開小孩的房間沒人的確是驚了下。
許寧青才發現，夜晚安靜，其實不用大聲說話就能聽見。
書包里有好幾封，全是情書。
小姑娘眼睛還紅著，睫毛濕成一綹一綹的，鼻尖也冒著濕漉漉的粉紅，不受控的打著哭嗝一抽一抽。
許寧青兜里的手拿出來，也朝她揮了下，又很快放回去。
許寧青看了她一會兒，電梯升至28層，男人在她面前微微俯身，聲線很不耐煩：「上來。」
許寧青對常石霖和白懿也有所聽聞，起初也的確詫異過這兩人居然能教出這樣一個小孩。
塗鴉牆周圍的人已經散盡了。
見她沒反應，白懿劈手奪過她手裡的濕紙巾丟到一邊，尖著嗓子：「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說是我女兒都沒人信！跟個乞丐似的！」
一個溫軟的觸覺從後面貼上來。
可今天顯然不是這樣。
少女纖細白皙的手臂，把頭頂的外套給扒拉下來，頭髮弄亂了，眼角還有未褪盡的紅，彎著眼甜甜沖他笑：「謝謝。」
少女迷糊眼，揚著腦瓜，唇一撅：「背。」
司機腹誹著這小許總對小孩子實在是太不耐心了，卻不知道電梯間的門剛合上，少女就四肢並用的扒在了男人身上。
被否認和*圖*書了常梨也一點沒難過，自顧自的趴在床邊笑嘻嘻的樂。
常老爺子當初還反對了他們的婚姻，可常石霖根本不聽，和白懿一起兩腦一熱就結了婚，常老爺子把兩人趕出家門結果兩個月後白懿就懷了常梨，這才算真正進了常家的門。
要是只是沒有從商天賦資質平庸也就罷了，常石霖私生活還非常混亂。
這動作雖不至於把人弄痛，可看著也實在不溫柔，一旁司機忍不住說：「許總，我把常小姐背上去吧。」
少女有些低落的重新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那張廢稿，面無表情的揉了下眼睛，發獃。
她其實對常家那些資產完全沒興趣，只是不想它們落到外人手裡，一分一毫都不行。
賓利車在進入夜場的馬路上疾馳而過，機械女聲播放著前方路況。
便看到男人垂眸笑了下，那笑容很淡，卻在夏夜中被打磨出極溫柔的顏色。
「沒電了，我不小心睡著了。」少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你回去沒看到我又打不通電話是不是嚇到了呀。」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終於要再一次睡著的時候，一道聲音劈開黑暗把她從夢境中拉出來。
常梨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天都已經黑了，她茫然的看著漆黑安靜的畫室，愣了半分鐘，之前發生的事才重新回籠。
男人收回視線，斜斜揚起的眼角飛出凜冽的冷，他閉了閉眼：「隨她，去酒會。」
從那次生日之後，常梨就沒再叫過他爸爸。
月色朦朧。
許寧青蹙眉，忍不住說：「你當心掉下來。」
男人直接捏著小孩的後頸，像拎貓咪似的把常梨從後座拎了出來。
結果就被常老爺子直接拎著掃帚打出了家門。
許寧青抬眼，人懶散的一挑眉，嗤笑一聲：「當我跟你一樣啊。」
男人穿著一件襯衣，在夏夜站在昏暗的路燈下，身形高瘦，袖口卷到小臂，往後閑散靠在一輛賓利歐陸上。
常梨去了學校畫室。
和圖書少女這無所謂又滿身刺的狀態讓白懿終於卸下名媛偽裝，聲音也連帶著尖利起來：「我去搶？我這是為了誰啊？！你每天畫這些破玩意兒能有什麼出息？！」
小孩迷瞪著眼，「唔」聲，哼哼唧唧的肆無忌憚撒嬌：「好累呀，背我嘛。」
常梨問：「能，爺爺要幫我實現嗎？」
至於她那個小叔叔，估計又得凌晨才回家，都不會發現她不在，指望不上。
常梨從來不傻，甚至在14歲的時候就已經比常石霖更懂戰略，學會徹底運用自己的優勢。
許寧青偏頭看了眼身側的少女，上車沒多久就已經闔著眼睡著了，睫毛纖長濃密，在眼下鋪成一個扇形陰影。
他看著常梨抹完了眼淚后又扯著書包背帶原地蹦了兩下，誇張的深呼吸，便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一蹦一跳的重新進了學校。
常梨應聲立馬打開了窗戶，很興奮的對他揮了揮手：「小叔叔！」
小孩嘿嘿嘿笑著，小腦瓜聽話往後縮回去一點。
白懿看著她動作蹙眉：「你倒是淡定，你每天就搞這些沒用的以後怎麼繼承家業，你真當老頭子傻到把公司交到什麼都不懂的人手裡嗎？」
車開到門口，許寧青下車繞到另一邊，叫了常梨兩聲。
又想起下午時小孩偷偷摸摸低著頭抹眼淚的樣子就一陣皺眉，當時他沒過去不過是覺的這時候常梨大概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的自己，可電話不通家裡沒人讓他一下子腦中冒出些不好的念頭。
男人什麼都沒說，拎起外套就直接大步走出了宴會廳。
房濟發現他的心不在焉：「怎麼著啊許少，你這是從哪個溫柔鄉里爬出來還虛著呢？」
憑什麼給他們。
他抬手揉了把她的頭髮，摟著人肩膀把小孩帶進車：「走了，回家睡覺。」
大家聚在一塊兒談天許寧青也沒再參与，最後還是拿出手機頭一回給常梨打了電話過去。
常梨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就白hetubook.com.com懿這功利又毫無藝術細胞與尊重的性子，當初是怎麼吸引到常石霖那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的。
常老爺子和奶奶向來最疼愛這個乖巧漂亮的孫女。
常梨挺不喜歡跟人提及自己父母的事的。
常梨睨著白懿，覺得好笑，自己選擇嫁的人，都明目張胆到這份兒上了也不選擇離婚，只是特地千里迢迢找她，就為了讓她再去加固加固爺爺心裡頭的那道防線。
聲音是陌生的。
常梨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經常吵架，再長大一點后常石霖就不常回家了，他在外面養了個女人，這是常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
學校的鎖門系統是一體的，到時間就落鎖，李欽給的那把鑰匙到這會兒已經沒用了。
這個點學校門都已經鎖上了，她走過去拽了拽畫室的門，果然也已經鎖上。
？這小鬼睡不醒怎麼跟喝了假酒一樣？？
「許總，要不要我把常小姐帶過來？」司機問。
許寧青有點包袱，不想像個傻子似的站在樓下大聲朝上面喊，於是把交流的工作全部交給了司機。
許寧青抬眸看了會兒，也忍不住輕笑一聲：「蠢。」
而另一邊，許寧青趕到酒會時還是遲到片刻，立馬就被人圍著連罰了三杯酒。
「手機怎麼關機？」
她說完便直接下車甩上車門。
大概過了一分鐘，小孩臉上才出現鬆動，她低下頭，努力將眼睛睜大不讓眼淚掉出來，可最後還是迅速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
許寧青扯起被子隨便蓋在小孩身上，準備出去時瞥見丟在床腳的書包，拉鏈沒完全拉上，粉色信封滑出來。
她的父親常石霖是上流圈裡出了名的敗家子，也是常老爺子這大半輩子拼下來的名聲中的唯一污點。
許寧青掃了他一眼，淡聲：「不用。」
好在車一開進學校就看到藝術樓二樓突然亮起的一盞燈，司機繞路過去，在樓下喊了一會兒小孩就在窗邊探腦袋了。
看起來像是受了委屈卻又傻乎乎開心和-圖-書的缺心眼。
常梨從前趕稿時經常要畫到很晚，也不是沒在畫室睡過，就是學校這畫室不經常有人來，一股味道不太舒服。
常梨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
常梨抬眼：「那你去搶啊。」
許寧青輕嗤：「我能嚇到什麼。」
沒打通，關機。
她直起身，屏息，緊接著又是一聲：「——常小姐！」
常梨當時面不改色的繼續點燃了14支蠟燭，許願吹蠟燭，看上去絲毫沒有受那出鬧劇的影響。
晚上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她就穿著件短袖，許寧青撈起自己那件外套丟到她腦袋上。
可許寧青見過小孩附在人耳邊嘲諷的模樣，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從白懿車裡出來時也一副冷漠樣子，肯定不是溫順聽訓的那個。
這次聲音清晰，不過這個聲線是陌生的。
在她14歲生日那天，常石霖送了她一個「驚喜」，他抱著他那個私生子來見常老爺子，大概是想走當初白懿被接受的戰略路線，用孩子來讓常老爺子接受他養在外面的那個女人。
司機也看的心疼：「許總，現在怎麼辦？」
「把廣播關了。」許寧青說。
常梨蹭的一下站起來跑到窗邊，腦門兒往窗玻璃上擠。
當時常老爺子就問她：「梨梨許了什麼願望呀，看看爺爺能不能幫你實現？」
旁邊站著的司機正仰著頭，手在嘴邊做出小喇叭形狀。
九月的天，即便到下午這個時候也依然悶熱異常，常梨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周圍的街道，從書包里翻出手機，猶豫片刻又重新放回去了。
五分鐘后，小姑娘就背著包蹦蹦跳跳下來。
男人腳步一頓，蹲下來，修長骨感的手指夾起其中一封信。
許寧青：「？」
許寧青蹙眉，聲音磁沉，再次無動於衷的把人扒拉下去：「自己站好了。」
「爺爺讓常石霖和他兒子住下了？」
常老爺子笑道：「當然了，梨梨要天上的星星爺爺也給你去摘。」
說罷便直接攬著人的脖子半拖半抱的往電梯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