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妞，你的臉真大。」蔣小姜笑著拉了拉董夕希的手指。可是董夕希顯然是被她的這句話雷到了，保持著那副好像看了驚悚片的面孔掏出口袋裡的鏡子，說，「有沒有搞錯啊，我可是連續在用那個瘦臉霜的，還說我臉大！」

蔣小姜。

是自己的名字，現在卻那麼刺眼地存在著。

屬於立夏的聲音。

她抬起手臂擦拭著臉上的雨水，推開虛掩著的木門，跑進了屋裡。屋子裡的酒味已經被滿屋的菜香所沖淡。

按照分數排名而寫的名單，更是不費餘力地昭示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呃……」蔣小姜明顯感到自己的大腦要脫線了，「我記得奧運會上的那些禮儀小姐都是大臉妹，其實你也有這個特質的。」

她左右望了望，像在觀賞一次大型的自由表演。有人歡呼，有人搖頭，也有人傷感流淚，而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尋找柯睿熙。他也沒有擠進人群去，而是被三三兩兩的人群圍繞著。成績很拔尖或者工作很出色的人總可以相互引導成一個派別，站在那些人中間的柯睿熙可以高談論闊自己的理想或者未來，人們已經習慣用羡慕的目光追逐他的軌跡。毋庸置疑的，像他們這種人根本不會去恐慌，不會去擔心如果做題的時候答案都沒有貼合得分點，應該怎麼辦。他們似乎是那種為了考試而生的人，寫出來的答案總可以與參考答案的樣子那麼相像。

蔣小姜一路瘋跑，掠過商店、銀行、美食屋，所有的景m•heｔｕbook•cｏｍ•com物被投擲到更遠的地方。

手機瘋狂地在身邊叫喚著，她沒有去看，沒有去動，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兒。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她等待的是死亡，安靜地死去……

呼。呼。呼。

就算是無心之舉，為什麼不能在放榜之前就完成不光彩的舉動？

「哪裡哪裡！」董夕希已經把蔣小姜之前說的話忽略過去了，牢牢地抱著那句「奧運會上的那些禮儀小姐都是大臉妹」來安慰自己，用一雙手捧住小圓臉，做了一個小豬的表情，「現在呢？現在大不大？」

比別人的都明顯，比別人的都奇怪。

「咦！我才不做電燈泡呢，你肯定和柯睿熙一起來的！」

「小姜，」突然有一張小圓臉進入了她的視線，董夕希站在她的左側，小圓臉擋住了一整片天空，「我找了你很久呢！你怎麼在這裏？」

「當然是你啊，別人關我什麼事。」

模糊的視線中，隨風搖曳著的紅燈依舊靡暗、曖昧地亮著。有人停在那棟小樓房前面撐著傘站立著，似乎是被她的腳步聲驚擾了，匆匆地轉身離開。

三個字擺放在那裡，這麼不自然地站立在一堆名字中間，那麼不合群的三個字。

更何況一份列印體的名單，只有一個名字用特殊的筆跡區別開。

對著天空也能幻想出柯睿熙的腦袋，蔣小姜要是有了這樣的大腦就應該試著去背誦圓周率的后一百位數字。可是她的記性明明那麼差，那些所謂深刻和*圖*書的也是圍繞著某些人某些事展開，這大概也算是可悲的。

媽媽分不清女兒的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我怎麼了？」

「柯睿熙的媽媽怎麼眼光那麼好啊？」董夕希正準備仔細看看蔣小姜的雙肩包時，蔣小姜以同樣好奇的眼光看著董夕希，說：「咦，你不是說早上來看名單的嗎？要是知道你下午來，我就跟你一起了！」

「早上我來看名單的時候，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不知道。妞，你別考我了，夏天我根本沒能力去思考。你說跟誰有關的吧！」

「嗯，早上我差不多是第一批來看分班名單的，那個時候教導主任臨時把你的名字劃掉了！」

知了潦倒地唱著寂寞的歌，汽車在交叉的十字路口|暴躁地鳴起喇叭，雨水從低垂的雲層中宣洩出自己的憤懣。夏天的天如同深不可測的人心一樣。

「蔣小姜！」

可是柯睿熙，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蔣小姜的腳步狠狠地踩在柏油路上，好像這黑漆漆的地面就是柯睿熙的臉。

媽媽在廚房裡炒著糖醋裡脊，濃濃的醋味與甜甜的紅糖味纏繞在一起。大概是聽到了推開門的聲音，媽媽露出了半張臉，額頭上還冒著點點的汗珠。

穿過小巷，下雨時更加糟糕的地面，坑坑窪窪地被填滿了污水。

「嗯……言姨送的。」蔣小姜又想到了自己將到的生日，垂頭喪氣地說。

現實無法被理想化，理想卻能被現實破除。

「就是因hetubook.com.com為擔心早上人太多，才選了下午的時間，怎麼人還是那麼多啊！」不知道是誰那麼說。

「小姜啊，是不是被媽媽說中了？A班吧？」媽媽說話的聲音笑呵呵的，就像一年前蔣小姜考進了聯高似的喜慶。

就算你對自己分班的情況十拿九穩，也不能對我不聞不問啊。蔣小姜有些鬱悶地用手指在空氣中畫著圓圈，一個接連著一個，卻始終沒有離開一個點，那個點好大，是柯睿熙的腦袋。

與柯睿熙並肩時需要半個小時才能走完的路程，現在只要十幾分鐘。小說中故意捏造的情節很容易就可以拆穿，就像此時的蔣小姜，明明很快可以走完的路，在與柯睿熙一起走的時候，就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身邊的人好像都在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蔣小姜握緊拳頭，轉過身，跑到柯睿熙的面前，把手裡的雙肩包甩到了他的身上，說不出一句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淚充滿了眼眶。

最初是董夕希的聲音，後來被柯睿熙的聲音蓋過去了。蔣小姜可以在短時間內想象到董夕希紅著臉，連她到底怎麼了的解釋都說不清楚，然後柯睿熙會放棄聽董夕希解說下去，跟隨著董夕希的腳步跑過來。

蔣小姜皺了皺眉頭，腳下的水泥路正不斷地往上冒著熱氣，臨近於傍晚的時候，大地就會開始吐出這一天吸收的熱氣。

董夕希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間想起了自己找蔣小姜的原因，好像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要告訴她似的，把她和*圖*書拉起來，站到一邊去，神秘地說：「對了！我有事找你啦！我一大早就來了，我跟你說啊，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不是啦！」董夕希急得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壓低聲音，「是從B班改成了A班。」

董夕希心滿意足地看著蔣小姜，眼尖的她也看到了蔣小姜抱在懷裡的雙肩包，扯出一點，說：「哇，這麼好看，新買的啊？」

其實有時候人只要願意發一下力，就可以完成那些想去做的事情。現在就算是人山人海圍在公告欄之前都沒有關係了，蔣小姜完全像一頭牛衝進了人群里，趴在公告欄前面，在A班的位置尋找著自己的名字。

她聽見自己的喘息聲，眼淚從眼角不爭氣地脫落，像剝落的玉米粒，一粒一粒，串聯成線。

「不信你去看看，他是用毛筆塗掉的，然後在A最後一行那兒補充上去的。這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以此為中心的緋聞一定又會擴散開來。小姜啊，你又要做女主角了。」董夕希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雖然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是誰會喜歡這種事情啊，她還是很同情自己這個死黨的。

蔣小姜的臉部表情一下子抽搐住了，「好小好小！」

但蔣小姜不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她推開董夕希朝著人群走去。

蔣小姜無奈地敗下陣來，退到了人群後面。

「小姜！」

沒等媽媽說完，蔣小姜就像大逃亡一樣，飛快地跑上那個屬於自己的小閣樓，迅速緊閉的小木門在分秒之間隔絕了媽和圖書媽擔心的聲音。她濕漉漉地躺在地板上，頭髮上的雨水滑過額頭，最後「滴答」一聲滴在了她的耳邊。

蔣小姜坐在台階上，將背上的雙肩包拿下來，抱在胸前，視線一點一點地調高，最終停在鉛灰色的雲層上。原來天空這麼寬闊，可是再寬闊都被同一種哀傷塗滿了沉痛的色澤。

可是個子不夠高，不足以穿過一個個人頭看到公告欄上的字。或者說還沒有瘦到跟一根竹竿一樣，擠進人群站到公告欄前面。

就算是小動作，為什麼不能做得隱晦一些？

「什麼？」

……

為什麼我必須要以如此不光彩的手段才能停留在你的世界里，而你卻不能為我放棄天堂，來到人間？這些問題也不是第一次浮現在我腦海里了，只是每一次以這樣的姿勢出現的時候，內心又會再一次激起波瀾，甚至一次比一次洶湧。

「不會吧？我早就寫了文科更改為理科申請書，他現在才看到嗎？」

擠滿了人群的公布欄前，蔣小姜踮著腳，焦急地尋找著自己的名字。嘴裏說著無所謂，心裏卻比誰都希望一切如自己所願。

為什麼？

「啊？」蔣小姜驚訝地張開了嘴巴，腦海里第一個出現的就是言姨。

「外面下雨了啊！早知道剛剛應該給你送傘的！快點去洗個澡，不然等會兒感冒了……」

蔣小姜笑著乾脆站到了安全地帶，原來大家都那麼想。那麼就等待人潮退去之後再去看看吧。反正結局都已經寫在書上，又何必去在乎是不是早一些翻到那一個頁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