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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是白得發黑的運動鞋，另一雙是洗得發白的牛仔布鞋。

只是一句話，卻像水中洇開的墨筆拿起后，澆過乾澀的心田。

高二理科A班在二樓的第一個教室。

所以說，原本就應該讀文科吧，是為了能夠有聽起來足夠說服人的理由，才選擇了與初衷相悖的理科吧……

——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填寫完文理科志願。

錯雜的聲響中，有咿咿喔喔的聲音。

那時候也並沒有想過理科班不止一個，如果不是在同一班會怎麼樣。

學校還是要去，書還是要讀，哪怕蔣小姜的臉皮真的沒有厚到這種程度，但這個社會，一直都是適者生存。為了讓自己進教室顯得不那麼難堪，那天早上才六點她就出門了，心想早一點鑽進萎縮的軀殼中，那樣至少會減少一些有色的目光碰撞。

確實有一張空桌。在第三組的倒數第一。

「那樣如果你有什麼不懂的話，我還可以幫你補習呀。」柯睿熙沒wｗw.hｅtuboｏk•cｏm.com有表情的臉，像是一下子盛開了陽光，明朗地笑起來。

自然地走過去，把書本一股腦兒地堆在課桌上，然後一本一本理好。折了的書角用手壓平之後會在上面加上幾本書，施以加重。她習慣性的要在每本課本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翻開書扉時，看到已經書寫端正的「蔣小姜」三個字，眼中還是藏不住驚訝。

「我的夢想是做設計師，呵呵，不過，你知道……我爸爸媽媽希望我像他們一樣做學者……」董夕希的表情有些哀傷，不過她很快又明朗地笑起來，然後趁著小姜不注意的時候搶來被她壓在手掌下面的志願表。

「嗯，好啊！」

「報了文科還是理科？」柯睿熙問。

就是那個時候，董夕希把嘴巴輕輕地靠近她的左耳，說：「小姜，你是不是想和柯睿熙一起？」

「為什麼呢？」蔣小姜問。

女孩子總是追根究底地想知道所有事情ｈetuｂook.ｃoｍ•cｏｍ的原因，希望從那些不經意之間抖落的話語中，尋覓到一絲絲自己想要的線索。比如說不舍，或者習慣，還是青澀的戀事。

「……文科嗎？」柯睿熙猜道。

「胡說八道！」她隨手撿起一本練習冊，擋住瞬時變得通紅的臉龐。

腦海中旋轉的黑膠片，被時光老人鑲嵌進了攝影機里，旋轉的鏡頭，由近景緩慢地搖到更遠的地平線，沉魚中的落日，每一分每一秒牽動的夏光，折射進青春的萬花筒中。

只是蔣小姜曾經想過能夠坐在一座明亮的房子里，有一個很大的冰箱，冰箱里裝滿了各種食物，蔣小姜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自由撰稿人，待在自己封閉的空間里寫著那些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餓了就有足夠的食物能夠填滿肚子，當無數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捧著書讀到她寫的文字時，都會去幻想蔣小姜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這樣就足夠了。

「你猜呢？」蔣小姜和*圖*書賣關子道。

最後停在高二理科A班的門口，用來粘貼小通知的那面牆壁上，小份的分班名單還沒有被撕去。不用走進，只是在距離兩米外的距離，都可以清楚地辨認出最後面的那三個字和其他的五號宋體字有多大的差距。

「小希，你的夢想是什麼？」蔣小姜轉過身來問坐在她後排的董夕希，「填寫志願就是為了離夢想更加接近，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填起志願來也更加肯定哦！」

蔣小姜斜著目光向上望過去，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懷抱著期待站在底樓向上仰望這個教室左邊的那個教室標牌——高二文科A班。

「你填什麼？文科？理科？」每個人都討論著這個問題。

鏡面上有一層盛夏熱氣迷濛起的霧氣，但至少可以看清某一條熟知的小巷，以及兩雙顏色鮮明的鞋子。

一前一後，隔著交錯的距離。

她挪開自己用手遮掩住的那個選項，「文科」兩個字被重重地劃去，和-圖-書蔣小姜低下頭，壓下去的視線的餘光里打量到柯睿熙認真地在紙上演算著習題，窗外的榕樹藤上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曳著沉重的身姿。只因為之前偷偷瞄到柯睿熙的填寫表，看到他在「理科」那兒打了一個勾。

「噁心！」指著那三個字聯想到柯睿熙握筆時的力度，以及這些看似假惺惺的關懷，都會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那麼，到底哪些話才是真正從內心流露出來的呢，是喜歡還是厭惡，抑或是更加複雜的感情，這些都是沒有認真想過的問題，每一次都認為問題還是等到出現了之後再去思考會更符合實際一些。

可是當蔣小姜的腳步向理科的教室每挪近一步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好像距離這個夢想越來越遠了，當自己的嘴裏背誦的是複雜的化學公式，而不是文縐縐的古詩詞時，蔣小姜覺得這一切更加明顯了。蔣小姜從來不敢對別人透露關於這個夢想的隻言片語，不僅僅是怕被嘲笑，更重要的是聽說hetｕｂｏok.cｏm.ｃｏm願望說出來的話，就不會實現了。

清晨的聯慶高中靜謐中有輕微的蟲鳴，蔣小姜再一次仰起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高二理科A班的標牌，彷彿一眼萬年，怎麼也望不|穿落葉抖落的寂寞。

蔣小姜輕輕地推開前門，站在與講台齊平的位置，目光向後移，一個人都沒有的教室沉浸在空絕的寂寞中。幾乎每張課桌上都擺放著課本，這樣就好，如果哪一張沒有人大概就是自己的了。蔣小姜向教室的后黑板靠近，停在最後的小通道，背後異常冰涼的黑板上，矇著一層擦不盡的白斑，像一塊又一塊磨蝕的傷疤。

順著樓道走過去，想到了發生在「曾經」的事情。

那麼，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不明確，也不清晰。

背著書包走上階梯，每一步都是沉重的。吸了吸鼻子，鼻腔里充滿著校服上的肥皂水味兒。

是這樣嗎……

一雙腳那麼大，一雙那麼小。

看到高二文科A班的時候，蔣小姜不由得回想起填報文理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