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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子打跑了。」

喬琛不願再去多想，他終於還是瓮聲瓮氣地說道：「走吧。」

楚楚坐在車上，手臂只要晃一晃就疼得要命，喬琛坐在她身邊，一會兒躬著身子閉著眼睛自顧自地不知道喃喃著什麼，一會兒手扶著額頭，滿頭大汗，彷彿受傷的人是他似的。

楚楚也願意叫喬琛欠著，欠一次，欠兩次，很多很多次，她有耐心等著，私心裏也希望他能原諒她。

楚楚看向他, 那眼神彷彿用了所有的力氣。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愛他嗎？

「唔。」

陸川沒說錯，他就是傻逼。

楚楚低頭對她道了聲謝，然而還是搖了搖頭。

喬琛用力掙脫醫生護士的拉扯，指著陸川臭罵：「老子就不該給你打電話，你討厭死了！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討厭的傢伙！」

「我……還是先去給你拿葯。」他說完腳底抹油離開。

「痛。」

「你是喬楚什麼人？」

「操。」

楚楚連忙阻止：「不用……」

越想，越覺得方。

「傻逼玩意兒」幾個字還沒說出口，陸川頃刻間在她幽深的目光里感受到森森寒意。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慢慢行走在滂沱的大雨中，黑色的傘面不動聲色地……朝著她的方向傾斜了很多。

喬言商知道了，楚雲袖勢必也會知道，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喬琛，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楚楚甚至都能夠想象她來醫院鬧得不可開交的場面，想著，就挺心累的。

他好生氣，整個人都在冒煙。

喬琛粗聲粗氣：「一定要！」

陸川氣結地看著楚楚，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喬琛，能讓她如此縱容。

額頭上的口子有鮮血滲出來，沾染著她的眼淚，將她的臉染成了花貓，她哭得更厲害了，身體一抽一抽的像是喘不上氣似的，傷心得好像這個世界都要拋棄她了。

誰知道呢？

「幹嘛？」

二十分鐘后，陸川匆匆趕到醫院，恰好遇到了取完葯的喬琛。

楚楚對她道了謝，目送她消失在霧蒙蒙的雨中，她才邁著步子慢慢地走出去。

誰說不生氣……

「他給我道歉了。」

「才不！」楚楚瞪了他一眼。

「幹嘛！」

「我帶你去醫院，忍一忍。」喬琛又將她的身體提了提，抱穩了繼續往外跑，儘可能不碰她的右臂。

他只是想嚇唬嚇唬她，不是故意要害她摔下去啊！

喬琛不明所以, 愣愣地問：「啥？」

兩個大男孩在醫院的樓道上扭打起來，引起一陣不小的動靜，路過的醫生和護士連忙過來拉架，好不容易才將情緒激動的兩個人拉開。

楚楚當然搖頭：「不行。」

「不用喬叔叔……知道。」

喬琛呼吸一頓，鬼使神差地跟楚楚對視了一眼，楚楚尷尬地移開目光。

陸川朝著他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喬琛預感到不妙，和-圖-書本能地想躲，陸川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他的衣領，直接將他抵在了樓道的扶手上。

喬琛連忙鬆手, 顫聲說：「可……可能骨折了！」

楚楚正要反駁……等等，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嗯。」

喬琛整個人被他按在樓道口，他用力掙扎了幾下，卻掙不開陸川粗壯有力的手臂，他的力道簡直大得可怕。

「楚楚，一塊兒走咯。」

這一聲粗口加拳頭刺|激了喬琛的神經，他突然暴起，推開陸川，沖他吼了聲：「你嘴巴放乾淨點！」

跟她較什麼勁！

喬琛又懊惱起來，看著她哭，他的心給揉成了一團爛泥，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醫院，楚楚在骨科檢查，喬琛還是不大放心，在走廊上來回兜了幾圈，焦急不已。

「叫他來。」楚楚說：「可能會出人命……」

陸川更生氣，還有點吃味：「喬琛就可以，我就不行！」

良久，她說：「你客氣了。」

她不習慣跟人一塊兒走，她們寢室四個人，另外三個上學放學總是一起，但是楚楚卻是獨行俠，並不是她們孤立她，而是她拒絕她們。

見楚楚望過來，喬琛連忙轉身匆匆離開。

只要他稍稍一鬆手，喬琛就會摔下樓梯。

喬琛打了個寒噤，還真是，陸川叫過來，他多半會死得僵硬。

喬琛抓緊了陸川手腕的袖子，臉色發白，回頭看了看身後陡峭的樓梯，還是服軟了。

「不用。」

楚楚不大好意思地紅了臉，跟抓了燙手山芋似的，連忙放開了他。

然而，她還是走得慢。

「喂。」陸川叫住他。

她不大確定地又望了幾眼，方才確定，站在樹下的人，是喬琛。

「草你媽的走路不穩！」陸川爆了聲粗口，將喬琛往牆上狠狠一撞，拳頭就這樣揮了過來，打在他肚子上。

大門口攔到一輛計程車，喬琛將楚楚抱進車廂里輕輕放好，驚慌地沖司機道：「醫院！快點！」

她臉朝下蜷著身子半跪在地上, 嘴裏低低地呻|吟，背部微微抽動著，掙扎著想要起來。

「你現在還難過嗎？」她低著頭緊繃著臉, 沉著聲問他。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你還要……怎樣？」

喬琛緊繃著臉，默不作聲。

「對了，我準備給陸川打個電話，叫他過來。」

陸川額頭上青筋都要暴起了，壓低了聲音叱問：「喬琛，我也把你丟下去好不好？」

身後，薛棠棠已經將自己的傘撐開：「你也不方便，我給你撐傘。」

「順路接我？」

還難過嗎？

心裏那點氣，就為著這一張紙，煙消雲散。

護士見他這樣，拿著單子說道：「男朋友吧，這可不行，單子上需要家長簽字，聯繫家長吧。」

兩個人于樓道間狹路相逢。

「很好玩的，來試試啊！ｈeｔｕbｏoｋ•com.ｃｏm」陸川氣得聲音都在抖。

喬琛回過神，愣愣地看了看衛生紙，別過臉，猶豫著沒接。

「什麼？」喬琛不解, 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 她從來沒有這樣瞪過他。

他皺著眉頭，垂首，看見她笑時虎虎的小兔牙。

然而，尋求別人的幫助對她而言，似乎比這還要困難十倍。

就算再怎麼討厭她，這次做得都過分了。

喬琛感覺良心還是有點痛，他又看了楚楚一眼，覺得她也並非面目可憎，他悶聲說：「等你好了，我也讓你推一次。」

楚楚的身體連帶著笨重的行李箱, 一齊摔下了階梯，雖然只有幾步之遙, 但她還是重重地摔在了木質的地板上。

喬琛並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走，忽而感覺到自己的袖子彷彿又被拉起來了。

「因為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突然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

陸川常說，欠著，都是情，將來還。

喬琛不自然地咳了聲：「就是剛剛去食堂吃了個早飯，路過這裏而已！」

陸川無語地看著她，輕輕敲了敲她的小腦袋，憤懣地說：「我打你一拳，再給你道歉，行不行？」

喬琛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幾句，拿著單子出去付費，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叮囑楚楚：「我去給你買葯。」

楚楚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勾在他的脖子上，腦袋輕輕搭在他肩膀的位置，皺著眉頭緊閉著眼睛，帶著哭腔低低地說：「痛死了。」

「骨折？」

走了幾步之後他偷偷回頭，卻發現楚楚竟然追了上來，還脆生生地喊他：「哥！」

這時候了，還吵個鬼啊！

陸川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冷聲道：「說得好像我不討厭你似的，傻逼喬！」

喬琛踟躕了會兒，終於接了過來，打開包裝，扯出一張潔白清香的紙張。

陸川陪著楚楚走出醫院，楚楚偷偷看了陸川一眼，他臉色綳得很緊，看樣子超級不爽。

陸川脖頸間性感的喉結艱難地上下動了動。

楚楚其實心裏對喬琛有氣，但是看著喬琛後悔懊惱的樣子，她又心軟了。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彷彿都變得無比緩慢，雨滴拍打樹葉，路畔青青的草地，偶爾傳來的一聲蛙鳴……他的世界靜了許多，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他的心底蔓延開來。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就像秋日里潮濕的空氣，雖夾雜著霉腐的氣息，但卻是生命必須汲取的氧氣，他無可遁逃。

「恨我啊！」

喬琛徹底呆逼了。

醫生護士們見倆人不再打架，也都各自忙碌去了。

早上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嘩嘩啦啦，密集的雨點敲擊著這個世界，發出悅耳的共鳴。楚楚一個人拿著傘站在寢室大門口，她的右臂掛在脖子上，左臂拿著傘，望著外面的大雨，顯然有些為難。

柔軟的紙m.hetubook.com.com張接觸著她細膩的肌膚，他動作粗魯，力道不輕，給她擦了臉頰又擦鼻樑，最後還小心翼翼在她額頭破皮的周圍點了幾圈。

「是啊！喬琛不就一……」

「才不是！」

「我不管你有什麼感受，喬琛，我把話放在這裏，今天這種事，如果再發生一次，我真的會把你從五樓扔下去，就像當初你扔她的書包一樣。」

喬琛還是給陸川打了個電話，他肯定比他懂一些。

楚楚閉上了眼睛，眼淚星子跟著滲了出來，雖然知道喬琛說的是氣話，但是聽著還是難受，那些話，一字一句，錐心刺骨。

喬琛憋悶地回過頭去，不再理會這傢伙。

「大……大舅子。」

給她擦了汗，喬琛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摸出手機：「我給爸打個電話。」

「陸川，你……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喬琛沒辦法了，只能順著她的節奏，信步悠哉地踱著步子。他從來沒給別人撐過傘，也不大會照顧女生，所以也只顧著自己，一路走過來，楚楚半邊衣裳都淋濕了，而喬大爺渾然不覺。

這一回，他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掙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任由她牽著往前走。

喬琛的心狠狠一緊，三兩步跑下樓扶起楚楚。他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地喊道：「你有沒有事啊！有沒有事！」

她就這樣站在門口，掙扎著用一隻手往上撐開傘面，嘗試了好幾次，失敗。

她咬牙忍著痛，一隻手艱難地摸出衛生紙遞給喬琛，讓他擦擦汗。

無可否認，喬琛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地戳了一下。

宿舍區並不在校門和教學樓的必經路上，什麼樣的路能順到這裏來？

因為他是她的兄長，血脈相連？

十一過後，連著一段陰雨天氣，空氣中也漸漸泛起了初秋的潮濕味道。

不過楚楚走路比較慢，而喬琛卻是習慣性地邁著大步子，走了兩步就把她給甩在了傘檐外。

他說，是她大哥？

喬琛一碰到她的手臂，楚楚又尖銳地叫了聲：「……痛！」

楚楚緊皺著眉頭, 右臂呈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在他做了那麼多討厭和混賬的事，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王八蛋。

一隻手很難將傘撐開。

她目光上移，感受著喬琛粗魯的動作，感受著紙張一點點貼合著粘膩的肌膚，楚楚輕輕地屏住了呼吸，甚至連手臂的疼痛都忘記了。

楚楚連連點頭，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楚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喬琛，喬琛故意不看她，臉色有些泛紅。

然而他還沒說完，楚楚已經收掉了自己的傘，然後鑽進了他的大黑傘里，抬起頭來羞澀地沖他笑：「手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帶我走？」

「喬……喬琛。」楚楚戰戰兢兢地改叫他的名字，問他：「你怎麼在這。」

沒多久，和圖書護士招呼喬琛，喬琛走到科室門口，看到楚楚手臂已經被包紮了起來，掛在脖子上。

興許他是誤會了。

「傻逼喬？」她問。

楚楚扭頭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

喬琛包里也有錢，付醫藥費綽綽有餘，索性也不再堅持，兩人沉默了會兒，喬琛憋了很久，終於還是輕聲道：「對不起了。」

「有時候我真的不懂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不管大人做錯了什麼，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你心裏難過，有氣有火要發泄，你可以找你爸，找她媽，可你最不該欺負的人就是她，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這次是我不對，無話可說。」

陸川三兩步追上她：「傻逼喬那樣欺負你，你就不跟他生氣。我對你掏心掏肺，你還跟倉鼠似的，高興了讓摸一下，不高興就咬我……」

喬琛氣息不穩：「你不是我，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楚楚頭上貼了一個白色的補丁，從創口處理室出來，看到陸川身長玉立地站在牆邊，一隻手揣在兜里，另一隻手拎著一袋葯，臉色低沉得可怕。

傘翼很大，他走在前面，楚楚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楚楚又給他遞了遞。

楚楚垂下頭, 緊抿著嘴，臉色因為手臂劇烈的疼痛而變得慘白不已。

「你來了。」

他看了她一眼，心一橫，像做了個重大決定似的，終於還是附身湊近她，給她擦拭了額間細細密密的汗珠和眼角的淚花。

「我帶你去醫院。」

喬琛回頭不解地看向陸川，陸川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拎著小葯袋，喃喃說道：「我跟楚楚從小就認識，她真的很乖。但是總有人要欺負她，以前巷子里那些小孩，撿石頭砸她，還叫她小賤貨，他們都不知道那三個字什麼意思，只是聽大人嚼舌根，才有樣學樣。」

喬琛紅著臉，快速地在單子上龍飛鳳舞地簽了自己的名字，護士說：「原來是兄妹，長得還真挺像，龍鳳胎吧？」

恍然回想起陸川那天的話。

楚楚的心跟著顫了顫。

喬琛哼了聲，氣呼呼地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彷彿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回來，將手裡的葯口袋砸陸川身上，狠狠說：「她的葯！按處方吃！」

她忍著疼，斷斷續續地說：「堅持多久，說服自己……不要恨你。」

「也就你喬琛，她是心甘情願被你欺負，讓你發泄讓你解氣。」

「順路。」喬琛目光不自在地斜向一邊。

「我……」

他注意到人沒跟上來，只能又退回去重新給她撐傘，嫌棄地說：「你就不能走快點？」

雨滴拍打著傘面，滴答聲密密麻麻，楚楚剛走了沒兩步，就在寢室樓不遠處的大樹下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忽而，他感覺到自己衣袖被抓了一下，下意識地垂眸，看到她伸出肉肉的小手，和_圖_書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他媽也沒想真的把她撞下去！」喬琛喘著粗氣，憤懣地解釋：「我真的是不小心！我就想用球嚇嚇她，你以前還不是經常對老子手滑！我哪裡知道她走路都不穩的……」

陸川回頭見到她，陰雲密布的臉色又籠上幾分關切，他三兩步朝她走過來，伸手輕輕摸到楚楚的胳膊肘，又托起她的額頭檢查，額頭上的小補丁叫他心疼極了，恨不能再補喬琛幾拳頭。

好痛, 全身的骨頭都好像要碎了。

薛棠棠利落地幫楚楚撐開傘，遞給她，說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看著楚楚痛苦地蜷在地上，他懊惱又愧疚, 煎熬不已。

「哥呢？」楚楚看向走廊左右：「他說給我拿葯。」

「我是她……」

「別亂叫！」喬琛回頭狠狠地說。

「蠢兔子，你什麼時候，對我能有對他一半好。」

喬琛抓著單子，站在藥房小窗口邊排隊開藥，看著醫生寫的診斷報告，心裡頭沒著落，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楚楚手臂都骨折了，不告訴家長真的可以嗎？萬一以後弄不好有個殘廢啥的咋辦？

話還沒說完又吃了陸川一拳頭，喬琛也不甘示弱，抬腿朝著他的肚子踢去。

「啊！」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只見她額頭上磕了一條口子，擦破皮，出了點血但不多, 掛在臉上像一條蜿蜒的毛毛蟲。

喬琛被她盯得發毛，脾氣跟著上來，沖她吼了聲：「我巴不得你恨我！我們兩個最好就是當死對頭！你死我活的那種！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掐死然後我再自殺，我們誰都別好！一起下地獄，都別安生！」

楚楚盯著陸川沉靜地問：「你說，我哥是……什麼？」

楚楚扭過頭去沒理他。

楚楚知道，喬琛是不想跟她單獨相處，可她，還挺想叫他陪著自己。

他恍然說出這句話，然後點點頭，堅定地重複：「喬琛是我未來大舅子！他的智商由我來守護！」

陸川冷冷地看著他：「不是不想活想下地獄嗎，別拉扯她，我陪你。」

「那時候她不會說話，甚至也不會哭，像個傻子似的。」

陸川繼續說道：「其實她不傻，她什麼都懂。別以為她就是受氣包，她不是，她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最受不得旁人的欺負，誰欺負她，她會報復的。」

「他不是故意。」

還是僅僅出於愧疚？

喬琛二話沒說，蹲下身直接將楚楚給橫抱起來，出了門一路狂奔朝著別墅區大門跑去。

「我警告過你！」

她愛他？

「不是。」喬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道：「我是她大哥，你給我簽吧。」

雖然討厭她，恨不得她立刻從這個世界上蒸發掉，但是此時此刻，看著她因為自己的過失這麼痛苦的樣子，喬琛又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