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015年,愛在日常煙火間
那是陸子初第一次去山水居,雕花大鐵門緩緩開啟,林蔭大道望不見盡頭,一眼很難看見正宅所在。
飯後空中花園,鳥語花香,兩個大男人和摩詰在客廳說話,蕭瀟上樓抱著摩詰口中的小丫頭,動作熟稔,輕哄嬰兒入睡。
顧笙笑,她不看電視新聞,不看商界動態,更不曾打聽丈夫商業夥伴,所以顧笙看到摩詰,當即就在想,能夠孕育出這樣一個孩子,父母定是語言高手。
唐伊諾低頭「哦」了一聲,又去看另外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合影照,有他、有她,有他們的兒子,還有溫月華和唐瑛。兩位母親坐在前面的長椅上,摩詰坐在她們中間,他摟著她的肩站在後面,周圍景『色』『迷』人,鮮『花』開滿庭院,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平和的微笑。
這天晚上,唐瑛打電話給蕭瀟,讓她和傅寒聲回來吃飯。唐家餐廳,蕭瀟衣著簡單,長發側編,仍像往常那般寡言少語,席間傅寒聲一直有電話,數次起身接聽,蕭瀟並不催丈夫坐下來用餐,而是在他重回席間時,寂靜夾菜給他。
2015年山水居見蕭瀟,昔日女財閥隱身幕後,雖偶爾操控集團運營,但已很少在公司走動,所以陸子初看到的蕭瀟,洗盡鉛華,雖懷孕數月,卻依然氣質高雅。
傅寒聲示意陸子初左轉,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古色古香,木匾上寫著兩個大字:「茶韻。」
陸子初不期然想起了他的妻子顧笙,泡茶時也是這樣的姿容,眼神清漠高遠,潔凈美好。
趁她懷孕還在孕中期,他也曾帶她外出旅行過,只有他和她,拋下所有事,來一場無憂之旅。四月去迪拜,很不巧他生了一場病,酒店裡她脫下他的衣服和鞋子,擰了熱毛巾幫他擦臉,擦身體,貼著他的額頭,眼裡隱約漂浮著薄薄的水光。
——我愛你,遠在你質疑我是否愛你之前。2007年,一個比我大10歲的男子走進了我的生命,成為了我人生里的一片天,但2009年的時候,我忽然害怕他會老去。他也終有一天會老去,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強勢有力。別怕,我來保護你……
2014年,她第二次懷孕,預產期是2015年秋末,她在孕吐期間,依然面帶微笑,拉著他的手說:「是個乖巧的孩子,比起摩詰,聽話多了。」
他說「好」,在他輕柔的絮語中,困意來襲,墜入睡眠前,隱隱聽到他在她耳邊呢喃:「曾經,履善默默愛過一個叫阿媯的女孩,愛到他現在,他未來,這一生,都只能愛她一人;他把這稱之為一種福。」
這是一座安靜,隔絕外界塵囂的龐大莊園,看得出來主宅男女主人都是熱愛文房四寶的高雅之士,外界都說傅寒聲極其寵愛他的妻子,只消看一眼家居擺設,就能在有心上初見真章。
唐伊諾眼睛『花』了。
此生遇到一個寡言沉靜的女子,餘生陪伴在側,被他視為人生圓滿。
不再有撕心裂肺的仇怨,再次相見,一時無話,眼眸相撞間,短暫凝滯,再然後便是隔山又隔水的過往雲煙。
他聽了,抱緊她,過了幾秒,再抱緊一些。
新年到了,家家戶戶鞭炮齊鳴,唐家宅院里,唐瑛語重心長道:「伊諾,她是姐姐。」
近幾年,她幾乎每一天都在說和-圖-書「我愛你」,她用每個言語,每個微笑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我去備些水果。」唐瑛起身,背過身的時候,有水光在眼眶裡若隱若現,總歸還是心疼了。
陸子初伸手回握:「滿月宴,你若有空,不妨帶著瀟瀟一起前往英國,屆時我親自去機場迎接二位。」
這一頓飯,整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多是唐瑛和蕭瀟對談,唐瑛和唐伊諾對談,唯獨姐妹兩人,無話。
她知道,他能聽得見。在這世上,有些言語無需言明,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聽得見。
四月末,傅寒聲履行承諾,帶妻兒同往英國。提前一天到,陸子初前去接機時,妻子顧笙剛哄女兒入睡,所以並沒有吵醒她。
一張照片里:他和她似是有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她穿著式樣簡單的婚紗,漆黑長發披散,手扶欄杆一步步走下旋轉樓梯,他站在樓下等她,穿白襯衫,黑西『褲』,氣質成熟內斂,微笑的時候眼角有著極其『性』感的紋絡。
顧笙和摩詰初見,摩詰不見拘謹,是一個很冷靜的孩子。對了,嘴巴很甜。
相處方才得知,蕭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後來她們結伴下樓聊天,也多是他們在說,蕭瀟很少說話,但並不會讓人覺得沉悶,微微含笑,認真聆聽,性格安靜。偶爾望去,傅太太那麼沉默,反倒像是一個隱隱自閉的孩童,顧笙在一旁看了,竟是好一陣心思柔軟。
客廳里,唐伊諾看著蕭瀟的背影,喉嚨哽咽,難以成言。
年輕人在灶台間有條不紊的做著飯,健壯敦實,唐瑛看了一會兒,轉身去找唐伊諾。客廳母『女』聊天,唐伊諾講這些年她都去過什麼地方,說著說著,她撩起『褲』子,指著『腿』上的傷疤給唐瑛看,雖然疤痕淺淡,卻依然觸目驚心。
她看到了母親出席各種公眾場合和酒宴場所的照片,優雅知『性』,較之往年『精』神了許多。
常年離家放逐,已讓她對血緣之親心生膽怯。
「對不起。」
長發鬆松的挽了一個髻,用一支白玉簪斜插固定,作為女主人,坐在茶座間為客人陸子初斟茶泡水,笑容溫淡。
從英國回來后,生活如常,她一天大部分時間里會看書,輔導摩詰寫作業,黃昏時扯著他的衣擺一起外出散步。
「喜獲千金,我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你。」傅寒聲伸出手。
蕭瀟伸手握住顧笙,顧笙嘴角綻出笑容:「我是顧笙,叫我阿笙就好。」
她嘗試著讓自己變成一個越來越好的人,多年過去,她褪掉浮躁外衣,為人處事越發沉穩平和,卻再也沒有回過C市,甚至不曾給母親打過一通電話。好幾次,手指觸『摸』到手機按鍵,卻又最終縮了回去,如果電話接通,她又該說些什麼呢?
六月,山水居藏寶室,摩詰上午淘寶,後來回到書房,竟神秘兮兮的遞了一張書信給傅寒聲,兒子笑得合不攏嘴:「快看看,貌似是你太太親手給你寫的情書。」
男朋友是北京人,三年前初見,後來朋友相『交』,最初他並不是她喜歡的男子,也並非她喜歡的男子類型,但想法總是和現實有所出入,他在之後的三年裡,用朝夕陪伴和細心體貼,讓她越來越親近他,直到現在,她已離不開他。
自從踏進家和_圖_書『門』,唐伊諾和唐瑛就從未提起過徐書赫,似是一種心照不宣,那個人犯了很多錯,但身為『女』兒,可以怪,可以怨,唯獨不能恨。
唐伊諾坐在『床』上,空氣里似乎還殘存著蕭瀟遺留下的氣息,她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然後下樓去找蕭瀟,此時蕭瀟已找到了感冒『葯』,接了一杯水,把『葯』遞給唐伊諾,讓她吃完休息。
他叫摩詰,傅寒聲和蕭瀟愛子,小小年紀已隨父母行走二十幾個國家,擅長中文、英文和法文。他隨父母前往英國陸家做客,適才傭人上樓送茶,他聽大人講話無聊,就想跟著傭人一起上樓去看看小妹妹,陸子初想這時候母女兩人也該醒了,就讓傭人帶他一起上樓。
儘可能推掉商業應酬,晚上早點回酒店陪她,或一起吃飯,或夜間散步,或看一場別開生面的音樂劇。
月光下,蕭瀟慢慢轉身,安靜喝完杯中水,眼神冷淡,說話間少有笑容,但卻在上樓前留給了唐伊諾一句話:「結婚後,好好過日子,閑時常回來看看媽。」
她送他出『門』,體貼安撫:「我明天早上就回去。」
「一定。」
身後有腳步聲走近,一件厚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是半夜醒來的男朋友:「睡不著?」
「樓下應該有『葯』,我去找找看。」蕭瀟轉身離開。
深夜,蕭瀟口渴起『床』,路過唐伊諾房間時,隱隱聽到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她在外站了一會兒,然後推『門』進去。
想告訴他:「愛和被愛,是漫漫日常強而有力的支撐,因為有你,所以我心存感恩。」
2015年,傅家履善,兒女雙全,得妻陪伴,此生無憾。
那天,蕭瀟尋來,禮貌敲門,顧笙起身去開門。門口佇立著一個年輕女子,素顏,不施粉黛,眼神清澈,沉靜微笑,五官精緻美麗。
『春』節回去,和以往相比,唐伊諾黑了許多,離得很遠就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唐瑛,母親優雅的盤著髮髻,佇立『門』口,不時張望。
受他蠱惑影響,夢裡再次邂逅傅家履善:他眉目柔和,對她微微一笑,宛如六月夏風,無端讓人溫暖,再見他目光專註深情,隱隱克制,自此愈陷愈深。
那日,唐伊諾之所以回C市,是因為婚期敲定,需要回C市跟母親說一聲,來之前就訂好了航班,隔日回去。
吞下『葯』丸,早已是淚流滿面。
他的內心被一種強而有力的震動衝擊著,拿著信紙走出書房,曾瑜說:「太太困了,剛回卧室。」
蕭瀟笑而不語,愚忠。
摩詰上學后,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發多了起來,他偶爾參与公事,若是出國出差,也多是帶著她一起外出。
她在後面快步追著,她一聲接一聲的叫:「媽,媽」
意料之外。
山水居主宅隱藏在樹木花草最深處,外觀不見奢華,但正廳擺放的物件全都是價值不菲的古董字畫,絕非高仿擺件。
唐伊諾說:「頭痛,渾身出汗,應該是發燒了。」
顧笙醒來之前,女兒確實已經醒了,小嬰兒睜著圓碌碌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看著摩詰,兩人大眼瞪小眼,就那麼看了一會兒,摩詰忍不住笑了,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笑聲,這才驚醒了顧笙。
那是陸子初第一次正式面見蕭瀟hetubook.com.com。商界遊走,倒是時常聽說蕭瀟名諱,但因公司之間沒有利益往來,所以這些年陸氏多跟博達來往,況且和傅寒聲每次見面,都是各自公事繁忙,能吃一頓飯已是幸運,坐下來閑聊幾乎是一件奢望。
蕭瀟仍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但她會在他的誘導下說出最真實的內心,那是她從未啟齒告訴他人的私密話,這輩子她只講給他一人聽,這便足夠了。
她這樣的性子,跟那些性格鮮明的女子有著天壤之別,但他覺得好,是真的好。
血緣之親,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她微笑,摸了摸他的臉,她的丈夫很浪漫,而她多半是說不出這句話的,但她不說,她相信他都懂。
隔日陸子初離開C市,傅寒聲親自送他去機場,此行陸子初並非是返往生養他的城,而是前去英國,他妻子顧笙和他的孩子,正在那裡等他回去。
結婚多年,他送過她很多禮物,但真正被她歡喜接納的,卻都是一些手工小東西。他心血來潮用沿途花草編織的小手環;他用花枝編織的「漂亮」花環;他書寫的家常便簽;就連花朵掉落在地,他撿起來放在她掌心,都能被她細心珍藏許久……
她抱著唐瑛哭得泣不成聲,跪在地上,她說:「媽,我回來看你了,我回來了」
回家途中,她牽著兒子的手,輕聲細語的問:「摩詰,開心嗎?」
唐伊諾忽然低聲說話,蕭瀟轉身看她,落地窗外『春』日『花』樹被夜風吹動,唐伊諾穿著睡衣,光腳穿一雙拖鞋,她再次說:「對不起。」
她把他視作家人。
陸子初多看了一眼那兩個字,微笑道:「字很好。」
唐瑛拿了一塊蘋果遞給唐伊諾:「你還不知道吧?阿媯又懷孕了。」
細算下來,她在最美好的年華里嫁給他,其實並沒有享太多福。在他眼裡,她原本就是一個孩子,但有了摩詰之後,她照顧幼子,打掃整理每一個新家,烹飪一日三餐。
唐瑛去廚房給他們做好吃的,年輕人走進來:「阿姨,還是我來吧!讓伊諾陪您說說話,她雖然什麼都不說,但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念您。」
她在夢裡回復他:2015年6月夏,阿媯亦然。
早在2013年,她會自己在家做好小麵包,然後帶摩詰一起去孤兒院,把麵包分發給小朋友,而她通常會坐在樹下,微笑看著摩詰和那些孩子高興的玩耍在一起。
月光暗淡的『春』日夜晚,唐伊諾看著手心裏的『葯』丸,開始有淚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毫無徵兆,沒有任何聲音。
唐瑛眼眸濕潤,她看著『女』兒領回來的年輕人,她說好,停了一會兒,再次說:「真好。」
「開心。」
寧靜的午後,茶桌上菊花茶氤氳漂浮,裊裊飄散,察覺卧室有異,顧笙機警的睜開雙眸,觸目就是一個孩子。
聞言,傅寒聲笑著解說:「瀟瀟好書法,山水居里裡外外,匾額書法多是她一人所提。」說到這裏,傅寒聲提起陸太太,聽說陸太太書法了得,改天倒是可以讓她們見上一面,不為切磋,倒也算是志同道合了。
數月前,男朋友對唐伊諾說:「最近爸媽催婚,找個時間見一見你母親,我們就把婚事給定下來吧!」
那是一個小男孩,頭髮濃密,長得很漂亮,手腕上戴和圖書著一根紅繩,繩上系著一顆「狗牙」,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顆藏獒牙齒,是傅家寵物阿慈幾個月時脫落的牙齒,傅寒聲送給兒子,至此一直戴在他的手腕間,不曾取下。
2015年初夏,T市商業霸主陸子初前來C市續簽合約,多年不見,兩人相談甚歡,道別時,他邀陸子初明天中午前去山水居做客。
2009年,她孤身離開C市,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也遇到了很多人,每隔幾個月會給母親寄一張明信片回去,寥寥數語,告訴母親,她很好。
不久前,夫妻剛有一次短暫離別,他們在2015年決定回到C市待產,傅寒聲年後去加拿大準備搬家事宜。那天他從出口出來,她去機場接他,被不少市民認出,引起了小騷動,唐伊諾站在人群外圍,然後就看到了他和她。
這一胎,蕭瀟懷的是女兒。傅寒聲雖什麼都沒說,但周毅有次偷偷告訴她,說他老闆其實一直想要一個女兒,最好容貌性子都隨她。
後來,蕭瀟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他的「女兒」長大了,日常瑣碎讓她變成了一個生活高手,家裡花草靠她悉心打點便能肆意狂歡,一年四季熱鬧綻放,家園美不勝收。
一張照片里:『花』園草坪,兩棵粗大的樹木之間懸挂著素『色』吊『床』,她躺在上面,她的兒子趴在她的懷裡,十分親昵,母子兩人似是睡著了。
開『門』聲很小,可還是驚醒了唐伊諾,她坐起身看著蕭瀟,聽到蕭瀟走過來問:「不舒服嗎?」
闊別六年再見傅寒聲,那個面容英俊,身形高大的男人,看到蕭瀟時,眼睛被照亮,大步流星,在機場大廳里,毫不顧忌來往眾人,親『吻』蕭瀟的『唇』,緊緊的抱住了她。
「履善和阿媯一直沒有舉行婚禮,2014年11月份,摩詰過生日,當時許了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他母親能夠懷著小寶寶為他父親穿一次婚紗。」唐瑛說:「沒有賓客,沒有其他人,這張照片還是摩詰自己動手拍的,整個婚禮只有一家三口,不,應該是一家四口。」
每天出入各大商業場所,奔波在寫字樓之間,開不完的高層會議,使不完的心機暗算,一周國內國外來回奔波,短短七天接連去幾個國家是常有的事,說不定此刻還在地球這一端,明天就會出現在地球上的另一端。
「中午記得叫醒我,我陪你和摩詰一起吃飯。」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這晚唐瑛留宿,她用身體不適做幌子,有意留蕭瀟入住唐家,也有意緩解兩個『女』兒之間的關係。摩詰在家,傅寒聲回山水居之前看著妻子,諸多不放心。
她把男朋友介紹給唐瑛:「媽,這是我男朋友,對我很好,我們準備結婚,我帶他回來讓你看看。」
她看到了她和母親的合照,看到了傅寒聲、蕭瀟和摩詰的合影。
2015年『春』日,唐伊諾在C市機場見到了她,她懷孕數月,已顯腰身,同時也見到了她的丈夫,他看起來優雅如昔,閱歷足以容納人世間所有的百轉千回。
唐伊諾睡不著,離家這些年,每年『春』節她都會想起唐家,想起母親唐瑛,此刻北方寒冷,南方氣候應該還很溫和吧?
那日寧波打賭:「哥,我猜小嫂子這輩子怕是永遠也不會對你m•hetubook•com•com說出我愛你三個字。」
唐伊諾內心一片酸楚。
「沒有。」他低頭親吻她的唇,眼眸溫軟:「忽然想看看你,對你說一聲我愛你。」
2008年,她第一次懷孕,2009年產下一子,名喚摩詰凡。
他說:「小丫頭長得很漂亮,像顧姨。」
2014年年末,中國北京,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漆黑的夜,寒風呼呼地響個不停,唐伊諾端著一杯熱水,站在窗前,失神看著窗外夜『色』凡。
分別數年,她和唐媯在各自的世界里經營人生脈絡,姐妹二十幾年,不曾有過一張合影照,不曾獨處坐下來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不曾『交』心談笑,不曾心無城府的叫一聲:「姐姐」;更不曾當著唐媯的面,道一聲:「對不起。」
蕭瀟沉默佇立,不去看她的淚,轉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好,我是蕭瀟,摩詰母親。」
摩詰深愛他的母親,總說她是這世上最好的母親。她在孩子身上花費了大量了心血,帶著摩詰常年生活在外,造就了摩詰豐富的語言能力和獨自生活能力。
手札是她2009年去警察局之前寫的。
她收回目光,耳邊傳來母親的嘆息聲:「你離家出走後,我翻找了很多相冊,卻發現你和阿媯竟連一張合影照也沒有。」
2015年,傅寒聲有時候會問自己,如果此生不曾遇到蕭瀟,他將會擁有怎樣的生活?
他一直想讓她開心,她一直想讓他和兒子開心,讓身邊每一個她在乎的人都開心。
寧波錯了。
床那麼大,但這些年她已習慣擠在他身邊入睡,長長的髮絲拂過他的臉,觸覺熟悉,清香入骨。
塞進郵筒,手已凍僵,她抬手送到嘴邊,哈出暖暖的白氣,試圖溫暖僵硬的手指,不期然想起叔叔徐譽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伊諾,昨日之事不可追。」
周毅卻不這麼認為:「太太,老闆若說您好,那您就是真的好。」
唐瑛的心思,蕭瀟知道,唐伊諾也清楚,但好像成效不大,姐妹相處多是無聲,甚至連眼神對接也沒有,唐瑛委實覺得遺憾、泄氣。
——緊抱橋墩,我在千尋之下等你。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她聽了,搖頭微笑,「我這樣的性子,不好。」
等唐瑛端水果出來,唐伊諾正在看客廳里擺放的照片,不再有一家三口的合影照,除了徐書赫,幾乎唐家成員都在。
「這一胎查了嗎?是兒子還是女兒?」顧笙倒了一杯水放在蕭瀟旁邊。
那聲「姐姐」,唐伊諾無法叫出口,只因積累了太多的悔恨和愧疚,沉重的她不敢叫,也叫不出口。
孕晚期,她越發困怠,察覺她被毛毯包裹,強打精神睜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他:「公事忙完了嗎?」
…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母親期盼她回家,卻在看到她遠遠走來時,晃了一下神,然後一言不發的往屋裡走。
三月初去馬來西亞開會,氣候乾燥,接連幾日高溫,白天他外出辦公,她多是一個人待在酒店裡看書,聽音樂,或是睡覺謦。
唐瑛站著,任由『女』兒抱著她的雙『腿』,仰臉望天,只為不讓眼淚滑落。
距離『春』節還有一個月,唐伊諾買了明信片和郵票,前去郵局,並在卡片背面寫了一行字:『春』節回家,伊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