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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詩嘉安撫著阮雪碧受傷的心靈，儘管她看起來有吃的就夠了，還使勁給自己遞眼色，宋詩嘉暗暗掐了她一把，得到委屈出水的眼神。好在那人各個房間勘察后便說要走，出於感謝，宋詩嘉送他下樓。

所以，後來的宋詩嘉總嚷嚷，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姑娘，眷顧到上帝用這樣的方式，也要予以她成全，直到周衍跟看個傻子似地嘲笑她——

「宋詩嘉，我肯定是個傻子吧。」

面對紀襄嚴厲的指控，宋詩嘉瘦削的肩膀在暖暖路燈下抖了抖，而後彷彿在心裏下了萬萬次決心，抬頭。

千萬記得天涯有人在等待。路程再遠，不要不回來。

「別以為就你想回爐重造啊紀襄，恨不得鑽回我媽肚子里再生一遍的還有我，這樣就能在出生那一刻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和你這混蛋說一句話！我就是吃飽了撐的，才在你六年級對班花發花痴的時候，用她的名字給全班列印參考資料，再告訴她那是你做的。我就是閑得慌，才在你打遊戲通不了關的時候花錢請人帶你，你還自鳴得意呢，以為運氣爆棚，一大神級別的主動要收你做徒弟。我也是腦子有病，才在你和高年級男生打架時衝上去幫忙，結果被打掉一顆門牙……」

小區的車庫在大門外，宋詩嘉亦步亦趨跟在沉默男子身後，像極了大學時想方設法纏著他那般。和_圖_書

那是之前夾在宋詩嘉素描本里的兩張奧運開幕式門票，看來是他之前巡視房間的傑作。

以往每次她去顧長風的公寓，也總弄亂他的房間，沒絲毫條理性，如今依然。

得到紀襄結婚的消息時，宋詩嘉以為，生活會有所改變，其實什麼都沒變。

對不起紀襄，只有遠離我，你才有機會重頭來過。

她泄氣，欲蓋彌彰整理了下表情解釋：「票是紀襄送的，拿到的時候恰好聽見一首歌，實在喜歡，記下了歌詞。」

「在深海，有些魚遭遇外敵時會換掉表皮顏色偽裝自己，也有的會吐出藍色火焰企圖嚇走對方。現在有人看起來，像極了這些狐假虎威的魚。」

「良心？沒良心的是你吧，宋詩嘉——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她總自信滿滿，似乎世上沒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她垂下頭，像只斗敗公雞。

仲夏天幕下，宋詩嘉從地上翻身而起，慌張地踮腳去搶。無奈顧長風個子似乎又高了，稍伸長手，她根本無法觸及半點。

看見紀襄，宋詩嘉並不驚訝，相處多年，了解甚深，都不是能將心事憋住的人，只沒想他來得這般塊。

為此，宋詩嘉終於抓到顧長風的把柄，開始從奴隸翻身變地主，走上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道路。不僅作死作活，還在兩人戀愛一百天時嚷著要禮物。顧長風沒準備，她就趁www.hetubook.com.com機要他許諾，2008年的奧運會兩人要同去現場觀看。

爽約了同事，宋詩嘉匆忙趕回公寓，阮雪碧已好端端坐在沙發上。

一見宋詩嘉，她跟剛奔完喪似地撲過去：「詩嘉嗚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女孩一雙機敏大眼躲躲閃閃，臉蛋在路燈下看起來紅撲撲地，不知是被紀襄氣到了，還是熱到了，又或是心事被窺見羞的。無論哪一種，這表情顯然都令顧長風很受看，受看到他竟然不計前嫌地打趣她。

恍惚間，宋詩嘉撞上前方人挺直的背脊，她捂了腦袋泱泱地說對不起，抬眼卻在小區門口發現紀襄。對方倚著車門，映在路燈里，似乎在樓下呆了很久，腳下堆滿煙蒂。

而她能做的，不過是像當初一通電話打去特種部隊和顧長風分手那樣，再度舉劍，利落地在她和紀襄之間，畫出楚河漢界。

顧長風也在，宋詩嘉詢問究竟怎麼回事，他簡略地說對方找錯了人，接著掃視幾眼歪七倒八的飲料瓶和雜誌書籍。

哭訴中還不忘往嘴裏塞了一塊奧利奧餅乾，說好餓。

原以為脫口而出的這番話，會得到刻薄的反擊，不料顧長風卻一怔，眸子幽幽盯著她不發一言。

「這麼多年，你老覺得自己情深深幾許，其實那就是不甘心。為了這點不甘心，你還一而再地把我推到浪尖上，卻沒m.hetubook.com.com能力替我化解這些風浪！」

去年剛開始賣票，宋詩嘉省吃儉用了兩月才買下來。可分明只有自己一人，她卻鬼使神差定下兩張連票。

「所以最沒資格對我上道德課的人，就是你，宋詩嘉。」

看她還妄想逃，紀襄的眼神更涼，離得她近了些，頭一次對她掛上惡狠狠的表情。

被拆穿的宋詩嘉面容更燙，牙尖嘴利反駁，「是嗎？那肯定不是我，因為我就算是魚，也是深海占星師。就那種喜歡埋伏在海底，等待機會襲擊它的獵物，並且眼睛長在頭頂上不可一世的生物。」

原本只是無聊翻閱，卻因註解像極了他對宋詩嘉的最初印象而記憶深刻，遂在上邊標了記號。可他沒想，自己曾經的微小舉動，在宋詩嘉眼底，樣樣是印記。

「宋小嘉，你似不似傻？！以他爹的身份，他的姓，要想知道申奧有沒有成功，還需等到正式通知那天嗎？」

「不管那時你有沒有結婚的打算，顧長風，你都得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向我奉上牛頭那麼大的鑽戒，讓我火一把！千萬不要想著用什麼工作太忙的借口推脫，到時我會告訴你，要老婆還是要當單身狗，你自己抉擇！」

紀襄用腳底碾滅大把煙頭，涼涼瞧女生一眼，笑：「先辦的婚禮，沒扯證兒呢。」

明明早知道會成功，卻裝模作樣來打賭。不過是用這樣的方式，為自己難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克制的心動，找到最好的台階下。

許暖無法同她乾淨漂亮的和解，她無法駕輕就熟地面對顧長風的出現，紀襄無法放下心中的執念。

此刻，濃稠如墨硯般化不開的夜色下，故人的目光穿心掠肺。

她承認了自己曾經的不可一世，同時取笑顧長風曾遭遇過她的埋伏。

宋詩嘉抬頭，那人又從外套里摸出兩張紙票一樣的玩意，眼睛墨黑墨黑地，「其實我無心刨根問底，但實在有些好奇，這兩張票，什麼意思？」

宋詩嘉窘迫，難得口吃：「是、昨晚那群人弄亂的，我還沒時間整理。」

距離分手已六年，當初的誓言還恍如隔世地響徹耳邊。而開幕式門票背後，正是她一行漂亮的小楷——

因為太了解，他簡單的一句陳述已讓宋詩嘉神經繃住，嚴肅道：「紀襄，你在外面怎麼花天酒地我管不著，可你得對許暖負責。你兩大學就在一起，到如今也六七年。不管她愛你的方式是不是你想要的，一個女人用最好的青春陪你，換來的就不該是薄情。還是那句話，做人得有良心。」

「如果現在還想抱你的話……

彼時的顧長風被她纏得煩了，索性和她打了一個賭，說如果申奧成功，他就勉為其難接受她。可如果申奧沒成功，那就證明老天都覺得他兩不適合，宋詩嘉要麼乖乖地和他當朋友，要麼乖乖消失。結果當然毋庸置疑，申奧hetubook.com.com成功。

「從小到大，哪次不是你惹了事就撒丫子跑，剩我幫你扛，最後被我爸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還哈哈大笑。你高興，我就陪著你高興，你不高興，我就變著法兒的讓你高興，就差沒有跳進黃河游一圈了。當初，你和顧長風修成正果，一句『我覺得你和暖暖特別合適』將她扔給我，我還真就為了讓你覺得世界是美好的人生是皆大歡喜的去接手。你說她用最好的青春陪伴我，我特么用了比她多三倍的時間來陪伴你，你有好好看過我嗎？

顧長風的停頓只是片刻，抬腳去到了停車場門口，宋詩嘉如釋重負，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抬臉打趣紀襄，「新婚燕爾跑出來，不怕老婆收拾啊。」

果不其然，紀襄因那句沒能力保護自尊受挫，他指了指不遠處，長身玉立在陰影里的顧長風，冷笑：「他有能力，那就不顧一切回他身邊去吧？只不過，等他親自動手毀你的那天，宋小姐，別怪我沒提醒。」

不知是被紀襄的話嚇到還是解脫，宋詩嘉跌坐在熱氣騰騰的地面，直到頭頂一暗，有人居高臨下說話：「看來等著找你算總帳的人不少。」

其實當初宋詩嘉能告白成功，還得歸功這場舉國盛事。

他想起大學時讀過的那部海洋百科，見到過這種叫深海占星師的魚：擅攻擊埋伏，眼高於頂。

放完狠話，紀襄絕塵而去，關車門的聲音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