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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聲一愣，繼而反應過來，笑眯眯把請柬都收下：「哦，那好，等下我親自謝他……」

「哦，那也恭喜你……」顧雲聲一愣。

「……火腿？」顧雲聲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好好地從瑞士背個火腿來做什麼？」

江天一直在聽，等他不說了，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所以他現在死心了，下定決心結婚？」

江天聞言有點詫異，依然鎮定地點點頭：「那說恭喜的人應該是我。」

說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劇本往顧雲聲懷裡一扔。顧雲聲看了他一眼，還是沒做聲，看了看，點頭：「哦，這段是你寫的不是嗎。我來改好嗎。」

白翰這邊哆嗦勁過了，驀然惡狠狠把手裡的東西砸向顧雲聲，朝他吼：「你她媽的給我滾蛋！看到你這種專看男人屁股的老子就噁心！」

顧雲聲靜了一靜，望著窗外的車流問：「你們聽到了多少？」

「白翰和林況那一對活冤家，兩個人電影學院的時候同屆的，林況學表演白翰學的不知道是攝影還是編劇，後來林況因為什麼片子小紅了一把，存了點錢，兩個人就合夥開了個公司……沒幾年白翰做導演做得越來越好，林況慢慢也不演戲了，退居二線改行當製片。不過老白這個人，男人女人都能攪上，他人長得好，開心了一擲千金也是尋常事，對舊情人又很仗義，貼上來的自然多。而他偏偏是個來者不拒的……林況受不了，兩個人分分合合無數次，我認識他的時候，是他和白翰鬧得最僵的時候，那天他嗑了葯，我也醉了，就稀里糊塗上了床……後來再見面、有機會合作，又投緣做了朋友，很久都沒認出來對方……」說起林白二人顧雲聲也有些感慨，不知不覺之中，以為會很難說出口的舊事也慢慢平靜地說出來了。

「嗯。」白翰低低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把手上的劇本揚了揚，「我今天過來重看了一下劇本，一四八、一四九的台詞寫得狗屎一樣，改掉。」

顧雲聲回頭一看，後座果然橫了一個長條的包裹，他看著，莫名覺得好玩，就笑了。

「他說給你兩張，要你帶人一起來。」

顧雲聲回頭和還是沒緩過勁來的蔣笑薇開玩笑：「還是要認得老闆才好。笑薇等你不幹了那天，打電話給我，我請你去喝wwｗ•ｈｅtubook•ｃｏｍ•coｍ茶。」

林況一邊說，一邊把他往風暴圈子外面領，顧雲聲也很知趣，沒做聲跟在後面。不過白翰剛才說的那句話想起來簡直像吃了蒼蠅，他揮了揮手上的劇本冊子：「林況，這差事我不做了，一分錢不給我也不做了。」

這樣的白翰就差直接在頭上豎起一個「我咬人，別靠近」的牌子，而顧雲聲看了看四下，發現眾人顯然都和他有著類似的看法。吳蓉正朝他使「救命」的眼色，顧雲聲心裏暗笑，知道今天要做靶子了。

明粲正好在上戲，對戲對得好好的，發現顧雲聲來了，眼神一轉人一愣，立刻被喊了「卡」。

這時顧雲聲察覺到蔣笑薇又在一個勁地拉他，面色如鬼，直直盯著一個方向。顧雲聲起先沒在意，等他也轉過目光，立即只剩下一個念頭了：不是冤債，絕不一起上門——林況就站在不遠處，而正在他身邊的那個，是理應今天回來的江天。

顧雲聲苦笑：「不是和你說了還債嗎，只當又還一筆了。」

顧雲聲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人往高處走嘛，林況肯定也是為你高興。咦，我一個人，你給我兩張喜帖做什麼？」

「哪，就在後座，我下了飛機直接過來到片場的，行李都沒卸呢。本來還買了手工巧克力的，但是外婆喜歡，都留下了。你到時候吃了就知道，帶回來還不容易。」他答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平淡地吃完晚飯，顧雲聲留江天在客廳里整東西，自己跑去廚房洗碗。他近來常常一入夜就覺得疲倦，問過醫生，說是戒酒的後遺症之一。洗完碗再出來，覺得累得不行，歪在沙發上陪了江天一會兒，晚飯後忽然都不說話了，房間里比只有平時只有顧雲聲一個人時候還要靜。他莫名覺得江天會收拾很久，於是也不陪了，洗過澡先上了床，看看電視看看書，就是折騰不出睡意來。等好不容易挨到了要睡覺的鐘點，顧雲聲覺得睏乏一起襲上來，眼看著客廳里的人還是沒有來睡的架勢，他也等不得了，正要關燈先睡，腳步聲在這時慢慢近到卧室門前。

看著白翰臉漲得發紅，彷彿連頭髮都要立起來，顧雲聲心裏覺得爽快，還是笑眯眯地說：「不ｈetuｂooｋ.ｃｏｍ•coｍ過現在已經用不著你救苦救難了，人家已經找好了女菩薩，不同你念一部經了。」

他聲音說大不大，但絕對足夠近旁一圈人都聽見了。別說顧雲聲一下子沒想起，凡是聽到這句話的細細一琢磨，等明白白翰是在說顧雲聲和林況，都統統傻掉了，又什麼都不敢問，手頭上還在做事，耳朵卻是都早早地豎了起來。

幾天不見，白翰明顯是瘦了，眼底發黑，下巴到鬢邊都是淡淡一圈青色，一看就是沒好好收拾自己。臉色不好，神情更差，嘴巴死死抿著，嘴角邊就留下深刻而扭曲的紋路。平時這麼知道修飾的人，現在上身穿一件皺得要成腌菜的深紫色襯衣，帶一條黑色的圍巾，愈發是顯得面色如鐵。

到了家，兩個鐘點工還在忙碌，聽到門聲，阿姨出來打了個招呼：「顧先生，回來得正好，剛剛炒好菜，我們把廚房收拾好就走。」

蔣笑薇被他嚇得一僵，臉色變了，低下頭不敢吭聲。顧雲聲沒想到他發邪火到連蔣笑薇都去刁難，也冷笑了一下，扭過頭甩了一句：「林況結個婚，你就看誰都瘋狗一樣撒無名火，有意思嗎。就你白大導演能男男女女的勾搭，他找個好女人結婚怎麼了。」

「到了就知道，我肯定是請了救兵的，不然哪裡敢請你吃飯。」顧雲聲看著他在笑，心裏一松，也笑了。

「沒機會插嘴。」

江天心下有些驚訝，但他畢竟從不勉強顧雲聲，更何況是這種小事上，點點頭，把酒放在一邊：「那就等你想喝了我們再一起喝。」

他只管說，蔣笑薇拚命在背後拉他袖子也不理。白翰沒想到真的有人敢在他面前把林況這件事情挑明了，身子微微一晃，咬牙切齒地說：「真是了不得，要是每個同你睡過的你都管，你還做什麼編劇，一心救苦救難等著吃香火吧。」

「也不說一聲。」顧雲聲嘆氣。

「楊總監約了他過來，和夏葵漪碰了個頭，我正好要下來片場，乾脆把他拉過來了。這邊沒事了，你們早點回去吧。」林況說到這裏也壓低聲音，「白翰情緒不對，為了我結婚的事連累你了，真是對不住。」

眼看著要變道了，江天才問：「去哪裡吃飯？」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江天那頭去。江天看著顧雲聲，微微一笑，只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笑容此時只能平添顧雲聲心裏的酸楚而已。江天就說：「今天有事來片場，下來轉一圈，沒想到你也在。」

「在和人說話，稍後就過來。」蔣笑薇微微一笑，也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本來還強作鎮定各忙各的眼觀鼻鼻觀心的一群人在這句話之後，似乎有了一點無聲的蕩漾。顧雲聲瞄到明粲咧嘴要笑，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觸霉頭。白翰接到顧雲聲這句不冷不熱的骨頭，倒也沒發火，還是很不耐煩地說：「那也是狗屎，叫你改你就改。」

江天這時才又有了點笑容，：「你做飯？」

明粲看了一眼白翰，才對顧雲聲說：「……他失心瘋了，你別理他。你沒事吧。」說完趁著沒人敢特別往這邊張望，飛快啄了一下顧雲聲的嘴唇。

他們聊得正投入，沒留意白翰已經掛了電話，臉色陰沉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說：「蔣笑薇，你的確不歸我管，但你記得你工錢還是我在開。誰教你這個時候談私事的？不想做現在就可以滾。」

身邊的明粲正在篤悠悠說「對，您這種為了專看男人屁股的人罵娘摔傢伙的，最不噁心了」，顧雲聲想的卻是這兩個人怎麼一起出現又在這裏悶不吭聲看了多久。

「哦，怎麼今天大家都過來了。」顧雲聲壓低聲音，「林況呢？」

「看你給林況的秘書出頭，我們就到了。」

「明天我讓財務把定金之外的報酬打到你賬上，你也別來了，這段時間你多有辛苦。」

顧雲聲態度良好地微笑：「那請白導演多指點兩句，是怎麼改，你要什麼效果？對話是要擴寫還是乾脆刪節？就地改還是另起爐灶？」

「也還好……習慣了。也忙不了幾天了，他一走我就跳槽，另家經紀公司請我去做總監。」她低著翻著手上的文件夾，拿出兩張請柬來，「林況這周末擺了兩席酒，請你賞光啊。」

顧雲聲早就在走神，聞言幾乎是一驚，介面：「忘記說了，去我家啊。」

她飛快地抬了一下頭，眼睛里似有淚光：「沒辦法，我也不想走，但是林況這一甩手就是一兩年，在那個人手底下，我是絕對不做的……」

「也好。」顧雲聲是巴不得立刻插翅飛去，永生永世不要再回這個鬼地方。

林況一直送他們到車庫入口，道別的時候特和*圖*書意對江天說：「還是要說恭喜啊，江博士。我下個周末結婚，擺了兩桌酒，請你和顧雲聲一定賞光來喝一杯。」

今天的計劃很松，幾場戲場面也很小，顧雲聲到場的時候只見到執行導演在忙碌。

大家都是文明人，最知道此時心口的刺在哪裡，只輕輕一戳，足以事半功倍。眼看著白翰人都在哆嗦了，顧雲聲心裏只是冷笑，冷冷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嗯，好。」江天點頭，神色間不見喜怒。

見狀顧雲聲掉頭就往角落裡的工作間走，也不管明粲的目光直勾勾地朝自己投來，目光灼灼，似有千言萬語。他在房間里待到下午，接到吳蓉的電話，說白翰來了，有一場戲不滿意，請他過去商量怎麼改，他這才又回到片場里。

「死心不死心我不知道，但既然說是要結婚，應該是下決心了。」顧雲聲嘆了口氣，「我是覺得這樣最好，他未婚妻我見過，溫柔又漂亮，將來生個孩子，遠遠比現在這樣好。」

切成薄片的火腿有一種特殊的香氣，顧雲聲本就熱愛蜜汁火腿這一色菜，不知不覺就和江天兩個人分吃了一盤。吃飯前江天另拿了只碗，喝了一碗雞湯，搖頭：「現在栗子都不如以前的甜了。」

「不喝了。我看你喝。」

「你怎麼回事？最近林況事情多，你也辛苦了吧？」

顧雲聲請鐘點工做了一缽栗子蒸雞，一盤雪菜炒墨鬥魚，和一盤蟹粉豆腐，加上江天帶回來的火腿，四個菜正正好。

多少年的陳年舊事被他這麼揪出來，顧雲聲起先都愣住了，根本沒想到白翰連這種八百年前就沒在乎過的陳醋都在喝，或是根本就是來摔耳光的。顧雲聲愈是覺得此人氣急敗壞到了極點，反而笑了，慢悠悠地說：「那幸好你沒這樣的閑暇心，不然是做陀螺都周轉不來了。」

她們很快把廚房打掃乾淨，一起結伴走了，顧雲聲把菜從廚房裡端起來，然後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江天把包裹打開，真的拎出一整隻火腿來。他打量了一番火腿，又看了看顧雲聲的廚房，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個廚房大，到時候想辦法找個鉤子，把火腿吊起來，夠吃一段時間的了……挑把快的刀給我。」

「冬天了，新鮮栗子也是吃一頓少一頓。我記得你家以前用板栗蒸五花肉，下次我們再做過試試。」

這時吳蓉和_圖_書在一邊接了個電話，匆匆送到白翰手頭，白翰接電話前冷冰冰說：「我付錢給你，你連這個都要問我你還做什麼編劇？」

江天回來那天，顧雲聲特意叮囑鐘點工買了菜再做菜，準備晚上回家吃飯。菜色和口味都交待好，他就去了片場。

顧雲聲看他都沒事了，也跟著笑，又在說話的間隙偷眼覷了覷江天，點頭說：「剛拿到。」

江天聽到這裏，再沒有說話。

「雪莉酒，配火腿正好。你不來一點？」

林況看了兩人一眼，說：「今天這邊沒事了吧？江博士出差回來也辛苦了，既然你們晚上要慶祝，那就早點回去，再晚恐怕要堵車了……楊楷那邊我去打招呼。」

顧雲聲怎麼不知道他是故意在找茬，就是沒理他，低頭去看劇本上他說要重寫的兩場戲。剛看了一頁，就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朝他走過來，目光一別，就順著那雙美|腿往上看，看見蔣笑薇的臉。

等這邊都平靜下來了，林況才若無其事走過來，看也沒看白翰，只是笑著和顧雲聲打招呼：「笑薇把喜帖給你沒？」

說完又看了一眼面色依然很平和的江天，悄悄問林況：「你們怎麼一道來的？」

顧雲聲本來都要盛飯了，瞄見江天出去了一趟，回來手裡多了一瓶酒。他有點緊張，問：「我不知道今天喝酒，不然就不做這個菜了……改天喝吧。」

他鎮定自若地走上前，只當看不到白翰的表情：「白導演，找我有事？」

上了車顧雲聲就像是忽然被抽掉脊梁骨，靠在車椅上半天說不出話來。江天看他這個樣子，默默發動了車，顧雲聲才說：「我和林況說了我們的事。」

他並不知道顧雲聲已經和林況講了兩個人之間的事，語氣和言辭都是多有保留。顧雲聲不說破，點頭：「從家裡回來了？你外公外婆怎麼樣？肯定高興得很吧？今晚請你吃飯，給你接風啊。」

「那正好。我背了一隻西班牙火腿來。」

這下是連斯文人的臉皮都撕掉不要了。顧雲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好在有人反應快，扯了一把；他想起蔣笑薇還在身後，也搭了一把手，這才堪堪躲開。定睛一看，發現身邊的人是不知道幾時湊到邊上的明粲，雖然當眾受到莫大的羞辱，顧雲聲臉上卻很鎮定，絲毫不為所動：「謝謝……明粲，這裏沒你的事，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