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薄媚·戀香衾

作者:寂月皎皎
薄媚·戀香衾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71章 沉醉芳尊,酣夢笙歌里

第71章 沉醉芳尊,酣夢笙歌里

自從來了個可淺媚,他在唐天霄身邊二十年便算是白呆了。
「娘娘,我們去問了,皇上並沒有在別處留宿。連那晚去明漪宮,也不過是坐了聽宇文貴妃彈了一兩支曲子,說了一會兒話而已,後來都住在了乾元殿,——一個人住著。」
她再耐不住,一掌打在他肩上,欲將他推倒壓到身下時,唐天霄已迅捷出手封擋,——不但封擋了她的手,順帶把她不安分的腿也壓住,繼續著毫不留情地「欺負」她。
「嗯?」
她轉身抱了他的腰伏到他懷裡,低低笑道:「我也喜歡你剝光了的模樣呢!你裝瘋賣傻的時候也不比我少。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生一對?」
冰肌瑩潔,曼妙無雙;峰巒起伏間,有一雙粉紅豆蔻盈盈而顫。
唐天霄有心要煞煞可淺媚的銳氣,處理完堆積的政務,也不去怡清宮,卻跑在熹慶宮裡,吃了沈皇后泡的好茶,又一起用了晚膳,沈皇后正殷殷盼著他留宿中宮時,只聞唐天霄咳一聲,那廂靳七一個眼色,便有宮人捧了兩盤東西上來,奉到沈皇後跟前。
太醫聞言,忙過來請了脈,並沒有停葯,卻另配了十數粒丸藥,又開了以百合、當歸、白果、枸杞等為輔料的葯膳過來,吩咐每日服用。
唐天霄退了一步,扭頭問香兒:「她沒喝酒吧?」
桃子笑道:「多半睡得沉了。下午理了半日東西,精神似不大好,一早便睡下了。」
可淺媚卻皺眉嗅了嗅,奇怪地望向他,「你身上怎麼有股味兒?」
他克制的粗暴,就像他的笑容和他的溫柔,不知什麼時候起,成了她無法抗拒的誘惑。
若要細細追查下去,這所謂的「真相」大有斟酌之處。
靳七垂了頭不敢看他,卓銳張了張嘴,同樣不敢說話。
唐天霄垂眸道:「請母后吩咐。」
可淺媚給他箍緊了腰肢動彈不得,恨恨地捶著枕頭悲憤哀呼:「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意思!我……我受不住,嗚嗚……」
可憐可淺媚剛受了一頓天下飛來的刑罰,再沒他那等強健體格和深厚功力,卻是給越啃越餓,越啃越無力,開始怨天恨地,怪太醫開過來疏通瘀血的葯太過兇猛,才會讓她這般軟綿綿的沒力氣。
而他看奏摺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甚至沒等他動作,她已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第二日上朝,兵部已將兵防圖之事「查明」,據說是兵部的一個曾在北疆呆過的主簿自行畫了北疆防禦圖,又在兵部諸員討論沿江兵馬分佈時偷看過部分輿形圖,因此得以勾出北方大致的兵防圖,並因貪圖北赫人的錢財而將兵防圖出賣。
許久,只聽「啪」地一聲,卻是他手上的硃筆斷了。
分明已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卻欲迎還相拒,更是分外嬌嬈可愛。
這種時候,打也打不過他,說也說不過他。
唐天霄揮手令香兒、桃子退下,沉吟了片刻,將手中的茶飲盡,上前擁住她微笑道:「你不用我跟前裝瘋賣傻。我喜歡看你剝光了的模樣。」
靳七苦笑道:「淑妃還挺賢惠的,還把皇上賜的錦緞和珍寶贈了不少給二位張美人,所以二張去乾元殿時似乎還對她心懷感激。」
唐天霄不覺撫額長嘆:「得了,算她聰明!」
宣太后道:「自那個北赫女子進宮,你似乎很少再寵幸過別的妃嬪?連她病著的時候,你也只在她房裡獃著?她在德壽宮裡關了七八天,你也就在乾元殿處理了七八天的政事?」
唐天霄嘆道:「兒臣知道。是兒臣荒唐了。」
若無甚大事,日上三竿他一樣陪她賴床,睡夠了抓過她過來啃上一啃,倒也樂在其中。
但若送的是女子飾物,是在向庄碧嵐的紅顏知己示好,他也發作不出來了。
靳七低聲道:「是一件雪豹皮做的裘衣。據說那雪豹是淑妃親手打的。」
他連上朝也是三天打魚五天曬網,有的是時間休養生息,蓄精養銳。
這日用了晚膳,正拿了把從北赫帶來的短劍親手擦拭時,桃子等為她奉上茶,趁機勸道:「此番若不是宇文貴妃為娘娘說話,只怕娘娘也沒這麼快脫難,為什麼不趁機和她結好呢?」
唐天霄忍笑道:「是,不然你說是怎樣的?」
唐天霄望天長嘆:「借酒裝瘋的朕聽說過,借睡裝瘋的朕還真第一次見識!」
唐天霄卻似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悠悠道,「怎會戴不了呢?一天天排著戴,一年三百六十天,可戴上三百六十種呢!」
可今年以來,先有宇文貴妃懷上龍嗣,再有可淺媚妍麗絕俗,卻似將他整個心神都勾了去,讓她越來越不安,脾氣也不由地越來越暴躁。
唐天霄忙揮手令服侍的宮人退下,才皺眉問道:「莫不是她又鬧什麼事了?」
可淺媚想著前兒還哄她再沒碰過別的妃嬪云云,心裏便大為不悅,連莊碧嵐、唐天祺送了禮物進來賀她得脫牢籠都沒心思道謝。
調理兩日,果然好了許多,再問那是什麼丸藥時,答說是鹿胎丸。
「明漪宮?」
后一句的一語雙關可淺媚當然聽得懂。
和_圖_書唐天霄便不說話,站了一會兒悄悄離去了。
唐天霄攬了她肩,微笑著指點給她看,「看這套首飾,一色的千葉攢金,鳳紋嵌寶,是朕前兒親自挑的明珠和寶石交予宮中巧匠所制,據說三十名巧匠趕了兩個月才做了出來,瞧瞧漂亮不?」
宣太后微慍道:「你本是皇帝,這些事上荒唐些又有何不可?若不荒唐,我豈不是到現在連半個孫子孫女也看不著?」
他的模樣便是想講,卻還故意地頓上一頓,讓唐天霄看著好生不舒服,慢悠悠道:「你若不講便算了。但如果有事故意瞞著,小心朕問你個欺君之罪!」
話未了,便聽得唐天霄在後說道:「你若領朕的情,便別等不及便把滿宮裡的妃嬪給得罪光罷!說你有心眼呢,卻藏不住心思,總說些缺心眼的話;說你沒心眼吧,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你偏能一眼認得出來!」
另外便是將自己帶來的兩張老虎皮送給宣太后做椅墊,說對腰腿好;又拿了兩套異族新衣並兩樣銀飾送給禁足的杜賢妃賞玩,其他沈皇后、謝德妃卻連根老虎毛也不送了。
他一甩袖將案上茶盞砸到地上,怒道:「她……她竟然把送朕的東西轉送了別人!」
如今見唐天霄還是待她極好,雖曉得他不過是沖了沈家的勢力,亦是心有不甘,早早閂了門睡覺。
昨日之事未了,今日又多兩位美人刺她的眼,不知會給慪成什麼模樣。
「皇上!」他上前見禮,卻向兩邊一瞥,先不說話。
「哦……」
唐天霄在沈家盤桓至晚膳后才回,等到安撫了沈皇后再到怡清宮時,宮人雖然很快開門放他進去,可淺媚的卧房門卻敲不開了。
靳七嘿嘿嘿地乾笑一聲,道:「那倒沒有。太後送來一位張美人,一位張才人,並沒在怡清宮住下。」
於是,他也得意了,將她唇堵住時,嗓間還在咕咕地笑著。
唐天霄眉宇間浮過一絲疲倦,淡然笑道:「哄得一時,也便足夠了。」
他負手立於階前,深深呼吸數下,搖頭一嘆,轉過身走回案上,翻開奏摺道:「給朕重新倒盞茶來,要涼的。」
可淺媚得意地笑道:「母后也講究這個,因此我原本就曾學著些,只是覺得麻煩,向來懶得折騰。不過解渴而已,費這麼大心思,何苦來哉!」
唐天霄踏出怡清宮前,猶往他和可淺媚嬉戲慣了的卧房張望一眼,很是不甘地嘀咕:「人不大,脾氣不小!趕明兒送她一缸醋,淹死她算了!」
她依舊極受敬重,唐天霄雖極少留宿熹慶宮,卻時常過去看望,聞得沈度新添孫兒,更是預備了厚禮,親自陪同沈皇後去沈家致賀,一路禁衛軍開著道,擺了全副鑾駕,玉輦華蓋,五輅鳴鑾,九旗揚旆,真是聲勢赫赫,震動了半個瑞都城。
唐天霄只不理她,笑得跟狐狸般狡黠,唇齒間的動作已越發激烈。
唐天霄出了熹慶宮,卻也鬆了口氣,唇角泛出笑容。
可淺媚未入中原之時,便曾多次聽寧清嫵很是厭惡地提過沈皇后,本就對她沒有好感;上回兵防圖之事又顯然是沈家和宇文家設了計謀陷害自己,大大吃了頓苦頭,要不是唐天霄一力維護,只怕小命便送在大理寺的密室里了。
即便沒有那香露的香氣,他也不喜歡沈皇后的氣息混到他自己的體息之中。
唐天霄眸光略略一沉,扶額嘆道:「朕倒忘了,這本就是南楚那些所謂的名士們想出的喝茶法子呢!你母后……可是當年南楚最得寵的長公主呢!」
他笑著,溫熱唇舌伴著氣息繚亂,不緊不慢纏綿于胸前,手掌間的揉拿推捻技巧而有力。
她別無選擇,丟盔棄甲,束手就擒,由他蹂躪出一身狼藉。
靳七愕然,不解其意,順著他口吻道:「要不,奴婢讓人把怡清宮內外也種上?」
豆蔻已給蹂躪成了成熟的櫻桃,蓮瓣瀝瀝,牡丹泣露,他卻只由著她戰慄不已。
唐天霄聞言,捧著肚子笑得打跌,她卻兀自不解,再追問時,才曉得那是滋陰溫陽的丸藥,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一腳把唐天霄踹出怡清宮去。
香兒搖頭,「回皇上,淑妃從不喝酒。」
「你會嗎?」
他側頭向侍立身畔的卓銳道:「去瞧瞧靳七跑哪裡去了。叫他去怡清宮,難不成他貪圖涼快,跑水晶宮裡乘涼去了?」
唐天霄興緻頗高,散了頭髮倚著靠椅坐了,說道:「拿了茶具來,朕自己動手罷!到她這裏來就沒喝過好茶!」
靳七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稟道:「淑妃把二張送走後,又翻著箱子,拿了兩樣鮮果、一串從北赫帶過來的寶石和一件裘衣令人送出宮,給庄世子去了。」
那皇長子的母親王婕妤,原是靜宜院里一個小宮女,唐天霄偶爾醉了,不知怎的拐到了那座清冷的宮院,她前去奉茶,他瞧著素袖纖纖心中一動,便趁了醉意將其寵幸,居然一舉得男。
「怡……怡清宮?」
香兒、桃子知她嘴上逞強慣了,只是相視而笑。
只須這會兒緩上一緩,再有人來追問此事和-圖-書時,她必定推到他身上,說皇上另有處置。
香兒、桃子忙上前見禮,可淺媚卻笑嘻嘻迎上去,問道:「這麼早過來,是預備看看我再往哪宮去呢?」
靳七戰戰兢兢應了,一邊叫人去倒茶,一邊留心唐天霄神情時,眉目卻已按捺著平靜下來,只眸心依舊有簇簇怒火,騰騰地跳躍著。
唐天霄不由退了一步,尷尬問道:「難聞得很嗎?」
於是宮中皆知可淑妃寵擅專房,連當日盛極一時的宇文貴妃都已望塵莫及。——她小產後據說一直不曾恢復過來,始終病卧于床,但自從可淺媚從大理寺監牢里逃出生天,唐天霄竟不曾去探望過她幾次。
只有沈皇后的地位,並沒有因為可淺媚的惡言相向或他人的疑忌猜測便稍有動搖。
「乾元殿。」他又往自己身上嗅了嗅,道,「讓他們多預備幾桶熱水給朕洗浴。」
唐天霄鬱悶道:「以前睡覺不閂門吧?」
他溫軟柔和的氣息暖洋洋地撲到沈皇后脖頸,早讓她雙頰泛紅,眸光盈然,卻比平時正襟危坐尊貴高傲的模樣嫵媚百倍。
他愛極她若驚若羞的失控模樣,愈發地逗她,看她踢著腿將錦褥快蹭得破了,依然只是將她攬於懷中親吻愛撫,百般挑弄。
唐天霄有些不悅,眼看著幾天沒管事兒,案前的奏摺已經堆得和小山似的,只得耐了性子,先把奏摺拿過來批閱。
但此時人人都盼著這事儘快了結,連唐天霄都不願再在這子虛烏有的盜圖之事上糾纏,敲山震虎完畢,也便見好就收,把兵部、刑部的大員叫來申斥一番,也便由著他們囫圇結案了事。
她很不厚道地離他遠了兩步,邊翻著箱籠邊用手在鼻前扇個不停。
唐天霄坐在榻邊為母親捶著腿,笑道:「什麼奇事?」
而可淺媚,當然更對她厭惡之極。
他盯著那美麗的硃砂色,憤憤道:「她故意要朕生氣,朕偏不生氣!」
一時桃子、香兒捧了茶具過來,唐天霄正要屈尊自己動手泡壺好茶時,可淺媚已走上去去,提起了茶具。
「戴不了……」
春風生綺帳,月色照蘭房。高唐雲雨夢,少年正癲狂。
正盤算著怎樣良言相勸時,唐天霄又道:「不過這套首飾可不是給你平時用的。朕想著你入宮也有五年了,一直不曾給你好生過個生日。如今天下昇平,民富國強,亦有鳳儀你辛苦操持的功勞,因此朕已吩咐了禮部,下月你的生辰會好好慶祝慶祝,到時你便戴這套首飾吧。」
宣太后茹素多年,並也沒有甚珍奇菜肴,叫他過去用膳,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於是,京中上下無人不知,沈皇后深沐皇恩,聖眷正隆。而可淑妃以色事人,縱然一時尊榮,只怕不得長久。
「賢惠?她這賢惠也太刁滑了!」
可她既沒有寧清嫵那樣的才氣借詩賦情,借琴傳意,又高高在上慣了,再拉不下臉來如可淺媚那般將愛意寫在臉上,使盡了狐媚子手段去誘奪君寵。
可清醒時看去,這王婕妤容色委實尋常,若不是生了皇子,只怕唐天霄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這時已是孟夏時節,天氣頗是躁熱,唐天霄剛從外面急行過來,身上汗意未乾,猛地給這等暖和的好禮物裹住,登時熱汗直冒,哭笑不得。
唐天霄拈過一盞,慢慢地啜了片刻,才苦笑道:「你這茶藝,也是跟你花琉那位好姐姐學的吧?」
「也不是不理,太後派姑姑送人去時,她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立刻答應了下來,據說還塞了不少北赫的好東西給人家。不過說怡清宮裡被她折騰得亂糟糟的,一時安頓不下來,因此先送皇上的乾元殿里安置了,等收拾好了再接過去。」
唐天霄嘆氣:「那你便去瞧瞧,她醋喝完了沒。」
枕頭給捶爛了也沒用。
她哭出聲來時,唐天霄才放開扣住的她的雙手,欺身而上,低笑道:「記得下次和我說實話,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嗯,若敢說不要,看我要你好看!」
顯然,他對可淺媚把他送的東西轉送他人並不高興,尤其那人還是庄碧嵐。
宣太后眼底便也有和她端慈神情截然不同的深沉閃過。
唐天霄咳了一聲,道:「沒錯兒,拿個錦袋子裝了荼蘼,都送與容容罷!她愛這個,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高沖時曉得一邊倒一邊打著圈兒,讓紫砂壺內的茶葉均勻受熱;一圈泡沫只用壺蓋輕輕一刮,便了無蹤影;斟茶用的是關公巡城的手法,輪流地轉過四隻小小的茶盞。
她道:「這都由得你。重臣掌控兵權已是陳年積弊,早些解決了也好。可另一樁事你也得放在心上。」
「沒錯。」
她忙笑道:「皇上這一向事忙,不想還記著為臣妾預備這些。其實皇上所賜珍寶珠飾已然極多,臣妾這都戴不了呢!」
可淺媚便擲了手中短劍,示意桃子打開一個箱籠,從中取出一件雪白的裘衣來,笑道:「這是雪豹皮做的,我正想著,如果你今天不過來,明日我就送了別人呢!」
唐天霄卻猜著,這醋估計一時半會和_圖_書兒是喝不完了。
——這姿勢,她最吃不消,而他卻最痛快。
他甚是頎碩,她卻嬌小纖細,每次承受時多少有些痛楚,但這一刻,充斥的快意竟完全將些微的痛楚掩去。
他又掀開另一漆盤上的緞布,拉過沈皇后的手一起去摸盤中那明紅色的絲緞。
縱橫馳騁時,他沒忘了撫著她濕潤的身體調笑道:「脂光粉影相徘徊,只為源頭活水來。」
他吻過她頸下殷殷的紅痣,不見如何動作,單衣便自他掌間零落。
「我曉得你就一張嘴好,有事沒事抹了蜜,自能哄得她們一時歡喜。」
不過,想著她因他在吃醋,他又莫名地高興。
他低頭聞聞自己身上,委實聞不出什麼銅臭氣來,但在沈度家的確喝了不少酒。何況這大半日都和沈皇后混在一起,她所用的香露芳香也似沾到了他衣衫上,拂之不去。
最可惡的是唐天霄根本不是個好皇帝。
唐天霄待她委實優渥之極,連帶對沈家都是禮遇有加,外人眼裡,不曉得他待她怎樣的千寵萬愛,可惜她最想要的,他總是視若無睹。
或許也是他太嬌縱了她。
唐天霄沉吟片刻,向內笑道:「淺媚,你若不要朕陪著,朕便去擷芳宮了。那裡還養著春天選上來的六七個美人,都才十五六歲,比你還年輕漂亮。」
好在那除虱子的藥水氣味雖不好聞,效果倒還不錯。
雖然每日看她,甚至有時一呆好久,卻連著三日沒在怡清宮留宿。
他袖手往乾元殿方向走去,留了靳七在原地還是半天回不過神來。
但事實證明,一缸醋似乎太少了,再鬧下去他得叫人開個酒醋作坊才行。
他皺了皺眉,揮手道:「讓她睡吧,我們走。」
唐天霄沉吟片刻,道:「罷了,朕瞧著她就是一架妖氣逼人的荼蘼花,也不用另種了。」
卓銳一笑,忙要出去尋找時,那邊靳七已跑了進來,卻是一頭的汗,半點不像曾到水晶宮乘涼的模樣。
唐天霄亦因她的抽緊而悸動,昂揚已久的情緒頓時爆發開來。
燙杯,熱罐,高沖,低斟,俱是一毫無錯。
可淺媚便不說話,安安靜靜坐到旁邊喝茶。
他眯了眯鳳眸,示意兩名內侍將奏摺翻開,一張一張遞到他跟前,不過淡淡掃上一眼,便硃筆落下,再由他們一張一張飛快移開,交由別的內侍整理分發。
他沉默片刻,又道:「其實也未必是給他的。那是女子飾物,給了他,也便等於給了雅意一般。」
而宮中上下也都收到了淑妃娘娘的賞賜,卻是些五彩的石頭串兒、銀制的項圈和手鐲、花紋艷麗的帕子之類。
許久,她低吟著快要哭出聲來時,忽抬眼看到他眼中的戲謔,頓時崩潰,咬牙切齒道:「不早了!」
靳七點頭,卻笑道:「其實皇上該想到她在做什麼吧?」
唐天霄臉色發白,明知自己所行之事都瞞不過母親,忙跪下答道:「兒臣領命。兒臣……再不敢了!」
靳七忙跪了答道:「奴婢不敢。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皇上也是知道的,淑妃和庄世子、成安侯一向有些交情,常會互贈禮物。」
若不是他這般寵著她,事事依順,她還敢這般任性嗎?
或准奏,或交各部議奏,或由某相處置,原也簡單得很。
她領人收拾了三四天,倒是將怡清宮布置一新,卧室里添了些形狀奇特的陶罐、花瓶、樂器、羽毛等物,連軟榻上都鋪上了用北方蒲草編出花紋來的結實茵墊;
靳七動動唇,到底沒也再說下去,也不叫小內侍幫忙,親自趕往怡清宮方向去了。
筆尖的硃砂畫了他一手,紅艷得奪目。
若有十萬緊急的軍國要事,自有人用十萬火急的法子把消息傳遞給他。
可淺媚眸光迷離,只覺身體飄飄浮浮,一忽兒上,一忽兒下,哪裡還記得起甚麼詩句,舔著乾澀的嘴唇道:「我才不管呢,你說怎樣便怎樣吧!」
她無力地坐倒在她皇后的寶座上,連連呼喝:「來人,來人,拿葯,快拿葯來……」
從六部和丞相那裡轉過來的摺子,拖上一拖原無不可。
靳七趕上,問:「去擷芳宮嗎?」
用完膳,唐天霄親自扶了宣太後到軟榻上歇息時,宣太后已擺手令身畔宮人退下,才道:「昨日我令文書房的內侍送來彤冊,才發現一件奇事。」
她曉得他生性風流不羈,又在花叢中流連慣了,不易在誰身上定下心性,只要他待她好,原倒也沒覺得有甚不妥。
兩個小內侍正在宮門口,剛剛熄滅了懸在門上的一對綾紗燈籠,便是在告訴宮中,今晚預備留宿怡清宮了。
靳七笑道:「估計屋子裡寶貝藏得太多,一個人睡心裏不踏實,這才閂了門。」
唐天霄大笑,眸心浮上的沉鬱一掃而光。
唐天霄驀地憶起卓銳曾提過,可淺媚驍勇過人,曾親自打回兩匹極難得的雪豹來,忙問道:「便是你打的雪豹做的?」
看他轉身離去,沈皇后本來已經調理得差不多的身體又開始不適。
「早么?我怎只覺得春宵苦短?」
皇長子顯然不夠格;不曉得可淺和圖書媚生出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其實她遠比一般女子要聰明機警得多,哪怕看起來有點笨……
沈皇后心裏發苦。
走了兩步,便見宮牆邊荼蘼盛放,偶有清風拂來,飛瓣如雪,香氣襲人。
記起可淺媚披到他身上的那件裘衣,唐天霄頓時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當場吐血。
唐天霄不敢答話,訕訕告退。
竟也是個茶道高手。
他皺了皺眉,自語道:「不過,這裏種著荼蘼,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可淺媚半是清醒,半是迷糊,本能地覺得哪裡不對,轉著眼珠喃喃道:「這詩句……是這樣的嗎?」
此刻他分明也需要一缸上好的陳年老醋,好生淹上一淹,才能驅除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唐天霄懶懶地嘲笑,但一眼瞥到可淺媚的動作,卻又頓住,詫異地挺直了肩背。
她禁不得他撩撥,將頭抵到他胸前,氣喘咻咻,難耐地在他軀體上蹭著。
他立起身,怒氣沖沖便往外走,看來是打算找那不知好歹的小女人好好算算帳了。
可淺媚愁道:「我只會使鞭子,可不會使針線。」
唐天霄眼睛一亮,笑問:「是嗎?我說怎樣便怎樣?」
可淺媚從北赫帶來的希奇古怪的各色物事本就多,唐天霄不經意地應了聲,忽然給針扎著般驀地眉眼一跳,立時綳直肩背,「裘衣?什麼裘衣?」
懶散皇帝未必便是昏君,勤奮皇帝未必便是明君。
門外隨時有人侍奉著以備傳喚,自是從來不閂的。
若大儒知道自己一本正經的讀書感觸給當今天子改成這樣,不曉得會不會從墳墓里爬出來叩謝龍恩。
可淺媚眉眼舒展,頗有幾分自得。她的手指尚不靈便,便指揮香兒、桃子上前,為唐天霄披了試試大小。
然後,——只余醋味。
宣太後點頭道:「也不曉得你那個淑妃上回到底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不過我瞧著她那身板兒,不像生得齣兒子的,何況又是北赫人,終究有些不妥。因此我上午又挑了一對姐妹花給你,是戶部張侍郎的女兒,生得頗好,他們家又是書香門第,人口繁盛,因此封作了美人和才人,剛已經送到怡清宮去了。」
宣太后凝視著他,慢慢道:「你也不小了,快給我多添幾個男孫罷!宇文貴妃之事,我知你另有算計。可你到底也已為人子,為人父!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出現第二次!」
靳七應了,忙叫小內侍先行奔到乾元殿去知會預備。
可淺媚聞言,隨手擲到一邊,道:「不|穿我送別人去。」
唐天霄的思維跳躍得他實在沒法跟得上。
要麼就把她們留在乾元殿,從此他獨寢在乾元殿時得為她備好一缸醋;要麼就是由他下旨,把她們放別的宮院去,違背太后懿旨的就成了他。
若讓人曉得他堂堂大周皇帝因為寵幸大牢里的妃子而讓頭上長了虱子,當真要笑掉大牙了。
堆山積海的金銀珠寶,並不比他伴她一夕歡愉更讓她心安神定。
她說後面兩句時,語音轉促,已頗有凌厲之意。
可淺媚俯身抓過他的頭髮來嗅了嗅,問道:「剛洗了頭吧?清清爽爽,又漂亮又好聞。也不知你前兩天去了哪裡,沾來一股兒的怪味道,這會兒總算沒了。」
他略略掃了兩眼,便急急脫了擲到一邊,道:「太長了點,穿著不自在。有空你改小了朕再穿罷!」
沈皇后給他滿眼柔情看得心如鹿撞,忙紅著臉遜謝時,唐天霄已鬆了她手,道:「鳳儀你這幾個月總是生病,昨日省親只怕又累著了吧?今晚便早些歇著,朕不擾你,先回乾元殿去了。」
他拂袖向前走了幾步,又吩咐道:「叫人把這裏的荼蘼都摘了,送到明漪宮吧!」
唐天霄點頭道:「這個朕知道。前兒淺媚搬入怡清宮,他們前後送了不少東西來,有珍奇藥材,有錦緞珠飾,還有各地搜羅來的小巧玩意兒,好像怕朕會虧待了他們妹子似的。淺媚似乎也還了不少禮,連朕送她的東珠項圈都給庄碧嵐了。」
唐天霄忍笑道:「那不行,朕還就想穿你改的裘衣了!你不改,朕可不|穿它了!」
不曉得是夏夜短了,還是春宵短了,橫豎和唐天霄相擁而眠的夜晚,一睜眼便是天明。
也不見怎樣動作,他已將她翻過來,換了另一個姿勢。
宣太后搖頭嘆道,「皇長子常和他母親過來給我請安,我冷眼瞧著,敦重有餘,機變不足,到底算不上帝王之材。」
他執了她手,鳳眸含情,脈脈望向她,微笑道:「是海外一種冰蠶絲所織,統共才進貢來這麼點。說製成衣物夏日穿了,可清涼無汗,肌理生香。朕想著母後年事已高,不宜貪涼,滿宮裡也就你配得起這個,因此叫他們染了色,送你裁生辰時穿的衣裳罷!」
唐天霄才不理會她的威脅,接過桃子遞來的茶,喝了一口,皺眉道:「沒別的茶了?」
可淺媚冷笑道:「宇文家本就想害我,她又豈會為我說話?不過是皇上敲山震虎才逼得她低頭而已!可笑我素日還把她當作好人,原來和沈皇后一樣滿肚子壞水兒!憑她怎樣假和-圖-書惺惺的,我只領皇上的情。」
他想護著她,就不能說她矯旨欺君,也就不能不把那兩隻燙手山芋乖乖接到手裡。
杜賢妃以茶藝自傲,她立足未穩,便曉得裝傻以免連她亦得罪;但在他跟前,她卻願意如孔雀般炫耀自己的才幹,讓他驚訝,歡喜,從而更深刻地把她刻在心頭。
香兒、桃子亦是面露驚訝。
做皇帝同樣必須有才氣,有悟性,有遠超同齡人的高瞻遠矚和隱忍決心。
香兒、桃子卻是有心人,早出去打聽了一圈兒,回去卻又是高興,又是詫異。
眼前的奏摺去了一半,他卻神思恍惚了。
可惜卓銳和靳七將他端詳了半天,怎麼也看不出他哪裡有不生氣的樣子。
他記掛著可淺媚,午膳原要去怡清宮和她一起吃,卻給宣太后請去了德壽宮用膳。
卻是改的前朝一位大儒的詩文。
可淺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說道:「他愛住哪便住哪,我管不著,也懶得管。」
唐天霄不覺面龐微紅,笑道:「兒臣懂得。皇后、德妃那裡,兒臣一向關切得很。」
唐天霄搖頭,又問道,「你去這半天,就打聽這點子事?」
「那宮院不小,你既常住在那裡,多打發兩個女人去服侍也沒什麼不好。我曉得你偏心那個北赫丫頭,可她到底刁蠻,時日久了,難免有厭倦的時候。偶爾想換換口胃時便寵幸了那兩個,讓她們懷上個娃兒就行。」
目之所接明明是各部奏摺,那飄忽的眼神不知轉到了哪裡。
入手沁涼,宛如冰雪。
「沒錯,這宮裡誰不是步步為營?又怎能怪你有意藏拙?站得越高,推得人越多,收拾得越整潔,想糟踐的人也越多。笨的人要命長許多。」
「嗯,一股藥味兒,又不大像……太醫開給我的葯就夠難聞了,還夾上這味兒!」
唐天霄嘆氣,「連太后懿旨也不理了?」
再想著多半連宇文貴妃落胎之事也是沈皇后所為,心中著實對這長了厚厚嘴唇的「公雞皇后」憎惡之極。
女人的妒歷來為男人所厭惡,只因那妒妨礙了男人的尋歡作樂;如果男人沒有紅杏出牆之心,女人的妒,其實是男人的幸福。
唐天霄閉了眼眸,側著臉笑而不答。
桃子忙道:「淑妃娘娘不喜燙茶,這是剛泡了預備淑妃娘娘喝的。皇上如不喜歡,奴婢這就另泡去。」
他扭頭問靳七:「為什麼熹慶宮牆外種了荼蘼,怡清宮裡卻沒種?」
他幼年喪父,全仗宣太后以一介女流扛起家國重擔,歷盡艱辛才贏得今日政局,他看在眼裡,自是事母至孝,從不違拗。
而他眉眼輕笑,意氣飛揚,滿心如潮水般漲溢著,只是孜孜於懷中的愛人,彷彿永無厭倦的時候。
剛抱怨了怡清宮沒荼蘼,卻又不讓他種,反讓他送摘了荼蘼送明漪宮去?
可淺媚見他眸光炙熱,羞紅了臉訥訥道:「不要了。現在……還早罷?」
出了德壽宮,他記起約了大臣在御書房議事,便先去前朝,招來靳七道:「去瞧瞧那丫頭在做什麼。」
茶湯盞盞清亮,且顏色相若。
靳七擦著汗正準備跟上前時,唐天霄偏偏又頓住腳,沉吟著望向飛起的檐角。
長階下,芭蕉搖涼,徐篩清影,悅目愉神。
唐天霄解了外袍扔給香兒,向外努了努嘴。
他親她的面頰,將她往床邊帶,卻散漫嘆道:「不曉得希望你再聰明些好,還是再笨些好。」
何況,她很快連話都說不出了。
再看緞盒內的那套首飾時,釵鉺鈿環俱全,果然都是精雕細琢,連張揚流彩的鳳羽亦制得纖毫畢現,端的是價值連城,珍貴異常。
總算他還自覺,雖然依舊留宿于怡清宮,倒也不一夜數次地糾纏於她了。
不知什麼東西被重重地砸出,落在桌子上,杯盞落地,清脆的咣啷啷聲響過,便聽可淺媚在內含糊斥喝:「半夜三更誰在嚷嚷?隔了門都聞著一股子酒臭氣銅臭氣!再吵我睡覺我讓皇上斬了你們!」
天碧如水,流雲散淡,柔軟了翹檐重脊。
他小心地提醒,「皇上,明漪宮……是宇文貴妃所居,宮裡植了許多荼蘼,不缺荼蘼。」
屋裡果然有了動靜。
她想逃避,卻禁不住地迎合。那承受不住的鈍痛里,是兇猛撞擊而上的洶湧快意,讓她快要死過去般的愉悅里甘之如飴,神魂蕩漾。
和幾位大臣議事完畢,靳七還不曾回來。
可女為悅己者容,若無人賞,無人看,她又戴給誰看?
香兒、桃子不敢答話。
頭疼,心悸,渾身給螞蟻咬過般不自在。
他雖是抱怨,眉目卻怡然舒展,明凈如松月灑輝,雅秀如晴雲逸流,襯著一頭潑墨般隨意披下的烏髮,端的英姿清絕,世所罕有。
靳七猶豫著,笑容開始有點難看,「這個……還有一件事,不知奴婢當不當講。」
可淺媚抱緊他的腰,再也不說話了。
他是懶散人,眾所周知的懶散人,真的大臣們等不及的大事時,自會請求面奏皇上,或面奏太后,或……面奏沈大將軍。
他對她的柔軟和脆弱之處已了如指掌,只對某一點重重地採擷,狠狠地輾壓。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