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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戀香衾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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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暫續鸞膠,冷看風雷激

第90章 暫續鸞膠,冷看風雷激

沈家這些兵馬有勇氣跟禁衛軍以及唐天祺這樣年輕的皇家將領一戰,但加上身經百戰的名將宇文啟,便只余「膽寒」二字了。
唐天霄緊擁著她,親昵地在她耳邊輕吻著,低低地說道:「淺媚,你要信我,我會待你好,等你到了八十歲,還在我跟前淘氣,我還是會待你好。」
他攬緊她,如往日那般親昵地舔舐追逐,慢慢用自己的溫熱和柔軟去喚醒她昏沉的記憶。
至於信王李明瑗,從他明裡訴相思表不舍,暗地卻把可淺媚所有情書都歸還給她的舉措看,根本就對她無意,連所謂的白首之約,多半也只是隨口說說欺騙這個傻丫頭罷了。
天霄,天霄……
太醫院已亂成了一團,研究了半天,依然只敢開了退燒為主的葯來,卻都道這樣燒下去,能不能捱到天亮都難說。
但此刻,他的側臉看著也是柔和的,靜默地灑著白玉般流麗澄澈的輝芒。
四名太醫齊齊跪伏于地,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他們聽到了彼此鬆懈般的滿足呼吸,卻迅捷被另一種迫不及待所取代。
唐天祺冷眼看著,估量著他們也已盡了力,揚手道:「先滾出去!如果你們想保住自己的腦袋,快去多找幾名太醫商量商量,看有無救人之策吧!」
可淺媚凝了凝神,才看清眼前之物。
不可遏制的情慾奔涌間,可淺媚痛快的呻|吟漸漸被衝擊得破碎,化作攀到頂端無法承受般的啜泣。
後來的吳尚書之前卻參与過宇文貴妃死因的調查,此時上前啟奏,說是當時宇文貴妃的貼身侍女曾在事後提及,宇文貴妃生前就擔心相嫉相害,曾說過如不幸暴亡必是沈氏下手云云。只是貴妃薨逝,她們口說無憑,沈皇后又頗有賢名,不便回稟。又道貴妃落葬后,刑部、大理寺繼續調查此事,發現自可淺媚進宮后,沈府曾數次派出得力人選前往北赫,原因不明。
唐天霄只聽她開了口,便覺歡喜,柔聲道:「為什麼不好呢?要麼,你自己說,該怎樣才好。我總會依著你,再不會讓你不快活。」
刑部尚書刑躍文自血燕案后,因可淺媚那子烏虛有的「落胎」之事,被遠遠調離了京城。
她的餓,是指這個?
她身畔的風清神俊雍容貴氣的唐天霄,是她最華麗無雙的點綴。
唐天霄頭皮發麻,摟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又覺瘦得可憐,似稍一用力,便能輕輕折斷。
可前提是,請讓他知道,她的心裏有他,並且滿滿全是他。
唐天霄見母親動怒,再不敢倔強,匆匆吃了點東西,另覓卧房卧下。
此時已近中秋,白天尚可,夜間卻著實得冷了,穿夾的走在外面都會覺出陣陣寒意直砭肌膚。
各種陳設器物重新搬回不說,紅絲毯也換作了極軟的牡丹團花紅線毯,更加鮮艷奢華。
他分明是有心到外面去把自己凍得周身冰涼,再用自己軀體的涼意熨上可淺媚肌膚,以冀能降下她的體溫來。
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
唐天霄親吻著她的額,誘哄般輕輕地問。
想想可淺媚也可憐,為著這個最初愛上的男子付出著青春和感情,差點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只不過被他當作一顆有價值的棋子罷了。
若說軍中威望,沈度當然極具盛名,但和定北王宇文啟這樣的兩朝老將又不能相提並論了。
「淺媚,吃藥了。」
香兒慌忙奉上。
竟是被他折斷了的那把梳子。
勢如破竹,便是意料中事。
沈度及其心腹大臣立時喊冤,直指有人心懷不軌,嫁禍中宮,欲置沈家于不忠不義之境地。
轉眼便是中秋。
唐天霄點頭道:「那你回殿內去吧!小心守著淑妃。」
見海姑姑進來,唐天霄一邊招呼人搬來椅子讓座,一邊笑道:「本來在那邊睡著,只不習慣,因而還到這裏來了。這會兒剛睡醒,便傳了午膳過來。姑姑不如過來一起用點午膳吧!」
即便荊山上的捨命相救只能證明她很在意他,後來她惱他對她的同伴痛下殺手,燒毀他隨手塗鴉的字紙,卻同樣把密密收藏很久的李明瑗詩文字畫付之一炬。
他垂下眼眸,柔和地望向她,輕聲道:「我去覓來這鸞膠,不為續什麼斷弦,只為彌補我的過失。我不該一早便折了它。這梳子該由你來折才對。我比你大七歲,身體也未必有你好,等我們老了,多半我會走在你前面。那時候,你來折一梳子,一半置於我棺木內,還有一半留著,等你入棺與我合葬時放進去。你這樣說可好?」
有御史台九位大臣參沈度賣官鬻爵、營私舞弊、結交朋黨等十一項大罪,唐天霄下旨嚴查。
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未至天亮便已塵埃落定,同時也宣告了暄赫多少年的沈氏一族已在一夜間風流雲散。
她在吞咽!
可淺媚不答。褐色的葯汁從她唇邊滑落,滴向剛換上的潔凈小衣上。
眾人聞言,便都略略鬆了口氣;唐天霄撐著額坐于床榻邊,黯淡的面龐雖是一臉疲倦,眼眸已是清熒。
她欠他的情,也許還對他有些余m.hetubook.com.com情,但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應該比不上唐天霄吧?
畢竟只有皇后才是唯一的嫡妻,即便平時形如陌路,這兩日也得給予皇后治理後宮所必須的尊嚴和顏面,也可讓天下知曉當今帝后和睦,家國兩旺。
今日是中秋,不論哪朝哪代,獨這日和除夕,皇帝是必須中宮度過的。
兩人都沒有再提起讓他們心生罅隙乃至最後走上決裂的卡那提或信王李明瑗。
可淺媚身體忽然顫抖起來,失神地望向窗外明亮卻緲杳的陽光,哽咽著回答,「好,我們生一堆的兒女。第一個兒子叫峰兒,第一個女兒叫湖兒……」
可她額上溫度雖下去些,身體卻依然冒著火一般滾燙,誰也不知道她在這樣的燒灼里還能堅持多久。
唐天霄哽咽,啜了一小口苦澀難言的葯汁,親上她的唇,小心地哺喂她。
眼前明亮得出奇,模糊了黑屋子裡暗無天日的慘淡記憶。
唐天霄微覺詫異,正要喚侍女拿膳食過來時,可淺媚卻搬過他的脖子來,乾乾的唇便親了上去。
他也不用小匙了,自己端了碗喝一口,轉頭吐哺給可淺媚。
但她還似呆在黑屋子那般失魂落魄,因清減而格外大的眼睛無力地四處轉動,彷徨如不小心走入絕地的小鹿。
唐天霄乖乖認錯,自此在怡清宮獃著的時候更長了。
如是數回,眾人總算看明白他在做什麼了,已是一身大汗。
嘉和十五年八月十六,太醫院關於宇文貴妃中毒身死的密奏被唐天霄當廷擲下,要求大理寺、刑部會同宮中主事立刻徹查此事。
刑部前去緝拿沈度,有大量沈家兵丁圍住,雖不敢明著衝突,卻將沈家前後門都堵得死死的,不容刑部將人帶走;同時,有消息傳出,沈家公子沈朝旭悄悄潛出了瑞都城,正與領兵的沈家諸部將會合,恐有異動。
「餓。」
他的五官很清秀,從正面看時頗是溫潤柔和,但側面時線條又偏於剛強堅毅。
唐天霄恐她不高興,故意地連連失子,敗了兩局,這才見她露出笑容,也是心下歡喜。
唐天霄不會不知道這規矩,卻側頭答道:「就說朕睡下了,改日罷!」
唐天祺已聽得可淺媚病情極險,也是病急亂投醫,也不管皇室與交王矛盾重重,當即領了那人進宮,只說是自己找來的民間大夫,給可淺媚施了一套針灸術,一時卻也看不出什麼效用來。
可淺媚道:「我不喜歡你比我先死,還是我先死得好。這樣我不用傷心,你再傷心我橫豎閉了眼睛看不到,也便不關我事了。」
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幾個北赫人,就是身手再高,沒得到唐天霄的默許,怎麼也不可能輕易脫身而去,更別說從眼線密布的百花樓帶走兩個女人了。
唐天霄大怒,令人將沈皇后遣送冷宮,同時查抄熹慶宮,除了大量求子之葯,卻又查抄出了烏頭、附子、紅花等落胎之葯,立時讓人與宇文貴妃當日落胎所食血燕聯繫起來。
唐天霄繼續哄她:「你若不高興,可以欺負欺負我,好不好?」
靳七不敢勸阻,只令人快快煮了驅寒固本的湯藥來奉上,希望不至於沒救下淑妃娘娘,卻搭上了大周皇帝。
謀害龍嗣,毒殺貴妃,嫁禍淑妃,以及害死傅美人和那些宮人,哪樁哪件不是致命的滔天大罪?又豈會輕而易舉的一句「不致太為難她」便能輕輕揭過的?
她該很樂意欺負他;他卻後悔,已經包容她那麼久,為什麼不繼續包容她一輩子?
也許,如唐天祺所打的譬喻,可淺媚就如安平長公主一樣,只是在兩種感情間掙扎不定。
她壓著嗓子,只是慘痛般凝噎,淚水止也止不住地飛快傾下,片刻便將唐天霄的胸前衣襟淋濕了一大片。
她忙走過去看時,唐天霄卻披衣坐在床榻上,正從侍女手中接了一碗羹湯喝著。
可僅從那口形,她們立刻辨認出,她在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好在可淺媚體力不濟,不過糾纏片刻,便氣喘咻咻地和他分開,軟綿綿地落於他腕間,鼻尖已累出細細的汗珠。
而葯汁的苦澀,頃刻間四處流溢,無處不苦,無時不苦。
唐天霄未必真能做到毫不介懷,但相對於差點徹底失去可淺媚的慘痛,這些似乎都可以暫不計較,至少不去和可淺媚計較。
可淺媚把那梳子握在手中,仔細查看著修補的痕迹。
隨即又有太醫密告,其中一種毒藥,正和讓宇文貴妃致死的毒藥藥性完全一致。
外面門外有人稟道:「皇上,皇後娘娘宮中來人,請皇上過去敘話。」
唐天霄便從袖中取出一把梳子,放到她眼前,「你看!」
總之,她極緩慢地吞咽著他喂的葯。
他坐到了床沿,扶起趴在衾被上淚水漣漣的心上人,讓她依到自己的懷中,珍寶般小心地擁住。
可淺媚的眼睫便有些潮濕。
於是,又成了唐天霄的錯了。
但等可淺媚過來時,她們唯剩鬱悶二字了。
「好不好?」
這場戰役,唐天霄並沒和*圖*書有親自披掛出兵,但所有的戰局顯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若他纏得緊了,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親昵她,逗引她,她便也會懶懶地回應他。
他又驚又喜,忙喊道:「葯,快,快拿葯來!」
至於他怎樣哄得可淺媚離開他,甚至哄得她面對卡那提的祿山之爪都不曉得拒絕,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追究。
沈皇后及沈家黨羽常在外宣揚可淺媚狐媚惑主,說其為「妖妃」,似也可認定,那媚葯也是預備了嫁禍給她的。若是證據確鑿,便是唐天霄一心維護,宣太后也斷斷不會饒她。
「峰兒,湖兒……」
一滴兩滴的淚珠,緩緩地順著眼角滾落。
太醫見狀,無不鬆了口氣,診脈后回稟道:「只要能退下燒來,多半便能保住了!」
可淺媚身體劇顫,連他的親吻都無法回應,痙攣著叫出聲來,小巧的鼻翼儘是細細的汗珠,原本蒼白的面龐已是一片濕潤的潮|紅。
她的話聽來頗有憐惜之意,可分明也認定了沈皇后的確做了那許多橫行不法之事。
是夜,大將軍沈度所部十萬兵馬從幾處營寨秘密拔營,在距離京師三十里處會合,正準備開往瑞都城下時,伏兵從天而降。
感應到那邊微茫的目光,他轉過了頭,望向可淺媚。
宣太后在德壽宮設下了家宴,卻只是唐天霄帶了二品以上的后妃和皇子皇女們參加。
唐天霄只顧著救人,幾乎不眠不休,那廂宣太后盡數聞知,尤其聽說不顧自己乃是萬金龍體,不惜以身取冷救護可淺媚時,又是驚惱,又是心疼,一早便親身趕到乾元殿來,催逼著趕快用膳休息,又把靳七等從人叫來斥責道:「皇帝年輕,不知保重,你們這群人又是幹什麼吃的?若是皇上因此病了,別說你們,就是屋裡躺著的那位,哀家一樣拿根繩子勒死了乾淨!」
沈皇后連番著驚受氣,病卧宮中。
總算唐天霄對他還留了幾分情面,沒說救不活把他腦袋也給砍掉。
只在這時,他感覺得出,她沒有死,也許……也不會死。
一個人的時候,她常常走到紅葉亭里,對著前方的蓮池出神。
可淺媚便不做聲,攀在他後背的手慢慢地滑下,絕望般垂落。
此時荷花早已凋盡,連荷葉也開始萎黃凋零,唐天霄實在不知道這滿池蕭瑟有什麼好看的,若勸她時,她卻沖他嫣然一笑,說道:「你不陪著我,我自然要出來散散心。」
沈夫人回去和沈度及身邊的謀士商議一夜,更覺不妥,第二日再要進宮求見時,宣太后已託病不見。
京城路遙,等他們聽聞此事,多半已是一兩個月後,再有所動作時,早就獨木不成林,只能乖乖做著唐天霄的忠誠臣子。
其中一路兵馬由唐天祺率領,帶著唐天霄的聖旨,宣告沈度父子謀反,罪當誅連九族,受蒙蔽以及脅從起兵者,如能迷途知返,重新投效朝廷,可既往不咎。
可淺媚哭了片刻,體力已然耗盡,無力地靠了他的胸前,半睜的眼眸極是黯淡,茫然地直視前方。
兩日後,卻又有熹慶宮小內侍出首,說出舊年沈皇后因一時之氣杖殺或鞭死三名侍女並一名小內侍,還曾買通太醫事先知曉了一位當時受寵的傅美人懷孕,悄悄將其毒殺……
如此契合,如此完美,如此天衣無縫。
唐天霄一反常態,竟怒斥沈度治家不嚴,倚仗太后寵愛,視宮規如無物,更有沈夫人進出禁宮隨便如自家後院,方才惹人疑心。
「後事……衝上一衝……」
可淺媚人甚是清瘦,臉色也有些蒼白,不像以往那般俊俏明艷,笑容也是淺淺的,穿著翠色羅裙,如同初夏的清晨剛剛盛綻于霧氣中的梔子花,另有一番明潔動人。
有幾個勞苦功高一時動不得的,因著君恩浩蕩,早早就被唐天霄調開,外放到遠處當油水豐足的地方官。
她啜泣著,在彼此交纏的氣息里碎了般點點滴滴溢出:「天霄,我……喜歡你,喜歡……喜歡極了。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很想……很想……和你……生一個峰兒,再生一個湖兒……」
可淺媚窩在他的懷裡,悶悶道:「你一向通情達理,待我也好,是我自己的事兒太多了。」
可淺媚目注著他,眸光幽幽深深,杳然如井。
唐天霄對沈皇后的冷落本就似在昭示著什麼,但只怕連沈皇后也沒料到,昭示之後的行動,會如此迅速。
可唐天霄受了眾人的禮,便扶著可淺媚坐到自己身畔,微笑著和眾人點頭示意,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唐天霄慢慢地走過去,一步一步地,離她近了。
也許有意識,也許無意識。
唐天霄慌忙用袖子給她擦乾,低低地哄她:「淺媚聽話,快喝葯!等你好了,我以後再不欺負你,行嗎?」
他的體息很熟稔,不僅是存在於多少時日的記憶中,更存在於此刻真真切切的現實中。
八月廿一,三司會審沈度一案,出首或指證其罪名的故交好友、門下子弟足有二十二人之多,而沈度拒不承認。
m•hetubook.com•com這是他的宮殿,他的床榻,她蓋的衾被上也滿是他的氣息,連她自己的衣物髮膚,亦是無處不在的他的氣息。
唐天霄平素里性情雖好,可最近乖僻得很,保不準便因為她們看到了他的失態而心生不悅。
可淺媚低低地喘著,說道:「皇上,今天還是去陪皇后吧!別給人說我妖媚惑主,亂了綱紀。」
沈夫人聞知,連忙求見堂姐宣太后,宣太后召入,雖是溫言安慰,卻嘆道:「我瞧著那孩子向來聰明,怎麼就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且讓我和皇兒說說,總不致太為難她。」
香兒、桃子等人一刻不住地為她用濕冷的帕子敷額或擦拭身體,期待能降下些體溫來。
可淺媚依然不答,她的呼吸細弱而炙熱,憔悴得眼圈發烏;往日粉|嫩小巧的唇乾裂著,泛著死一般的青白。
可淺媚的確曾說,是李明瑗救了她,並養育她成人。
可淺媚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完全退了燒,除了大病後的體虛力弱,再無其他不妥。
唐天霄抬眸,打斷他道:「你也出宮幫找些名醫商量商量,看有無救人之策吧!朕絕不能讓她死!」
可淺媚乾澀的睫不知什麼時候濕了。
可淺媚抬頭,乾裂的唇動了動,終於細細啞啞地說出了蘇醒后的第二句話:「不好。」
不知是全力的診治發生了作用,還是唐天霄的那份誠意感動了上天,可淺媚快天亮時終於開始退燒,而不是走向死亡。
這些兵馬跟隨沈度已久,尤其那些將領,大多是沈度一手培養提拔上來的,雖知起兵不妥,多少還念著沈度的恩情,眼見著沈家公子親自領兵救父,一時遲疑不決。
這些日子她尚孱弱,唐天霄總不敢碰她,此時見她又恢復往日的活躍多情,早已心緒澎湃,情潮湧動。
他忍不住便嗚咽出聲,有滾熱的淚珠滴滴灑落,落於她瘦削蒼白的面頰。
沈皇后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李彥宏被唐天霄一百大杖活活打死後,她也病了,她也清瘦了,她也蒼白了。
她從來爭強好勝,即便對著唐天霄,也不曾遮掩自己的本性,找盡機會想壓他一頭。
可淺媚幽邃的目光從他面龐滑過,忽哧地笑道:「送他們回去過中秋嗎?北赫並沒有這個節日。」
她的喘息轉濃,身軀只是向他偎顫過去,細嫩潔白的雙腿卻不安地蹭動,如玉的腳趾綳得緊緊的,像一對小小的彎月。
可淺媚捻著給收拾得漂漂亮亮重新掛回到她腰際的荷包,並沒有提出異議,也沒有再去抄什麼經文讓唐天霄堵心。但幾番磨挫加上突如其來的一場重病後,她顯然沉默了許多。
太醫額手稱慶之餘,生怕她體力不濟時再生出什麼毛病來,又開了許多大補的葯來調理,連日常膳食也建議用上了固本培元的葯膳。
唐天霄道:「從來有句老話,說是斷弦難續。但只是難續而已,並不是續不了。天下就有一種膠,叫鸞膠,可以重續斷弦,翻舊如新。」
她的唇微微地開闔,一下兩下,根本沒能發出聲音。
唐天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說說,我要不要去陪皇后?」
臨走時,她看了一眼卧在唐天霄內側的可淺媚,只覺那氣色還是蒼白得可怕,枯瘦而憔悴,幾乎找不出往日那種巧笑倩兮的風姿,心中極是納悶,再不知唐天霄看上她哪一點了,這時候還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掌心。
不過交州卻有位以針灸聞名的大夫正在他府上,遂悄悄薦給了唐天祺。
而宮中其他妃嬪,別說沈皇后、謝德妃等人,就是剛得寵的梅婕妤,也休想再得君王回顧一眼了。
但可淺媚後來應該也想明白了吧?
站了半晌,唐天霄卻也便回房去,卧到床上,摟了可淺媚火赤的軀體,讓她緊緊靠著自己的肌膚,許久才放開,卻又起床走出殿去了。
屋裡躺著的那位,自然是指可淺媚。
分明就是沈皇后妒嫉宇文貴妃得寵,將其毒死並嫁禍來自北赫的可淺媚,所謂一石二鳥之計,一下子除了兩個眼中之釘。
李彥宏死後,對熹慶宮內外開銷的清察尚未有結果,便有小內侍收拾李彥宏的屋子時忽然發現了可疑之物,悄悄交給管事的公公拿到太醫院查驗時,竟是數種來自北赫的毒藥和媚葯。
畢竟,病得昏沉時,她含淚喚著的,是天霄,而不是明瑗或七叔。
兩人下了幾局,儘管唐天霄一讓再讓,可淺媚還是下得灰頭土臉,漸漸把嘴巴撅了起來。
可淺媚來自北赫,因此最初發現宇文貴妃所中之毒來自北赫時,知道內情的相關人等都在猜測是不是可淺媚下的毒手。後來此事被唐天霄硬生生壓了下去,宣布宇文貴妃是因病而亡,人人都認定唐天霄在維護自己寵妃。
海姑姑倒是盡責,便一直守于唐天霄休息的那間卧房門前。眼看午時已過,正思量著要不要預備下午膳送他房裡,讓他吃點東西再睡時,卻見有人送了膳食往那邊正殿的卧房,看那用具,卻是帝王專用的。
唐天霄慢慢地把那枯乾得幾乎連美和*圖*書貌都快要盡數失去的女子抱在懷裡,從香兒手中接過小匙,從葯碗中盛了葯,小心地喂她,輕輕地喚她的名字。
他揭開她的衣裳,含笑吮一吮那脖頸間誘人的瑪瑙珠般的胎痣,再緩緩移下,只在那胸前玲瓏的曲線間游移。
這時,他忽然感覺出了微微的振動,忙放開她細看時,只見她喉嗓間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因這些日子身心幾番煎熬,她的身體清瘦而孱弱,又許久不曾好好吃東西,讓人忍不住疑心,她是不是要把軀體里最後的一點水分都從眼眶中流溢出來。
可淺媚閉著眼眸,疲憊地答道:「我信你。」
葯膳遠不如尋常膳食美味,唐天霄開始擔心可淺媚會抗拒,誰知她每日很配合地喝葯吃藥膳,一句廢話也沒多說。
這種平靜卻連唐天祺看著都覺害怕,擔心他一怒之下,不但砍了太醫的頭,順帶連莊碧嵐薦來的大夫也砍了,急忙帶了那大夫出宮,連夜送出京城去了。
這時另一路兵馬打出旗號來,竟是本來應該在北疆鎮守的定北王宇文啟的兵馬!
原先曉得唐天霄鍾愛的那位寧淑妃喜清素衣裳,是個品味高雅有才有貌的名門閨秀,眾人也跟著吟詩彈琴,素衣翩翩;但如今這位盛寵的可淑妃卻百無禁忌,剛來時一身花花綠綠的異族服裝不說,連頭髮都鬆散散不成個模樣,居然還受寵了;不但受寵,而且寵得無法無天。好容易盼到她倒霉了,似乎沒倒霉幾天,不過發了兩天燒,皇帝便主動湊了上去示愛和好,就差點沒把整個大周江山送到她手裡玩耍了。
庄碧嵐聞知,也是著急,可惜他的身份尷尬,連南雅意都給扣在宮中一時不得相見,更不敢前來探望這位結義的妹妹了。
唐天霄道:「沒事,做夢吧。我陪你一起做。」
宣太后眼見他閉門去睡,這才回了德壽宮去,卻留下了海姑姑照應著,不許他再糟蹋自己。
等他們離去了,唐天祺走近唐天霄,低聲道:「皇上,先別太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至於屋中的帳幔帷幄,唐天霄並不討厭素色,卻討厭素色給他帶來的不祥和惶恐,因此選擇了比天水碧略深些的淺碧,俱綉了極精緻的折枝花卉。
可淺媚在第二天上午方才蘇醒過來。
那廂應了,便再無聲息。
半碗葯下去,唐天霄心頭的酸苦愈不可忍,終於忍耐不住,把她抱緊在懷裡,竟孩子似地大哭起來。
她仰一仰脖,銜住唐天霄的唇,綿綿地吻了上去。始則如細雨綿綿,漸漸風雲迭起,糾纏繚繞之際氣息越來越紊亂,幾欲將他整個吞噬,可嬌柔的身軀迎上前的姿態,又像是在努力奉上她自己,由他將她吞噬。
於是,只余任性的放縱。
唐天霄便後悔不該提什麼死不死的,忙岔開話頭道:「你餓了么?可曉得自己睡了多久?真怕你就這麼醒不過來。」
唐天霄親上她的面頰,微笑道:「讓你安心過個中秋,別睡在我的身畔,還在抱怨我不通情理。」
可淺媚緊攀住他,身體很誠實地向他湊了過去,顫聲道:「還是不要了罷!我就喜歡妖媚惑主,亂你大周綱紀。」
其中的玄機,或者危機,別說沈皇后,就是旁的人都能感覺得出來了。
香兒、桃子深感自己有必要避開。
八月廿四,唐天霄下旨,沈度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念其曾有功社稷,留其全屍,于獄中賜劍自盡。
——若可淺媚真的有心從他,來到中原前還能保住完璧之身?
可即便她素布朝天,荊釵布裙,也會引來萬眾側目。
唐天霄聞訊,派出禁衛軍圍了沈府,把沈家兵丁抓的抓,關的關,為首的幾個更是毫不手軟地痛下殺手,很快將沈度拿回刑部,卻已更加了一道抗旨不遵、大逆不道的罪名。
八月廿三,謝德妃之兄、驃騎將軍謝翌潛回京城,向唐天霄秘報,沈朝旭正打聽著京中情形,一旦他真的對沈度不利,便會帶著手中控制的十余萬久經沙場的精兵陳于瑞都城下,預備兵諫以清君側,誅妖妃,還沈大將軍和沈皇后清白。
可淺媚的眼睛便睜不開,淚水直直的落了下來。
乾元殿建得宏偉,前方便是極是空闊,前方只設有日晷、嘉量、石鶴、石龜等物,連擋風的影壁都沒有,更比別處冷上幾分。眼見唐天霄這般單薄立於外面,宮人俱是驚訝。
她的五指纖細而無力,軟軟攀吊於他的後背,那樣嗚咽著喑啞說道:「我又做夢了嗎?」
她只是睡著了,以一貫的任性和無禮,懶得去理他。
八月十九,大凶,諸事不宜。
靳七搭了件披風,過去道:「皇上,外面風大,涼。」
一時唐天霄立起身,解了衣衫,換了件極單薄的中衣。
唐天霄柔聲道:「你的事兒,便是我的事兒。我總不叫你為難便是。便是信王李明瑗……」
唐天祺無奈,再看一眼床上那氣色不成氣色的結義妹子,怏怏地出宮去了。
唐天霄險些笑出聲來,只覺自己也已綳得受不住,忙趁勢將她攏向自己,深深地埋入。
不過棋藝和-圖-書一道,一靠天份,二靠熟能生巧,哪能一僦而就?
唐天霄並不發怒,沉默地守在可淺媚身畔,平靜得出奇。
唐天霄見海姑姑還每日跑到乾元殿「照應」他,兩天後把可淺媚搬回了怡清宮,但他自己除了處理政務,其他時間也呆在怡清宮了。
只是誰也沒料到唐天霄會如此強硬地護下可淺媚,而跺跺腳山河搖動的定北王宇文耳聞愛女之死,居然沒有深加追究,也是一件奇事。
他正扶著窗欞,出神地往殿外眺望著。
何況卡那提已被他親手誅殺,看那模樣雖對可淺媚一往情深,但可淺媚對他則未必有多少的深情厚意,那般別彆扭扭,也未必就真的有染。
唐天霄焦急,小心地為她拭淚,低聲道:「別哭了,都是我的錯,還不成么?我不該不體諒你,我不該逼你,我不該端著帝王的架子關押你,欺負你……都是我的錯……」
秋日里過於明燦的陽光從大敞的窗戶投下,他長身玉立,英姿神秀,淺黃色的家常袍子彷彿發著光。
唐天霄覺出那滿口蔓延的苦澀,卻也覺出了她漸漸恢復的生機和活力,大是欣慰,卻極怕她用力猛了,又落下什麼病痛來。
不過他深信,唐天霄目前最想砍上兩刀的,絕對不是他,或者那些太醫。
自然怡清宮也早早打掃出來,甚至收拾得比原來更加華麗精緻。
眾妃嬪曉得必會見到皇上,自是個個費心,打扮得花枝招展。
妒嫉也罷,羡慕也罷,這位可淑妃的肆意妄為,一般人卻是學不來的,便只能各出心裁,打扮得格外精緻奪目,然後便眼睜睜等著看可淺媚會是怎生模樣過來赴宴。
唐天霄暴怒,忽然便衝過去,一腳將說這話的太醫踹倒在地,森然道:「你們都回去預備下後事,給自己衝上一衝,看能不能轉過時運來!如果淑妃好不了,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而和沈度走得近的大臣,早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時失去自由,或被囚入牢中,或被監視於家中。
海姑姑明知他不知是爬窗還是從自己身後偷偷跑了出來,心下氣惱,但見他笑臉相迎,便也發作不出來。
她的舌尖出奇的僵硬,而且涼涼的,不復往日的柔軟。
真的只是很淡很淡的細紋,若不細看,再也不能察覺。
似在頃刻間,那不可逼視的陽光盡數傾到了眼底。
可她們正要離去時,桃子向可淺媚瞥了一眼,忽然指著她驚叫起來。
晚間,唐天霄卧在榻上,玩著可淺媚的黑髮,不經意般說道:「你帶來的那些北赫武士已經回去了,順道把小娜和暖暖也帶回去了。」
至於他們話中之意,是指保住可淺媚的小命,還是保住他們自己的腦袋,一時已沒人去理會了。
其中的真相到底怎樣的,唐天霄自己當然是一清二楚。
吃了葯,可淺媚的高燒至傍晚時略略下去了些,但到夜間卻又高了上來,整個人燒得像個小火爐似的。
可惜可淺媚並不把沈皇後放在眼裡,大鬧熹慶宮後跟她再無交集,身畔侍奉的人又多是唐天霄特地挑選的可靠之人,沈皇后就是要嫁禍,也無從下手……
她的唇舌間俱是葯汁的苦澀,嘴唇也不復往日的柔潤,卻還要逞強,勉力和他追逐纏綿。
靳七愕然。
眼見他精神似好了許多,說不準還真的過來抱著那昏迷的愛妃睡了一覺;那些宮女又恭恭敬敬跑來請她用膳,卻是把唐天霄的午膳分了一半出來,在廡殿里另置了一桌,只得諫幾句要他保重的話,先行退出去了。
這時,她飄忽的目光抓到了唐天霄的身影,忽然間便凝結住。
唐天霄不答,早已將她小衣褪盡,愈發熱烈地與她擁吻,手指卻不安分,只在她禁受不住的部位輕撩慢撥。
隨侍的宮人只當他要睡,誰知他竟開了門,徑自走了出去,步下丹墀,久久佇立於殿外空庭中。
唐天霄又道:「我們多生幾個兒女罷!第一個兒子叫峰兒,第一個女兒叫湖兒……」
但此時看來一切再清楚不過。
可淺媚原先學過,卻未用過心,棋藝極是平平,唐天霄很耐心地教了她一些技巧。
他越發地疼惜,小心捧了她的後腦勺,與她輕輕擁吻。
但他還是通宿未眠,倚坐于乾元殿的東暖閣一邊聽外面飛馬傳入的軍情報告,一邊教可淺媚下棋。
她的眼睛低垂,眼睫乾澀澀的,不見往日的撲簌靈動,更不能睜開眼眸,如春|水乍暖,那麼地悠悠一轉,明若寶鏡開闔,璀璨晶亮,勾人魂魄。
此刻卻已完整無缺,流雲花紋依舊簡潔流暢,半圓的梳脊依舊是原先撫摩出的光亮色澤,連每一處的原木紋理都是原來的模樣。
他頓了頓,看著懷中女子微微一僵的軀體,感覺她忽然間屏住的呼吸,眸光沉了沉,卻微笑道:「他既與你有恩,我也便不和他計較。只要他不再來招惹朕,朕也由他去了。」
但到了此時,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證據攤開時,眾人的眼裡看到了什麼,心裏自以為是地猜到了什麼,而唐天霄的態度又暗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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