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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壓低聲音說：「你對國內的情況不了解……」

顧良宇在此之前將陳雨聯絡星湖的事業跟林泉彙報過：「確實，這些年我們避開媒體與公眾的目光，但是聯投很早就跟麗景有磨擦，陳明行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不曉得星湖實業與聯投之間有牽連？」

陳立搖搖頭：「不是我維護林泉，我覺得可能是你們誤會了林泉。正如一蔓所說，如果說你們認定麗景跟聯投有恩怨，沈氏就絕不會插手，原因嘛，你們就不要問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情況要複雜多了，」陳立有些不悅，耐心解釋說，「但是事情也不能跟你們說，林泉真要為難麗景，我看麗景基本上沒有出路了，你們是不是誤會林泉？」

「你們是哪裡的，有沒有預約？」

張濤費解的看著顧良宇，吃驚的問：「顧總跟林泉認識？」

林泉側頭瞪了田麗一眼，他沒有掩飾心裏的厭惡，打斷她的話：「你沒有資格跳出來，」站了起來，看著陳雨，「作為女兒，你或許還沒有我這個對手對你父親了解得多，我明白你的選擇，也尊重你的決定，但是事情絕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既然你是來談公事的，還是改天預約時間吧。」

「靜海幾家大開發商宣布大規模開發小戶型住宅，靜海的房價應聲而止，想必你們對這消息也不陌生，但是你們知不知道，這幾家開發商都是林泉控制的企業，就是因為林泉跟我們過不去才做出的手腳，不然麗景世紀城還能緩一口氣。」

張濤見無法逼陳立吐露內情，問他：「你跟星湖地產的情況了不了解？有沒有熟人可以引見？」

「張濤，你不要問我原因，我要能告訴你，怎麼會不告訴你？」

與聯投和解不成，惟有求助於外界，陳雨在張濤、田麗的陪同下，抵達省城，見到陳立、陸一蔓。

「我們是麗景集團的，臨時找他有些事情。」

陳立、陸一蔓欲進星湖地產被拒絕後，雙雙進入沈氏地產工作，如今已有一年的時間。林泉斷然拒絕與陸、沈兩家有什麼牽連，陸星垣這一年的身體大不如前，也與陸冰倩等人徹底斷絕關係，陸、沈兩家，除了陸伯淵一系，其他人都禁止回到橫店老宅。

走在有如原始森林的檀山私家園林之中，靜謐安閑，置身其中，忘乎世外，北京路的歷史文化印象在檀山私家園化的自然氣息之中得到加強與升華，一橋之隔又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商行步行街，動與靜，自然、文化、生活、商業的完美平衡。

「沈氏跟聯投有牽連？」

「一千刀是為你自己剁吧？」陳立調笑的說，又說道，「我倒能理解他，童年的陰影太濃了，太深了，他太怕受到傷害了。」

「你沒事吧？」

陳雨輕輕咬著下唇，心裏想極力否認，卻不曉得是什麼力量讓她點了點頭，看到林泉有些黯淡ｈｔｔｐs://m•hｅtubｏok•coｍ.ｃoｍ的眼神，心裏一痛，苦澀的說：「我爸躺在病床上，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啊！」陳雨難以置信的盯著顧良宇。

「左邊就是南港大廈，聯投在八樓。」

「真是很抱歉，我們仔細研究過麗景世紀城的項目，至少還要投入十個億，第二次開盤預售才有成功的可能，目前靜海的房市，想必你們也清楚，預售成績不會太樂觀，等到全部建成還需要二十五到三十億的資金，那時的房市情況，誰也看不透徹，沈氏地產今年要控制投資規模，不大可能接手麗景世紀城項目。」

方楠說完，沒有理會他們，轉身推開林泉辦公室的門，見他默默的蜷縮在沙發上，倒了一杯水給他，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或許不能怪你們，」顧良宇繼續說道，「林泉這人，不習慣主動去解釋什麼，有時寧可被誤解……林泉可以說是國內最優秀的地產策劃人，月牙湖小區、檀山公寓、以及鵬潤家園、湖山別墅等等都是出自林泉之手，除了這些，南港新城想必也讓你們印象深刻，南港新城的策劃、設計以及逐步實施，都浸透了林泉的心血，林泉在創立聯合投資的同時，也創立了星湖實業，同時也締造了南港新城，現在又為靜海打造新能源產業基地。靜海市實行嚴厲的房產調控，是全國的先導，林泉除了參與制定靜海市的房產調控細則之外，還參与房地產產業政策的制定。靜海的樓市調控細則不是為麗景一家而定，也不可能為麗景一家而改，很難想象林泉在你們心目是什麼形象，我想告訴你們林泉在我心裏是什麼樣子，是很有吸引力的一個人，聰明、有大智慧、寬容、堅忍，但是又易受傷害……」說到這裏，顧良宇看了陳立一眼，「聯投不想跟陸家、沈家發生任何關係，這些事，能不說，還不要說出來好。」

※※※

「陳雨都低頭求你了，你還有什麼可與麗景過不去？」

看著方楠綽約的身姿走出咖啡館，陳雨稍稍收斂內心的悲傷，坐在枝蔓纏繞的藤椅上翻看方楠留下的資料，翻看聯投在過去數年裡跟麗景的恩怨，翻看林泉在短短數年內締造的經濟帝國，想起兩人相處的那半年短暫時光，想起林泉一次次的傾吐的慾望讓自己自私的給拒絕掉，以致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林泉卻害怕受傷害的逃避了。

陳雨揮了揮手，不讓田麗繼續說下去：「讓我安靜一會兒。」過了很久，陳雨才將悲傷的情緒收拾起來，補了補妝，讓張濤、田麗坐回車。

「沒什麼，沒多餘的時間想這些事了，我想找林泉，你們送我去。」

顧良宇點點頭：「你們想不想知道我眼裡的林泉？」

「找他？」張濤氣呼呼的說，「麗景陷入今天的地步，都是他的功勞，只求他不和*圖*書要繼續打壓麗景就謝天謝地了。」

※※※

※※※

「這些事本不該由我說給你們聽，既然你們找到星湖地產，那我將我所知道的林泉告訴你們聽。」顧良宇看著陳雨，用一種平靜的語調，「聯投這些年發展很迅速，離不開政府的支持，但是比你們所想象的不同，聯投或許算不上一潭清池，但為人處世，對得自己的良心。陳小姐當初與林泉在一起時，不曉得你看重他哪點？九九年吧？那年的夏天，我還是四處找工作的流浪民工，躺在江輪的甲板上喝著劣質燒酒，無法想象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那年夏天，我認識了林泉，之後一直在他身邊工作，九九年，林泉成立聯投，同時又創立了星湖實業，你們既然找到星湖來訴說林泉的不是，可見你們是多麼的不了解他！」

陳立見陳雨不為林泉辯護，多半是這樣了，問道：「怎麼會這樣？」

「陳雨、我、田麗三人，親自到聯投求林泉放麗景一馬，給他乾淨利落的趕了出來。」

這種情況下，林泉也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解釋的，不如讓陳雨多碰幾次壁，走了出去，打開門見方楠站在門口，朝裏面指了指，沒說什麼，回辦公室去了。

顧良宇指著東南一角，隱在樹蔭中的房檐，說道：「那棟別墅的售價是一個億差一元，也是星湖地產開發的項目，你們都是從省立畢業，想必對月牙湖小區有些印象吧？」

「林泉在不在？」

陳雨沒有勇氣再次走進南港新城，在東青路的咖啡館，方楠平靜的坐在陳雨的對面，目光凝著半透明的水幕牆外的街道，輕輕的說：「林泉當年就是走出這家咖啡館出的車禍，也是在這家咖啡聽到你結婚的消息，他怎麼捨得傷害你？他只是小心跟你保持距離，避免讓你再次傷害。你或許不知道林泉的身世，他只是林家抱養的孩子，在他四歲時，被遺棄在靜海中學教學樓的過道里，相對於你，那個遺棄林泉的女人給他更大的傷害，那女人知道林泉的存在，害怕林泉跟她現在的孩子爭奪財產，一直拒絕相認。旁人都很難想象林泉心裏忍受著怎樣的苦痛，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清楚這個女人的存在，只是小心翼翼的跟那個女人保持著距離……你或許會抱怨林泉為什麼在情感會這麼被動，一切都由於他心裏的恐懼！」

張濤看著陸一蔓這麼維護林泉，詫異的看著陳立，有些替他不值。陳立尷尬的笑笑，又不能將那段秘辛隨便說出來，陸一蔓給張濤的眼光看得有些惱火，又無法發泄，狠狠的踢了陳立一腳，走掉了。

陳雨注視著顧良宇，三十四歲的顧良宇溫和謙遜，眼神堅定，她不知道星湖實業的為何要她親自訴說麗景與聯投之間的恩怨，不單他，就連張濤、田麗、陳立都很費解。事關麗景的生路，又不是很和-圖-書過分的要求，陳雨縱有千般不願，也勉為其難的將從父親、張濤等人嘴裏所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顧良宇伸手虛按了一下：「我想聽陳小姐親口說。」

「能不能取消小面積住宅的開發計劃？」張濤在一旁卻先開口了，「給麗景留一條出路，以前的恩恩怨怨，大家都忘掉吧。」

陳雨隨張濤、田麗乘電梯到八樓，聯投沒有想象中的龐大，前台小姐專心致志的注視著液晶顯示屏，張濤坐到她身前都沒反應過來，前台讓張濤嚇了一跳，皺了皺鼻頭，將屏幕移到一邊：「請問你們找誰？」

張濤看了田麗一眼，沒說什麼，發動車子，駛往南港新城，也無法確定林泉在不在聯投總部。陳雨陷入失神之中，車子停下來，才猛的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是哪裡？」

陳雨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堅強的人，可是這幾天體內的淚水幾乎給流光了，聽到方楠的話，又忍不住流出眼淚來，幾乎能夠想象四年前自己給林泉帶去的絕望。

前台撥了內線電話：「林總，麗景的人找你，」又問張濤，「你們叫什麼？」張濤將三人的名字報上去。前台放下電話，對他們說：「左手進去，第一個接待室，林總一會兒就過去。」

陳立將星湖實業的事情告訴陸一蔓，說道：「林泉策劃檀山公寓、發掘北京路的歷史文化價值不是偶然的，曾幾何時，他就經常在這條路上徘徊……」

顧良宇按鈴通知秘書：「準備一輛商務車，等會兒去檀山公寓。」對陳雨說，「林泉跟陳小姐談戀愛的那段時間，正是檀山公寓的策劃期，想必你們對檀山公寓都不陌生吧？」

陳立聯絡星湖實業的項目調研部，四人趕到星湖實業在中興廣場的總部時，接見他們的不是事前約好的項目調研部經理楊瑩，而是星湖實業總裁顧良宇親自接待他們。

這次是張濤、田麗求上門來，也不好一下子就拒絕掉，何況陳雨與林泉處過一段時間，於是答應他們向陸冰倩推薦麗景世紀城的項目。

「林泉的性格太獨子，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裏，他也不讓人走進他的心裏。陳雨給他的傷害是深，但是又能都怪陳雨？他與陳雨之間，到底誰的錯更多一些？」陸一蔓恨恨的說，「這種男人就該剁一千刀才解氣！」

顧良宇看著陳雨，看著這個給林泉帶去無數痛苦的美麗女人，有些替她悲哀，出身在那樣的家庭，大概是她最大的不幸。顧良宇坐下來，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坐下來：「能不能跟我說說麗景與聯投的恩怨？」

顧良宇沒有問答她，乘車到檀山公寓，顧良宇用專門的標識牌讓車直接開進檀山公寓。零四年，太平洋建設的老總因為財務問題，將檀山公寓的頂層豪宅轉讓他人，轉讓單價高達五萬六千元/平方米，再度加ｈttps://wｗｗ.hｅtuｂｏｏk•cｏｍ•cｏｍ深世人心中有關檀山公寓的印象。

陳雨有些詫異，不過顧良宇親自接待她們，讓她生出一絲希望，陳雨有些難以啟口，她內心深處不願指責林泉的不是，張濤輕輕的咳了一聲：「事情是這樣的……」

陸一蔓粉臉氣得通紅，冷冷的說道：「既然你們跟林泉有恩怨，那麼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沈氏肯定不可插手的。」

「爛尾樓之王，規模可能算不上最大，但是名氣最響，星湖地產的母公司是星湖實業，下面還有一家上市子公司，星湖地產的財務層次太深，後面的背景是什麼就不清楚了。聽說星湖地產最多的時候，手裡握有十二個爛尾樓項目，檀山公寓、鵬潤家園都是房產策劃的經典案例，當初我跟一蔓還想進星湖地產呢，到最後一輪面試，給刷了下來，一蔓現在想起來還憤憤不平，我才出來工作一年，怎麼會有什麼熟人？我請了兩天假，專程陪你們，我可以陪你去找星湖地產，他們處理這個最內行，說不定願意接手。」

「南港新城啊！」陳雨驚詫的看著外面的街道，南港大廈旁邊就是中心休閑綠地，鬱郁郁蔥蔥的綠樹覆蓋著數十畝的地面，周圍都是整飭一新的建築，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與車輛，街道兩邊的專賣店讓人以為處於靜海市的中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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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楠繼續說：「麗景集團以及靜海建總的問題不是找到合作對象就能解決的，自身的問題也很嚴重，這是星湖苑、靜海大廈、五一橋、靜海國際商場等事件的調查報告，雖然林泉小心地跟你保持著距離，我想還是有讓你了解一切的必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聯投的真面目嗎？這份是聯投的詳細資料，聯投這些年躲在媒體與公眾視野之外，不是聯投做了什麼愧心的事，原因是什麼，你現在能夠明白了吧？林泉只想躲開那個女人的目光！」

陳雨回了魂似的應了一聲：「你有一句話是對的，我們誰都不了解他。」將滿桌的資料收起來，跟著張濤走了咖啡館。

聽陳立這麼說，陸一蔓幽幽一嘆：小姑甚至沒有勇氣去面對以前發生的事，只怕聽到「林泉」這個名字就讓她畏懼，這個結到何時才能解開？

「我能不能與陸女士見一面？」

「是啊，陳明行怎麼可能不懂呢？他什麼都清楚，也只有他清楚一切，其他人不過都是他手裡的棋子，連他的女兒也不例外，」林泉在電話里說，「陳雨生在那樣的家庭，是她的悲哀，但是她的性子太好強了。她既然找到星湖，那就由你將一些實情告訴她吧，這些年過去了，我自己反倒沒有勇氣去解釋什麼了。」

「代表市民利益？」張濤不屑的說，「聯投這麼短的時間斂集大量資產，難道會幹凈？」

林泉進來時，還是那樣的削瘦，跟三個人點點頭。林泉沉默著不說話，也沒開口問他們的來和-圖-書意。張濤看了看陳雨，陳雨平靜的說：「很久沒見了，我剛剛回靜海。」

林泉點點頭，請他們坐下，前台端水進來，林泉接過來，遞給陳雨三人，相隔經年，但是陳雨與張濤、田麗過來，顯然不是來敘舊情的。

陳立露出為難的神色：「你們為什麼不找林泉，他是靜海的地頭王，說不定能有辦法可想。」

「跟林泉有關？」陳雨問。

陳立摸摸給陸一蔓踢疼的地方，咧著嘴吸氣，張濤問他：「陸一蔓這麼多年對林泉還余情未斷。」

在過去幾年時間里，全國突增上萬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可以真正有實力接手麗景世紀城的地產開發公司屈指可數，見陳立明確立場，陳雨沮然無措，看了看田麗、張濤。

林泉見陳雨迴避他的眼神，曉得她們的來意，沉默著不說話。

顧良宇良久不說一句話，無意識的拿著一支筆在紙上畫著，過了很久，緩緩的說道：「在你們眼裡的林泉原來是這般模樣，我本不該干涉陳小姐與林泉之間的私事，林泉曾經說過一句話：暴富意味著有人被掠奪，林泉還說過一句話：我們只打劫強盜，不打劫農民。如果你們認為被打劫了，那你們可能就是曾經打劫過別人的強盜。」

何止有些印象，月牙湖小區是田麗最想定居的地方，意識到這一切都跟林泉有莫大的關係，大家都摒息不語，靜聽顧良宇繼續說下去。

顧良宇的話彷彿一道雷霆擊在陳雨的心上，想起方楠對她說的話，是啊，自己從沒嘗試著去了解林泉，陳雨都不知道怎麼坐進車子里，失魂落魄的返回靜海。

林泉有些驚詫的側頭看了張濤一眼，眉頭皺了皺，忍住什麼也沒有說。回過頭來看陳雨，見陳雨明澈而堅毅的眼睛也正注視著自己，林泉苦笑道：「這也是你想說的話吧？」

陳雨腦海湧出無數有關檀山公寓的讚譽之詞，雖然檀山公寓的房價記錄給後來者打破，但是也無法否認檀山公寓項目的天才策劃是無法被超越的。

方楠走進接待室，看著陳雨、張濤、田麗，目光落在陳雨的臉上，說道：「你不值得林泉投入這麼大的感情，你從來都沒有嘗試著去了解他，你如果是來指責林泉的話，請你回去。」

陳立、陸一蔓曾經幾次前往靜海，都沒見到林泉的面，也不知道林泉是不是刻意躲開他們，跟張濤、田麗的關係也淡了。

陸一蔓皺著眉頭說：「開發小面積住宅，調整住宅結構，增加供應量，是調控房市比較有效、也比較溫和的一個方式，林泉的舉措是積極的，也是代表市民的利益，有什麼不對！」

陳雨癱瘓的坐在藤椅上，直到夜幕降臨、直到星月一空，陳雨仍是一動未動，張濤、田麗往陳雨那裡看了幾回，見陳雨痴掉似的坐在那裡，內心羞愧難當。陳宅打來好幾通電話，張濤才走到陳雨身邊：「今天是陳總出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