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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舒莞就接到了杜磊的電話，說是帖子已經刪除了，至於到底是誰放上去的，學院還在查，讓她別著急。

「真的假的……真是她？」

她從來沒想過要進入瑞德最重要的部門之一，只覺得以霍永寧的立場，自己已經不再適合留在他身邊，沒想到他主動提出了這個崗位調動。

「我姓展，是霍先生的助理，和您確認一下，您到香港之後會有車來接您到酒店。」

回到學院倒是很順利，杜磊如今見到她都是一副正經過了頭的表情，甚至沒有多話就准了假，只在她快要離開的時候說：「這是你們宿舍同學的檢討書，你看一下。」

「我已建議讓你調去國際貿易部實習，如同意，請直接聯繫xxx。」

韓子葉開車，韓子喬就陪著舒莞坐在後座聊天。

「你好。」舒莞的目光似乎難以從他臉上移開，「學姐……你弟弟不在淮城吧？從來沒見過啊。」

「她今天沒背啊……」

華晉挑了挑眉梢，回復到往常公子哥的做派，「那我倒是很期待。」

林強有些尷尬地頓了頓，對這個女孩，他總是帶著歉意與心虛，好像娶了她小姨，就虧欠了她什麼。

「杜老師，我正好要找你。」舒莞淡淡地說，「學校網站的那個帖子你也看到了吧？怎麼？學院沒打算處理么？」

照理說，以她現在的職務，是不可能和霍永寧在郵件上有直接往來的。舒莞深吸了口氣，點開了郵件。

她說那個人配不上小姨，可她只是不敢承認罷了，她不想和別人分享小姨，所以拼了命的找理由阻止他們在一起。

舒莞今天穿著素白的T恤加上牛仔短褲和棕色流蘇靴，領口的位置亦是不高不低，恰好露出白皙的頸部——這樣清純客人的打扮，她的表情卻是咄咄逼人的。

韓子葉對她點了點頭，簡單說了句：「你好。」

她正在不急不緩地做塗指甲油，開了免提，說了句「謝謝」。

當然，帶了霍永寧送的那些禮物。

自從香港一別，霍永寧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過她，她竟然還在公司實習，一如往常，穿著短袖修身的海藍色條紋襯衣和黑色及膝裙，身上用的符合她這個年紀的甜美淡香。

第二天她回瑞德去實習，照例還是先回到原先的秘書室，把一些工作和同事交接了。

聽到這口吻，劉洋忍不住笑了聲：「行了，你趕緊去報到吧。」

舒莞合上電腦，心平氣和地想，畢竟，她想要的，也從來不是他的感情。

他安靜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勉強她，一道步行回了半島酒店。

柔軟豐盈的嘴唇觸到他的，說話的時候彷彿是在輕吻：「和我上床的時候，你其實不反感我，甚至還有點喜歡，是不是？」

霍永寧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沒事了。」

舒莞一顆心重重地沉下去。

「……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么？」他慢慢停下車，並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如果是為了名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曾奢望過要嫁給你，你也大可放心。」

至少，他並沒有當場拒絕。

她等了片刻，已經顯示有好幾條回復，多數是男生，問說要不要來接。

「家裡的事處理好了？」他一臉嚴肅地問，「怎麼一直沒回來銷假？」

可在開口的剎那，舒莞知道他終究不是那些精蟲上腦的男人——上一次的失誤或許已經令他開始警惕了，他站起來撥了一個電話：「小展，你過來一下。」

可這一次，她笑盈盈地停住了腳步，徑直對顧曉晨說：「就算高仿的名牌包，也是要看誰背的。」

「你方便么？」她用輕柔地聲音說，「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杜磊怔了怔：「你也看到了啊？」

舒莞剛跨出電梯，一眼看到他正悠閑地靠在沙發上，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重新回到電梯里，他已經站了起來，遠遠地，沖她似笑非笑地招了招手。

舒莞敲門進去，杜磊甫一看到她，表情略略有些尷尬。

「現在還說不準。」華晉認真地說，「總得再處處才能知道。」

店裡的小姐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一準看出了誰是金主，又或者對金主帶著年輕女孩來買名牌包的事見怪不怪了，殷勤地推介經典款式，一邊時刻留意著他的表情。

「……舒莞，你這是怎麼了？」華晉開車的時候分神留意她的表情，說不上哪裡不對，可總覺得她似乎變了。

她自小的怪癖，喜歡在餐廳等人或者窮極無聊的時候自娛自樂。

「對了，你辦公室不是新來了個小姑娘么？」華晉走出了兩步又回來了。

門外忽然有了輕微的動靜，她本以為是服務生來收餐盤，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心跳漏了一拍，連忙收起了手邊的化妝品，匆匆走出去。

他的用詞用句其實不算太令人難堪，只是對比之前自己刻意裝出來的清純懵懂，舒莞覺得自己很虛偽，也很醜陋，像是跳樑小丑。

舒莞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

只要在小姨面前，自己一直一直，都是一個自私的小孩。

她沉默看著窗外，沒有回答。

「他還在開會，晚點會來見您。」年輕人笑了笑，「你叫我展鋒就好。」

掛了電話，她的心思才慢慢地回來，等到指甲油幹得差不多了，打開電腦開始寫郵件。

舒莞有些不耐煩地轉開了眼神，「這是我和小姨之間的事，不用你管。」

「逛街啊。」他面無表情說，「你不喜歡么？」

樓下停著一輛小車，一個中年男人正靠著車門，時不時往樓道張望一眼。

舒莞在座位側了側身面向窗外一片雲海，心裏很清楚，現在，她什麼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等待。

「好的。」舒莞順從的站起來，語氣溫柔，「我說的提議，您要是願意，隨時可以找我。」

車子平穩地停在半島酒店門口。

分明有人來人往的熙鬧身影在他那雙明秀的眼中掠過，可舒莞望進裡邊，卻只覺得清冷疏離。她停下腳步，心底愈發有些不安：「霍先生……」

說不清心底究竟是失落，或者是輕鬆，舒莞微微抬了抬僵硬的脖頸，一點點的挪移目光，直到與他對視。

華晉試探著問：「你家裡是有什麼事嗎？」

舒莞冷冷笑了一聲，不想再和他說話，徑直塞上了耳機。

舒莞腳步頓了頓的功夫，那兩人就已經走遠了。

顧曉晨怔了怔：「什麼？」

「我弟弟，韓子葉。」韓子喬伸手挽住身邊的男生，笑嘻嘻的說，「這是我學妹，舒莞。」

她看了看標題，僅有的那一絲睡意也消失得煙消雲散。

「等回來再說。」他的語氣很沖淡，只是不容置喙，也沒有打算給她解答疑惑。

結果比舒莞自己考慮的還要好。

他聽得很認真。

維多利亞港的燈光終於亮了。

把自己調開的意思是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可為什麼又這麼做？

他是什麼意思？

舒莞微微蹙了眉，心底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HR回復說：「舒莞是他們學校推薦來的，雖然不是應屆生，但是面試的表現比應屆生優秀，又有工作時間，我們也是靈活行事，擇優錄用。霍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服務生走在前邊，舒莞與展鋒並排，一步步踏在柔軟的地毯上，下頜微揚，低聲笑了笑，「做助理都需要你這樣善解人意嗎？你知道我不是累，而是緊張。」

發這條狀態的本意就是要找願者上鉤，這種時候，她很願意享受一下所謂「被追的熱情」。

舒莞閉上眼睛，體會到因為失重而帶來的瞬間暈眩感，心中清楚，和圖書她會走得更堅決——並不是她在變堅強，只是因為身邊的人，一個個地走了。

大包小包放置在雪白的絨毯上，都是耳熟能詳的品牌，常常代表著通俗意義上、人人都能「讀懂」的財富和地位。

下了飛機，舒莞打開手機，朋友圈發了一條狀態：回來了。

霍永寧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諷刺：「舒莞是吧？怎麼，上次一見鍾情了？」

舒莞迅速地計算了下時間，用二十分鐘整理自己綽綽有餘，她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拿刀叉切塊。雞排配的小食是薯條，倒是炸的酥脆可口，她吃了兩根，又坐了一會兒，終於起身去衛浴間補妝。

舒莞接過來，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底下是林露和顧曉晨的簽名。她也知道，這估計是她們做的最大退讓——對於「女大學生」的清高而言，道歉只怕比死都難過。此時她倒沒準備多為難室友，只點了點頭，「我希望她們下次不要這樣針對我就好了。」

「我是說，你就算背了香奈兒，走在學校里，也只是A貨而已。誰會以為你背了正品呢？」她的視線不失時機地在室友身上穿的那件藕色連衣裙上打量了兩眼，毫不掩飾地露出輕蔑的表情，「有這個功夫去窺探別人背的是真是假，倒不如好好背背書拿次獎學金，不然的話，以你的生活費，買個A貨只怕也要省兩三個月的伙食費吧？何必呢？」

片刻的猶豫就已經是最好的現狀。

霍永寧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了，他見過很多主動接近的女孩，無非是為了錢，卻沒見過她這樣的，能將這樣一件事說的這麼坦蕩。他費時費力將她帶到這裏來，買了一堆他不屑的東西，無非是甩一耳光在她臉上——既然她看重這些，他便用這些來打她的臉。

他知道了……這麼快，他就已經都知道了。

尖沙咀向來是遊客聚集地，半島酒店不遠處就是一座座高檔購物商場，隨處可以聽到大陸遊客各色的口音，令這個明顯帶著獨特風情的城市，顯出了幾分陌生的親切。

韓子葉目光略略抬起，望向後視鏡里的兩個女生，若有所思。

遮光窗帘拉上之後，那個璀璨的維港瞬間便隱去了。

「啊？」舒莞輕呼了一聲，「那……霍……他知道嗎？」

可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應。

飛機拉起的瞬間，因為失重，她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舒莞沒有再追問下去，柔軟的沙發上，她坐著的姿態優雅，微微傾斜的雙腿纖細筆直，神態亦是認真的：「霍先生，這個階段，有三個男人在很認真的追求我，其中有你認識的華晉。所以，你要相信，我和你上床如果只是為了錢，那麼還不如選擇他們中的任意一個。」

這個中年男人露出一種惶恐的表情，彷彿是怕她會發脾氣：「再說，我要拿了，你小姨也不會高興。」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舒莞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他的語氣依舊漫不經心：「如果和我上床能把你那些假包假鞋換成真的，我以為，舒小姐會高興一些。至少不用提心弔膽在網上被朋友拆穿。」

「舒莞，你到底怎麼了？」華晉踩了剎車，「跟我說說。」

即便這裏到處是名品店，可像他這樣的人，想要買什麼，絕不會來這裏。

看起來……他知道了一部分，卻沒有完全知道。

「是啊，還沒回來。」劉洋壓低聲音說，「霍先生很看好你呢，國際部從沒招過實習生，你是第一個。」

舒莞落落大方地轉過去，身後坐著的女生是同專業不同班的，見面會打招呼，但是不熟。她沖她們笑了笑：「我上次課沒有來，請問一下，上節課老師講到哪兒啦？」

鏡子里的女生妝容其實十分完美，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他斜倚在沙發上，莞爾：「謝謝。」

這場獨舞的布置幾乎可以說是不計成本，宣傳照請了知名時尚雜誌的攝影團隊操刀，發出的請柬，正面的質地是柔軟絲絨，內里字體鎏銀，手感極佳，簡單卻又不失高貴，說是世界級的舞蹈家演出只怕也不過如此。

舒莞繞過草坪，前邊並肩走著一男一女，都是身材高挑，女生倒還好，因為穿著長裙，清秀飄逸，男生穿著深藍色的牛仔褲，顯得雙腿異常修長，背影活脫脫像是如今娛樂圈最走紅的長腿帥哥。

「順路。」華晉答得爽快，「你先坐著喝杯咖啡，我半個小時就到。」

「我很乾凈，和你也是第一次。」舒莞頓了頓，看著他的神色，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你不相信？我這樣的人，第一次給誰……是千方百計算好的，你是最恰當的人選。」

他皺眉看她一眼，往常有些浮夸的英俊眉眼變得沉靜，甚至帶了幾分惱意說，「舒莞，你還會不會好好說話了？我說過要騙你上床么？我要真想找人上床，會巴巴地貼著跑來找你么？」

她一側身就要下車，華晉探身過去重新拉上車門，認命地說：「算了算了，就當我做好事了。」

「下班了嗎？我在路口等你。」

就在起居室的餐桌邊，那張適才她坐著的椅子還歪在一邊，餐盤亦是零落，他身長玉立，卻略略斜著身子，目光落在她吃剩下的那些食物上。

舒莞沒有回答，只是動了動腰肢站起來，慢慢走到他身邊，又俯身下去。

「前幾天她不是還背著那個迪奧嗎？」

舒莞默誦資料里的生僻單詞，期間還主動跑去對面的會議室里添了兩次水，轉眼就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同事們卻沒有下班的意思，舒莞知道他們在等著開一個時差會議，問同事：「大家要訂咖啡和晚飯嗎？」

「舒莞，你這什麼態度？」華晉帶了絲尷尬，「我現在總不能就直接向你求婚吧？」

她微微牽動起嘴角，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很多人求而不得的時候，有人早就能唾手而得。

可韓子喬不一樣。

這就好比總是考班級第一的資優生，當然不會在意差生對自己智商的詆毀。

「霍先生。」舒莞輕輕開口，聲音帶著幾分局促，「您回來了。」

霍永寧就坐在沙發上，他的角度看不見維港的全景，只是直面著她，眼神中有著之前刻意隱藏起的明銳與鋒芒。

真正是攻城略地，一路霸道得彷彿是在入侵，氣息交纏間，他的左手已經解開她連衣裙前襟的紐扣，露出一大片白皙輕軟的肌膚。

城市裡看不見的星光，點綴在高聳的建築上，華美又不失凌厲。

簡歷上的一寸彩照里，她把長發束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巴掌大的小臉，畫著精緻的淡妝，也有著近乎完美的臉型，的確是會令人眼前一亮的年輕女生。霍永寧的眼底漸漸匯聚起了漩渦，撥了HR的內線。

「好的。」舒莞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又問，「展先生……霍先生現在在幹什麼呢？」

舒莞只好說：「那我去換件衣服。」

除了那一晚之外，他和舒莞沒什麼關係，也不打算有什麼關係，有人追她，那也是她的事。他警告過自己，不要再插手她的事，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既然是赤|裸裸的，利益與利益的交換，甚至存在著失敗的可能，她拿著不虧。

舒莞里裡外外張羅著幫同事們訂好了餐，等到自己吃完，組長走進會議室前特意叮囑了一聲：「你可以先回去了，不用在這裏等著。」

舒莞點了點頭，誠惶誠恐地說：「我以後會更努力的工作的。」

舒莞走在霍永寧身側，心底是有疑問的。

現在，那種憤怒已經轉換成了一點淺薄的好奇，他想聽聽，她想要些ｈttps://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m什麼。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刪去了之前自己寫的那封信，眼看著游標在空白紙頁上閃爍，忽然又覺得心底淺淺的有些茫然。

「我不要，我不要。」林強拚命地擺手，「我不是為了錢照顧她，我是喜歡她……」

「自從我進入瑞德，大大小小的陷阱不少，你是第一個讓我掉進去，卻又絲毫沒有警覺，甚至事後還有些愧疚。」他唇角的笑意漸漸收斂了，聲音一句比一句淡，「舒小姐，你實在是個聰明人，可惜聰明用錯了地方。」

舒莞只笑了笑：「挺簡單的，我課下的時間弄的。」

「扒皮白富美，疑似淘寶上買假包。」

這封郵件她斟酌了很久，準備發給瑞德負責實習生培訓的HR，詳細陳述了自己想要換崗的想法，只是發送前還是有些猶豫，畢竟她在秘書室工作了沒多久，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別人有些看法。

「是啊，我長得哪有你好看呢！」韓子喬有些親昵的掐了弟弟一把，「從初中開始就是校草，一星期換一個女朋友的節奏。」

舒莞識相的轉身離開，韓子葉倚著車門，雙腿修長，笑容淡淡地和她打了聲招呼。舒莞點點頭，可視線落在年輕男孩玻璃門的倒影上，長久未曾離開。

學工辦只有杜磊一個人在。

被揭破了那層臉皮也好，她也的確裝的累了。

「等誰？」霍永寧語氣淡淡的，「要不要去我那裡坐一坐？」

整個餐盤憨態可掬，用食物拼出了一張小丑的臉。

她的坦然倒令展鋒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只尷尬地笑了笑。

「師姐，那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摔上了門去了學院辦公室。

舒莞終於點了點頭：「那謝謝你了。」

幾天沒跑，二十分鐘下來就有些氣喘吁吁，她停下來歇一會兒，咬著牙又跑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回家沖澡睡覺。

電梯光潔的鏡面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低調略顯乏味的白色襯衣和黑色西褲，最穩妥不過的搭配選擇。

這便是命運。

翌日照常去上課，周一的第一大節是統計學，舒莞坐在第二排，剛把課本和筆記從包里拿出來，就聽到後邊低低的議論聲，幾個字眼飄過，令她手裡的動作頓了頓。

她知道八成是華晉發來約她出去吃飯的，隔了很久才心不在焉的滑開看了一下。

他揚眉望著她，笑容有些諷刺，「是么？」

舒莞點了點頭，在包裝的時候拿出了信用卡，正準備遞給小姐，卻被霍永寧攔住了。

在這幢奢華酒店唯一的可以直面維多利亞港的露台上，舒莞站了許久。

「你是認真的？」霍永寧眸色凝重起來，「華晉，如果不是的話，就不該這麼公私不分。」

她一口氣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安靜地坐著，觀察他的神色。

這一次，是航班酒店信息，大約是轉發助手的，連抬頭的「霍先生」都沒去掉。

林強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囁嚅著說：「我曉得你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你小姨，可我是真的想對她好……」

霍永寧的臉色漸漸有些繃緊了。

舒莞並不知道霍永寧正在暗中調查自己。

這樣黑暗的空間里，不需要矯飾，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心底的想法。

男生穿著格子襯衣和牛仔褲，足足比韓子喬還高上一個頭，頭髮短短的，五官很好看，鼻樑高挺，嘴唇薄薄，單手插在口袋裡，十分有禮貌的聽她們說著話。

遠遠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舒莞心裏有些煩亂，只是面上沒有絲毫表現出來，略帶些惶恐地說：「霍先生在那裡。」

是陌生號碼發來的，「有港澳通行證么？下周陪我去香港一趟。」

舒莞看著姐弟倆有說有笑，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只能努力彎起唇角在一旁看著。

舒莞皺了皺眉。

直飛香港的時間是周四，舒莞提前安排好了實習工作，又回去學院請假。

「我還想著你要是做不完也沒關係……」劉洋有些心虛的笑起來，「你在我們辦公室這麼久了，大家還沒一起聚餐，你就要換部門了。」

舒莞身子微微一僵，用同樣低而輕的聲音回道：「是您在讓我難堪……」

「這，不用這樣啊舒莞……」杜磊尷尬地說，「老師也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同學之間傳來傳去的，總是不好聽。」

舒莞並沒有在香港多呆，她請展鋒幫自己改簽了機票，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淮城。

舒莞看似溫婉的笑意中帶著一絲諷刺，「我不是那種因為脆弱就會被人騙上床的少女，華先生。」

「華晉，你是有什麼事么？」舒莞笑出聲來，「你好像變了。」

手指輕輕往下一滑，舒莞看到帖子里那些圖片，微微眯起了眼睛，眸色深處不經意閃過一絲冷光。

心底不是沒有忐忑的，她知道自己只是賭一賭，賭他或許有那麼一分喜歡自己年輕的身體，賭他神差鬼使的，或許願意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換取肉體的歡愉，畢竟，這樣答應她……他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付出。

學校下午上課時間，通往校門的林蔭大道沒有什麼人。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陽光輕靈的從濃密的枝葉間漏下來，令長發下的肌膚有些濕熱，舒莞忽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學校的布告欄上。

就好像自己對韓子喬那樣——不同的是，她比她們更能偽裝。

舒莞蹙起眉，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可在自己沒弄明白之前，她還是決定走一步算一步。

「這個不是名牌吧……換我也得低調點了……」

她的本意是把自己折騰累了容易睡著，可是直到躺在床上，才覺得這個法子最近都不怎麼管用。她在床上翻了幾個身，最後沒辦法，開了燈起來背單詞。

這個學校里，似乎總有很多陌生的男孩子在各種場合出現想要和她搭訕，他們不在乎這個女生是不是有過很多男朋友，也不在乎是不是醜聞纏身，大概只是第一眼覺得漂亮就足夠了。

她真的只是個虛榮自私的孩子。

「交易雙方的信息雖然馬賽克了，可是字裡行間都在明著說是我，學院不準備保護學生的隱私權了么？」舒莞冷笑了一聲，「還有，我今天特意帶了這些東西給您看一看，到底有沒有買那些A貨。」

她永遠只有一個人而已。

韓子喬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停下了腳步：「嗨。」

客廳里是死一般的寂靜。

韓子喬的表情也有些吃驚，望向弟弟問：「爸媽呢？」

「你能娶我么？」

此刻尚未到夜晚，黃昏的餘暉落在大片清冷藍灰的海水上，對岸的建築物高高低低，金錢、權力、名聲……都是這座繁華城市再明顯不過的標誌，而她現在俯瞰著這一切，這麼近，又那麼遠。

華晉嗤笑了一聲，「別扯了，早認識了。我先走了，回頭再聊。」

舒莞覺得自己的眼皮跳了跳，若無其事地說：「是呀。在學校大家都是這麼玩，如果有雞骨頭，能拼出一隻小動物呢。」

如果是往常，他會東拉西扯地帶她去高級餐廳吃飯，一路上兩人都鬥智斗勇，一個是有心帶她過夜，另一個則是欲擒故縱。

林強快步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說：「你小姨讓我送你去機場。」

「這些名牌包和鞋，你不喜歡么？」他淡淡地說，「我是照著你喜歡的牌子挑的。」

杜磊輕輕咳嗽了一聲：「坐。」

「的確是不好聽，所以您不準備查一查是誰在背地裡做這種事，給我一個交代嗎？」舒莞耐心地說，「到學校的網路中心查一查IP就能定位了吧？」

她和_圖_書沒再拒絕。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直接的說起韓子喬，這樣自然而然地說要娶她……彷彿是一尾躍上了沙灘的魚，肺泡里的水分和空氣都在漸漸消失，舒莞覺得很難受，可她不得不掩飾起那樣的心情，依舊笑得完美無缺，彷彿是撒嬌一樣說：「霍先生覺得我哪裡比學姐差么？」

「杜老師，您找我嗎？」

「是么？」韓子葉抿了抿唇角，有種刻意為之的不屑與親密，「我覺得我們長得不一樣。」

六月份的六級考試她報了名，可是因為這個學期發生的種種事情，複習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在P大，大一輕鬆過四六級是常事，舒莞四級的成績接近滿分，六級卻只是勉強過了600分，她自己很不滿意，打算再考一次。

霍永寧平靜地說：「我沒注意。」

她平靜地移開視線，也沒接話。

霍永寧臉色微沉，之前華晉也追過自己公司的一個女孩，整車的玫瑰送到了樓下，最後抵不過「膩了」兩個字，和平分手，這件事連他都耳聞一二。可即便是那次，也不見他這麼好脾氣的來樓下坐著等。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霍永寧撥出了電話，快速地對助理說了幾句話，只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卻依舊無法擺脫那種陰鬱沉悶的感覺。

飛機起飛了，舒莞看著這座即將要遠離的城市，心裏十分的明白，而她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以後沒有了小姨，她會走得更加堅決一些。

韓子喬雖然不大關心學校里的流言緋聞，但也知道校內追舒莞的男生一直沒斷過，沒聽說她對哪個男生另眼相看，不過她敏感的發現，舒莞看著自己弟弟的眼光似乎有些不一樣。

定位地址顯示是淮城國際機場。

她的手指有些發抖，好不容易系好了紐扣，轉而面對他的時候，紊亂的氣息終於平穩下來了。

對方彬彬有禮的問：「舒小姐，在機場了嗎？」

坐電梯往下的時候她心裏盤算好了，從公司後門出去，直接進地鐵站，應該不會遇到華晉。

手裡這本單詞她已經背過好幾遍了，再背也沒什麼新鮮感，她睜著眼睛發了會呆，終於靠著床坐起來，順手滑開了平板電腦開始上網。

舒莞看了一眼廚房裡還冒著熱氣的蒸鍋，並沒有走過去，徑直離開了。

淮城踏入初夏，P大的校園裡綠意更濃更深，也漸漸開始彌散出畢業的傷感氣息，舒莞走在學校，經常會看到穿著學士服的大四學生四處合影留念，不過對於她來說，實在沒時間悲春傷秋，即便在這座以快節奏聞名的城市裡，她的腳步也遠快于常人。

至於這一次，華晉來等誰，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雪白的骨瓷盤猶帶溫熱，雞肉亦是鮮嫩，舒莞勉強吃了半塊，收到展鋒的簡訊：「霍先生大約四十分鐘后回來。」

他們離得很近很近，近到彼此的鼻尖廝磨，睫毛幾乎觸碰到一起，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個年輕女生的姿態真是誘人的陌生。

「謝謝您，霍先生。」舒莞落落大方的說，站在原地等韓子喬出來。

舒莞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忍不住鬆了口氣，這樣的處理風格的確就是霍永寧式的。

「姓舒，上次吃飯她還進來送東西的，你幫忙關照著點啊。」華晉笑嘻嘻地說，「就當是我拜託你件事，不過你也別讓她知道。」

眼前這個還帶著些稚氣的職場新鮮人，真是那天淡定的和自己說起潛規則的女生么？

第二天一早，舒莞悄無聲息的起床，桌上放著一張紙。

酒店配了餐車，上邊是鋥亮的銀質餐具，服務生一絲不苟的在餐桌上擺了盤，才請舒莞落座。

大約是想不到她此刻還能勇敢直視自己，霍永寧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想爬上我的床的女人很多，你是第一個用這樣的方式成功的。想要什麼？錢？」

「舒莞，這段時間同學之間有些流言，你……最好也能注意一下。」杜磊眼光有些閃爍，「畢竟一個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說到名牌什麼的，也不實用……」

「找你？你能幫上我什麼？」舒莞冷笑著打斷他，「幫我家裡裝電線么？」

霍永寧一雙眸子彷彿是鋒銳的刀子，在舒莞的穿著上掃過，最後勾了勾唇角：「不用換了，這樣很適合。」

華晉有些急了，長腿一邁就要追過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舒莞深深地看他一眼，心底微微起了漣漪，最終卻只是冷冷地說：「這是給小姨的，就當做是她這些年照顧我的報酬。」

只是霍永寧終究還是從她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沒有和她聯繫過。

高數初賽成績出來了。非專業組中，舒莞的分數不錯，順利進入決賽。她照常在瑞德實習，工作已經上了正軌，組長放心的交給了她好幾個小項目，最後完成得都不錯。

車子開到瑞德門口，保安立在很遠的地方，並沒有上前詢問，因為霍永寧親自站在樓下，大約就是在等他們。

他自然是不會親自來接的，只派了司機和那位電話里顯得異常有禮貌的展助理在出口處等著。展助理一見到她就接過了行李，十分體貼地問：「舒小姐，霍先生吩咐先接您去酒店。您可以稍事休息。」

「你多回來看看你小姨，有啥要幫忙的就來找我……」

可心底略有不安，他有一種踏進陷阱的感覺。

華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算是吧。」

舒莞一怔，「您叫我來這裏……」

在請假之前劉洋交給她的那些極為繁瑣的資料整理和錄入她已經全部完成了，把U盤交出去后，劉洋滿臉驚喜：「呀，你都做完了呀？」

舒莞全程保持著微笑，沒有多說什麼，最後是霍永寧替她選了一款，側過身問她：「這個喜歡么？」

一路沉默著，直到下車前，舒莞把一張存摺遞給他。

「學姐！」

「……學姐，我還有課呢，先走了。」舒莞終於收拾了表情，又對韓子葉笑了笑，「你們姐弟倆長得真像。」

簡單利落，不落人把柄，也不顯得刻薄寡恩，順便還表明了他的態度——那一晚是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之前她從沒有反擊過室友，是因為自己毫不在意。

舒莞正想挑一個回復，華晉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你在機場？我來接你。」

午飯是一個人吃的，期間有個陌生面孔的男生坐在她對面，看表情似乎有些忐忑：「同學，我能坐這裏嗎？」

舒莞停下了腳步。

她笑笑回答：「好的，我到了之後會和你聯繫。」

這個結果是她想要的，可恰恰也說明了，他對自己沒有絲毫的情感。

他伸手鬆了松襯衣的扣子淡淡看她一眼，「出去逛逛吧。」

「錢？我真的不缺錢。」舒莞抿抿唇，那層清純的笑意一褪去，眼角眉梢都是一種極艷麗的神色，一字一句的強調，「我只是喜歡，你。」

舒莞依舊沒有退讓，只淡淡看著她們，「那倒正好。誰偷偷用了我的電腦，我正好也要去找老師談談。」

這樣也好，這場角逐會公平一些。

舒莞定了定神，幾步追了上去。

他的一雙眸子深如黑玉：「那麼，我就更不懂了。」

舒莞握著手機，看著那兩條簡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霍永寧終於抬起頭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滑過一絲光亮，終究還是湮滅下去，一如往常：「累不累？」

「你！」顧曉晨唰的站起來，氣得渾身發抖，「你再說一遍！」

「哎，你，舒莞，你等等！」杜磊幾乎氣急敗壞地叫住了她，「我說過不管了么？你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啊！」https://m.hetubook.com.com

韓子喬的長發全部束在腦後，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她的表情從來都是很嫻靜從容，只搖了搖頭說：「我會去國外一段時間。」

他又摁下了內線，吩咐了兩句話，十分鐘后，舒莞的個人簡歷已經由HR發送到了他的郵箱。

舒莞側過頭，一雙黑玉般的眸子看著華晉，似笑非笑地說：「我逼你來接了么？這麼不情願我自己打車回去好了。」

好在自尊這種東西，她原本就不在乎。

最終小姐還是收了他的卡，微笑著送他們出門。

她的反應又一次令他覺得意外，可這個年輕男人只是沉著地看著她，目光中有一絲惋惜：「你長得很漂亮，是能夠吸引男人的漂亮。可你不是她——這一點就足夠了。」

一瞬之後，舒莞對他嫣然一笑，表情生動起來，「沒什麼事啊，就是想家了回去看一看。」

入學這麼久，她住寢室的時間很少，不過她很能理解她們對自己的敵意。

只是沒想到，華晉也沒說實話，並沒有在路邊等，反倒大大咧咧坐在了一樓大堂。

舒莞怔了怔，覺得這樣的反應不像是華晉。

可他始終冷靜地坐著，彷彿抽離地看著這一切，包括她刻意的挑逗。

舒莞有些誇張的露出高興的表情，又小聲問：「霍先生知道我的名字嗎？」自言自語說，「我還以為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呢。」

舒莞沒有收回手，直直看著小姐，堅持說：「用這張刷。」

舒莞的目光在「合作媒體」上移開，上邊一溜的無不是瑞德慣常合作、素有交情的公關單位。

「我回家隨便吃點就行了。」

她平靜地在自己的書桌上拿了兩本書，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顧曉晨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對林露說：「原來香奈兒的包也不貴嘛！一千就能買一個。」

舒莞回到家，先給自己弄了食物，吃完休息了一會兒，照常去小區跑步。

飛機準點到了香港國際機場，辦完通關手續，舒莞去洗手間查看了下妝容打扮。今天她特意穿得低調簡單，甚至比上課的時候還要不引人注意，說不清這是為了什麼，或許也只是直覺吧。這幾天的輾轉思量，卻始終不明白霍永寧要讓自己來這裏的意思。

他把她調去一個更好的部門，是認可她在工作上的表現，也是對那一晚的歉意和補償。

舒莞被他吻的揚起下頜，不得不躲避開，才能喘上氣，他停止了動作，用指尖輕佻地挑起了她藏在衣服裡邊那條項鏈，放在唇邊擦過，極曖昧地說：「和你這樣，我不討厭。」

舒莞正要直起腰站起來的時候，他卻突如其來的伸手攫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又壓在沙發上，一低頭，兇狠地吻了下去。

那粒指頭粗的珍珠鏈子還在他的指尖，被他不輕不重地搓揉著。

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韓子喬。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房間還是老樣子，還貼著高三時的計劃表，舒莞躺在床上，被子是新曬過的，蓬鬆柔軟，還有著新鮮陽光的味道。她關了燈，在這個熟悉的房間里，聽到屋外有壓抑的抽泣聲。舒莞閉上了眼睛，儘力克制住心底泛起的一絲悔意。

「在候機。你是？」

「我是有所圖。但是放心，我不想要嫁給你。」舒莞越說越流暢，「我只是想要機會，工作上的機會。就像這次能進入國際貿易部……如果沒和你上床，或許我還要再等上兩三年。」

霍永寧沒有給回答，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篤定……他會答應的。

那顆沉下去的心又劇烈地跳動起來，舒莞看著那張清俊、又帶了些消瘦的臉，視線忽然有些模糊，微微張開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昨天剛回來的。剛才有課，所以現在才來。」

她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劇烈起來，不用知道發信人的名字，只從這語氣，她就知道是誰。

舒莞微微點頭，然後垂眸吃飯，沒有多說一個字。

霍永寧似是並不意外她的忽然出現，視線都未投向她，只是看著那白色瓷盆，低聲說：「這是你拼的？」

「你這次調動是HR提出來的，但是是霍先生親自批准的啊。」

電梯一路往上，許是因為還有行李員在，展鋒並沒有多說話，目光只是輕輕掠過了舒莞放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上，微微笑了笑，「舒小姐是累了吧？」

「對了，你是不是去實習？要不一起走吧？」韓子喬拉住舒莞，「我們也要去瑞德接人。」

舒莞搖搖頭，有些探究地看著他。

他沒有回應之前她的提議，只是揉了揉眉心，略有些疲倦地說：「小展帶你去休息。」頓了頓，「這些東西你帶走。」

包括自己的刻意接近，以及學校里發生的一切……或許連自己的背景也查得一清二楚。

「要看一下皮包么？」霍永寧在雙C字樣LOGO的商鋪前駐足，「我看小姑娘都喜歡這個牌子的，是么？」

舒莞正眼都沒看他，正要繞開他往前走，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坐進了車裡。

「他在國外讀高中，剛回來。」

藝術學院每年都會有畢業演出，但是少有專人專場，即便是有，迫於經費緊張，宣傳布置也總顯得局促。

韓子喬下車之後，臉色極差，勉強對他笑了笑。

還沒回過神來，第二條簡訊也發到了手機上。

說謊被當場打臉，舒莞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對他視而不見，低了頭快步走向大門。

「學姐，畢業之後你有什麼打算？」舒莞猶豫了一下，問，「聽說很多影視公司找你簽約是嗎？」

舒莞覺得他的這句話中別有含義，卻又分辨不出具體是什麼，於是在電梯里小心的重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穿著。她在他面前從不|穿的太過張揚，簡單的小黑裙，長發鬆松束在腦後，一雙芭蕾舞平底鞋，唯一的裝飾不過是一條珍珠頸鏈，都不是大牌，乾淨清爽而已。

剛打開集團郵箱的時候，她發現裡邊有一封未讀郵件。

謹慎的回復了一個「霍先生，我知道了」，舒莞收起了手機，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再回復自己了。

新換部門的第一天，組長給了一堆的資料讓舒莞儘快熟悉起來。

看到發件人的名字，舒莞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了半拍。

他一把摘下墨鏡，跳下去給她拉開車門，笑著嗔怪了一句：「怎麼也不給我帶一杯？」

只這個標題，立刻令舒莞警覺起來。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這間套房大到不可思議。

「你懂什麼！」她尖聲說，「你要嫁就嫁，我的事不用你管！」

「隨時都可以呀，反正我還在這裏實習呢。」舒莞笑眯眯地說，轉頭看了眼霍永寧的辦公室，「霍先生又出差了嗎？」

要是往常，舒莞或許還有心思同他說幾句，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要放棄任何一個能交到朋友的機會，誰知道下次那個人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呢？可是今天，她實在沒心情去應付他們，只匆匆回到了寢室。

林露連忙拉住了她，對舒莞冷冷地說：「院辦杜老師在找你，你最好還是不要這麼囂張了，當心回頭就是拿一張處分。」

可他還是插手了，或許……是心裏有愧疚，想要幫幫她。

「你家有吃的么？」他轉了方向，「要不要路上買點？」

華晉一副心急火燎的表情，「下次吧，我先走了。」

對座的男生顯然絞盡腦汁地想要和她說話，只是舒莞很快就把餐盤www.ｈ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om裡的食物吃完了，低著頭匆匆離開，並沒有給他機會。

韓家雖是有錢，可是這樣的盡心儘力的，卻是別人。

這段時間他沒有再留意她的消息，只是不可否認的是，偶爾經過秘書室，他會略略分神，心底有些驚訝自己竟然能記住她坐的位置。

她打了車回家，因為華晉沒有追上來鬆了口氣。因為剛換部門，她還有很多業務要熟悉，晚飯匆匆地給自己榨了一杯橙汁，又泡了碗燕麥，趴在桌上開始看資料。

「霍先生，在你面前我也不需要再偽裝什麼了。」她的聲音中沒了感情，冷靜的似乎不像是一個學生，「你潔身自好，現在沒有女朋友，年輕有為，我很喜歡你。」

「沒關係，那天你幫我在文藝部找道具還沒謝謝你呢。」

她本以為昨晚會失眠，可是沒有。

他一腳踩下了剎車，認真地說：「上次我和你說了什麼，你不是忘了吧？」

涼風拂面，她深吸了一口氣回到客廳，服務生正好敲門送進了她點的餐點。

「如果資料上沒錯的話，你們當初招的實習生是限定應屆生的。」

下了機場高速，要進市區的時候，華晉打破了沉默：「吃過晚飯了么？」

舒莞微微變了臉色，從他手中拿回了項鏈，用力推開他，開始整理衣服。

霍永寧的手輕輕一翻，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帶著微涼，低聲說：「別讓我難堪。」

華晉在機場門口等了一會兒，才見到舒莞拿著杯咖啡，慢條斯理地出來。

薯條是大大咧開的嘴巴，兩粒聖女果是眼睛，再用番茄醬畫了兩撇小鬍子。

「這……」杜磊勉強笑了笑，「是不是小題大做了點？」

霍永寧親自拉開了後座車門，見到舒莞的時候怔了怔，但也極為紳士的側開半個身子，請她下來。

韓子葉聳了聳肩，「不知道，可能還在開會。」

服務生放好了行李便離開了，展鋒也沒有多呆，室內很快只剩下舒莞一個人。

生平第一次，舒莞想要開口拒絕這樣的提議，不是因為霍永寧，只是因為……此刻她現在不想要呆這裏，正要婉拒的時候，韓子喬彷彿想到了什麼，微微紅了臉頰說：「放心吧，不是霍永寧來接我們，不要有壓力。」

「我來。」

她笑著應了一聲，收拾完包，手機響了一聲，華晉發了簡訊進來。

無甚胃口，她隨便點了份香草汁雞排。

其實華晉向來是不耐煩發簡訊的，這段時間發的卻有些殷勤，她從沒把他說要和自己認真交往的話當一回事，也不希望在公司附近和他有來往，否則被同事們看到了難免會有閑話。想了半天，舒莞回復了一句：我今天沒上班，一直在家。

可她回憶起那個「合適」，是帶了諷刺的。

舒莞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卷著，眨動的時候上下輕拂，彷彿是小刷子，一下下刷在華晉心裏，他只覺得又癢又慪，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堵著氣悶頭開車。

霍永寧是從側門進來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怎麼？來找我？」

開門的一瞬間，室友的表情有些異樣。

許是見慣了商場詭譎的明爭暗鬥、陽謀陰謀，這個素來警覺的年輕人立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轉過身，慢慢走向電梯，摁下了往上的按鍵。

手機滴的一聲，顯示有一條未讀簡訊。

舒莞笑著擺擺手，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男生身上，有些好奇的問：「學姐，他是……」

霍永寧回來了。

舒莞心無旁騖地把那些聲音甩在腦後，抄完筆記，禮貌地將本子還回去，老師就已經進來了。這兩節課於她來說，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她也沒有多在意從旁邊投來的、室友的異樣目光。

霍永寧沒有絲毫驚訝，只是彬彬有禮地說，「那你可真不聰明了。你明知我要娶的是韓子喬，有些東西，即便爬上了床，也是得不到的。」

「霍先生，如果是因為那一晚的事，您大可不必這樣。」舒莞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會要求您做這些補償。」

「莞莞，早飯在溫在鍋里，吃完再回去。」

舒莞面無表情地推門下車，身子跨出了一半，卻又轉回來：「華晉，有一天你真載我手裡了，你別後悔。」

而一直包容她、甚至救了她的那個人，終於還是決定要和別人在一起了。

「我有些累了，可以先回酒店么？」

他似乎很有興緻，又逛了兩家店，選了一條項鏈和一雙鞋，正要去下一家的時候，舒莞終於忍不住說：「霍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林強斟酌了很久，才開口說：「其實你小姨一直在說，你不用每個月寄錢回來。」

她點開了帖子，只來得及掃一眼大致內容。發帖人是新註冊的賬號，至於當事人，主樓只含含糊糊地說「我們學校知名度很高的白富美女生」。

華晉往舒莞的方向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笑了笑，「沒事找你幹嘛？我等人呢。」

華晉早就習慣了她忽冷忽熱的樣子，倒也沒懊惱，「好歹我也是拋下工作跑來接你。」

幾天沒有回來，學校的論壇上竟出現了一個超級熱帖，回復了上百條。

「你不會自己去買么？」舒莞淡淡地說，坐進了副駕駛座。

「您不準備查是誰在背後污衊同學，反而叫我注意影響？所以有人侵犯我的隱私，又這樣對我誹謗造謠，您也不準備管？」舒莞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勾起了唇角，「那我會給校長信箱發郵件，總會有部門能管這件事。」

果然有人回應說：「好啊好啊！不想吃公司餐廳的了，晚飯就那幾樣……」

霍永寧沉默了片刻，其實他看得出來，舒莞對華晉是避之不及，剛才喊住了華晉，此刻想起來，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舒莞說了句謝謝，轉過身抄寫筆記的時候聽到壓得更低的聲音。

他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一眼，只能停下腳步，挑了挑眉梢打招呼：「呦，回來啦？」

舒莞帶著諷刺的笑意，看著年輕的輔導員向自己保證：「我這邊一定會給你一個答覆。」

他安然看了看店鋪，「進去看看吧。」

看似是溫和細心的詢問她有沒有辦港澳通行證，其實完全沒有給她商量的餘地，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下周他要在香港見到她——即便她沒有通行證，也必須在他指定的時間內加急辦出來。

「他又不是我的誰。」韓子喬半開玩笑地說，「需要他的意見么？」

看著他的背影匆匆離開，霍永寧站在原地，心底卻浮起了一層淺淺的陰影。

舒莞對著自己看了許久，象徵性的拿出腮紅略微補了補，令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一些。

舒莞小跑過去，「學姐，你的晚會準備的差不多了吧，可惜我昨晚有事，昨天沒來看綵排。」

舒莞迅速的在腦海里搜索了一遍霍永寧的助理們，印象中似乎沒有這麼一位助理……又或許，是他的生活助理，因為霍永寧不會願意讓公司里的人知曉自己和他的關係吧？

「韓子喬不接受你，這幾年你忍得也很辛苦吧？」她淡淡地說，「以後，你有需要的時候，我不介意來陪你。」

她將商場的收據發票攤在桌上，一張張指給杜磊看：「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商場驗貨。」

「我很年輕，也有野心，我能接受潛規則，我想要機會，想要成功，就是這樣。」

P大是淮城知名的園林式花園，天氣好的時候，大片的綠蔭草地上總是坐滿了人。這些天臨近考試，也有很多學生喜歡帶了書在露天複習。

其中一個女生立刻露出了過分熱情的笑容，把筆記本也一併遞過去：「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