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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她這樣懦弱，這分明是件好事，她要上大學，她要回到淮城，她會有新生活。

霍永寧淡淡移開視線，回到辦公室，按下了內線，吩咐劉洋進來。

她見證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切，又怎麼能不理解自己？！

舒莞本想歉意地沖她說句對不起，看了眼來電顯示，卻微微變了臉色，拿著手機快步走出了宿舍。

記憶從酒精的彌散中漸漸回來了……

「別管了。你出來。」

不動聲色地將房間的格局看了一遍，她轉到書房的時候，門口有了動靜。

「先吃點東西，這麼晚趕過來，飛機上也沒好好吃吧？」小姨端了碗熱騰騰的年糕出來，「床已經鋪好了，吃完好好睡一覺。」

她一步步地，走得很穩，脊背挺直，忽然間覺得，身體上的痛楚，那樣的不值一提。

「我不去了。」他深吸了口氣，「你回去吧。」

他靠著車子在抽煙，一張臉隱在煙霧和夜色中，讓人分辨不出表情。

此刻的卧室里，霍永寧已經醒過來了。

舒莞難得睡了個懶覺，起床用牛奶泡燕麥片的功夫敷了個面膜，又試著小跑了幾步，這才嘆口氣，睡了一晚上，身體沒有立刻好轉過來，洗澡依舊要小心翼翼。

或者說，在她翻了一個身坐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驚醒了。

舒莞眯著眼睛，回想起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那件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剛確認了，小舒會送過去。」

「永寧，這次還要你來安排給我們接風……子喬她真是……」

可即便那樣，她還是覺得霍永寧自制力太強。

如果僅僅是以上司的立場看，其實舒莞是個相當盡職的職員，甚至超越了盡職，十分優秀勤奮。她負責整理的資料是他讀起來最順暢的，不用擔心會在其中看到一點點不和諧的小錯。如果可以，他很願意她能在實習結束后留在公司。

韓家早些年一直住在淮城，這幾年公司業務重心轉移去了外地，倒不常回來了，只有韓子喬一個人留在這裏讀大學。鍾楠雖然年過四十，但是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也不過就三十齣頭。她剛下飛機，卻顯得光彩照人，抿了口紅酒，有些懊惱說：「子喬的個性有點犟，永寧你還是要多幫我們看著她些……」

期間也有年輕女生過來搭訕，他卻冷冰冰地沒有搭理，她們也就識趣的離開了。

舒莞正專註地看材料，聞言撥了撥頭髮說：「沒事啦，別客氣。」

霍永寧只覺得胸口壓了一大塊石頭，面上雖沒有異樣，將他們送上車離開，助手輕聲問：「現在回公司么？」

可是從來對她百依百順的小姨卻唯有這次，沒有聽她的話。

善良？她嘲諷地笑了笑，她最噁心的東西，卻是她現在，最需要的，面具。

宿舍里另外三個人都在，舒莞知道她們不喜歡自己，也沒有刻意去打招呼，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電腦查資料。

可霍永寧並不知道，上了計程車的舒莞，表情卻異常的輕鬆，她甚至打開了手機，漫不經心地刷了刷微博，最紅火的星座專家在提醒所有的天蝎座即將到來的水逆威力浩大，萬事小心。

「……」她的表情立刻有幾分被揭穿的心虛。

舒莞的目光卻在他身後凝著片刻，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上前一步扶住他：「華先生，您喝多了吧？要幫忙叫車嗎？」

她是穿著練舞的鞋子匆忙趕來的，頭髮挽著髮髻，束在腦後，也沒有化妝，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上去清新自然。霍永寧秀長的雙目輕輕一眯，滲出幾分笑意來，並沒有打斷他們的說話。

車子駛過舒莞身邊，她依然沒有望向他，只是略微側著臉，只讓他看見一張頗為憔悴蒼白的小臉，下頜尖尖，只是專註地看著馬路。

說笑了一陣，等到舒莞進來，同事到底還是不好意思，笑著說：「小舒，中午我請你吃飯啊。」

按照往常的慣例，先給他今天的日程提醒，他過目一遍，沒什麼問題的話自己就可以閃人了。劉洋正準備要走，忽然聽到霍永寧問：「昨天讓你準備的材料呢？」

她是熟人，還是陌生人？

舒莞已經恢復了往常的表情，微微歪著頭說：「華晉，你喝多了，讓司機接你回去吧？」

小姨沉默了片刻，「莞莞，我不是因為結婚才讓你回來……小姨有話和你說。」

霍永寧收回了紙袋，正要開車，目光卻落在P大校門口的一道身影上。

霍永寧心底忽然有些煩躁，略略抿了抿唇，卻面色如常，只伸手替她理了理長發，「和我這麼客氣？」

韓子喬站著沒動，只是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中午你想吃什麼？」

「這位漂亮小姐喝一杯再走？」鄭總滿滿地倒上了一杯白酒，細小的眼睛盯著舒莞，似笑非笑。

運動會也是一樣。

運動會的第二天，她索性就沒在學校出現。

她極認真地把從銀行取來的單據一一整理好后，準備貼在記事本里，門忽然被拉開了，卷進了一陣風。

霍永寧冷冷笑了笑，將酒一飲而盡，手中的煙掐滅在煙灰缸里，這才招來了服務生簽單離開。

她的衣櫃向來整整齊齊，當季的衣物放得妥帖乾淨，然而比衣櫃更整齊的，卻是內衣櫃。

「是啊，一輛車過去吧，這個時間也不好打車。」

不過她也只愣了一愣，旋即和小魏一起，恭恭敬敬地給每個人遞上禮品袋。

霍永寧面色有些不佳，點了點頭，走出了一步又回頭說：「送完資料你就回去吧。」

「左手邊那份。」他安靜看了她一眼，「華晉沒對你怎麼樣吧？」

「子喬忙著排練畢業專場獨舞，最近是挺忙的。」霍永寧十分斯文地舉起酒杯，「這次你們一定要多住一段時間，這杯我敬叔叔阿姨，你們隨意就好。」

酒過三巡，他覺得有些熱，於是稍稍鬆了松領口，叫過了助手，低聲吩咐了一句。

可昨晚發生的事不是成熟男女之間的春風一度，對一個在校女生來說，恐怕一時間很難接受。霍永寧抿了抿唇角，忽然覺得她這樣請假了也很好，至少，也給他時間想想，該怎麼處理眼下這樣的狀況。

「不是么？」韓子喬語氣又輕又快，沒有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快步趕上了父母，回頭留給他的眼神異常的清晰，還帶著近乎堅定的抗拒。

從昨晚的情緒里脫身，她冷靜了許多，對著鏡子微微側過身，腰后側的淤青愈發的明顯，昨天他掐得很用力，後來又把她扔床上，到底最後還是撞到了床角。擦拭身體的時候忍不住咒罵了一句，霍永寧平時是欲求不滿么？下手真他媽的太狠了。

「不急不急，舒小姐等了一個多小時吧？先喝點飲料？」

小魏在門口等她，「怎麼不是劉洋自己過來？」

小姨年紀不大，才三十多歲，雖然是過了女人最好的年紀，卻也決不能算老。她的膚色白皙細膩，認真打扮一下，其實看不出年紀。可她不愛打扮，穿的衣服普普通通，從來不願意去商場買衣服，一年四季就那麼幾件。

「你只要給我整容的錢，別的就當做是這些年你辛苦照顧我的收入。」

因為穿了高跟鞋，舒莞跑得跌跌撞撞，到了校門口偏偏路上車水馬龍，就是沒有一輛空的的士開過，她有些煩躁地往前走了兩步，東張西望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抬頭看了看，那輛車子她已經不陌生了，臉色有些煞白，一時間只是躊躇著站在原地，沒有走過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揉了揉太陽穴的地方，隱約覺得是真醉了，否則，浴室里怎麼會有些響聲？

辦完事已經有些晚了，她打電話給霍永寧的助理小魏，對方回復她：「你直接拿來包廂吧。」

「你發什麼瘋？」

舒莞不動聲色地從手機里調出圖片，遞給劉洋。劉洋眼前一亮：「我也喜歡這個！」

她好像貼近了來查看他醒了沒，旋即像是只受驚的兔子，顧不上沒穿衣服，踉蹌著跑了出去。

霍永寧嘆了口氣，不知道華晉讓人給她喝了什麼……不過不管怎麼說，應該都不是好東西。他忍不住蹙眉，往常華晉雖然花心風流，但也不至於用這種手段。只是人各有志，這種事他雖是不屑的，可作為朋友，也沒法多說什麼。

翻身下床，卻因為腿軟和下身的酸痛，一個沒站穩，跪在了地上。

她一進來，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韓盛林都露出了笑意，鍾楠一把拉住了女兒的手，又忍不住埋怨說：「爸爸媽媽來了都不曉得早點過來……」

似乎瘦了，襯衣扎在裙擺里，小腰身細得似乎一把就能圈起來。穿得也一本正經，只是在她彎腰的時候，他不經意地透過那兩粒解開的扣子，隱約看到了裡邊乳白色的蕾絲……

走出門口，臉上那副委屈無措的神色便立刻收斂了，舒莞接到華晉的簡訊：「在門口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華晉手裡拿了外套，一見她便揚起眉，低聲笑著說：「不是說不等我么？」

舒莞啪的掛了電話，計程車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老式小區的地面坑坑窪窪的，路燈照明也不好，時不時還會竄出一隻流浪的野貓，舒莞腳步很急，走到樓下，四樓果然還亮著燈，她深吸了口氣，走進了樓道。

「下個月才有演出，還早呢。他又在讀書，哪裡請得出這麼長的假？」

一個人提了六七袋禮品到了十一樓宴會廳，她在電梯里略略整理了儀容。

舒莞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霍先生，巧克力我已經帶給學姐了。」

她執意要去做整容手術，小姨先是勸自己，可勸不動，就急得偷偷哭。

舒莞，你不是韓子喬，沒人會把一切都放好了送到面前。

她不能算準哪天，說不定自己要在男人面前袒露全部身體……所以，每天都是冒險，每天，她都要做好準備。

「莞莞，小姨這幾年已經越來越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了。過去的事咱們算了吧，你不能一直這樣和自己過去不去……」她似乎是想往前跨出一步，欲言又止。

浴缸里是真的冷，她躺在那裡，身下濕漉漉硬邦邦的，卻只能安靜地等著，並且全心的祈禱……他是獨自一個人，喝醉了回來的。再然後……第一次真的很痛，但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她微微笑了笑，手上還剩下兩份。

等到她離開，霍永寧站起來，面對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額角還有些疼痛。

於是唇角微勾回答她：「她應該是都送給你了吧？」

「舒莞……」華晉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不是看上霍永寧了吧？」

「那正好，我們一道去好了。」

霍永寧將視線輕輕地移開了，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如同浩渺燈海，他的聲音真是溫柔，彷彿擰一擰，就會有水滴下來：「她小時候很愛吃白巧克力。」

他一次次地進入她的身體，毫不留情的，似乎要貫穿她，那一刻，他只在乎的是自己的痛快，而非她的感受。

小姨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遲疑著說：「小莞，我今天……和你林叔叔去領證了。」

王一得照例是對她十分熱情，中午一起吃了飯，舒莞本打算就在自習室趴一會兒，可是看樣子王一得一時半會不會走，她今天實在不想再敷衍他，只能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宿捨去睡個午覺。

她知道他會讓人上來送她回家，所以等他一走，也就離開了房間，直到他的助手上來轉了一圈，沒找到自己獨自離開后……她用自己複製的那張房卡，重新打開了門，裝作昏睡在了浴缸里。

勾引人的時候，裝柔弱的時候眼淚，比什麼都管用。

霍永寧回到包廂的時候，客人差不多正好到門口。

大半夜的，她沒有打車，只是急匆匆的跑到了萬豪對面的二十四小時藥房。

「去吧，路上小心。」

她硬下心腸說：「我知道媽媽留了錢給我，你是不是不想給我？」

她悶悶哼了一聲。

舒莞坐起來的時候，伸手扶了扶額角。

「韓子喬，你是看我不順眼么？」他也沒生氣，聲音中帶了無奈，「就算真的看我不順眼，也別在叔叔阿姨面前，回頭他們又要說你。」

舒莞靜靜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嫵媚動人，「如果是你和他之間選，我當然選他。」

幸好對她來說，應付這種場面如魚得水。

華晉沒來倒也是好事。

舒莞無聲地嘆口氣，今晚和他弄成這副局面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卻也無可奈何。

這場性|愛，和濃情蜜意沒有關係。

舒莞微微仰著頭，面頰潮|紅，眼神也略略帶著迷惘，也不知聽懂了沒，合身撲在了沙發的軟墊上，一動不動。

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這麼多年，她全心全意地拉扯自己長大，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印象中她們唯一一次爭執是在她高考後。

一直到飛機在岳市降落，她打開手機，裡邊只有一條簡訊：「莞莞，我在家裡等你。」

「子喬！」韓盛林沉聲打斷了她，面色有些不悅，「不管怎麼樣，你在淮城永寧也一直在照顧你，這麼沒禮貌！」

煙霧繚繞中，他忍不住想，她到底為什麼……對他始終這樣冷淡呢？

客廳里亮堂堂的，小姨就坐在桌邊，聽到門口的動靜，立刻站了起來。

他忍不住俯下身，把浴袍撥開，露出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許是因為年輕，沒有化妝，卻鮮嫩得像是剛剛剝了殼的雞蛋。

愧疚也夠了呢……

「像以前那樣不好么？彼此都輕鬆。」

「這位小姐很面生啊……」剛才那個中年男人開口，對霍永寧說，「霍先生選人的眼光不錯，身邊的秘書個個帶得出手。」

「先坐下吧。」鍾楠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臂，「又瘦了？」

舒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霍先生，你怎麼——」

舒莞隨口說：「新買的鞋子，有點磨腳。」

是他對她還不夠好？還不足以證明誠意？

她的眼神清亮：「我不是任何人的籌碼。」

小姨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得有些可怕。

明明知道她被下了葯，可他還是強要了她——明知道她那時很不清醒。

她和小姨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過得不是什麼富有的日子，因為小姨學歷不高，身體也不大好，工作只是簡單的私人公司文員。

助理臉上難免滑過一絲驚訝，旋即點頭說：「我這就去看看。」

舒莞重新回到寢室的時候臉色煞白，以至於沒有發現幾個同學臉上的異樣表情。她只是很快地整理了桌上的電腦和書本，匆匆離開了宿舍。

「沒什麼……」舒莞笑了笑，看著他手裡那一大盒創口貼，輕聲說，「謝謝你了。」

霍永寧收斂了心情，溫柔地回應她：「有空啊。我去學校接你吧。」

小姨嫁的那個和_圖_書男人，舒莞是認識的，個子不高，其貌不揚，是個技術工人，因為有一次上門幫著裝了電線線路才認識了小姨。

霍永寧淡淡看了舒莞一眼，「鄭總過獎了。」

舒莞在去機場的路上一直默念心經。

內衣褲也並非是那些性感撩人的……是符合她年紀所喜歡的那種冰淇淋的乳白色，許是因為沾了水，更加貼合她的身軀，甚至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嬌嫩。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

（以下略去兩千字……）

你早就知道的。

舒莞從衛生間回來，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核對下資料吧？」

「不是……」小姨怔了怔，「這到底是你的房子，就算出租也能有一筆收入，小姨知道你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很辛苦。再說林強也有房子……」

中午的時候她並沒有留在公司用餐，從外邊轉了一圈回來，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有。

因為包廂里人不多，空位十分富餘，韓子喬淡淡看了一眼，卻掠過了霍永寧身邊，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了。

其實她一進校，就被老師盯上了要讓她參加校拉拉隊，P大的拉拉隊全國有名，即便在P大內部，也要經過層層篩選，最終才能入選其中。

浴袍下邊……驀然接觸到這具鮮妍生動的身體時，霍永寧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

因為比虛榮，比虛張聲勢，沒人比她更在行。

小姨是怕結婚後這些財產難以分割清楚么？所以打算提前交給自己？

他只穿著襯衣，倒是很巧合地和她一樣是藍色條紋，袖子卷到肘間，許是喝了酒，白皙的臉上有些微紅，對她點了點頭：「辛苦了。」

「怎麼，你打算搬出去住了？」舒莞把一疊材料放在桌上，微微勾起嘴角，心底的某一處分明是洶湧澎湃的，可語氣卻十分冷靜。

她去了二十樓，拿房卡開門，是一間套房。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略略有了動靜。

是利益和利益交換的承諾。

她抿唇笑了笑，反問：「對你來說，什麼才是大事？」

最不好的位置，自然是正對著門口的，卻沒有人。

即便並不如何信星座這回事，她還是有幾分慶幸的。

「你等一等啊。」男生忽然轉身，跑去了路邊的小商店。

此刻他的頭還有些沉沉地發痛……他已經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荒唐的事。

電話接通了，她說了幾句就掛了，回復霍永寧：「她正在清點資料，已經見面了。」

他莫名地想起昨天晚上，她在他身下低聲抽泣呻|吟的時候，因為仰著頭，露出極漂亮的鎖骨線條，青春美妙。

在子喬那邊吃了軟釘子，他借了酒勁，竟然和辦公室的小實習生上了床。

那時小姨怔怔地看著她，嘴唇都在輕抖，卻說不出話來。

她還未脫完就睡著了。

「舒莞。」他伸手拍拍她的臉，「醒醒！」

裡邊屬於她的東西已經全部拿走了，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浴袍上，上邊一灘暗紅色的血跡十分明顯。他怔了怔，大步離開房間，跟了出去。

她看上去似乎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搖頭，臉漲得更紅了，「沒有，我只是看他站不穩扶了一把……」

霍永寧抿了絲笑意，安靜地揉了揉眉心，低聲說：「別客氣。」

舒莞順勢後退了半步，躊躇著對霍永寧說：「霍先生，那我先走了。」

套房裡空無一人。

霍永寧看著韓子喬徑直走過去的背影，伸手揉了揉額角，她還是在躲自己……巴不得能找人同行。如果被她知道了昨晚的事……霍永寧看著兩個女生在校門口說話的身影，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心虛，又有些惶然。

晚宴廳是在二樓，站在扶欄邊，底下的情景一覽而盡。

果然，她的第一句話是：「昨天……對不起。」

他只開了客廳沙發邊的落地燈，鬆開了襯衣的扣子，在靠近扶手邊坐了坐。

「霍先生也去？」

「那筆錢我會每個月還你的。」小姨送她去機場的時候，舒莞說了最後一句話。

她不信佛，可是慌亂的時候專註地做一件事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屋外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他不動聲色地站起來，在衣櫥里取了一套休閑服換上，然後等到她離開，他走到空蕩蕩的客廳，又去了浴室。

「你們還算是一起長大的么？」鍾楠懷疑地看了看他們，「怎麼這麼生分？」

小姨最終還是給了她那筆錢。

年糕是舒莞以前最愛吃的，高中複習得很晚的時候，小姨就陪著她，煮給她吃一碗，等她睡了自己才睡覺。可是現在，她看也沒看，只是坐下來，有些不耐煩的說：「到底有什麼事？我明天還要回去。」

劉洋殷勤地把幾袋禮品放上計程車後座，對舒莞吩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舒莞有些失神地看著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直到他回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麼啦？」

「農村的幾間平房你也能住？小姨，你還真不挑。」舒莞唰的站起來，「隨便你，你要和他住一起就去吧。」

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把她拖進電梯，徑直摁下一個樓層。

「你是土豪，當然會這麼說。」韓子喬難得和他開了個玩笑，「這些事哪用得著你動手啊？」

他認識她么？

她比子喬還小，還是她師妹，總不能讓場面太難堪了，於是使了個眼神遞給小魏。

「你問下小舒，資料送到沒有。」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站的位置是在門背後，能聽到隱約的聲音。

她小跑的時候還是一瘸一拐的樣子，隔了那麼遠，他卻莫名地能感受到她惶急的心情……是出了什麼事？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責怪，又彷彿是關心。

「我不是每個月都會給你寄錢嗎？」舒莞脫口而出，「這套衣服買了這麼久，你今天還在穿？！」

資料查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舒莞神色自若地接過來，笑笑說：「看上了一個包，好不容易托朋友在國外買到了，轉賬給他。」

霍永寧重新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她努力穿得很乾練成熟，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女生，眼神清澈，雙唇泛著薔薇色澤，令人覺得天真而愉悅。

他們坐的那台電梯專門通往樓上的酒吧。

舒莞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邊是這些年家裡動用存款的開支，有當年在這座城市落戶口和買房的支出，也有她整容的那筆花費。

舒莞想了想，回復：「我自己回去就好。」

地板，浴缸都有水跡，浴缸里……甚至還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扯下來的浴袍，歪著頭，睡得死死的。

過了一會兒，藥房的門來開，她手裡拿著一瓶水，就地坐在了路燈下，一仰頭，似乎吞了一片葯。

許是拉上了隔音板的緣故，她豎起了耳朵，有意無意地只能聽到後面有爭執的聲音傳來，具體是為了什麼，卻聽不清了。

舒莞應了一聲，一進門看見華晉，卻是她沒想到的。

舒莞冷冷笑了笑，她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嫉妒，難過，還是……羡慕？

依舊是他住的那間套房，霍永寧看著她軟軟坐倒在沙發上，又試圖站起來的樣子，沉默著從小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來。

——他配不上她。

霍永寧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臉頰上還帶著紅暈，輕輕皺著眉，半張小臉還埋在鬆軟的被子里，因為呼吸輕軟，長長的睫毛一動未動。

後悔也好，歉疚也好，剎那間令霍永寧覺得不知所措。

這個世界上，誰都能不理解自己，可唯獨她不和_圖_書行！

舒莞冷冷的打斷了她：「你就為了這個騙我回來？」

一份遞給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另一份則送到華晉面前。

因為旁人的眼光，對她來說不重要。

他忙著同人寒暄，表情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她覺得慶幸，自己的運氣是真的好。

換上了衣服，她趕去學校，正好趁著這兩天假期，要把數學競賽落下的課程補回來。

呵……幸好今天她完成了這件事。

霍永寧眯起了眼睛。

舒莞很難想象，如果今天是一個家境普通的學生在這裏，會怎樣應對辦公室里女人間的談話。即便不被排擠，恐怕也會覺得很難融入吧。

P大的春季運動會如期召開。

鍾楠拉著丈夫走在前邊，霍永寧有心要和韓子喬單獨說幾句話，她只是淡淡看著前邊，不冷不熱地回應上幾句。

一路停停走走到了酒店，她下了車，抱了資料說：「我先走了。」

她只是賭他會不會看在韓子喬的面子上，不放心上來看一眼。

地上是鋪著絨毯，可是膝蓋還是撞在了一旁的貴妃椅上，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卻又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只是慌亂地衝出了房間，四處尋找散落的衣服。

霍永寧低低笑了一聲，雙眸異樣的黑邃，彷彿是嘆氣一般說，「小姑娘真是好騙。那種場合出來的，誰的酒量會這麼不堪一擊？」

「小舒在準備，不過她生病請了兩天假……」

「好好待我？」舒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是想好好上我吧？」

「那你們不是過來了嘛！」韓子喬親昵地摟著媽媽的胳膊，「我就知道還是媽媽對我好。」

當然有用。

「你身邊女人太多，我自認沒信心看住你。」她淡淡地說，「沒有預期回報率的事我很少做。」

不過沒關係，舒莞，你要的不是他的愛情，你只是要他……一個承諾罷了。

他果然上來了，也果然讓她去自己房間休息。

可他只跨出了一步，就縮了回來。

只是向來十分熱衷參加各種比賽的小女生卻一口拒絕了。

他擔心她過了飯點會餓，車上給她準備了些點心，只是韓子喬沒接，只客氣地說：「一會兒吃飯就好了。」

她是誰……

回到家門口，倒是意外在樓下見到了華晉。

要打進一個固有的圈子並不容易，尤其是在這裏，每個人都自詡白領精英，拿著豐厚的薪水，話題間不離包包香水，也會有隱隱的攀比。

霍永寧點了點頭。

直到今天。

韓盛林和鍾楠的確是希望自己能和她在一起，可她難道覺得……自己會是那種為了集團的利益而選擇聯姻的人么？

他睡眠淺她早就知道，因為劉洋她們很少給他送咖啡和綠茶，說他常常會失眠。所以在小心翼翼爬起來的時候，她卻故意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讓他同自己一塊清醒。

其實霍永寧心知肚明，她今天主動和自己聯繫，固然是想找自己幫忙，只是更有可能的是昨天被韓盛林和鍾楠訓了，這才訥訥地請自己吃飯。

劉洋立刻來了興趣：「什麼包？」

電話是小姨接的，她的聲音有些怯怯的，舒莞擔心了一路，驀然間聽到對方聲音，一瞬間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也忘了發作，只沉了聲音說：「你和他一起騙我？」

微一恍神，他聽到韓子喬說：「舒莞急著去機場，好像家裡有事。還不知道能不能訂上機票呢。」

可小姨竟然要嫁給他。

順利的，爬上了霍永寧的床。

霍永寧低頭抿了口酒，也掩去眼神深處的一絲失望。

她冷冷笑了笑，又打開那本房產證，上邊是自己的名字。

他「嘶」了一聲，慢慢放開她，對著她有些惱怒地表情倒笑了：「生氣了？」

她也難得沒有拒絕他，「那我請你吃午飯吧，我在校門口等你。」

她每天都換新內衣，每天都在籌備這件事……也曾考慮過在他的辦公室，或者在他車上，可那些都太牽強，除非她能給他下藥，還要爭取到獨處的機會。

華晉的助手是她的朋友，所謂的藥粉，不過是些麵粉罷了。

開幕式的時候，商學院照例是由舒莞舉牌。

華晉輕鬆地笑了，俯下身在她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吻了吻，用刻意壓低的聲音說：「你胃口大，我胃口也不小，從今天開始，我會認真追你。舒莞，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么？」

可是為什麼……臉頰上卻痒痒的呢？

鏡子里的女孩穿著藍色條紋的修身襯衣和藏藍色A字裙，簡單地一條tiffany鎖骨銀鏈，頂多被人誇獎一句清單素雅。如果知道是來這裏……她心裏有些淡淡地懊惱，不動聲色地解開了最上邊扣著的一粒扣子，重新提起了禮品袋，大步走向包廂。

小姨深吸了口氣，在舒莞面前坐下，輕聲說：「這些天我已經把家裡的錢整理過，存在了一張卡里，密碼是你的生日。包括當年你媽留給你的錢，還有這兩年你每個月寄給我的。……小姨不需要你每個月給我錢，我和林強每個月賺的錢能夠養活自己。」

她不是應對不來，只是不該在這裏，也不該在此時。

話音未落，霍永寧大步走出來，看到這個場景，不由蹙了蹙眉。

小姨看著她的「新臉」沒說話，可她知道她一定跑去偷偷哭了。

「既然知道媽媽對你好，你就連接機都不肯，什麼都讓永寧幫你安排？」鍾楠有意無意地看了霍永寧一眼，「還不謝謝人家？」

關於生意上的往來鍾楠沒有插話，喝了一口海皇羹，有人推門進來，喊了聲「爸，媽」。

她沉默著望向窗外，下身雖然酸痛，嘴角的笑意涼薄，卻又堅持。

舒莞抬頭望向他，臉頰滾燙，聲音低低地像是要哭出來：「霍先生……我來給你送房卡，可是華先生好像喝多了……」

韓子喬很快走了回來，面色如常，只說：「我們先走吧。」

他不會心疼，只會愧疚。

年輕男人眼神閃爍著，咳嗽了一聲，「我也去趟衛生間，舒小姐稍等。」

「我回寢室貼吧。」她伸出手，把盒子放進了包里，卻低了低頭，嘲諷地想，林露對他說的話，他到底是不肯信的……所以說，男人都是傻子，只有女人才能真正地認清另一個女人。

「等我先去下衛生間。」舒莞愉快地接過來放在桌上。

華晉深吸了口氣，啞著嗓子說：「小妖精，剛才那場戲是想勾死我？」

霍永寧一手把著方向盤，聲音寧淡，卻又簡潔有力：「你。」

這樣也好。

舒莞不在，那個年輕男人在打電話，然後巡視了周圍一圈，十分靈巧地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東西，倒進了對座那杯飲料里。

看著她的背影，他又點了支煙，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你是我見過的女人里，玩欲擒故縱那一套……最拿手的一個。」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下了車，沖舒莞招了招手：「舒莞！」

「你在這裏休息一下，一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家。」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她不敢說什麼，只看了看桌上的文件，想要俯身收拾起來。

而她最想要的那樣東西，至少……今天她已經順利邁出了第一步。

「這麼拼給瑞德打工，是缺錢么？」他冷哼了一聲，「缺多少我給你。」

又是更加清晰的一聲。

舒莞臉頰微紅，退開了兩步。

她在內衣的選擇上挑剔尤甚。每一套都在專櫃細心試過，各種花色與款式，花費不亞於名牌包鞋。

她不能肯定身邊這ｍ.hｅtuｂoｏk.coｍ•com個年輕優秀的男人對自己這樣好，究竟是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或是為了她的家世。可這一刻，她卻分明知道，他的這句話……是誠懇的。

她看到他修長的身影，就在馬路對面，悄無聲息地看著。

她只能跟著他走出酒吧，許是走廊的光線太亮，她一時間只覺得暈暈乎乎，下意識地伸手扶了扶牆壁。

襯衣，長褲……

電梯到了一樓，才想起來房卡沒給小魏。她重新折回包廂門口，正打算打電話，門打開了。

舒莞的腳步頓了頓，她倒是不怕和他鬧翻臉，可他這種態度卻是她沒想到的。

經過了昨晚，他似乎不能用之前的態度面對她了。畢竟他是因為子喬的關係，才會注意到舒莞，而他昨晚更是沒有把持住，竟然還和那個小姑娘發生了關係……

「霍先生，裡邊布置好了，司機那邊在機場也接到他們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過來。」劉洋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說。

「你要在這裏貼上嗎？」面對她的微笑，大男孩有些手足無措。

現在，你哭給誰看呢？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霍永寧快步走到舒莞面前，沉聲說：「跟我來。」

「霍先生您去哪裡？」

酒的後勁有些足，他又喝得快了些……又或許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猶容易醉一些。

許是因為餓了一晚上，猛的站起來的，舒莞微微有些暈眩，她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身後小姨輕輕嘆了口氣。

咔噠一聲，似乎什麼東西把自己腦海深處的某扇門也合上了。

舒莞眼角的餘光看到，卻不以為意。

舒莞覺得自己的嘴唇又腫又痛，頭一次不想迎合他，原本扶著他後背的手慢慢挪移往上，指甲掐進了他的脖子，冷靜地說：「放開我。」

他有些懊悔自己一直這麼不溫不火地和她相處，或許再努力一把……她早就是自己的了。想到這裏，華晉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禮品袋，另一隻手卻趁著別人不注意，在她大腿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霍永寧怔了怔，不怒反笑，「你以為我把你當成合作的籌碼？」

幸好是深夜，加上外邊風衣一套，應該看不出什麼……

舒莞很快地低下頭，沖華晉眨眨眼睛，目光中帶著懇求。

去藥店買避孕藥，明明店裡就有免費的溫水提供，她執意到外邊，灌下了冰冷的礦泉水。

燈是關著的，藉著客廳的燈光，裡邊似乎並無不妥。

還是……她真的不喜歡自己？

「學校運動會，反正也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又獃獃坐了很久，這才看了看身邊的男人。

「我知道的。」

霍永寧獨自一人在夜風中站了許久，這才轉身離開。

劉洋開車，舒莞坐了副駕駛座，霍永寧在後排一直在低聲打電話。

霍永寧「嗯」了一聲，站直了身子，往電梯走去。

心底忽然起了無數個荒唐的念頭，他閉上了眼睛，沉沉睡過去。

想要把體重控制在90上下，她已經兩年多沒有吃過正常的晚餐。

舒莞知道之後，不止一次激烈地反對過。

「你要什麼？說來聽聽。」他收斂起弔兒郎當的表情，聲音變得低沉肅然。

那個男人他有幾分面熟，是華晉的助理。

「子葉怎麼不來？」韓子喬關心的卻是弟弟，不免有些失落，「昨天還給我打電話說一定來看我的演出……」

霍永寧有瞬間的失神，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裏。

偶爾顧曉晨和林露會視線交錯，毫不掩飾厭惡和不耐煩。

可舒莞沒有要她陪自己去動手術，等到她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消腫，儼然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小魏給自己斟了杯酒，端起來笑說：「鄭總別為難小姑娘了，她是新來的實習生，還在讀書呢。來來，這杯我代她喝了。」

舒莞倏然立住腳步，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帶著擔憂的女人，忽然難以克制心底的憤懣。

她覷了上司一眼，走到旁邊低聲說：「……對，我們辦公室的小舒會和你在那邊碰頭。」

「你下午有空么？」韓子喬輕聲說，「爸爸快生日了，我想送他禮物，你能幫我參考下么？」

翌日霍永寧去上班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看門秘書辦公室。

她連忙擦掉，像是為了掩飾這片刻的軟弱，愈發逼迫自己，勾出一分笑意。

舒莞心跳漏跳了一拍，抿著唇角說：「我……知道了。」

其實她應對這樣的場合遊刃有餘，可偏偏此刻得記住身份，自己不過是個稚嫩的實習生罷了。舒莞吸了口氣，水汪汪的眼睛投向霍永寧，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她在機場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在後座撥通了那個電話。

心底那個聲音說，省省吧，舒莞。

他的腦海里有一瞬的空白。

王一得的父母都是P大的教授，自小家境良好，眉清目秀，也是P大馬拉松隊的隊員。這樣一個男生……如果自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女生，應該很樂意和他談一場戀愛吧？

淡淡的苦澀煙霧中，他看見舒莞快步走到了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有個年輕男人和她打了個招呼，她就把手裡的文件遞給了他。

霍永寧心底也有了幾分怒意，放慢了聲音，「你以為……我們在想什麼？」

深夜的城市交通分外順暢，很快到了小區門口，她付了錢下車，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差點沒有站穩。

他微微皺起眉，年輕英俊的臉上頭一次浮現一絲困惑。

這個時間的酒吧還沒什麼人，霍永寧站在門口，輕而易舉地看到了裡邊坐著的那個人。

他簽完了字，隨意地問：「給華晉公司的材料送過去了嗎？」

劉洋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霍永寧的面無表情，心裏咯噔一聲，識趣地住嘴了。

霍永寧以為是華晉的風流病又犯了，藉著酒勁纏著小女生不放，又好氣又好笑，沖她使了個眼色，沉聲說：「我有份資料放在客房裡，你幫我帶去公司。」跨上前一步拉住了華晉，「阿晉，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她請假了是正常的。畢竟就連自己，今天來上班的時候，竟然還帶了些忐忑與尷尬。

「她在等一份傳真呢，要她親自確認的，所以不敢走開。」舒莞笑了笑，「這裡是7份，沒問題吧？」

他很快地回來，把房卡還給霍永寧，俯身在他耳邊說：「屋裡沒人。小舒可能清醒了，自己就走了。」

等到車子匯入車流中，舒莞另外報了一個地址，對司機說：「麻煩你先送我去那裡。」

不是山盟海誓的承諾。

這好像是她為數幾次不多的主動打電話給他。

王一得送她回宿舍，她努力讓自己的腳步顯得輕鬆，可還是被有心的男生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腳扭了？」

他走進去，順手開了燈，橘黃色的光線柔和的灑落下來，裡邊濕漉漉的。

韓子喬怔了怔，沒有接話，只是望向了窗外。

團委的老師好說歹說，她只面帶微笑地留下一句「我喜歡腦力上的訓練」。

許是因為韓氏夫婦平時太過縱容女兒，韓子喬竟真的黑了臉，全程只是坐著喝了幾口茶水，一直到散席，一句話都沒說。

小姑娘抱著自己的手臂，雙肩微微抖動，好像在哭。

華晉眉梢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哪點不如他？」

她是真的渴了，一口喝了大半杯，然後拿出了筆，十分認真地樣子。

舒莞輕輕帶上了門。

「實習生沒在辦公室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難道都要等著她幫你們做？」

「謝謝。」韓子喬睫羽微微閃爍，很快地說了一句，又垂下了眼和-圖-書神。

她今晚本就有些心浮氣躁，更加沒耐心敷衍他，淡淡地說：「我不缺錢，只是想好好工作。你不會懂的。」

下午劉洋給霍永寧送文件的時候接了個電話。

同往常一樣，起床之後先沖澡，裹著浴巾站在內衣櫃前，低著頭挑選今天要穿的內衣。

她遞了張信封給舒莞，表情依舊怯怯的。

他用一種漫不經心地語氣說，「她在秘書室實習，還不會訂票么？」

之後，因為小姨找了男朋友的事，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舒莞腳步頓了頓，他伸手把半截煙彈了，大步走過來，一把就扣住了她的腰，狠狠吻了下去。

她的聲音聽起來活潑生動：「她很喜歡呀，還給我吃了一塊。」

「你和爸爸在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韓子喬冷冷抿了唇，她從來都是很溫和的表情，此刻卻如同嚴霜，「我也不想被你們拉進來。」

尤其是進入了瑞德之後，她更是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幾乎全部更新了全套的內衣。

「萬豪的大堂吧。」

「馬上。」劉洋一邊撥電話一邊說，「她一向很仔細，應該不會有問題。」

因為她在的緣故，寢室里有些安靜，其餘三人或躺著午睡，或者看書，誰都沒說話。

他皺著眉站起來，開了大燈，下意識地往浴室走去。

霍永寧在公司餐廳準備吃午飯的時候接到了韓子喬的電話。

可內心情緒再如何翻湧，她只是柔柔微笑著說：「學姐是為了舞蹈才忍住不吃的呢……她心裏應該很高興。」

他本該覺得高興的，可是接通的瞬間，霍永寧只覺得心緒複雜。

華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喝了幾杯的關係，恍惚覺得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了。

「……然後等到結婚前，給我一棟房子或者一筆錢，好聚好散？也不枉這幾年好好待我？」她的語氣輕而諷刺，「我倒是不排斥這樣的做法，不過……華晉，我胃口太大，你給不了。」

「吵死了，這是午休時間好不好！」顧曉晨不耐煩地在床上翻了個身，狠狠白了舒莞一眼。

霍永寧坐起來。

她和華晉的關係……還是不要讓人撞到的好。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高，態度算得上溫和，劉洋卻大氣都不敢出，只說：「我馬上就去準備。」

霍永寧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眉心。

「霍先生，是這份文件還是那份？」她適時地指了指桌上的兩份資料，有些為難地詢問。

一定是剛才他讓助理來查看她在不在，助理只看了看客廳……哪想到這小丫頭迷迷糊糊跑到浴室里來沖澡了。

劉洋走進來的時候順手幫她撿了張掉地上的單據，瞄了一眼說：「你去銀行轉賬了？」

「小姨，我說了我不會回來的。」

他強迫自己無視心底的不安和歉疚，正打算若無其事地離開，韓子喬也看到了她。

噗咚……

其實她身材柔韌、彈跳力很好，體能測試的時候輕輕鬆鬆就是當天第一。可不論哪次運動會，她都躲在圖書館或者自習教室里，塞著耳機，安安靜靜地做題。

說到底，他是乘人之危。

舒莞冷冷看著他：「你真的醉了。」

她在乎這份實習工作華晉再清楚不過，他勾了勾唇角，無聲的說了三個字：「欠我的。」

下班的時候舒莞清點了文件夾，正要出門，劉洋叫上她：「你去和華晉的秘書約了哪裡？」

因為她這幾句話，他的心情略略好了起來，輕描淡寫地說：「不然我讓劉洋給她訂張票，這些都是小事。」

她終於像是猛然驚醒過來了。

她有些不耐煩與厭惡的口氣最終卻被男人的聲音打斷：「你小姨她忽然犯病了，現在在做手術……你要是方便的話還是儘快回來吧。」

這個世界上，你想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代價的。

舒莞聽到自己心裏咯噔一聲，彷彿是有什麼東西狠狠扎進了最柔軟的的那處，竟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

因為客人的飛機晚點，霍永寧扶著大理石欄杆，點了支煙。

她無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這才察覺到濕漉漉的……好像是眼淚。

「我知道，我會的。」霍永寧唇角盪起溫柔的笑意，頓了頓，望向韓盛林，「叔叔這次來淮城，不止是為了子喬的演出吧？」

許是因為剛才知道他在身後，一心演戲的時候，對身體的感覺也不如何靈敏了吧……

出於某種原因，他沒動。

他「唔」了一聲，「上車再說吧。」

霍永寧知道她什麼都沒說，神色複雜地看了舒莞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問韓子喬：「她……怎麼了？」

「你和我一起拿進去分掉，然後就沒事了。」

他正要移開目光，只是那人沒接文件，反倒和舒莞說了些什麼，小姑娘有些躊躇地看著他，最後點了點頭，兩人並肩往電梯走去。

霍永寧低頭笑了笑，側臉稜角分明，低低地說：「你很善良，謝謝。」

舒莞感激地看了霍永寧一眼，不出意外，聽到一句「你先回去吧。」

她略略整理了儀容，再沒有去卧房，只是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舒莞定定看著她，她穿著的那套衣服，是上次回來的時候買給她的。

「好啊好啊，正好幫我把這些材料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問題。」

想要拿國家獎學金，同學們在看電影追小說的時候，她一遍遍地做習題翻案例背英語。

「別和我玩欲擒故縱那套了。」他往前踏上了一步，眼神變得清醒明銳，直截了當地說，「當我女朋友，我保證好好待你。」

他伸手揉揉眉心，無聲的苦笑。

眼淚有用么？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慢慢站起來，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走了。

「你們一個個啊，要是小舒被分去別的部門了……我看你們怎麼辦。」劉洋嘀咕了一句，不出意外的惹來笑聲，「你還不是一樣……每次都讓她幫你跑腿。」

他煙癮不大，偶爾才會想起來這件事——偶爾的幾率很小，因為大多數時候都在忙，忙到記不起來。

力氣有點大，彷彿是撲過來的餓狼，逼得舒莞往後踉蹌著退了兩步，他不依不饒地靠過來，唇齒相接的時候，先在她下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他只說：「我馬上回來。」

準點到辦公室，劉洋她們見到她都有些驚訝：「你今天不上課嗎？」

韓子喬抬頭瞪了媽媽一眼，認真地說，「我小時候和他一點都不熟。」

韓子喬抱了抱鍾楠，聲音略略帶了幾分撒嬌，「我不是趕過來了嗎？」

他低低笑出聲音，一雙狹長的眼睛愈發明秀起來：「那麼像他這麼專一，死了心眼要娶韓子喬就是好事么？」

霍永寧獨自一個人去酒吧，要了上一次沒有喝完的那支酒，靜靜地抽了根煙。

叫了好幾聲，她不理不睬，翻了個身，彷彿睡得更沉。

走過霍永寧身邊時，低聲問了一句：「霍先生您好。」

如果……如果換成韓子喬的話，他應該不會這樣，只顧自己的橫衝直撞。

他睡得很熟，鬢角短短的，五官稜角分明，不復往常的凌厲和冷淡，只是像個普通的溫和青年，依戀著溫暖的睡眠，不曾醒過來。

他淡淡看她一眼：「她怎麼說？」

蹲得久了，腦子更加有些昏昏沉沉，他漸漸失去了耐心，一把扯開了她的浴袍，打算把她拖起來。

他掛了電話，又交代了劉洋幾句，當即離開了公司，趕到P大正門口，韓子喬剛好背著包走出來。

隔了一條馬路，霍永寧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忽然有衝動，想要走過去。

這個剛才和自己分享了****的女孩……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