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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朝中近日掀起了新的竊竊私語。侍中賈履被連貶數級，雖然有人說他這是因為妄言論斷司馬昭儀與外家過於頻密的接觸，而咎由自取；可是更多人則因此推測，前朝初期的后妃干政將再度重演——主角不是沉默自抑的卞皇后，而是挾著外家的強大權勢、因為在後宮內鬥中落居他人之下而心有不甘的司馬昭儀，運用手段將膽敢對自己議論、不滿的臣下貶職以罰。

從洞房花燭之夜起，一直到朝中立后之爭的皇權角力，雖然司馬家族無疑是處處贏了面子，但這「才慧夙成」的年輕皇帝卻也不遑多讓，在表面的低調容忍之下后發制人，叫司馬家族吃了暗虧，而且不得聲張。

「氣死我了！」司馬昭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手邊的精緻茶碗跳了一跳，濺出了一些茶水。

桌旁安安靜靜坐著的司馬昭儀不禁揚起了一邊的柳眉，神https://m.hetubook.com.com色間有種不以為然的情緒一閃而過。但她的笑容還是維持著一種彬彬有禮的恬靜從容，只是以眼色示意侍立一旁的小柳兒來收拾殘局。

「可侄女前兩天可聽說侍中賈履對此事頗有微詞，還打算奏請太后裁斷呢。」

司馬回雪不怎麼在意地一哂，知道這件事是叔父目前為止唯一的挫折，自然咬牙切齒、念念不忘。她親手再為司馬昭奉上一杯香茗，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哦？叔父認為後妃與外戚見面無可厚非嗎？其實侄女也是這樣想，畢竟為人父母心，誰不希望與一家骨肉多多見麵糰聚呢？」她就勢轉到司馬昭身後，體貼地為他捶肩，語氣里適時地加上了一點怨忿。

好厲害又不動聲色的手段！人人皆是如此感嘆著。如今連太后尚且也要敬她三分了，卞皇后更是只對司馬昭儀敬www.hetubook.com.com而遠之，執掌後宮的大權，一時間儼然落到了司馬昭儀手上。這樣的風光，即使她當初沒能成為一國之後，此刻看來，又有什麼值得傷懷痛苦的呢？

這個賈履他知道，和他的心腹中護軍賈充是同宗的遠親，平時辦事雖有點拖拉守舊，但還算可用。怎麼他有一段時間用不著這個賈履了，這人竟然招來自己侄女的不滿？

這番不著痕迹的讚譽之詞，把司馬昭說得心情大悅。司馬回雪看在眼裡，微笑著又加上一句：「侄女也是唯恐他人給了陛下直接打擊司馬家族的借口，才不得不勸叔父如此！而且貶賈履數級，教他無法向太后或陛下直接進言，也足夠了；日後……倘若叔父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盡可以重新起用他嘛！」

司馬回雪見他沉吟不答，冷笑一聲道：「叔父意有遲疑，想必是為了最近陛下頒詔，賈ｈeｔ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履反對最力吧？可司馬家族在朝中追隨者何其之多，少他一人又有何妨？陛下這道詔書，于情于理咱們都沒有理由阻攔，就讓他去又如何？如今天下多半已在叔父掌握之中，豈是這點門面工夫可以扭轉得了的？叔父仁德，天下所盡知；天命所向，豈是他人可以改變的？」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司馬昭大動肝火。「哼！后妃？你是后、還是妃啊？皇后是那個叫卞解憂的女人，畏畏縮縮的，一點都沒有母儀天下的雍容大方！『三夫人』之位皆虛懸，那曹家小子竟然是寧可妃位猶虛，也不肯讓你獲得晉封！這是作何道理？難道我們司馬一門為國盡忠多年，女兒竟然連個妃子都沒資格做嗎？」

司馬回雪冷冷地一挑眉，雖然沒有沉下臉，可是那神情里儘是惱恨之意。「既然是叔父也不太用得著的，何不嚴辦一辦？他今日敢揚言去請https://m.hetubook.com.com太后裁斷，難道明日就不會去奏明陛下作主嗎？倘若一旦鬧到陛下那裡，咱們要擺平這些議論，不就要費些周折了？」

司馬回雪再笑，語氣仍是雲淡風輕。「叔父，這禮教是前朝傳下來的老規矩了，不準后妃與外戚頻繁見面、干預國政，這也難怪人家說呀。」

在後宮日漸高漲的耳語與揣測之中，司馬昭儀無疑是這場聖寵之爭的輸家。縱然挾強大外家、出眾才貌而來，卻不敵姿容較為平凡、賢淑且沉默的卞解憂——如今的卞皇后。

皇上已有多日未曾幸臨倚雲殿了。

「叔父，畢竟如今您也是外戚，倘若進宮來探望侄女太多次，會被別人說閑話的。」她微微一笑，有點嘲諷地說著。「那個卞解憂前幾天還在暗自落淚，因為礙於禮教所限，無緣得見自己的父親哩。」

司馬昭眉心一皺，「賈履？」

司馬昭聞言瞪圓了眼睛，「什麼！有哪個不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識時務的敢說我們司馬家的閑話！那個卞隆才是個小小列侯，怎麼能跟我們一門顯貴相比！」

至少，司馬昭儀沒有如大家猜測的那般成為皇后，也沒有繼之由於司馬家族的勢力而被進位為「三夫人」之一，頗使眾人錯愕驚奇。倘若不是有口難言，那囂張的、氣焰衝天的司馬家族，會平白無故讓皇上贏去這一仗嗎？

「咳，回雪，這個人就是這樣頑固守舊，叔父也許久不曾用他，不曉得他竟然又做此胡塗事！回去叫賈充去訓誡他一頓也夠了，不必因此惱火嘛。」

司馬昭有些猶豫。一則是要為中護軍賈充留個面子，再則最近那個曹家小子居然突然頒詔「遣侍中持節分適四方，觀風俗，勞士民，察冤枉失職者」，這不是明擺著要為他曹家籠絡天下民心、意圖重振曹氏聲威嗎？賈履在這件事上大力反對，也是很得他心的；現在突然要為了其它事貶斥賈履，教他以後還怎麼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