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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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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小兒難養(三)

番外

小兒難養(三)

時隔多年,她彷彿又似再一次看見了那無邊荒原,渺渺大雪紛飛,永無止境。
夕陽緩緩地沉下去,腥紅的光芒將兩人的人影拖得異常的長,亦將一切都彷彿染上了一種看似熾熱,實則冰冷的氣息。
百里青幽涼而淡漠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西涼茉甚至在裏面聽到他帶了一絲惱意。
她神色從容,卻恍若未覺,只淡淡地道:「怎麼,不喜歡聽么,那我可以換一種說法,」
兩隻撒潑的小東西陡然聽見那熟悉的身影,渾身一僵,哭泣的聲音一停,然後……
他們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西涼茉暗自琢磨著那兩個小傢伙什麼時候會忍不住讓人抱過來尋她,然後也趁機要求一家人必須一起共進晚餐。
他懷裡的那隻默默哽咽著的小玉石精則爬了起來,仰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想要伸手把自己小兄弟拽下來。
這般恣意得甚至大逆不道的話語從西涼茉的嘴裏說出來,卻有一種介於放肆到異想天開卻又彷彿真實異常之間的詭吊。
「還在……看……什麼……作死么……把這倆個小妖物給本座抓……抓下去!」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忍——!
那某人驀然抬頭盯住她,幽暗茫然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來,像是黑暗中陡然拋出的一線煙火,在幽深無邊的黑暗中爆開極為明亮的煙花。
兩個小傢伙忽然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都齊齊烏溜溜大眼睛一亮:「找到爹爹(粑粑)了嘛?」
卧榻之下,豈容他人安睡!
西涼茉沒有感到頸項上有任何除了呼吸之外的潮濕,只是,她卻彷彿能聽見那獸無聲的瘋狂的顫抖的呼嘯與悲泣。
不知過了多久,那日頭都快落下了,身後的人輕笑了起來:「沒有想到我也有話語問不出口的一日。」
身後沒有人說話。
身後的人沉默著,沒有回答,只是強烈的、冰冷的存在感,讓西涼茉覺得背脊有點發涼,但是她還是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西涼茉微微眯起眸子,把玩著手裡的玉璽:「怎麼,師傅,我的實話可好聽?」
如今這情形,也無人知道其中究竟。
「他們從未放棄過對天朝的野心,身為先朝貴族,后又淪落為寇,光復北國,一直都是西狄皇族的立國之命,歷朝歷代,無一不曾為此籌謀,便是為師那外祖,捨得幼小女外嫁,亦不外於此。」
那模樣……
身邊伺候的人和她領馭的人也不敢說什麼,只愈發小心,琢玉也無所謂。
而且他們眼皮子底下居然讓人襲擊了千歲爺的臉!
「西涼茉,你教出來的什麼混賬小妖物,老子要吃了你!」
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
百里青:「……」
魅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渾身僵木,隨後卻見她腳步之間有踉蹌之意,便忽然危險地眯起眸子。
但是他忘了自己習慣性的那種扯唇角的笑看起來多麼『邪魅萬分』,讓人不敢直視,這樣的笑容或許在女子眼底迷人下一刻,小傢伙大眼睛里陡然露出驚悚的神色,下一刻,小熙兒靠不客氣一巴掌狠狠地往百里青的臉蛋上一推,尖叫:「不要吃我,小清快快跑!」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用『為師』,而是用了『我』的自稱。
因為他沒有名字,自幼就是孤兒,只得一個魅六的代號,所以西涼茉徑自選了六的諧音,讓他姓陸。
西涼茉靜靜地抱著小熙兒,看著他,在那一瞬間,她幾乎有一種錯覺,以為面前那個在無數人心中代表著絕對黑暗血腥與強權的男子眼中有淚光。
甚至帶著一絲深不可見的疲憊與滄桑。
身後的人一頓,隨後嘲謔地輕笑起來,也不知道是嘆息還、自嘲,還是嘲弄:「你若時時便這麼乖巧,為師定然省心很多。」
……
他一低頭對上一對兒亮亮的黑黑的、水汪汪的、可憐兮兮的……殺氣騰騰的大眼睛。
他華麗的寬袖淡紫綉錦雲紋袍子的胸口上還有些疑似鼻涕妝粘稠物體,嗯,那頭緞子一樣的烏黑長發上也有……鼻涕。
只是,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小清兒悄悄瞥了眼自己那坐在嘛咪懷裡的小兄弟,小熙兒很認真又很沉重地點點大腦袋,雙生子的默契讓他肉搓了下自己的小爪子,然後忽然伸出小爪子一把扯住小清兒原本就沒拉好的褲子,露出滑溜溜的小屁屁還有……嫩小鳥。
小玉包子瞪著大眼睛,一邊抓著手裡的鈴鐺使勁地對著面前的『大蜘蛛精』搖晃,全然不曾注意到『大蜘蛛精』那張被自己小哥哥胖手手捏得變形的臉上那種驚愕無比的神色。
小熙兒惱火了,鬆了捏住百里青臉的小胖手,隔空就「啪」地拍在了自家小兄弟的腦門上:「長幼有別,我是哥哥!」
她垂下眸子,一隻手,輕輕地擱在他的膝頭,並未作聲,只是唇角微微揚起淺而暖的弧度。
奈何一身悲苦去,化作修羅亦難解。
西涼茉瞬間獃滯:「……」
「喀。」
天朝口音……
「陸校尉,您叫錯名字了罷。」
「所以,在蘇醒來后,用魅部特有的記號與魅一終於接上頭,為師也曾經想過,要去尋你,亦打探到了你的消息,只是……」
但是血脈的本能比理智更直接,在他甚至還在猶豫的時候,手已經伸了出去,將那小玉包子給抱了過來,雙手有些僵硬地拖住小傢伙的小胖腰,百里青有些手足無措。
危險而奇妙的姿態,一如他被夕陽光投射在地上那模糊而莫測的影子般。
小玉石精大眼睛里又湧起一泡委屈的淚,然後艱難地搖搖大腦袋,繼續——咬住不放。
西涼茉閉著眼,原本彷彿睡著地模樣,但是小指微微一動,擱在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腕上,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般可愛的模樣,又被那小小的軟軟的身子依偎著,西涼茉心頭一片溫軟,忍不住有點兒無奈又好氣。
那東西,分明是……
西涼茉一怔,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眼中有這般亮色,極為明艷的亮色。
像是冰天雪地里那燃起一朵小小火焰。
小清兒則同時調了個臉看向望著自己百感交集的百里青,露出個可愛的笑臉,然後——尿了。
「打……打……打打打……保護……嘛咪!」一隻小爪子毫不客氣再次捏住了百里青的臉,左右開弓——拉。
他冰冷的聲音頓了頓,越發地譏誚起來。
「但是她被保護得太好,而所有人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假戲真m.hetubook.com.com做,真的愛上了天朝先帝,夫唱婦隨,亦深得先帝深深垂愛。」
雖然力氣小,但是小熙兒還是很輕易地把百里青的臉拉成一張……『烙餅』。
——一片雞飛狗跳,貓哭狗兒吠。
西涼茉看著地上那一抹幽幽的影子,飄渺離盪,隱約之間,卻見彷彿一片空茫無邊虛無之地。
但是——
爺的臉居然被襲擊了。居然有活著的玩意兒敢襲擊千歲爺的臉。
所以大部分只知道陸校尉對琢玉女官有意,而主子們默許,所以如今宮女們瞅見那魅六齣現,都暗自唇角一笑,隨後悄悄地退開了一些步子,好讓琢玉大人與校尉大人相處。
她的聲音既柔而飄渺,宛如淺淡月光落地,微風照拂。
但是,想起他們的安危來……西涼茉卻仍舊面色淡淡:「我不生氣,我也很想你們,但是如今你們做錯了事兒,讓大夥跟著著急,一路上若是你們真遇到危險,就永遠見不到娘親了。」
……
和公公忙不迭地點頭,笑道:「這理兒咱家自然是記下的,您且放心。」
秘密
等著琢玉離開,他趕緊讓底下伺候的人把東西送了進去。
……
眾人除了幾個特別親信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之外,其他人並不知曉,都只覺得琢玉當年失蹤得離奇,出現得離奇,也只當她是潛伏給西涼茉做內應了。
倒是小清兒瞅了瞅百里青,忽然伸出白白胖胖的小爪子,軟軟地、毫無介地喚了一聲:「粑粑。」
一身風雨血腥,半生流離,竟也有一半因果拜記憶里最初的溫暖——母親所賜。
但是,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只是她的口氣溫軟了些。
冷暖交織的瞬間讓他幾乎感覺到近乎疼痛的東西。
百里青一僵,只怕捏疼了那軟乎乎的小人兒,手稍微一松,僵硬地擱在他頭上三寸之處。,看著那軟軟的,有點絨絨的如小雛鳥的毛一般的頭髮,他有點想碰卻又不敢碰。
但是,沒有想到這其間居然還有西狄人的影子,那人還是百里青曾經以為最無辜和最尊敬的外祖。
正想對付小東西的事兒想得得入神,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擱在了她的肩頭,涼薄而低柔的聲音響起:「你一直都沒有問。」
而小熙兒玉包子一樣的臉蛋上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眨啊眨,卻看得出自家娘親的臉色又軟了點,便嘟嘟噥噥地伸出小爪子指著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母子的百里青道:「嗚……娘親,我們知道錯了,可是我們千辛萬苦來找你,還差點被蜘蛛精吃掉哦,但是我們勇敢地和蜘蛛精抗爭哦……你說要做個有勇氣的好寶寶,所以功過相抵了嘛。」小清兒趕緊抱著自己娘親的脖子,拚命點頭。
百里青盯著面前兩隻被自己揪住后衣領提起來的小玉石包子,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道是極度歡喜,還是極度震驚,又或者是悲傷與……惆悵,總之百味雜陳,讓他大腦出現了一種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空蕩茫然。
琢玉淡淡地轉過身,打斷他:「下官還有事,陸大人慢行。」
西涼茉瞅見百里青臉色瞬間閃過一絲緊張,唇角想要咧開,但是似乎又起自己剛才的笑讓這兩個小傢伙嚇到,於是那翹起的弧度僵在臉上,變成面無表情地盯著兩個小傢伙。
那種在聽到西涼茉差點在生產時候死去的尖銳痛苦與悔恨;那種不知如何面對自己差點失去她之後的巨大惶惑與茫然,那種權衡許久,最終不得不決定隱瞞下自己仍舊活著消息,強自按捺下拋下一切回到她身邊時候狠狠地將她按進骨血里的矛盾愧疚與對自己的痛恨,他以為自己掩埋得很好。
身邊的親信無人不知西涼茉這麼做的用意,為的就是能讓魅六有一個配得上琢玉翰林女官的身份。
「……」
西涼茉沒有再回答,而是靜靜坐著。
琢玉臉色一白,隨後驀然退了一步,定住了身形。
何人不負?
而百里青身上氣息滿是殺伐陰暗血腥,妖異非常,加上常居高位,身上威壓之氣,令人不敢直視,忘之齒寒。
一模一樣的小鈴鐺。
雖然校尉身份較翰林女官品秩似乎高了兩等,但是內官不如外官,所以實際上也不過是個平級。
她怔怔看著他,唇角輕抿,眼眶莫名的濡濕。
這樣的姿勢,也有一種奇異的……親密感。
小熙兒忽然就小圓臉蛋一癟,皺得像個小苦瓜,長長地睫毛瞬間又掛上淚珠,一臉悲傷地道:「娘親……你什麼時候被蜘蛛精搶走成親了,是因為我和八戒沒有保護好你嗎。」
至於他們的主子爺……
如何能允許那些人在一邊虎視眈眈,覬覦許久?
當初看見這兩個小東西出現的時候,他們沒出現,就是因為覺得根本不可能給爺造成任何危險,但是如今千歲爺遇襲,他們本來應該出去的,但是……影子們不約而同地覺得這個時刻他們應該藏好自己比較好!
「嗚哇……妖怪……妖怪……」
自己的母親和那些欠了自己一身血債的,欠了自己一生情緣的那些人沒有什麼不同,自己當初以為心安理得採擷和利用的那一朵的掌心花,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她年少悲苦,受盡白眼,差點身亡,到底來竟有他母族一半『功勞』,亦有他父族一半『功勞』。
但是她卻陡然鬆了一口氣,閉上眼,雙手死死地扣住百里青保住自己的手臂,感受他埋首在自己頸項間,那冰涼的……顫抖的呼吸。
西涼茉暗自嘆息了一聲,也是當年她沒有思量仔細,如今才有這點子令人腦仁疼的事兒出來。
清脆到毛骨悚然。
當娘的怎麼可能不想孩子,只是她默默地將念想安放在心底,只是夜裡將那小玉鈴鐺摸了又摸。
直到兩隻小傢伙忽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嚎啕大哭起來,瞬間讓他渾身一個冷戰,差點失手把手裡抓著的兩隻小傢伙摔下來,但是好在他身手之靈敏反應遠在意識之上,到底沒鬆開手。
西涼茉終於和鬼衛的人聯繫上,兩個小傢伙留下的痕迹並不難尋,找過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前後腳,等到她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彷彿在瞬間彷彿都復甦,像冰冷的寒流凍結著每一寸的血脈。
他的聲音卻依舊輕柔涼薄:「怎麼,恨我么?」
「小清兒,小熙兒。」
琢玉腳步一頓,片刻之後轉過身來對著那一身三品侍衛官服的少年淡淡一笑,抬手優雅地行了一禮:「陸校尉和*圖*書。」
那日小熙兒和小洛兒明顯表現出了抗拒的心理,否則不會這般不願意叫百里青爹爹,所以這段時日,她需得讓那兩個小東西慢慢地有個心理緩衝期。
「送東西去沉香浴殿了?」有少年清冽又沉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小清兒也把粉|嫩的肉肉小臉蛋鼓起來,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表達自己的不滿:「誰說的,娘親說了這一回該我是孫悟空,你是豬八戒了!」
百里青:「……不……是蜘蛛精。」
其實說白了就是,百里洛視雙生子若自己親生,平日里極盡疼愛,與父親無異,兩個孩子甚至問過她,為什麼洛叔叔不是爹爹,百里洛身上氣息溫柔慈和,清雅如蓮,靠近他都會覺得心中平和,孩子自然是更為歡喜,只恨百里洛不是他們親生父親。
生不如死。
那巨大的震撼在腦海里回蕩著,讓他覺得自己不斷地在熾烈的暖流與冰水中徘徊。
「呔,那蜘蛛精,小爺叫你一聲,你敢應嗎?」
隨後,她轉身離開。
西涼茉揉揉他的小腦瓜:「嗯,對,是找你們爹爹的。」
「小爺乃齊天大聖孫悟空,妖孽,還不快快放開我二師弟!」小清兒尖聲尖氣地道。
小娃娃嬌稚的聲音響起來:「呔,那蜘蛛精,看小爺童子尿,還不現出原形來,休想騙小爺的火眼金睛!」
「為師那母親……哼,自幼就有個九尾玲瓏心的外號,雖然天資聰穎,手段也算了得,當年藍家大軍逼迫西狄國境,她臨危受命,遠嫁天朝,利用美貌分化天朝君臣,卻不曾想到她雖然確實離間了天朝先帝與皇后之情,甚至讓先帝動了廢長而立幼的念頭,但是……」
影子們默默地把自己身形縮了又縮。
讓他如何自處。
溫暖而明亮。
百里青輕輕地啟了啟唇,卻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細長精緻的眼眶微微地泛出腥紅來。
時日長久,心湖凍結,有些人已經忘記怎麼流淚。
如今的魅六已經被西涼茉調離了司禮監魅部,編入了飛羽鬼衛之中,目前專門協助羽林衛負責皇宮大內安全守衛之責,乃是三品青龍校尉。
「只是你終於還是決定要留下來,查清楚金玉貴妃的死因,同時將計就計,對百里赫雲動手和對西狄皇族動手,是么?」西涼茉淡淡地道。
她瞥了眼周圍那些陰影處,看似毫無人氣,空無一人的安靜,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強行把思維轉向自己兩個小寶貝安全無虞這件事情上,把嘴角顫抖的弧度也強行壓下,然後走了過去。
哪怕是如今新皇登基,一批子老臣大換血,她的地位卻堅若磐石,所以不少人甚至在私下議論她早已投靠了海冥王才換取了今日地位,但是琢玉聽了只是一笑,並不回應。
百里青臉:「……!」
她甚至還看到了——感激。
「西狄積患已深,明孝賤人狼子野心,百里赫雲亦布下正反兩手,他要讓留著為師與明孝一斗,亦要防著為師一朝醒來反手**,不管是明孝還是百里赫雲都是蓄謀已久,從三十多年前那場讓金玉公主遠嫁天朝的大婚,藍大元帥之死,宣文帝自毀長城,藍翎之死,所有的一切都有西狄人的影子,連所謂一代賢相——陸紫銘,一早與西狄有所勾結,接受西狄人的金援……哼。」
一口小乳牙啃著某人手的小傢伙嘴兒一松,落下來剛好被某人接住,和自家被某人按在懷裡的小兄弟齊齊轉頭想著自家娘親伸出小爪子,可憐兮兮、異口同聲地一扁嘴,眼淚汪汪地大哭:「娘……娘……娘親,救命!」
再如何冷酷,記憶總有一塊殘存之暖意,母親溫柔,父親慈祥,只是造化弄人,終被初心所依託者辜負,被親近者所背叛,終墜煉獄,成魔而歸,一生蕭索,玩弄世人于鼓掌之間。
琢玉領著交付了東西的宮人們回翰林院,那裡西北角上有專門劃歸她的小院子,有一扇門是朝宮裡連著的,另外一扇門時連著翰林院的,目的就是方便她來往朝內朝外,可見她地位之高。
氤氳的水氣蒸騰著從飄蕩的帘子里飄蕩出去。
而西涼茉也沒有如眾人想象中可憐兮兮地伺候著這位爺。
小清兒反應極快,只要嘛咪先放過這個問題就好,他立刻鼓著小包子臉道:「找粑粑!」
她閉上眼,輕輕地撫摩著他顫抖的手。
但是下一刻……
卻又彷彿鳴箏古琴,銳利琴弦驟斷于指尖,便見腥紅血色。
「說實話。」
阿九……
但是下一刻,某隻小東西忽然一抬手,兩隻小胖爪子就抱住了他的手,那種柔嫩的觸感嚇了他一挑,百里青還沒回味過來,卻覺得手上微微一疼。
但是他才剛小心地試圖抓起小清兒的肩膀,卻不知道是不是抓錯了位置,還是嚇到小傢伙了,小清兒的哭叫聲瞬間尖利起來:「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娘親……嘛咪,嘛咪……我要娘親……嘛咪……」
她瞥著百里青的手頓了頓,玉雕一樣的精緻骨節有點子泛白,但是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依舊閉著眼,慢慢地放鬆了手指,彎了下唇角,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滴清淚緩緩落下。
知道的人,也不會碎嘴,個個都是個鋸嘴葫蘆。
卻不想,原來一切種因得果,一切因果輪迴,令人齒冷——竟無一個人是無辜者。
自家那位千人畏懼,萬人臣服,唇角一勾,眉梢一挑就讓人心跳停擺,膝頭兒發軟,愛美勝過命的傲嬌爺此刻一手揪住一個嚎啕大哭不斷掙扎的小玉石精,另外一隻爪子上還被一隻小玉石精叼著,他也就那麼任由小娃娃咬住手邊,笨拙地也不知道是安撫,還是怒吼,一臉茫然又僵硬地坐在長凳上,一向珍視無比的美貌臉蛋上各有一塊小紅五指爪子印。
不知何時再動手?
「嘛咪……娘親……嘛咪……」
他還沉浸在方才看到兩個小東西手腕上的玉石鈴鐺的震驚之中,整個腦子一片混沌空茫。
小熙兒一瞅著小清兒的模樣,不免也是一愣,隨後也「嗚……」地一聲開始掉淚。
伴隨著那消散的熱氣,有喑啞而幽暗的渺渺之音,如來自遙遠幽冥之間的風:「我,不能忍受重蹈覆轍,不管是藍翎時代的,還是你我三年前的,不能。」
估摸著是被他按在懷裡的小傢伙蹭上去的。
西涼茉看到的瞬間,就有種被雷劈的感覺。
一聲尖叫開始嚎哭。
琢玉微微顰眉,隨後又微笑道:「好,只是公公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記得提點,御醫說了,整日泡在水裡不好,而且陛下盯著的那些東西,今日已經派人送到了庫里,那人還等著陛下召見呢。」
她怎會不知他心中之悲,幼年煌煌,萬千寵愛在一身,少年惶惶,輾轉煉獄,萬般苦,青年寂寂,高處不勝寒,冷看世間悲歡,鐵血人間。
許久,就在百里青在西涼茉鼓勵的眼神下,試圖伸手再抱一抱兩個小包子的時候。
身後那手的主人瞬間僵住,但是卻沒有抽回手,片刻之後,西涼茉感覺身後陡然撞進一個冰涼的寬闊的懷抱里,被人用盡了力氣狠狠地勒住纖細的腰肢,她幾乎能聽見自己骨頭被擠壓的響聲,那種近乎要將她嵌入另外一具身體的感覺,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這個造型……真是美貌!
她低頭看見地上的影子,那優雅的修長的影子,有些模糊而呈現出一種近乎僵挺得姿態。
這就是為什麼,她日日都要抽好些個時辰和阿九呆在一起的原因。
她開始有點後悔沒事給他們講西遊記做床邊故事了。
她感覺身後的氣息又陰冷了數分,甚至幾乎能感覺到一種隱忍而扭曲的殺氣的存在。
小清兒似沒料到自己被打了,先是一楞,隨後粉粉的小嘴巴一扁,小鼻子一紅,大眼睛里一下子就水漫金山了,拱出來兩泡淚,然後:「哇,哥哥打我!」
為何……後來卻這般冷淡。
有極為陰冷的氣息傳來,彷彿在她身後陡然打開了幽深的莫測黑暗的空間,九幽煉獄一般陰冷血腥到讓人毛骨悚然,不敢回頭看,只怕這一轉頭便入了詭界,被妖魔拖走撕碎。
魅六看著她淡然笑容,心頭卻似火燒火撓的,這些日子,她總是不咸不淡,與他保持著距離,他怕嚇跑了她,便一直都不敢造次,只能時時出現在她身邊,只是如今爺都一家團聚了,他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有能撈到,實在是讓他心中難耐。
西涼茉輕嘆,他素來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比誰都通透,憑藉著這份比誰都通透,看盡世間百態的心,才能活到今日,比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所有故人都活得長久,活得恣意妄為。
琢玉女官領著一群捧著香花香油的宮女們走到沉香浴殿前,門口守著的小太監們立刻迎了上來,為首那人也是原本司禮監的老人,笑吟吟地從琢玉手裡接過了一隻精緻的花籃,順手翻了翻裏面的花瓣,確認無誤后,方才笑道:「琢玉大人辛苦了。」
「你們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等娘親去找你們的么。」
這兩個小包子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不過相對於他粗暴憤怒的話語,他的動作卻僵硬又小心,或者說紋絲不動,沒有任何打算把那個折騰自己臉的小傢伙抓下去的意思。
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時候,整個園子里的空氣都瞬間凍結,然後那些花下、牆角、樹上、假山後面等等各種陰影處彷彿都顫了顫。
心中默默念——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輕嗤:「你這當娘的倒是比我這當爹的還狠心。」
片刻之後,他淡淡地道:「你從來不曾問過為師的,為何在一年前想起一切后,沒有去尋你。」
「本座……不會吃人!」低著頭僵在石凳上的男人身上氣息陰晴不定,神色僵硬扭曲,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然後換來——
兩隻小傢伙轉頭的瞬間,看向百里青,都齊齊獃滯,倒抽一口氣,小嘴兒張得圓圓的。
「嘛咪……小清好想好想你。」小清兒伸出小爪子率先抱住西涼茉的脖子,可憐兮兮地拿小臉蛋討好地蹭她的臉。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
明處暗處的眾人亦齊齊傻眼呆若木雞,然後憂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明媚的天空。
花園裡響起可怕的尖利的變形的慘叫聲,宛如什麼東西瞬間魔化。
西涼茉的腳步一頓,所有的感傷的、感動的氣氛瞬間消逝,對著自家千年老妖那張被拉扯得怪異的臉蛋,她瞬即再次強行忍耐住爬起來的笑意。
魅六一聽,眸子索然睜大:「你……」
最後一絲腥紅的夕陽落下,幽冷的月落下蒼白的光。
一干暗處、明處伺候的人們抖三抖,默默地想,這是爺最溫柔的怒吼了吧。
原來人間諸般苦,從來善孽早註定。
她忍……!
百里青只覺得額頭上慢慢地滑落下來一滴汗,覺得非常的眼熟,和當年他差點弄來做義女的某個賊丫頭非常像。
忽然間就想起許多年前除夕夜在洛水的天理教大船的船艙里,靜靜看著窗外煙花,那俯瞰天下的冰冷孤高的暗黑神祗一般的男子輪廓,彷彿已經是前生的映像了。
那聲音頓了頓,繼續飄蕩著……
是的,她從來不曾想到過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還有這些詞詞語的存在。
他微微顰眉:「放開。」
他想起魅七很久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嗯,也許有時候太迂迴,並不是什麼好事。
而更重要的是……
西涼茉瞅了眼一邊臉色僵硬又怪異的百里青,唇角抽搐著,她暗自捏了把自己的大腿,忍耐下笑意之後,一手抱住一隻小嬌包子娃娃,有點無奈地道:「好了,好了,這事兒咱們容后再說,可還記得我離開之前跟你們說過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嗎?」
琢玉笑了笑:「那就辛苦您了,琢玉先行。」
西涼茉微笑,把兩個小傢伙轉了個方向,面向百里青,溫聲道:「你們見到了啊,這就是你們的爹爹啊。」
但是……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肩頸上的那隻手一僵,幾乎捏得她肩頭微微發疼。
也不管手的主人是否覺得疼痛,她粗魯地一把扯過他的手腕,低頭張嘴,就是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那手一僵。直到一點子腥紅的血色慢慢順著她唇角浸出來。
空氣里傳來一聲奇怪的響聲,像是骨頭扭曲時候發出聲音。
見到自家娘親和熟悉的人,兩個小傢伙立刻也不折騰百里青了,臉蛋兒笑得圓鼓鼓的,伸出小爪子讓抱。
和公公有些無奈地苦笑:「這咱家就不知道了,昨日到了傍晚才出來,倒是早早在中午就著人打發了消息出來說統領大人下午就出來的,萬歲爺心情不好,未必能讓統領出來,今兒瞅著到這個時辰了也不曾見裡頭有消息呢。」
哪怕那個人是自己最親近而不可割捨的血脈之源。
也就是說這頓罰是跑不了的?
頸和肩的交界處,是大椎,人體最脆弱又堅硬的地方,往前一寸是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致命的動脈,往後一寸,有內力或者通曉武藝經脈的人施力巧妙,即可將脊椎捏脫,或者捏碎,讓人窒息而死或者終生癱瘓。
「而金玉公主自負聰穎,玩弄後宮于鼓掌之間,獨佔君王之寵,便自以從此便不負家國,不負卿,不想她背後早已暗潮湧動,只是她初涉情海,沉浸在柔情蜜意之間,竟然不知自己故國最信任的姐妹早就因嫉生恨已經將她出賣,更不知自以為已寵慣六宮,直逼后位,六宮攝理大權在握,君心所傾,其實早已經做了砧板上的魚肉,暗箭難防,最終落得永失所愛,己身千刀萬剮,骨肉飄零之局……呵。」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捏住自己肩頸的手一緊,隨後,嘆息聲又再次響起,這一次略帶怪異和無奈:「你這丫頭……」
說別的事兒,陛下未必能放郡主出來,倒是說這些話陛下還會記掛著他還有操辦的立后之事。
冰冷的聲音譏誚又嘲謔。
但是琢玉似乎全無所覺一般,西涼茉也不強求,某日里與琢玉深談了一次之後,也沒有提指婚的事兒。
接二連三的被侵犯的美貌,讓九千歲,嗯,不,萬歲爺再也忍無可忍地尖利地叫了起來。
習武者或者說即使是尋常人都會下意識地不允許別人的手隨意地觸碰自己的命門,何況還是在這性情陰戾莫測的絕世高手的指尖。
她方才鬆了唇,卻沒有回頭,而是盯著地上的影子一字一頓慢悠悠地道:「第一,我對老骨頭們誰欠了誰不敢興趣,反正他們都死絕了;第二,你若是非覺得此生欠我,我一向信奉現世報,血債肉償,情債更要肉償,我對你的**非常滿意。所以,上一次我咬你,是賣了自己,這一次我咬你,是新的契約,你是我的。以上,就是我要申明的兩點,你可明白了,師傅?」
倒也不能怪小東西做出這般滑稽之事來,因為某娘沒事喜歡給他們兩個小傢伙講一些神神叨叨的故事,忽悠得兩個軟軟嫩嫩的小玉包子整日里就拿著草料棍子、樹枝丫子滿御花園的『降妖伏魔』,後頭還跟著群宮女太監們一迭聲的『小祖宗哎,慢點喲!』「小祖宗哎,可怎麼了得。」
這血色,從那魔的心中最深,最軟處流淌而出,灼熱又刺痛。
其他人便立刻知情達意地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花園降妖伏魔錄過後的那三日里,宮裡的燒火爐子就沒停過,一桶桶的熱水源源不斷地被引入宮內新修不久的白玉池,同時還有新的海溫泉引導道正在勝大總管的指揮下加緊修築。
既是嫁做風月主,便是一生不嫁人的意思。
風月凄迷之下,卻陡然一股子凌厲而譏誚的氣息,如鈍刀子刮過白森森的骨骼的刺耳與陰森到凄然。
琢玉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一扣,手腕有點兒抖,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是么,想來那是個有福之人,只是琢玉此生是個無福的,只想著侍奉詩書,此生嫁作風月主。」
她放下了手中的硃筆,把玩起桌上頂尖的墨玉所做的玉璽,似笑非笑地道:「恨,恨不得吃你的肉,剝你的皮,恨不能帶著孩子們改嫁他人,恨不能從此用盡手段遠交近攻,登上大位,裙下寵臣三千,做個逍遙自在女帝。」
琢玉淡淡一笑:「和公公客氣,你們守在這裏此後才是辛苦了,我這籃子里是統領大人要的茉莉和玉簪花,後面還有些藥材,都一起下溫水泡上兩刻鐘,再請陛下用,藥效才好。」
頭可斷,血可流,惟獨容貌不可損!
那抹荒原里的小心呵護的綠意,掌心的花朵,在不知何時在他的血脈相連之間悄然結出的粉|嫩果實,美麗較稚得讓他忽然間有點不能相信真實,甚至不敢伸手觸碰。
小傢伙眼淚汪汪,粉嘟嘟的包子臉沾了淚珠兒愈發顯得晶瑩軟嫩,鼓鼓的,像最頂尖兒的暖玉,又像是剛剝殼的荔枝,吹彈可破,能熔化所有最堅硬而冰冷的心,讓人心軟不已。
何人無辜?
風和日麗,海風徐來,日光暖融下,樹影疏落之間……
而至後來,母族狼子野心不死,甚至累她差點難產而亡。
她陡然伸手一把抓住那擱在自己頸項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漸漸鬆開的手,在那修長冰涼的指尖即將離開自己肩頭的那一刻,被她狠狠捏在了手裡。
像在荒原里被凍僵的獸一般,緊緊地抱著屬於自己的那一點子溫暖,彷彿只要稍離片刻,便會落入寒冰煉獄,永世不得超生。
西涼茉:「……」
西涼茉一頓,慢慢地垂下眸子,指尖無意識地輕撫過面前的書冊:「你說了,讓我別問的。」
明明那日火燒海珠宮的時候,他在黑暗中喚住她,她神色分明是不一樣的!
心底彷彿有什麼不斷地涌動著,那是……他和她的血脈相融的孩子,是原本一生之中都不曾想過,不可想象有過的奢望,即使早已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是被喚作爹爹的感覺,那麽的陌生,那麼的……不可思議。
那和公公點點頭,連聲稱是。
何人憂愁?
某隻小玉石精,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爪子,小乳牙毫不客氣啃住他的手掌邊緣。
雙生子……
西涼茉原本有些惱火兩個小東西這一次冒險『越獄』的心情,瞬間就軟了一下。
小清兒一聽,小嘴兒一扁,眼淚又要下來了:「嗚……」
西涼茉一怔,方才發現百里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她有些不明白地想要轉頭,卻被他冰涼白皙的指尖巧妙按住了頸背,讓她無法轉身去看他,那樣熟悉的姿態,讓她忽然想起數月前那個夜晚,自己忍不住落淚那日,他的指尖也是這樣定定地按在她的頸和肩上。
也不知道是否錯覺,抱走小傢伙們的時候,百里青似乎有點捨不得,手還遲疑了片刻才鬆開。
「白玉。」魅六看著她的面容,雖然已經改換了容顏,身上氣息更加沉穩高貴,但是那熟悉的氣息讓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低低地喚。
……
「娘親,小熙兒也很想你呢,不要生氣哦。」
百里青再次一僵,看向面前那軟嫩嫩的小玉娃娃,水潤潤的大眼睛,純真又安靜,像兩顆黑色的水晶,小玉包子臉粉|嫩嫩的。
清冷的,沙啞的。
西涼茉擱下筆,單手支著臉,睨著地上那道優雅的影子:「嗯,你希望我問什麼?」
如今那孤傲的人,雖然站在眾生之上俯瞰天下,但是身上已經有了幾許人間煙火氣息。
西涼茉挑眉,沒有和圖書說話。
她原知陸相爺心機深沉,心胸狹窄,但也是因為靖國公和宣文帝都不是坦蕩磊落者,而自己那母親——藍翎更是任性,所以才有那一場牽連無數人,跨越漫長時光的悲劇。
她得讓兩個小傢伙明白,她是他們爹的娘子,不可能因為他們更喜歡誰,而換個夫君,她也只會和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呆在一起。
魅晶站在花園的假山後默默地想,原來童子尿,真的很有催化妖魔原型的效果,古人誠不欺我。
這是一個奇妙的姿勢。
「過娘親和晶姨這裏來,兩個小壞蛋。」
百里青低頭瞅了他一眼,便試圖收斂起眼底的黑暗幽沉,然後再試圖朝小傢伙露出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小熙兒也爬了起來,爬在西涼茉的肩頭,抬頭嘟起軟軟嫩嫩的小嘴巴,討好地湊上去在西涼茉的臉上大大地『啵』了一聲。
依舊做著宮裡主子們交代的任務,而且完成的極妥帖。
一聲,一泡熱乎乎的新鮮出爐的童子尿就直接淋上了面前那張精緻美貌的臉。
他該如何在她面前自處,如何面對那朵掌心紅蓮。
尤其是在鬼衛們都被打散,或者囚禁,或者死,零散逃離的不過繆繆數人,也都身受重傷,雖然魅一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但是在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的時候,根本無處可尋。
「那金玉公主……」西涼茉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眸子,那眸子里哪裡有一絲睡意,她聽得其中秘密,心中不免一涼。
那些暗處的影子們也退開得更遠了。
那種手足無措,就彷彿一年前漸漸恢復了記憶之後的茫然。
「是出來找我們的爹爹!」小熙兒眨眨大眼睛,以示糾正。
琢玉又看了眼帘子里,低聲問:「統領大人今日什麼時辰能出來,小主子們正鬧著不見她,不肯用膳呢。」
她輕笑,閉上眼,懶洋洋地伸出手支著側臉,彷彿睡著了一般,一句話都不說,旁若無人。
西涼茉頓住了手上的筆,看向一邊懶洋洋閉著眼的百里青,悠悠道:「我知你心中惦念孩子,從他們出生時,你便未曾抱過,但是如今他們兩個與阿洛關係極好,總是叫著叔叔,阿洛也極疼愛他們,你也知道他此生不能有孩子,將小熙兒和小清兒都視若己出,如今你忽然出現,又與阿洛模樣相似,一時半會間,只怕兩個小毛頭接納和適應,如今我不讓他們見你,便是為著讓他們有個適應的時間。」
看著自家兩隻小皮包子娃娃的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凄慘有多凄慘,一副備受凌虐的小模樣,西涼茉額角一抽,看向那個抱住他們不放手的某人。
百里青還沒弄清楚什麼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另外那一隻揪住他臉蛋的小包子就忽然惱了,一轉臉蛋對著自家小兄弟叫:「喂,我是哥哥,我才是大師兄,我才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你才是是二師弟——豬八戒!」
西涼茉坐在他旁邊的案几上,一邊看摺子,一邊淡淡地道:「怎麼,耐不住了,想見他們?」
西涼茉暗自好笑,坐在他身邊,先把小清兒抱著在左邊膝蓋上,又示意魅晶把另外一個小傢伙也擱在自己右邊的膝頭上,安頓好,然後擺擺手。
西涼茉雖然早已經料到百里青在西狄足足兩年,照他的本事,便是沒了記憶,但是本能還在,想要得到的消息必定是能得到的,而且必定有不同尋常之事,方才能拖住他回歸的腳步。
西涼茉腳步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想要伸出手撫摸那一抹消逝的煙火的痕迹。
且說這一頭浴殿內,百里青並沒有如眾人想象般泡在水池裡刷掉三層皮,而是靜靜地靠在卧榻之上,看著手裡的小鈴鐺微微顰眉:「你什麼時候出去。」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樣一段幾乎全然出人意料的之秘辛。
「你……史……」某隻『大蜘蛛精』語意不清地想要說什麼,
快若流星劃破天際,瞬間而逝。
或者說魔是不會哭泣的。
彷彿小豚鼠似的小傢伙,晶瑩剔透的圓鼓鼓臉蛋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大眼睛紅紅腫腫的,讓人看著就心疼。
西涼茉知道他在等什麼,忽然笑了笑,輕緲地道:「妾身驟聞君已平安,心中大慰,終得歡喜自在,于萬廟還願,只候君來歸,合家團圓。折壽十年,重塑我佛金身,于環山之路三步一叩首,阿彌陀佛。」
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看不到這麼明朗的天空了,爺很快就要現出原形,妖風大作,凄風慘雨,他們人生無望!
這個凝結著他和她的孩子小而柔軟的身體里卻彷彿有一個溫暖的爐子,一點點的溫暖將那些冰冷融化,驅散。
「噓!」
不過……這事兒真急不得。
所謂風月主,在西狄宮中就是不嫁人,只專門管理文史詩書奏摺及宮中祭祀等大小事宜的高位女官,因為詩書與風月有關,這樣的職位便有個好聽的名字——風月主。
西涼茉忍住笑,上前幾步,和魅晶一起把兩個小娃娃從百里青身上給抱起來。
只暗自嘀咕,你一肚子陰謀詭計,虧心事做多了,自然是問不出口的。
他如何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地回到她身邊,再看著母族野心不死,一次次地把滿懷惡意的手伸過來,威脅她和孩子?
西涼茉眸光一閃,輕笑起來:「來,說說看,你為何沒有來尋我?」
可是……
魅六看著她,忽然有點明白了什麼,他眸子微微眯起,靜靜看了她片刻,輕聲道:「不管你叫什麼名字,但是我只記得我所擁抱過的女子,她從來在我心中就沒有改變過。」
許久,百里青幽涼的聲音彷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因為,這是一次機會,一次非常好的將西狄皇族一網打盡的機會,那時,百里赫雲在我身邊安插了許多眼線,能瞞住他們並不容易……」
和公公連連點頭:「恭送大人。」
沒有一個男人會歡喜自己的孩子叫別人爹爹,正如沒有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叫別人夫君一般。
西涼茉唇角一抽:「粑粑……呃。」
那一聲短促的『呵』,尖利而譏諷。
某娘就笑嘻嘻地看著自家兩隻搗蛋的小玉包子折騰得雞飛狗跳,美其名曰讓小玉包子們『勞逸結合』,不要整日里就趴在宮女和奶娘懷裡。
何人戮心?
他反倒是一手抓一個把兩個小玉石精給抓懷裡,目光在兩個嚎啕大哭的小傢伙身上左右極為艱難地轉了一遍,然後又打算抓起一個放在自己面前再細細地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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