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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福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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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憂來思君不敢忘 十

第二卷 憂來思君不敢忘

曾雄身先士卒,因他身披將甲,對方都盯著他撕殺。如果沒有吳仙子屢次在旁救急,景國將失去一員猛將。
吳仙子一怔,苦笑道:「我的師門?原來你打我的主意!只是我有心無力。我就是水月派第七代掌門。我倒收過兩名弟子,一個資質差些,就是司馬靜松,一個資質好些,但是死得早……」她忽然轉了語氣,「跟你先說明白了,我不管司馬家與你有什麼過節,以後你不許對司馬靜松下手,我就這麼一個徒弟了,笨就笨點,可那是個聽話的好徒兒!」
吳仙子眼一眯,卻冷冷道:「不錯,不過你休想我指點他們!」
景永福沒有答他,目送他遠去,心中卻在想,這人為什麼會變壞的?
侍衛送茶后,也許是沉悶太久難以忍受,吳仙子又激她:「你就這麼無事可干?前幾日還給張祈瑞獻計劃謀,這幾日就成天價捂著手晃來悠去的?莫非江郎才盡?」
時光恍惚而過,第二十日一早,曾雄整軍出發,這一次景永福依舊坐在馬車裡,只是身邊少了水姐和伍廚,小翠也第一次與阿根分開,穆無名變成躺著的人,吳仙子騎馬隨行。至於階下囚的滄水,被廢武功又被小翠研究了個徹底后,也被一起帶回京城。
「哼!」吳仙子忍不住發出一聲。身為景女的她,無法容忍契蠻這樣的言辭。
張祈瑞會意而去。
眾人不解,只聽吳仙子悠悠道:「他是從小被培養成劍客或刺客,當基礎訓練自然要練那麼久!但你們兩個不同,阿根基礎紮實,七日雖然少了,但也差不多了。而小翠你並不適合他那樣的劍術,所以他只要你練一日,學了劍式即可。」
這就是戰爭,景永福身臨后,從此再無躍躍欲試的蠢動。
小翠回了馬車,嚴肅地道:「我殺了二十餘人!但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們。他們出手陰毒,如果沒有吳仙子,我可能還沒把他們毒死就先被他們殺了!這些人也有景人!為什麼這麼好的身手,卻做這些事情?」
阿根咬牙道:「我們也不稀罕!」小翠跟著道:「我就不信了,有平菇在,我們日後還超不了你?」
好事接踵而來,第三日景永福接到了若夫人的書信,詳細說明了她如何去的燮國,在司馬秋荻之宅——也就是景永福原先燮居的隔壁——安居及無數瑣碎的事情。司馬秋荻歷經景國之險,似乎成熟了不少,回了王都后不再每天纏若夫人,而是每日請安兩次,別的時候都跟隨司馬靜彥去了。倒是司馬靜松愁悶不堪,奉命保護若夫人,天天被迫學著以前不屑的詩書琴畫。
景譽帝仁德三年冬末,張祈瑞大敗契軍,收復景北十三郡,被封為鎮國將軍。而同年末,燮王李易派遣專使前往景國辦置迎娶景國公主事宜。景國皇后終究捨不得親生女兒遠嫁燮國,景申茂便擬定了瑾秀郡主為和親人選。
馬車掉轉方向,百步后停下。景永福對小翠道:「現在就看你本事了!切記,對敵人不能手下留情,我方三千軍士性命就全在你手!」
景永福覺著這時候的吳仙子可以說話,便道:「現下戰亂之中,鐵劍盟龐龍不顧景燮同源,在我景軍與契交戰之際,派燮國鐵劍盟的高手行刺於我,使人寒心。不知我景國有沒有能與鐵劍盟抗衡的江湖門派?」她雖所閱之書極多,關於武功方面的書看得不少,但江湖綠林之事卻只知皮毛。畢竟她不是武林人,知道不了太多武林事,而水姐、伍廚甚至穆無名嚴格說來也都不是武林人士。
他的話取之一段古聖賢文章,意思是鶴的腿長但不是多餘的,鴨的腿短不算不足的,只要合戲自己的生存狀態就是適合的。而不以長處驕傲,不因短處感到缺憾,這卻是他加的。
因穆無名受傷,景永福發現了楊驥。穆無名遇刺后數日一直停留在院中臨時軍帳中,此人頻繁出現,最後就被帶到了她面前。初時楊驥還不肯坦白身份,但經不住景永福軟言細磨,只得承認他是李菲派來的聯絡人,若夫人的信正是由他遞給穆無名再轉景永福之手。在景永福離開景北十三郡的前一晚,楊驥又告訴她李菲傷后被李易招回王都,李易收回了李菲的軍印,但沒責罰他,而景國的使者已達王都,受到了李易上賓之禮的招待。
景永福沉吟道:「我見他換手也能使劍,傷愈后應不至於消沉。」但被鐵劍盟潛入時暗殺的幾位侍衛卻只能飲恨埋于景北郡城內,而非沙場。
廳里陷入沉默,景永福卻在堂后握緊了拳頭,這個蒲蒲兒好賊哦!木桑三郡失守,契族內訌,他卻派人來景軍要錢要物!難道他已看透局勢,在預感不利的情況下,做了最明智的選擇——占足便宜再走?
景永福大喊:「你做夢!蒲蒲兒婆羅!」她恨恨地用手背使勁的抹自己的左臉,連聲罵道:「這該死的混蛋,早知道當年就不理你!不給你吃的!」
欽克硬聲道:「那就打仗!打仗總會死人,景國給死傷的士兵撫恤應該不止這個數吧?」
已比景永福高出一頭多的蒲蒲兒盯著她的眼,說出了更令她震撼的話:「上次忘了告訴你,誰接了我的聘禮誰就是我蒲蒲兒婆羅的阿姬娜。」阿姬娜一詞,相當於皇室的正妃。
吳仙子有趣地打量二人,直到蒲蒲兒走到景永福面前,她也不阻攔。

景永福坐回馬車,心下思量:看和_圖_書來她率軍回京是回對了!早知鐵劍盟的目標是她,她離開十三郡也意味著帶離景北戰場上的武林力量。景北戰場已全是正規軍人,勝利則更傾于景軍。
景永福低低道:「那決戰就在二十日之後,不能過二十一日,以免茴蘭所佔之郡重蹈覆轍!」
「殿下沒有受傷就好。」張祈瑞又給景永福安排了一批侍衛。吳仙子瞟他一眼,景永福立時明白這刻薄的高手想到了什麼,忙道:「還是張將軍考慮周到守備嚴密。六郡收復與將軍往素風格不同,故而契蠻與暗中勾結的鐵劍盟才對我動手。其實他們大錯特錯了,到了如今這地步,我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接下來都要看將軍你的了,所以張將軍你自己一定也要多加防範。」
吳仙子一見小翠下車,便知景永福打算,當下沒有多言,一手遞給小翠,小翠卻將一丸藥放她掌心:「此乃解藥!」自滄水之事後從不肯食用小翠經手飯菜的吳仙子,毫不猶豫地就吞下了藥丸,接著一手摟住小翠纖腰,飛身而去,幾個起落,便出了景軍範圍,消失於叢林之中。
穆無名佇立雪地半天不動,但一動就是一片雪舞。身軀周遭的雪都被出劍盪開數尺,待他收回劍,雪才繼續依照落勢飄下。一株香時間,他一共出了七劍。每次出手角度都不一樣,但劍式完全一樣,就是簡單的直刺。沒有任何花哨,凝神斂氣的傾力一擊。
這場雪下了很久,鵝毛般的雪片中,景永福第一次見識到穆無名的劍術。沒有李菲慢悠悠的幽雅,沒有龐龍行雲流水的渾若天成,穆無名的劍術非常簡練,一劍就是一劍,快速、簡潔。
曾雄連忙接了瓷瓶依言而行,軍士們有序分批的用了解藥后,吳仙子帶小翠回來了。兩人身上倒沒傷,只是神情凝重。吳仙子道:「全是鐵劍盟的高手,好在小翠的葯夠毒!」
景永福嘴角一抽。這是那色鬼想的主意嗎?
欽克乾笑一聲:「我來這裏就是不怕死的!何況將軍殺了我,我婆羅族便拼個魚死網破都不會輕易叫景軍收回姚氏郡!我們婆羅部族可與茴蘭、木桑不一樣,人雖然少卻沒一個怕死的孬種!我族長就是看我膽大不怕死才派我來的,將軍明白了吧?」
景永福放下書笑道:「我巴不得他做你一輩子書童!」這樣他就能永遠遠離了若夫人。
收回姚氏郡的次日,薩諾貝蘭部也悄然撤軍了。只是他們將三郡洗劫一空,不僅搜颳走所有財物,還劫掠了不少年輕美貌的女子。
張祈瑞肅然道:「殿下更重。」
張祈瑞顯然有些憤怒了,提高聲音道:「婆羅左刀,你不要太放肆了!」
阿根立刻道:「誰要跟你學?我要跟水姐學,殺他個契蠻落花流水,才不要跟你似的,只會在一旁陰陽怪氣!」
後來景永福想過很多次,喜王最失策之處就在此一役。他于樓氏郡被李菲擊潰,所余兵力盡數投入卧虎崗,力求致她于死地,卻被她慘勝。失了大批心腹軍士的喜王再糾集軍隊,也不會再有契蠻大舉入侵的機會。而景永福也明白了自己的弱小,縱然有時能出些不足為人道的計謀,但對於真正的戰事,包括景北十三郡最後六郡和卧虎崗,她的力量何等渺小?她真真是不自量力地跑到了戰場上。
阿根哼一聲,吳仙子又道:「不過我是不會傳授你們一絲半點功夫的,有本事你們就偷學!哈哈!」
蒲蒲兒頭也不回地道:「大福不肯叫,我就自己拿我應得的。現在拿到了,姚氏郡我不要了。」
回去后,張祈瑞帶景永福見了軍中技|師,仔細研究了番目前的景軍武器。用完午飯後,景永福再次以「天書」般的圖紙震驚了張將軍和技|師。景永福苦嘆,沒有若夫人和司馬秋荻,她的圖紙就是雞同鴨講。當下,她一點點比對圖紙講述于兩人,整整一下午直講得她口乾舌燥,技|師才弄懂十之三四,好在改良軍械也不急於一時。
才恢復正常的眾人頓時又目瞪口呆,而最驚訝的莫過於景永福。她慢慢轉回身去,在欽克的隨從中找到了身穿契裘的蒲蒲兒。依然是當年那雙泛著藍光的明眸,只是臉龐輪廓清晰起來,身胚更加高大,渾身洋溢著契族人的洒脫不羈。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親自前來!
景永福點頭,沉吟道:「先後退百步,原地駐紮。」曾雄依言。
景永福離開十三郡后不久,張祈瑞軍正式與契軍決戰,且同時攻打六郡。她雖聽不見前方戰場的撕殺聲,但她卻能感到心跳得特別快,這是種不好的預感,在進入常林區域前,她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兩小一怔。景永福問道:「請教穆大哥,當年你練了多少日?」
曾雄等眾軍士還是首次見到這樣的身法,不覺全軍側目。之前二十日苦訓他們還不知道比起奮戰於前線的景北軍,護送景永福回京的任務更加艱難。
張祈瑞微一點頭,堂上卻有個人大聲道:「白銀細絹我都不要了!大福,我只要你叫我聲——夫君!」
吳仙子冷笑一聲,不再多言。
收到信的當天下午,幾個不速之客拜訪了張祈瑞,當時景永福正在聽他談論茴蘭部情況,有軍士來報:城外契蠻求見!
曾雄所部三人一組,三組一隊,以三角陣型構成連環陣。三人中一人持槍主攻,槍法乃水姐磨研摸索出的三式,只攻不守。另二人一手持hetubook•com.com盾一手持劍,輔攻掩護主攻的同伴。雖有傷亡,但組與組之間相補相助,始終以此陣式合力作戰。
張祈瑞道:「吳先生有所不知,既然那三部回了各自領地,婆羅還好說,他們占足便宜走的,但木桑損兵折將,薩諾貝蘭痛失右刀麻爵鴻,豈肯善罷甘休?必然會挑釁茴蘭領地,茴蘭後院著火,無論他甘心與否,都要先趕回本營,到時候景北六郡就會比薩諾貝蘭所劫三郡下場更慘。所以殿下令我算準時間,最好能在茴蘭得知契地有難時,殺他個措手不及,且只能早不能晚。」
景永福笑道:「只取三千,多的還是留在景北,將軍更需要兵力啊!」
吳仙子嘆道:「天下武林,一直以少林馬首是瞻,但少林之外,近十年來鐵劍盟勢力獨大,遠非一般江湖幫會能比擬。以前就聽說燮國迪王為龐龍親傳弟子,現在又多了個景國喜王。只看這兩名弟子,天下第二幫派就非它莫屬!」
景永福無奈,只得與吳仙子兩人一起走出。欽克一眼認出了景永福,立時行了個契列薩禮,大聲道:「原來是恩主!兩年多不見,恩主可比當日漂亮多了!」
景永福翻著書道:「急不得!剛用了午膳,你肚子不漲?」
「那是!」吳仙子感慨道,「天下武林高手輩出,你別看我名聲不小,但實際比我修為高的高手我就碰到過兩人。一是我師傅的世交,韓休。你可能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但那確實是絕世高手,只是自從我師駕鶴仙游后便失了聯繫。另一位是我年輕時遇上的……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隱世。」
景永福再次想到景申韞,在她所認識的景人年輕一輩中,他算一個人物,可惜是壞了的。她目光一轉,看見了身後兩小。阿根人小膽大,才學了幾天的馬術,偏要騎一頭高大棕馬。而小翠由人牽坐在一頭溫馴的棗紅母馬上,凝眉一路看著城中情況。這兩小亦身為景人,他們現在的能力,已超越了年齡。那才是她景國未來的希望。
思來想去后一個時辰景永福終於決定,「我可以回京,但不是立即就回。還望張將軍分我三千軍士,由我自行安排,到二十日決戰之期,我再離開。」
張祈瑞聽到這裏笑了笑:「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合乎己能,不憑長自傲,不因短感缺。殿下已深諳世理。」
吳仙子站景永福身前,一人擋三,她手中沒有兵器,揮袖為刀,穿橫在三人之中,一時還分不出勝負。聽到動靜的軍士們紛紛趕來,刺客見良機已失,散盡十幾把飛刀后飛身而退。吳仙子打落飛刀,不敢再離開景永福半步,而穆無名重傷后硬撐了口氣堅持到最後,刺客前腳逃跑,他後腳再也支持不住,「趴」一聲倒在地上。
吳仙子又問:「你的腳要緊嗎?」
景國迎來了轉折的慶嘉元年。
張祈瑞沉聲問:「本將若是不給呢?」
「蒲蒲兒婆羅!」張祈瑞這才知道眼前人正是婆羅一族的族長。
「唉……」
景永福強忍著佇立馬車下,看這一場景人與景人之戰,直到戰鬥終結。曾雄部以略低的兵力擊退敵軍,死七百餘人,重傷一千餘人,相當於去了一半兵力,而曾雄本人也挂彩多處。
「欽克,我們走咯!」
隨著前方哨兵的一聲喝令,全軍停下,景永福探頭出馬車,曾雄已命軍士豎起藤盾。黃赫色的一片阻擋了視線,卻仍可看到遠處的叢林。曾雄對她道:「前方樹林有伏兵,阻我軍前行。現在末將生怕他們放箭傷人,故而命兄弟們,不,軍士們舉盾。」
只聽欽克清楚地道:「我們契列薩人向來乾脆,說話不轉彎抹角。我欽克來這裏,是替我家族長向張將軍要白銀十萬兩,細絹一千匹。張將軍給了,我們婆羅族立刻撤軍,將姚氏郡還給你們!」
出了常林區域抵達卧虎崗,景永福又遭遇了一次伏擊,雖然對方身份不明,但能在景國內陸組織出這樣規模的軍隊,除了喜王不做第二人想。空曠的山岡上,曾雄和軍士們第一次領略到二十日苦訓的成果。
景永福笑道:「這是在替喜王驅霉運,祝願他一路平安到達京城!」
只有景永福和吳仙子二人的時候,吳仙子苦澀地道:「都怪我,離開了一會。」
吳仙子一愣,沉默片刻又問:「就不怕契蠻突然來襲?十三郡之所以失手,就是被契蠻齊同偷襲的。」
「你是誰?」張祈瑞喝問。
景永福嘆道:「若一個國家全是這樣的人,那這個國家也完了。」她也感到心寒。無疑龐龍野心極大,可他一個人的野心成不了事,那是很多人的野心和權欲所為。
「快叫,我就不要那十萬白銀一千細絹!你已經占我大便宜了,還不快叫?」
吳仙子哼了聲,景永福對她笑了笑,問張祈瑞:「不知前幾日拜託將軍,測試的契馬情況如何?」
婆羅部族當日便撤離了姚氏郡,可當張祈瑞軍入姚城后,所見的卻是一片悲恨,不因死別而為生離。婆羅部沒有劫掠黃金白銀,也沒有殺人放火,卻帶走了姚氏郡半數以上的年輕女子。以蒲蒲兒婆羅的標準,身量不足的不要、柔弱的不要,尚有生育能力的全要。可憐年幼的孩子失了母親,失了妻子的丈夫紅了眼,不少帶傷躺在家中,亦有不少含恨沉默。
遇刺之後吳仙子便再不離景永福左右,聽她這麼一說,當即和_圖_書便問:「茴蘭也會與那兩部契蠻一樣?燒殺劫掠?可為何又說決戰?」
姚氏郡的在景北十三郡中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它位處核心地帶,極具軍事意義。這便是張祈瑞面對婆羅的敲詐猶豫了片刻的原因。此郡之北乃茴蘭部所佔六郡,之南即景國收復的木桑三郡和薩諾貝蘭所駐三郡。就此也說明了蒲蒲兒的軍事天賦,他不沖在前,也不墊后,而是佔了個中心郡,要打有另兩部先打,要退也走都從從容容。
景申韞手下面帶慍怒,景申韞卻甩手示意他退下。
曾雄硬聲道:「殿下不必太過感傷。我等軍士自入伍的那日起,就想到過有此一日。」
小翠匆匆趕來,先去救治倒地的穆無名,阿根紅著眼看景永福。景永福道:「穆大哥不能移動,還不趕緊在院子里搭個帳篷,放上爐火!」阿根連忙去做,不久後院前多出個中等規模的帳篷,軍醫們和小翠待在裏面一直待到了夜深。
景永福卻環顧姚氏郡百姓,說了句令張祈瑞聽后久久陷入沉思的話:「將軍眼前所見,可曾發現我景人太過懦弱?」那些被奪妻的男子雖有不少投軍,但更多的是保持沉默。也許他們畏懼了婆羅族人的兇悍,失去妻子固然悲痛但妻子還可以再娶,而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家庭更加重要。
張祈瑞忿忿道:「這就是婆羅讓郡?」
吳仙子點頭,再不插嘴。景永福與張祈瑞又談了些軍械方面事宜,小翠才疲憊而歸。
接連兩日,只接報木桑族長帶著殘部投奔薩諾貝蘭所佔的秦土郡去了,沒有新的情況。景永福估摸兩部還沒有商議出個結果,在契蠻兩部沒有動作前,她和張祈瑞的意見一致,先穩固好收復的三郡,厲兵秣馬等待時機到來。令景永福高興的是水姐大破梅嶺郡后,軍中威信驟增,而原先幾個輕蔑女將的將士也改了態度。
氣惱的是張祈瑞又問了句:「婆羅部族是否決定撤離姚氏郡?」
景永福問:「先生名揚已久,不知先生師承何門?」
景永福憋氣。太荒唐了,要她叫這麼一個混蛋為夫君?只因她接了他那把匕首?景永福探手入懷,打算把那把匕首還給他,他卻乘景永福不備,抱住她在她左臉上重重一啃。景永福一把推開他,他卻一聲大笑,走了回去。
「本將就是張祈瑞,不知婆羅族左刀所為何來?」
這是穆無名判斷準確,他飛劍之後就同幾名刺客交起手來。阿根也加入了戰鬥。但刺客的目標是景永福,三人纏住穆無名,一人與阿根斗在一起,另有三人沖景永福而來。景永福腳上無力,徒勞地爬了一下,又有兩把飛刀向她射來,她正暗道吾命休矣,危急關頭,吳仙子趕了回來,一袖揮去。逃出生天的景永福還未及定神,只聽阿根吼了聲:「穆大哥!」
從穆無名擊傷景永福到他倒地,一系列事情如星馳電發,刺客顯然是武林高手。景永福趴在冰冷地上咬牙道:「鐵劍盟!」龐龍他已經招集起人手,專為對付她。只是她想不到他能說服盟下眾人,行刺困身於景北戰事的她!
景永福當即明了,那所謂的白銀細絹都是由頭,能要到就拿,或者討價還價一番,總之婆羅是不打算繼續停留在姚氏郡了。
吳仙子道:「那你更該動腦子想主意了!你早點打了勝仗回京城,我就早點回燮國,那司馬秋荻也少做幾日書童!」
景永福終再也忍不住,喝道:「蒲蒲兒!」
樹林里的伏兵人數不多,他們得了景永福離十三郡的消息后,抄山路趕至的,而真正的危險來自於後方。如果茴蘭不惜損失兵力,單為擒拿景國公主,那麼景永福一退就是死路一條了,甚至波及整個景北局勢。
吳仙子再次黯然。
二十個晝夜,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說可以強化一支隊伍,使之精熟一套陣式;可以研製出一種軍械,批量生產;更可以發現許多有意思的事情。
那幾個契蠻似乎都聽懂了中原話,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景永福點頭:「我們趕緊離開此地,迅速回南下!」
於是景永福情不自禁的對身後的吳仙子道:「吳先生看阿根和小翠如何?」
小翠對景永福得意一笑,她回以一笑。吳仙子雖聽了之前景永福囑咐小翠撒把跟蹤藥粉,但顯然還不明白,景永福只得解釋給她聽。她現在暫時沒空管景申韞,但也不能叫他太平。當景申韞和他的手下每天洗澡擦身都去不了那味,他就會疑心景永福派人追殺他,那麼他一路上都不會安心。
景永福看著褲管上的大縫隙,裸|露出的膝蓋傷疤已結。「沒事,穆無名出劍很高明,劃破皮膚而已。只是我當時被嚇住了,腳軟了沒法動。」
「多謝惠福了,那本王就先走一步,到京城等你和張將軍的好消息了!」景申韞依然是面帶笑容地被扶進了馬車,最後一句卻是,「惠福回京城后,一定再與本王手談幾局啊!」
景永福眼前一紅,她知道其實曾雄比她更難受。這些死去的軍士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他們沒有死在景北十三郡的戰場上,卻死在了這裏。
原來是他!景永福立刻想起當年燁北平原上見到的那個餓死鬼加色鬼的少主后,出現的左刀。
景永福心下冷汗忽生,無論張祈瑞是否答應出錢贖城,蒲蒲兒都會帶著他想要的,若她真被逼叫他聲夫君,他就更得逞了!
曾雄所部安然過了叢林,小翠m.hetubook.com•com的毒還能延續三、四個時辰,這對景永福來說已經足夠。
小翠的毒藥大部分用於常林前的叢林,此刻剩餘的小部分不足以大面積毒殺對手,她便站景永福身旁,替換了吳仙子。
又是一天,上午景永福與小翠等人客氣地送景申韞上路。在城門前,小翠往喜王隊伍撒了把香粉,景申韞措不及防,他手下斥責道:「你們這是在幹嗎?」
景永福心下已有了主張,盤算著今晚張祈瑞可能來回復她一事答案。她正念叨著,聽聞她遇刺的張祈瑞就匆忙趕來了。
張祈瑞恐嚇道:「你就不擔心本將捉了你要挾你族長?甚至殺了你?」
「阿姬娜別喊了,我現在還有事,不能娶你,你幫我把小翠養胖點,等我日後一起來娶!」
小翠瞥她一眼,她笑道:「還有小翠,也是一樣。」
一個景永福聽著有幾分耳熟的聲音生硬地道:「在下乃契列薩婆羅族左刀欽克婆羅氏,有要事與張祈瑞將軍商議。」
吳仙子忽而古怪一笑,總算暫且放過了她。實際景永福早與張祈瑞謀定,確實需要些時間來等待和準備一場艱巨的決戰。

蒲蒲兒並不理他,一步步向景永福走來,道:「你既在木桑族長那個笨蛋面前承認是我的未婚妻,現在叫我聲夫君又如何?」
張祈瑞、吳仙子及一干堂上侍從都驚異地望景永福。景永福對張祈瑞解釋道:「早年曾見過婆羅族左刀!」
景永福道:「現在怕被偷襲的是契蠻,不是我們。他們佔著我們的領土,跑回去一半人,還有一半,主動來打倒好,就怕他們賴著不動,那就得打硬仗了!」現在六郡都是茴蘭部族,若她沒有料錯,茴蘭族人里必有喜王同黨,雖然景申韞已回京城,但仍不排除景北有其耳目。
「叫他們別追了,追去也是白白送命!」景永福勉強撐坐到台階前。吳仙子立時運起內力,長嘯一聲:「都給我回來!」
「就是!」
景申韞先令景北十三郡失於契蠻,若非張祈瑞老謀深算固守常林,恐怕契蠻的鐵蹄早踏入景國腹地。接著景申韞又從契蠻手中討回一郡自建軍功和威望,且他這一郡佔得好,一方面誘逼譽帝御駕親征,另一方面則叫張祈瑞無法前行困守于常林。如果沒有李菲兵出無名的突襲,景軍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踏上十三郡。
穆無名收劍入鞘,對阿根道:「你練七日。」對小翠道:「你一日。」
穆無名沉思了會:「忘了。可能兩年吧!」
景永福想了想道:「他們行動迅捷,身手高強,就算你沒走開,穆無名也難逃受傷。他……關心甚重,這才被鐵劍盟乘機所傷!」
「咦?」欽克聽見了問,「後面是誰?」
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是吳仙子食言,開始傳授二小她水月派的上乘武學。
「婆羅族?」張祈瑞微一驚訝,他只想到來的可能是木桑或薩諾貝蘭部的使者,不料卻是婆羅部族的左刀。
過了很久張祈瑞才嘆道:「邊境百姓早被契蠻打怕了,但我景國亦是有血性男兒的!」
景永福抬頭望去,只見穆無名一臂垂下,換了另一手持劍,身前的皮衣已紅,淌下的鮮血染紅雪地。她頓時明了,他見剛才危情奮不顧身想衝破重圍,卻被敵所傷。
景永福輕輕地抽出手來,淡然道:「幸好小時以為錯過了練武的年齡沒去練,不然我還真得慪死!」
小翠沉重點頭,從包袱內中取出一瓷瓶遞于景永福,而後她步出馬車,景永福隨她而出,對警戒的吳仙子道:「有勞吳先生了!」
「穆大哥命是保住了,但那條手臂算廢了!」
阿根立刻笑道:「多謝穆大哥!」
景永福投一眼小翠,她立時閉了嘴,卻不防吳仙子抓住景永福手,片刻后狂笑道:「哈哈,這個資質好!好到不能再好了!真是百年難遇的絕頂資質!」
景永福暗嘆一聲慚愧。其實,她只是懶。明知自己不擅長、不喜歡的,何必去強求?
夜間景永福順利到達張祈瑞部將留守的常林連池,收到了連池駐將馬力吉的款待。也就是這一晚,張祈瑞成功的收復了十三郡。茴蘭得知後院著火后無心戀戰,狼奔豕突而去。自此景北戰役結束。景契雙方可以說沒有勝者,十三郡淪陷遭遇洗劫,契族八部內訌。若要說勝者,其實只有婆羅一族,蒲蒲兒以最少的兵力,獲得了最大的利益。黃金白銀在草原上並無多大用處,而能繁衍生育的女人在地廣人稀的契列薩才更有價值。
欽克笑道:「莫非將軍拿不了主意?那就請示貴國譽帝,我們可以等!只是不要太久,等一年過去了,姚氏郡的女人生下娃子就得全姓婆羅啦!」
吳仙子嘿嘿一笑:「小子不識貨!你家水姐的底子有問題,雖得了高人指點,獨闢蹊徑修鍊到今兒這境界,但也到了頂,再練也就如此了。不是我小瞧你,就你目前的修為,也就跟資質平庸的司馬靜松十六歲的時候差不多。可惜了你的天賦……」
景永福笑道:「多謝吳先生!」吳仙子眉一挑不再言語。小翠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吳仙子說不指點他們,但還是說了。
這節骨眼上,景申茂要景永福回去,肯定另有隱情。景永福細細的問了來使,一番旁敲側擊后得出兩種推論:一是景國已遣使臣至燮商議兩國聯姻,景申茂還沒徹底放棄將她許配給李易的念頭;二是景軍在景北戰事上已佔據www.hetubook•com•com明顯優勢,而喜王師徒與譽帝的暗鬥卻拉開了帷幕。景申茂以前一直沒把景申韞看在眼裡,現在卻領教到羽翼豐|滿后的幼弟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張祈瑞所在宅院離城門不遠,那幾個契列薩人很快就被帶到。景永福和吳仙子不便見契人,躲到了堂后。
雪勢稍減,景永福抱著手爐與吳仙子兩人離開前院,去了技|師處后她便無事可做,找了幾本郡城內的藏書翻閱。這幾日張祈瑞忙於堅固七郡連線,水姐伍廚宋楚各守一郡,只有她空閑下來了。
張祈瑞道:「殿下大可放心回京,這裏的戰事末將必定竭盡全力。」
張祈瑞恭敬的道:「測試了十匹契馬,分別跑了十次,從梅嶺跑到天水需兩個時辰,再比照契蠻地圖,粗略估計婆羅等三族回其領地,分別是五日,十三日和半月左右。這是正常速度,若當中不停休,那就看所換馬力了!」
當景永福離開卧虎崗,卧虎崗上多了七百四十一座墳碑,和一座無字的大墳碑。
張祈瑞道:「殿下來時帶了一萬黑甲軍,即便全部帶走也無妨。」
而敵對一方,也同樣驍勇,傷亡只比曾雄部更重。
「如果集合各門各派勢力,應該能與鐵劍盟一較高下了吧?」
同樣是被搶到契蠻,婆羅劫去的女人是當生育工具的,那些女人只要能生下一兒半女,就會有婆羅部的家庭地位,生不出的也不會死,人丁較少的婆羅會派她們當勞力;但薩諾貝蘭搶去的女子下場卻只有一個——淪為玩物。而薩諾貝蘭所佔期間,姦淫屠殺惡行累累,景軍一入那三郡,與姚氏郡不同,所剩的男人一半都投軍而來,甚至連幾位上年紀的老人都堅持要參軍。景永福由此感嘆,這並非血性,而是被肆虐逼迫出的泣血。只要還能忍受,大部分百姓都會選擇沉默,但逼得太過忍受不了,就會攘臂而起。
欽克又道:「我家族長也考慮到將軍的難處,如果給不出錢財,那不足部分就拿女人來代替,一千兩一個女人。不要那種小姑娘,要能生孩子的,大屁股厚身板的!年紀太大的也不要!」
景永福猶豫不決。她若留在這裏,已然幫不上忙,張祈瑞不會叫她上前線,就算他答應吳仙子也不肯。只是景永福很期望能親眼目睹兩軍攻伐,景軍斬將奪旗的場面。而她若是回京的話,水姐肯定無法與她同行,穆無名還傷重,而鐵劍盟絕不會放她順利回京,一萬黑甲軍她也帶不離十三郡。因為想到要抽走部分兵力,她就覺著愧對景北軍士。
邊上的穆無名皺了皺眉,兩小一喜,卻聽吳仙子道:「絕對的廢物!就資質來說,還真是練武的痴兒!以前看身骨便知資質極差,卻不知差到這個地步——大約除了跳跳舞尚可,別的都白扯!」
「你太過分了!」阿根吼。
張祈瑞沉思著。景永福也在思索,用財物來打發契蠻一部確實比硬拼的好,只是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契蠻都來效仿,這樣的敲詐可就沒完沒了!
景永福哭笑不得,司馬靜松不再來害她,她就求神拜佛了,何況司馬靜松已經得了最好的報應了,現在若夫人每天都在教他琴棋書畫!但看吳仙子神色古怪,景永福暫且先記下了。
現在這個明裡不能殺的「抗契英雄」回京,對景申茂來說,可比契蠻比景北戰事更加重要。
這時候,卻傳來京城急報:譽帝召景永福回京。
雪后第二日,景永福照例到院中看了會穆無名和阿根喂劍。因為和昨日一樣,吳仙子看著好生無趣,她只是離開了一會兒功夫,刺客就乘隙而來。當是時,院中只有三人,景永福只見幾片雪影颼颼射來,接著就被穆無名飛劍打中了膝蓋。一陣劇痛,她跌到在地,頭頂擦過幾把飛刀,幾縷髮絲落到地上。
一直沉默的穆無名忽然對兩小道:「我教你們上乘劍術!」
張祈瑞又勸說了幾句,見她意堅決,便道一句:「末將決定調曾將軍之部護送殿下回京,殿下請勿再拒絕。」曾將軍,即張祈瑞愛將曾雄。景永福尋思,莫非黑甲軍不如曾雄之部?不過只取三千應不損景軍實力,當下她謝了張祈瑞好意,最後笑道:「今日我微染風寒,歇息幾日再走。」
一身灰衣的吳仙子在戰場最前線殺得興起,花白長發飄逸之處,所向披靡。這是景永福生平第一次見識戰場。耳畔是寒風的呼嘯,高呼的撕狂,兵器的叫囂,眼前是群雄血肉橫飛的前仆後繼,生命轉瞬消忘。一個軍士的藤盾被打飛,一道鮮血從他面前激出,但他想也未想舉劍繼續砍殺,當他倒下去后,被身後的同伴補上位置……
景北的大雪紛揚而下,落到斷垣殘壁上,一夜白了十三郡。真正的北方冬季開始。
吳仙子一怔,將目光轉回景永福,難道那位指點水姐的高人是這丫頭?
景永福笑著看完信,問穆無名怎麼來的。他只道兩字:「收的。」跟沒說一樣,不愧為李菲的人。
只見婆羅族人揚長而去,吳仙子譏諷:「值了!」
「你是張將軍嗎?」欽克質問。
一陣青煙瀰漫,樹林里傳出幾聲刀劍聲。景永福對看得入神的曾雄道:「取鍋盛水,全軍服食解藥后迅速前行,不得遲疑!」
蒲蒲兒婆羅的確是個厲害人物,如他所說,自己動手拿應得的。他一邊說姚氏郡他不要了,一邊卻拿走了婆羅一部最需要的——能為部族開枝散葉的女人,還白白的佔了景永福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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