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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你出現,夠我喜歡好多年

作者:夏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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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各有渡口,各有歸舟

貳 各有渡口,各有歸舟

馮染之躲在門后哭,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是犯了什麼迷糊,她只記得看完那封信后,自己就只想保護久生。
其實風箏大學畢業之後,就來了大理。只不過待了兩年之後,離開了一陣子。等她再回來,大理的街道,已經成了遊客們聚集的地方。
調養了半個月之後,風箏漸漸恢復了健康。她去拜祭了自己的父母,她已經很久沒去看過他們了。
馮染之喜歡有人陪伴的感覺,她不需要安慰,只是需要陪伴。
馮染之的聲音傳來:「久生,別對我這麼好,以後你走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從機場出來的那一刻,風箏只覺得天旋地轉,向一邊倒去。
久生嚇傻了,清醒過來后,抱著風箏就衝出了門。
風箏醒來了,但她沒有睜眼,她知道久生就在自己身邊坐著,或者還有馮染之。她感覺自己的手被誰握著,暖,但是疼,鑽心地疼。
然後是飛馳而過的汽車,她在轉身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自己散亂的發梢。
久生給馮染之裹外套的時候,風箏從後面拉住了久生的手。久生頓了頓。
是的,風箏認得久生。在機場的時候,風箏一眼就認出了久生。
風箏的咖啡店叫等一個人咖啡,開在最熱鬧的地段,卻與其他的店面不同。
馮染之的手指在信封口擦過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沒有把裏面的信拿出來。她舉起信封對著光,隱約看到了模糊的黑色字跡。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可院子里那麼多孩子,總有兜里不缺鞭炮的。幾個孩子放完了,就跑遠了找了個地方玩捉迷藏。
原來,當初余偉夫婦收養她,不是可憐,不是疼愛,是因為錢。

4

5

風箏帶久生回家裡「補給」,發現父母睡著了,於是把煙往久生手上一遞,躡手躡腳地走過主卧,朝著客廳盡頭的柜子移。
馮染之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被門衛大爺叫住,遞給她一封信。

3

久生坐在那裡,化石一般,一動也不動。
久生問風箏的打算,風箏搖頭說:「不知道,只是想來看看。」久生笑了笑,給馮染之打電話。馮染之在電話那頭爽快地喊風箏來家裡玩。自從母親改嫁,她就一人住在父親留下的房子里。母親按月寄錢,有了久生的照顧后,更是管得少了。

12

他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很少吃東西,擰著眉開始抽煙。他其實不會抽煙,總是被嗆到流眼淚。
風箏輕輕開門。久生坐在客廳里一動不動,只有月光灑在他身上。風箏走過去,慢慢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碰了碰久生的唇。
「那馮染之跟久生呢?」這是我最在意的問題。
風箏看著他的側臉,盯了很久,然後她發現,自己印象中余小江的臉是模糊的。
風箏不說話,抿著嘴笑。她把頭轉向窗外的時候,看到了合歡樹,風吹過,呼啦啦地響。粉紅色的花像毛球一樣,開了一窗戶。她伸手想去夠,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風箏舉著酒杯,余小江盯著她的眼神漸漸暗下去,他仰著脖子又說了一句:「我沒開玩笑。」
風箏跟著久生去馮染之家。
那一年,風箏七歲。
久生憋笑憋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又不能笑出聲,前俯後仰間整個人都要站不穩了。好不容易挨到電視櫃前,風箏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久生憋不住了,往地上一蹲,捂著嘴還是笑出了聲。
風箏說:「晚安。」
每次想到這個的時候,她都會自嘲地笑,嘴角的落寞輕易地就露了出來。如果不是那場車禍,她想,大概久生也不會留下,就像小時候所有來家裡的孩子一樣,天黑了,就會回去,家裡又是她一個人。
久生在廚房忙碌,叮叮噹噹,他說:「馮染之,今天晚上www.hetubook.com.com想吃什麼。」
夢裡,久生依然沒找到風箏。
「我看一下。」等風箏想起自己的手機時,手機早不知道被她落在了哪裡。
馮染之跛著一條腿,手裡攥著一把水果刀,喃喃著說:「別傷害久生。」風箏只覺得眼前一黑。
後來,鄰居們說,起火原因沒調查出來,當老師的家裡書太多,都是易燃物,一點就著。
「我收到了當年寄存的那封信,也收到了染之寫給我的信。染之說那之後,久生就離開了。再往後,她遇到了一個不錯的人,嫁了。」風箏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一雙眼睛向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了。

10

一來二去,我也就這麼跟風箏熟悉了起來。人多的時候,我偶爾會幫她打個下手,不忙的時候嘛,我就坐在臨窗的位置寫故事。有天剛寫完一個故事,喝咖啡時,發現風箏在看我,我沖她笑了笑:「想什麼呢?」
穿了新衣裳的風箏剛吃完午飯,就聽見久生在樓下喊她。她跳下椅子,拿起還沒拆包裝的鞭炮就往外跑,可沒過多久,又折了回來。
她問我:「能不能寫寫我的故事?」
郵局剛剛開門,裏面打著哈欠的櫃檯人員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姨。風箏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銅戒指,很緊,不合適。她文了眼線,眼角的魚尾紋隨著表情浮現,風箏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她要了兩個信封,還有兩枚郵票。一個信封上的收件人寫了自己的名字,另一個的收件人是陳亞琴,那個郵件主人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是多大年齡,她只想寄出這麼一封信。
久生來了之後,馮染之便辭退了保姆,她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存在。久生是她很親近的人,而風箏,對她來說是很特殊的人。
風箏在飛機上睡得很香,這是她一個多星期以來,睡得最香的一次。她在夢裡見到了小時候的久生,久生笑得很開心,和小時候的她一起玩捉迷藏。風箏每一次都能找到久生,可久生每一次都找不到風箏。
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裝飾,一水兒全是些琴葉榕、龜背竹之類的綠植,就連店裡播放的音樂也都是安靜的鋼琴曲。
風箏在離開的時候,在桌子上留了字條,很簡單的幾個字:「我出去幾天,勿念。」

8

她在一個夜晚,從窗戶跳了出去,直奔機場,買了當日最近一趟飛往內蒙古的航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在剛要入睡的時候,想起自己寄信的那個城市,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
等風箏恢復得差不多,余小江買了機票,把風箏接回了貴州。
早餐很豐盛,每個人都在低頭吃著,屋子裡寂靜得能聽到呼吸聲,馮染之突然間就覺得很難過,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下來了,混進紅豆粥里,有點咸。
她整了整衣服,摸索著坐到輪椅上,準備去衛生間。剛推開門,就看到久生端著早餐往餐桌上放。
馮染之的秘密幾乎是從收到信的那一天開始的。此前的她幾乎完全是個透明人,一條腿沒有任何知覺,無法走路,只能坐在輪椅上。每天的日常生活是被家人照顧,一直都是。她沒有朋友,十九歲的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巷子口的冰淇淋店。
久生站在沙發邊,就看著風箏踮起腳、貓著腰,整個人都貼在牆上往主卧里挪。風箏搖搖晃晃,邁著奇怪的步伐,走一步停兩步,逗得久生直想笑。
整個夜晚的氣氛變得很尷尬,風箏說累了,便早早回房休息。夜裡,她起來喝水,經過余小江父母的房間時,聽到裏面細碎的說話聲。
晚上睡覺,風箏照例是不開燈的。她透過虛掩的門,看到馮染之房裡的燈依舊亮著。回過神,就看到門前一閃而過的身影朝客廳去了。
於是我便聽起了她的故事。
久生https://m.hetubook.com.com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甩開風箏的手,跳著往後退了一大步。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不出聲,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她盯著他的背影,很寬的背。久生個子高所以顯得有些微駝。她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站起來,從背後抱著他的感覺應該會很好吧。

2

再後來,說燒得最嚴重的是客廳。
剛說完這句話,風箏的瞳孔突然放大,她覺得疼,蹙緊了眉頭。風箏踉蹌地轉身,她看到了馮染之。
久生沒說話,只是從後面輕輕順著馮染之的頭髮。良久,久生篤定地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風箏靠近一步,久生後退一步,就這麼僵持著。風箏停下來點了一支煙,微弱的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滅,她抽完最後一口的時候說:「久生,我們做個了結吧。」
拐過幾個彎,終於到了郵局,風箏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信,走了進去。
那封信很長,寫了風箏這些年來的瑣碎生活,只有最後一句話提到了久生。那句「久生,我想讓你償命」像一根針,扎在馮染之的心尖上。
風箏的父親給風箏存了一筆年金,等到風箏年滿二十歲的時候,便可以取出來,那是一個不小的數目,八十萬。
馮染之笑著說:「好。」她把信偷偷壓在裙子下面,在電梯升上十三樓的過程中,她一直在笑,她覺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剛走到樓下,余小江的父母就迎了上來。風箏七歲的時候,家裡一場大火,她是唯一的倖存者,後來她被父親的同事余偉收養,跟他的兒子余小江一起長大,直到大學畢業,風箏去了大理。
風箏開心得不得了,叫著:「知道,知道了!」就跑了個沒影。
她撿起信紙,手心裏捏出了汗,始終沒敢打開。她知道,對面房間睡著的女孩子,就是這封信的主人。馮染之當時留的名字是陳亞琴,那是她母親的名字,可母親不在這裏住,所以收到信的,一定是她。她沒有想到風箏會被久生撿到,那個女孩子,話很少,不苟言笑,似乎心裏有著很深的秘密。
久生扶起她的時候,手些微顫抖。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女孩子,然而記不清了,她的眉眼很好看,低低地垂著,睫毛輕顫。
風箏一走就是兩年,余小江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勸她回來。如果不是家裡的生意忙不開,余小江早跑去大理陪風箏了。
久生忙抽出手,揉亂馮染之的頭髮:「傻,我不會走的。」
風箏一聽不對,「嗖」一下跑出卧室,拉了久生奪門而出。下了樓,久生放開了嗓子笑得再無顧忌,「哈哈哈哈」的笑聲引得別的小朋友都來問怎麼了。
久生打開門,風箏便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你的力氣足夠大嗎?」

6

在醫院休養的兩天里,余小江一直在她的耳邊喋喋不休,碎碎念著家裡的小事情。他說:「咱家的母貓生了一窩小貓咪,可惹人愛了,可是我養不了咋辦,你趕緊好吧,跟我回去。我的褲子掛了個口子,等著你回去給我補。我的記性越來越差了,做菜老是忘記放鹽。」
余小江喜歡她,對她的呵護無微不至,風箏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時,就很清楚。可大多數時候,風箏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卻一次次被他打擾,直到念了大學,余小江依然會每個星期坐很久的火車去她的城市看她。
風箏把頭埋在枕頭裡,長長的頭髮遮住了面頰,她呼吸著空氣中的果香,是余小江在給她削蘋果。其實她不愛吃蘋果,但是從來都沒有說過,而余小江也從來沒有問過。
風箏輕手輕腳找了好半天,什麼也沒找到。她不甘心地打了個手勢,示意久生自己要去卧室看看。
有缺陷的人,總是害怕黑暗。天快亮的時候,風箏側身在床上靜靜地睡去了。m.hetubook.com.com
她拆開信封,另一封信從裏面掉出來,掉出來的信封沒有封口,只是隨意地折了一下。她盯著簡單秀氣的字體,在想,這應該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肯定也是個女孩子吧。
她混混沌沌地聽到久生和醫生的對話,她的傷沒什麼大礙,只是本來體質就弱,心臟不太好,受了刺|激加上失血過多,導致了昏迷。
風箏跟了帖,她寫道:「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在內蒙古鄂托克旗長大的人,替我保管一封信,一年之後寄給我。」
她寫這些字的時候,甚至可以想到余小江暴跳如雷的場景,然而她顧不得這許多。她的心臟很脆弱,醫生說,如果保護得好的話,她最多也就是活到五十歲。其實,她不覺得自己可以長壽,也不認為自己的一生需要那麼長久。
到了吃晚飯的點兒,一群孩子三三兩兩地往回跑。風箏拉著久生剛進院門,就發現院子里站滿了人。紅色的車、冒煙的樓、濕漉漉的地面……
那之後,久生一家就搬走了,在風箏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風箏知道,她在客廳把煙遞給了沙發邊的久生。
余小江當天便出現在了醫院里,風塵僕僕地什麼也不管就帶了風箏回家。一路上,他像是把風箏當瓷娃娃一樣,不敢碰、不敢動,生怕扯到風箏的傷口。他問風箏怎麼回事,風箏不是笑,就是說自己不小心。
「久生,別騙我了,你過年就會回家了吧?為了我,你已經兩年沒回家了,我不想拖住你。」
「所以你又回到了大理,並且開了一家咖啡館?」我問風箏。

9

在風箏的店裡鮮少看見店員,咖啡都由風箏自己來做,從研磨到拉花,一個人忙前忙后,從未聽她喊一聲辛苦。咖啡口感十分地道,價格卻並不高,這成了我常光顧的理由。
其實風箏一直都知道久生在哪。現代社會,只要有心,找一個人實在沒有那麼難。只是她沒想到,收信的是馮染之。
墓碑旁邊的草又長了出來,風箏一根一根地拔著,累了,就坐在地上。風箏的指尖輕輕滑過墓碑,眼淚就出來了。余小江從身後抱住她:「風箏,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風箏家裡著火了,兩個大人搶救無效死亡。
風箏沿著長長的巷子走,對每一個遇見的人微笑,她穿著大大的襯衫裙,小腿露在外面,風吹來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好,我是風箏。」
她吻了久生。
對小孩子來說,鞭炮總是不夠放。一支煙還沒燃多少,他們手裡就沒「存貨」了。
風箏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她還是很幸運的,只是皮外傷,司機還把她送來了醫院,只是由於她體質較弱昏睡了一下午。
除了念書,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是對著窗外的風景發獃,偶爾會打開電腦,直到久生的到來。久生會陪著她聊天,講故事給她聽。
風箏一記眼刀投過來,久生繃著臉,漲得滿臉通紅。風箏瞧一眼床上熟睡的人,繼續往裡挪。
風箏緩了一陣,一抬眼便看見了久生。她努力在自己僵硬的臉上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久生對她禮貌地笑,問風箏去哪裡。風箏記不清了。
風箏沒好氣地罵:「都是你!害我沒找著!」
馮染之止不住地哭:「對不起,對不起……久生……」然而久生什麼都聽不到,他只是抱著風箏一路狂奔。
風箏給自己點了一支煙,腦子裡如過山車一般亂糟糟的。沒抽幾口,就將煙按在地上捻熄了。一如她的心。
天亮的時候,風箏寫完了信,然後她看到郵箱的回復,小心翼翼地抄下了地址,關掉電腦,穿上鞋子出了門。
她知道那是久生。
而關於這封信,也是她無意逛到一個論壇,看到一個女孩子的回帖,便發了地址給對方的站內郵箱。她手裡攥著那封信,那是她的小秘密,她把它放進粉色的糖果盒子里,塞進柜子最裡面。
儘管久生時常對自和圖書己笑,馮染之卻感覺不到他的快樂,正如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快樂一樣。她總是在想,有一天,久生一定會離開這裏,就像自己也會離開這裏一樣。而那時的他們,是否還會這般相親相愛?
馮染之很痛苦,那晚之後,久生就沒怎麼說過話,雖然每日照舊打理她的生活,卻像是丟了魂,馮染之說什麼,都等不來應答。馮染之想過,如果風箏要傷害久生,她願意替久生承受。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風箏的睡眠很少,大部分時間是趴在窗台上發獃,不開燈,偶爾喝點水。她發現馮染之房間里的燈一直是亮著的,整夜都不關,門縫裡透出微弱的光。

13

風箏把信裝好,貼上一枚郵票,另一枚放進信封,封上膠水。在封口處輕輕印了一個淺淺的唇印。
那一天,是大年初一。
久生是開車來機場接同學的,風箏正好沒地方去,就陪著他坐在大廳里等人。一直等到快天亮,久生的同學發來微信說,因為航空管制,飛機延誤得太久,家裡又臨時出了變故,於是半路回家了。
是啊,被命運虧欠過,但仍抱著善意的人,勢必會有好事發生的。
剛進小區,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馮染之。清秀的臉,彎彎的笑眼,真好看。風箏忍不住笑著過去摸她的臉,馮染之僵了僵,旋即舒展,她說:「你好,我是馮染之。」
風箏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余小江。
余小江氣得直跳腳,卻拿她沒辦法。他太了解風箏,風箏不想說,就死都不會說。
兩年前的車禍讓馮染之失去了父親,而車禍的原因是,身為大學教授的父親,在開車的時候接了學生久生的電話,沒顧到前面突然駛來的大卡車。
風箏笑,閉著眼睛笑,一邊笑,一邊掉眼淚,最後,歪在余小江的懷裡睡著了。風箏感覺余小江溫柔極了,他似乎總是對自己很溫柔,從七歲那年自己到他家裡的時候便是如此。
余偉夫婦一直在房間里嘀咕的,是如何才能讓風箏簽字,把錢轉給他們。她聽到余阿姨說:「我們養了她十幾年,不是白養的。」
她聽到自己父母的名字,腳步停了下來。
她從來都覺得命運是充滿玩笑和不公的,看起來,果然如此。她在信的最後寫:「久生,我想讓你償命。」
久生脫下外套給馮染之披上:「傻,穿這麼少下樓。」說話時候的語氣很淡,至少在風箏聽來是這樣的。風箏低著頭跟他們往前走,看著電梯在十三樓停下。
久生瘋了一般,到處找尋風箏的下落。
那天之後,久生就住進了他們家裡,她不知道這是母親的想法還是其他。久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委屈,也沒有讓她感到不舒服或內疚,只是像照顧妹妹一樣陪在她的身邊。
久生遞給她紙巾,問她怎麼了,她搖頭說:「我想去放風箏。」
馮染之轉著輪椅上樓,電梯開了,是久生溫暖的笑容。他說:「你去哪裡了,外面車那麼多,以後出去叫上我。」
小時候的風箏和久生就住前後樓,他們從小在一處長大。
風箏出院的時候,小江一直拉著她的手,他把她擋在自己身體的右側,以便讓她遠離過往的車輛,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另一隻手揚得很高,一直在向路過的計程車招手。
早上九點鐘的大理並不熱鬧,很安靜。郵筒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是陳年往事。風箏微笑,轉身。
很多時候,風箏覺得自己安靜得像一株植物,不說話,甚至沒有表情。她在房間里反反覆復地聽一首歌。余小江會隔三岔五地敲門,一會兒是甜點,一會兒是毛絨玩具,一會兒是女生喜歡的發卡,殷勤得讓風箏羞愧。然而她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與人親近,這大概是骨子裡帶來的,又或是年少時的陰影。
父親無奈地把剛點上的煙遞給她:「當心啊!離遠點!」
風箏沒有把信交給櫃檯里的女人,而是轉身走了出去,放進了門口https://m•hetubook•com.com的郵筒。
風箏每次都能找到久生,可久生卻找不到風箏。
那天晚上,對著蛋糕,她默默地許了一個心愿。余小江問她許的什麼願,她只是笑著不回答。然後余小江就站了起來,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我也有一個願望,我想娶風箏。」
她在網上看到一個很溫暖的帖子,帖子的內容是召集大家一起來寫一封信,給一年以後的自己。跟帖人寫出自己所在的城市,可以找人替你保管信件,一年以後寄還,也可以留下自己的信息和要求,替別人保管,一年以後寄回。
風箏在這裏住了七天,第七天夜晚的時候,她去敲久生的門。「咚咚」的聲音在走廊里迴響,襯得一整條走廊空空蕩蕩。
沒過多久,她有些絕望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腳步踉蹌,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反鎖了門,蹲在牆角,張大了嘴巴,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叫,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風箏便和久生一起,推著馮染之去公園。風太大,他們的風箏在空中搖擺不定,馮染之不懂扯線和放線,風箏在她手上沒多久,線就斷了,越飄越遠,最後栽下,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余小江把她按到床上,直嘆氣。喂她吃粥,她搖頭,沒胃口。
風箏的故事,講到這裏就停了。
風箏突然就笑了。
那是陽光特別好的大年初一。
「不早!」余小江的眼睛緊緊盯著風箏,毫無退讓。風箏避開他的眼神,笑著說:「阿姨,他逗你們呢,今天我生日,他想讓我開心。」
她甚至沒有去學校念書,父母請了家庭教師,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她的課程從來沒有落下過。其實她想出去,只是她每次走到小區門口就會被門衛大爺和藹的笑容攔下來。
「是,用我爸給我存的那筆年金,余叔叔到底還是將錢給了我,人心雖然有偏向惡的時候,但總會被善拽回去的,」她苦笑了一下,「其實那筆錢,只要他們開口,我願意給他們的。」
真好,白紙黑字。這是她這輩子收到的第一封信。這個年代,早就沒有人寫信了。
余小江接到電話直接買了機票飛過來。風箏看了他一眼:「沒事,我很好。」小江用手指彈了她的額頭:「叫你亂跑,過馬路不小心,不是說要回老家嗎?怎麼一直在大理?」
再回大理的那天,是風箏二十六歲的生日。
這是開在最熱鬧地段的一家咖啡店,門前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頭,抬眼便是各色的容顏。
那天,大理的天色微微亮的時候,風箏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寫過字了,寫到最後的時候,墨水用完了,她用力甩了幾下鋼筆,對著筆尖哈了好幾口氣,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襯衣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墨跡,像是一串長長的回憶。
一直到天亮,馮染之始終捏著那封信,最終,還是打開了。看完信,她盯著窗外出神了好久,然後默默地再把信放回那個粉色的糖果盒子,塞進柜子的最底層。

11

風箏的心突然顫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然而,沒等她開口,母親就接過了話,她說:「小江,你們還小,現在說這些事情還太早。」
中午久生出去吃飯的空檔,風箏忍著疼偷偷從病床上下來,她借了護士的手機給余小江打電話。
馮染之很晚也沒睡,她手裡拿著風箏寄給她的信,對著耀眼的日光燈,來來回回地在空氣中晃動,直到一張疊得整齊的信從信封里掉出來。信紙落在地上的聲音很輕,可在寂靜的夜裡卻能被清晰地聽到。
沒有什麼大礙,她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護士說,司機把她送到醫院就不見了,手機里最近的聯繫人是余小江。
風箏的故事,是從一封信開始的。

7

那天回家的路上,每個人都沒說什麼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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