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老虎不發威
「你走吧，以後少來這種地方，半旬后的選秀，告訴你姐姐，說服丞相不要入宮。」
「你走吧。」
戰卿離開后不久，蘇輕虞便走了進來，對著毛豆子言笑晏晏：「三妹你還好嗎？」
毛豆子不慌不忙，嫣然一笑：「想必這位就是大姐輕歌吧？輕鸞早就聽說大姐容貌清麗，乃這江南第一美人兒，琴棋書畫，廚藝女紅也都是信手拈來，輕鸞實在佩服。」
「小姐，雖說賤婢的命不值錢，可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終歸損壞您溫和的名聲，您看要不罰些板子算了，免得日後傳到老爺和夫人耳朵里也不好交代。」弄影事事為主子考慮，倒是個忠僕。
然而就在毛豆子感嘆自己可悲的命運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面制住自己的兩個下人一陣驚呼。毛豆子站起身回過頭去就發現鞭子掉落在地，兩個下人紛紛捂著自己通紅的手腕躺在地上打滾，其中一個還發狂一樣地笑著。
庭院里，毛豆子不想和蘇輕虞多說話，快步向前走去，而蘇輕虞似乎極為滿意現在的結果，明目張胆地擋在了毛豆子面前，輕笑一聲：「妹妹明日就要進宮了，沒準兒以後還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呢，可我看著妹妹的臉色，似乎不太開心啊？」
「蘇府魚龍混雜，你一個人要處處小心，知道嗎？」
眼見著僕人將鞭子拿了上來，蘇毅上前就要朝著毛豆子打下去，卻被毛豆子一下用力搶了過來握在手裡：「爹，你不問你女兒我是怎麼失蹤的，又是怎麼回來的，反倒因為別人的惡意挑釁還要把這個剛回來的女兒打死嗎？」
毛豆子剛想腳底抹油離開，卻被拿著長劍的人再一次攔了下來。過了好久，她才聽到帘子里傳來一句問話：「你究竟聽到了多少？」
「大夫人，是輕鸞不好，沒有看好大姐，現在，現在，」毛豆子泫然淚下，「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房間忽然起火，我在外逃過一劫，可是大姐，大姐還在屋裡呢！」
「知道。」毛豆子笑了笑，目送蘇輕歌離開。
「好。」
「可惜啊，府里的大夫人養尊處優，天天就想著她那個女兒如何出人頭地，對丞相府名下的鋪子不聞不問，最後竟都落在了我手上。如今我手頭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走了，偌大的丞相府誰照看呢？」
蘇輕歌對於皇上的事情向來是來者不拒，想都沒想就去了毛豆子的院子。可還沒來得及找毛豆子的人影呢，兩個丫鬟算計著這時候進來的人，還以為是毛豆子，大力抬起泥桶，對著蘇輕歌便潑了過去。
可就在此時，微風拂過，紗簾被吹開一條縫，毛豆子無意之間望了一眼，居然看清了裏面男子的長相，是顧輕狂？
就在毛豆子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一直在旁邊陰沉著臉的蘇毅終於發話了：「你們都走吧，輕鸞你收拾一下，明天進宮。」
「那是自然，放眼這天下，除了我，還沒人敢傷你。」戰卿心下似乎已經有了考量，還頗為雲淡風輕地說出了這句話。
毛豆子經歷了這麼一檔子不明不白的事兒，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所以決定先回房休息一下。卻沒想到正巧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丫鬟圍著自己的院子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雖然自己明裡暗裡已經和蘇輕歌說了很多次不要進宮，但蘇輕歌偏偏認為是毛豆子別有用心，多次言語往來都是不歡而散，毛豆子也束手無策。
要擱以往，這個庶妹都是逆來順受、任打任罵的，今天回來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蘇輕歌雖然心裏百般不願，可道理確實如此，最後只得聽從了弄影的建議，草草打了這兩個丫鬟幾板子又威脅不得說出去了事。
「三小姐，大夫人正在休息，此時恐怕是不宜打擾，三小姐還是請回吧！」丫頭們個個趾高氣揚，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之前毛豆子在正堂鬧出的事兒，現在整個府里都沒有一個人敢攔著她，就算迎面碰到了都是低著頭走開，毛豆子倒覺得更加清閑，出門更是易如反掌。
毛豆子也不想再和她計較：「來都來了，坐坐吧，這麼早想來你也沒吃早飯吧，我這裏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昨天二姐給了我一盒桂花糕，我就借花獻佛送給你吧，聽說是醉仙樓師傅的手藝，很是不錯。」
「爹爹和娘親最疼我了，有什麼不能交代的！」
「你敢這麼說我！」
為了防止有心之人栽贓陷害，毛豆子順便拿起院內地上的泥土往自己衣服上抹了個遍，氣喘吁吁地跑到大夫人院子，果然被門外丫鬟攔下了。
二小姐蘇輕虞雖然才貌都算不上極佳，但勝在性情溫和，幫助丞相和夫人打理家事也是井井有條。
「不管你信不信，那場大火確實和我沒關係，泥巴的事兒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你算計我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也只能那麼受著。但是當時那場火我親眼看到一個小廝將火把丟進了屋子，我近日來也一直在找他，可惜一無所獲。現在你都要走了，我自然是沒有騙你的必要。」和圖書
「剛才在正廳，都是你做的？你點了他們的穴？」
蘇輕歌對毛豆子自然是嫌棄得很，可惜毛豆子根本不知道這個蘇輕鸞之前是怎麼招惹她了，爹不疼娘不愛的，現在有個姐姐都是冷嘲熱諷，這人緣也太差了點！
「老爺夫人是將小姐視作掌上明珠沒錯，可丞相也總是叮囑小姐要謹言慎行，不能有損自己和相府的清譽，今日這件事終歸還是……」弄影看著蘇輕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沒敢再說下去。
「宮廷爾虞我詐，步步驚心，我對此根本無意，而蘇輕歌對這些勢在必得，如此種種你都明白，但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見不得別人過一天安生的日子，所以你就故意設計了每一出對嗎？從放火到毀掉蘇輕歌的樣貌，都是你的手筆！」
「你們……」蘇輕歌一身泥水，指著那些丫鬟，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都給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殿下此言何意？不是您告訴我要讓蘇輕鸞進宮的嗎？」蘇輕虞壯起膽子回話。
「我記下了。」毛豆子莞爾一笑。
毛豆子躲在一角看著狼狽不堪的蘇輕歌險些笑出聲來。
離秋對這一切也尚存疑慮，但只得先行擱下：「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但如今在毛豆子的信條里，哪有什麼委曲求全，只知道有仇必報，有恩必謝。
可惜毛豆子勢單力薄，憑藉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查出真相，而轉眼也就到了入宮之前要採選的日子。
果然，剛回到閨房，毛豆子就看到一襲黑衣的戰卿正悠閑地坐在木凳上喝茶。
等毛豆子再走近一些，赫然發現，這個少年的模樣和離秋一模一樣，而那名女子，居然就是自己的樣子！
少年氣若遊絲：「鸞兒，幾度春秋，你可後悔過？」
「屬下、屬下知錯，屬下只是想讓蘇輕歌受些教訓，卻沒想到惹了殿下不高興，屬下罪該萬死。」
「蘇輕歌，你裝出一副楚楚可憐明曉事理的樣子給誰看呢！想要我名聲不保就直說，何必夾槍帶棒！」毛豆子對兩面三刀的人向來厭惡。
「爹爹，也許輕鸞這些日子是真的遇到了什麼不願意說出口的事兒吧，您別著急，等我回去好好和妹妹說說。」蘇輕歌可謂是完全得到了大夫人的真傳，一言一行極其相似，栽贓嫁禍侮人清譽也是手到擒來。
看著少年依舊凌厲的目光，毛豆子只能再次開口：「那蘇輕鸞呢？你也不認識了？」
「什麼？」柳夢梅差點嚇暈過去，趕忙吩咐家丁，「還愣著幹什麼啊？還不快去救火！」
戰卿附在紅羽耳邊說清了自己的想法，紅羽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不少：「殿下，您……您這做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可還沒等毛豆子想明白，端坐在遠處的離秋聽到毛豆子的呼聲就趕了過來：「你醒了？」
「回皇上，是在一個山坡下。那日入夜後，皇上您說要屬下去查探一下宮裡的情況，屬下依旨回宮，可回來的時候卻不見了皇上的蹤影。因為出宮前您特意叮囑這一次是秘密出行不可讓太多人知曉，就連太後娘娘和朝臣們都得瞞著。所以屬下還以為您是出去散心了，也不敢驚動府衙，只得說您病了不見人，然後派些親近的人去找，幾天後才在一個陡峭的山坡旁找到了您，屬下有罪。」
「可你的方法太極端了！」毛豆子不想多言，側身避過蘇輕虞走了。
「你胡說些什麼？」毛豆子聽著這婦人信口胡謅，更是生氣，「你心腸這麼惡毒，說出的話這麼難聽，想來生活也挺苦吧！」
毛豆子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趁著侍衛沒注意，上前就撩開了紗簾，還一副拆穿陰謀的勝利感：「顧輕狂，好啊你，你沒事啊，沒事居然故意嚇唬我！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嚇唬人很好玩嗎？還有你……」
「真的？」
「蘇輕鸞！她是你姐姐，長姐關心你你不感恩便罷，居然還如此不識好歹！不過就是失蹤了數日，哪裡學的如此市井氣！怎還有半分之前大家閨秀的樣子！」蘇毅顯然是不準備再放過毛豆子，「來人啊，給我打，打到她肯說實話為止！」
「那就好，那就好。」蘇毅恨不得把整個蘇府都給蘇輕歌，哪裡還希望其他人佔到一點好處，聽毛豆子這麼說自然是樂不可支。
毛豆子不熟悉府中屋舍位置，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還沒走出多遠，就被迎面而來的一位娉婷女子攔住了，雖然看上去模樣甚是美麗，但說出的話卻明顯充滿了嘲笑：「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三妹啊！看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那廂，離秋眼看著毛豆子離開的身影，忽而又感到一陣眩暈，旁邊暗衛急忙走上前來：「皇上，您沒事吧？這次微服出巡是屬下看顧不力，讓您差點出了危險，屬下罪該萬死。」
看著毛豆子並不准備多對自己說些什麼，蘇輕虞乾脆也就不自討沒趣了，寒暄幾句就離開了毛豆子的房間。
蘇輕虞聞言輕笑一聲：「你與其還在想我與大夫人之間的過節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那宮牆可hｅｔubｏｏk•com.cｏｍ是一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你要小心了。」
「不曾，一日都不曾。」大火中的蘇輕鸞臉上還洋溢著笑容。
「真、真的！」
等到毛豆子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有兩柄長劍橫在自己脖子上了。生死面前，哪兒還有什麼英雄氣節，在毛豆子看來，好死不如賴活著。
「不要！」毛豆子驚坐起，冷汗淋漓。
蘇輕虞聽著毛豆子的控訴不怒反笑，還在擊掌讚歎：「沒看出來妹妹你不傻啊！這麼些年蘇輕歌和大夫人的欺壓，我早就受夠了，只要是她喜歡的，我就都要毀掉！至於你，根本就不在我的眼裡，我本來也是打算讓你一起中毒的，到時候蘇府送不出人，違抗聖旨，就是殺頭的大罪！可誰知道你偏偏沒事，所以啊，哪怕將來有一日你被埋在宮裡，要怪也別怪我，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您早前受過傷，為了大計，不惜以命搏命，可也落下了這樣的病根，您已經不能再隨意動用內力了，這樣下去，又不知道要修養多久。」
而當毛豆子再次回望的時候，早先烈火中的宮殿轟然倒塌，除了隨著傾塌濺出的火星，再無一物……
戰卿剛要繼續開口，忽然感覺心口一陣絞痛。毛豆子看出戰卿難受的神情，急忙詢問：「你怎麼了？」
蘇輕虞似乎沒意料到毛豆子會這麼回話，尷尬地笑了一下：「三妹你這麼想自然是最好，但你今天在正堂用的到底是什麼招式啊？現在滿府里都在傳你是不是會什麼妖術？」
毛豆子終於再次聽到帘子里傳來的聲音，如蒙大赦，急忙準備告辭離開。
「無礙。」戰卿冷冷地揮開了紅羽的手。
聽著一聲聲救命從裏面傳出，毛豆子猜想自己剛剛就是想讓蘇輕歌自作自受，可完全沒有後來這些計劃。那麼，應該就是還有人在暗處看到了這一切，並且利用了自己的計劃。
毛豆子想起之前戰卿告訴自己的話，蘇府現在一共有三個小姐，大小姐蘇輕歌，在京城據說是第一才女，才貌雙絕，年紀輕輕就有眾多媒人踏破了門檻來求親，然而蘇輕歌都不以為意，下定決心要進宮陪伴君側。
這頓飯毛豆子吃得索然無味，直到最後蘇毅才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大丈夫當能屈能伸，」戰卿早有謀划，「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弄影卻考慮周全：「小姐等等，現下這府里來來往往的，您要是帶著滿身泥點子這麼走了定會引人側目，甚至還可能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反正現在三小姐也不在，我們不如先進去把身上弄乾凈。」
「要我說輕鸞你啊，真是個好相與的，這事兒要擱在別人身上，早就攪得天翻地覆了，你倒好，還能沉得住氣回房間。」
原來今天之所以把蘇輕虞和毛豆子也都請過來，無非就是希望她們在這三天重要的日子里盡量少出現，免得給蘇輕歌入宮帶來什麼麻煩，保不齊這個皇上起了什麼其他心思，再要了毛豆子或者蘇輕虞進宮，豈不是要自相殘殺？
毛豆子想他對於自己剛回府就鬧得這出應該是沒有生氣，很是無奈地覷了他一眼：「那真是謝謝你了。」
「都是些民間雜耍罷了，沒什麼的。」毛豆子雖然單純，但也不傻，聽出了蘇輕虞話里明顯的試探意味，暗自覺得蘇輕虞也許根本不像外面所說的那樣循規蹈矩，她更像是一條會蟄伏冬眠的毒蛇，平日里韜光養晦，但只要有機會就會一擊致命。
送走了戰卿，又送走了蘇輕虞，毛豆子環視著整個破屋子，說得好聽點是叫三小姐的閨房，實際上卻是個連柴房都比不上的地方。毛豆子在這裏實在是待不下去了，乾脆決定去外面轉轉，畢竟自從自己來到這蘇府，就憋壞了，遠不及在酒樓自在。
離秋還沒說完就被蘇輕鸞輕輕捂住了嘴：「陛下，這一輩子，能夠與你相遇相知相守，已經足夠，我其實很感謝老天給的這五年，下輩子，我一定還會回到你身邊，到時候奈何橋上，你可要牽好我的手。」
「你……你不是顧輕狂嗎？你失憶了？上次還是我帶你來的春花樓呢，你全忘了？」毛豆子還以為顧輕狂忘記了自己，不停地試圖喚醒他。
「大小姐饒命啊！我們不知道是您來了，一時疏忽，求大小姐饒命，而且這件事是您吩咐我們這麼做的，我們哪知道您還會在這個時辰來啊！」
蘇輕虞看清了來人，急忙跪倒在地：「參見世子殿下。」
毛豆子千防萬防，都沒防住這個佛面蛇心的蘇輕虞，可丞相既然話已至此，她最終只能應了一句，隨著蘇輕虞退出了屋子。
「這世上的方法本有千萬條，你卻偏偏選擇了將她推上風口浪尖，處處樹敵，自己置身事外，難道不該死嗎！」
「爹爹，我……」
屋內的蘇輕歌整個人都嚇傻了，要不是弄影還在旁邊護著，大火險些就燒著了她的衣服。
可這廂毛豆子送走了蘇輕歌，還是充滿了疑惑，雖然蘇輕歌知道後來起火和自己無關，但自己總要調查清楚，毛豆子倒要ｗｗw•ｈeｔubooｋ•com•coｍ看看，在這個丞相府里，還藏著多少自己不知道的齷齪事！
眼看著戰卿走出好遠，蘇輕虞才敢將將抬起頭，但雙眸中滲出的，除了恐懼，似乎還殘存著那麼一絲絲的眷戀，雖然很快泯去，但仍殘留在心中，時時引起陣痛。
蘇輕歌看著手裡的糕點，對毛豆子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我離開之後，會跟爹爹說給你換個好點的住處，你缺什麼，直接找爹爹要就好了。」
蘇毅聽著毛豆子的話更加生氣，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還不停地指著毛豆子。蘇輕虞恰到好處地走了上來，扶住了蘇毅顫抖的身子：「爹，您先坐下，別生氣，妹妹她也是一時情急，也許是剛回府還不適應，您消消氣。」
毛豆子在角落裡偷笑夠了，正準備現身出來去看個笑話，卻沒想到還沒等她走進院子呢，屋門忽然被一個疾跑過去的小廝鎖死，隨之一個火把就衝著窗戶口飛了進去，火把落地的位置恰巧是些布匹，一時之間熊熊大火燃起。
「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們走！」蘇輕歌恨恨地甩甩手，準備離開。
「我沒事，讓二姐擔心了。」毛豆子記起剛剛在正廳之上她扶住丞相的言談舉止，想來這位該是二姐蘇輕虞無疑了。
但蘇輕虞也不敢細問，只能恭敬答話：「是屬下的錯，屬下再也不敢了，屬下保證，以後做任何事一定提前知會殿下，必然不會讓殿下、讓燕國再為屬下費心。」
「我……」毛豆子絞盡腦汁地想著用什麼理由來掩蓋這一切。
家宴在一片看似祥和的氛圍中結束了，毛豆子本來準備好好睡個安穩覺，卻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蘇輕歌敲門的聲音驚醒了，毛豆子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你有什麼事嗎？」
「嗯。」毛豆子點了點頭，依舊滿心惶恐，沒再敢與離秋多說一句話，聊表感謝之後就匆匆告別，懷揣著不安和擔憂一步步走回丞相府。
「蘇府出了事兒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也是蘇府二小姐，不怕嗎？」
「你在說什麼啊？」毛豆子一頭霧水。
蘇毅被蘇輕虞扶著坐下了，但明顯還在氣頭上，吩咐著左右的下人鉗制住這個不孝女。
「是。」紅羽不敢多言，應了下來。
「蘇輕虞，你說對嗎？」蘇輕歌卧床不起，毛豆子忽然之間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從開始蘇輕虞故意對自己打探虛實，到蘇輕虞藉著自己的計謀放火要燒死蘇輕歌，再到今天蘇輕歌過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蘇輕虞的計策。
「你怎麼和你大娘說話呢！」蘇毅歇夠了，又開始數落毛豆子，「你大娘也是擔心你，為你好，既然沒那回事，你就好好說說，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
這廂還沒等蘇輕歌說話呢，丞相蘇毅就帶著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眼見這樣的局面，不僅對這個剛剛大難不死的女兒不聞不問，反而上來就是開堂問罪，還沒有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以蘇輕鸞頂撞大姐的罪責要執行家法。
聽著毛豆子誠懇的話，蘇輕歌終歸還是將桂花糕接了過來。要說起蘇輕歌這個人，也沒什麼特別歹毒的心思，無非是一副大小姐脾氣，耍一些小孩子的手段罷了，她比起蘇輕虞，還簡單得多。
「對。」離秋並不打算繼續隱瞞自己的身份。
「是啊。」毛豆子依舊不明所以。
「我會的，一定會的。」
毛豆子總覺得在哪裡聽過皇上的名諱，便低聲嘀咕了幾句他的名字：「離秋，離秋……」
毛豆子救人心切，衝進院子就想跳窗進去將蘇輕歌拉出來，卻奈何火勢兇猛濃煙滾滾，她嘗試了好幾次也無濟於事，最後只好去搬救兵。
正堂里的每個人包括蘇毅都是驚恐萬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毛豆子想想也就明白了，估計這一出是戰卿的傑作。毛豆子不想與這些人多糾纏，轉身離開了正堂。
「我吃了你的桂花糕之後，晚上就這副鬼樣子了，你說，你不是存心害我，是什麼！」
但事情哪兒來的那麼多一帆風順，當天晚上，蘇輕歌突然就起了疹子，據看病的大夫說，起碼要半個月才能恢復完全，但進宮的時間是規定了的，誰也不能逾期，等毛豆子趕到的時候，房間里已經亂成了一團。
毛豆子又驚又怕，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想湊近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也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貪戀佛家清凈，在寺里清修幾日罷了。」毛豆子能想到的說辭只有這樣了。
「你是該死，不過不是這個時候！」離秋強忍住頭痛開口，「你之前說在哪裡發現我的？」
「這個破地方我早就待夠了！」蘇輕虞有些癲狂，「我有手段，有才藝，琴棋書畫從不比任何人差！憑什麼處處被蘇輕歌壓在底下，出了這個門，我照樣能擔起一處生意，只可惜礙於這個身份，蘇毅不可能放我走！只能和娘在這裏日日遭受大房的侮辱！」
「你說什麼？」柳夢梅早就在屋內聽到了這一切，本來還想給門外的兩個丫鬟一些獎勵，沒想到毛豆子的話卻讓自己一驚，「蘇輕鸞，你再說一遍！ｈetｕboｏｋ.coｍ.ｃｏm」
是做夢啊！
蘇毅自然不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大女兒出什麼閃失。
「那你回去就告訴她，是朕不願意讓她進宮。」
毛豆子在街上轉悠著，想起顧輕狂如今還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還在繼續找蘇輕鸞的下落，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走進了上回二人一同去過的春花樓。
毛豆子的「回府之路」顯然是異常艱難，毛豆子還沒踏進家門呢，先是門口守衛的兩個士兵看著毛豆子的樣子就被嚇破了膽，一邊往裡面跑一邊大喊著「有鬼啊」。
可憐毛豆子話還沒說完呢，眼前男子利劍已出鞘，再次橫在了毛豆子脖頸之上，比先前的距離更近：「你好大的膽子！」
「你們還在怪我是嗎？」蘇輕歌氣得火冒三丈。
然而毛豆子不知道的是，蘇輕虞剛剛回到閨房，就被戰卿閃身扼住了喉嚨，直到剩下最後一絲氣息，戰卿才將將放開她。
蘇輕虞聞言並沒有表現出一絲慌張：「妹妹你這是在說什麼啊，姐姐聽不明白。」
只見兩個丫鬟拖著一桶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泥土，好聽點叫泥土，不好聽的，就像是一桶泥巴，混著清水，真是要多稀有多稀。
可這次到了裏面毛豆子才算是真正慌了神，因為出來匆忙併沒有換上男裝。
「你可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想來戰卿是看得一清二楚。
「呵呵，你當你是誰啊？誰不知道我們丞相府堂堂的三小姐不過就是一個姨娘生的賤種！這三姨娘啊，要說起身世來，連個做藝妓的二姨娘都不如，當年笙家滿門抄斬，要不是丞相心善，你早就暴屍街頭了吧！」丫頭們越說越起勁兒。
戰卿沉思著紅羽的話：「只要我這個人還在外面，就一定會時時刻刻被王兄監視，既然如此，倒不如藉著這次機會，跟毛豆子一同入宮。畢竟金陵皇城內，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王兄要想把眼線打入宮裡，還需要好大一番精力。」
蘇輕歌始料未及，一聲驚呼，丫鬟們這時才知道潑錯了人，急忙跪了下去：「大……大小姐……」
「你知道就好，蘇輕鸞進入後宮已成定局，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其他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適可而止！我不希望在她進宮之前再出現任何差池！」
很明顯，這裏的男人都把毛豆子當作了青樓的姑娘，紛紛湊上前去，毛豆子推開了一個，就又有一個追上來，毛豆子沒辦法，只能奮力向前奔跑，直到二樓一處僻靜之地，她想靠著休息一下結果一個沒站穩就栽了進去。
但這個答案顯然無法讓蘇毅滿意，手指著毛豆子：「當時寺中來來往往我都派人尋了個遍，愣是沒有半絲兒你的蹤影，你如今想拿著這個荒唐的理由來搪塞為父嗎？」
毛豆子不屑一顧地「嘁」了一聲，自顧自地向里走去。
「是，屬下明白。」
「可是蘇輕歌一心要進宮，沒人能勸她。」
「可是，我們……」
在屋外看到這一切的丫頭更不敢多說一句話，引著毛豆子朝原先的屋子去了。
「如果你喜歡，你可以跟爹爹說換你入宮。」毛豆子不想和這樣的人多費一句口舌。
「是。」
這天蘇毅破天荒地把毛豆子也請到了正堂吃飯，據說是為了提前慶祝大小姐入宮得寵。
「二姐這是哪裡的話，輕鸞還是明白『適可而止』四個字的。」
「大夫人不管不問？恐怕也是你不想讓她過問吧？」毛豆子已然明白蘇輕虞定不是個善茬。
蘇輕歌輕蔑一笑：「還算有點見識，真巴不得你就死在外頭，怎麼好好的還要回來？」
看著蘇毅一時半會兒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一同坐在主位上的華衣婦人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老爺您彆氣，輕鸞失蹤這麼長時間興許是遇見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才如此撒潑呢，您想要是她不慎被人玷污了清譽，氣憤異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蘇輕虞聞言疑惑地抬頭悄悄看了看戰卿，心裏還很是納悶，這世子殿下何時轉了性子？怎麼會關心起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女？
「您的意思是？」紅羽還有些不解。
毛豆子百般無奈之下，也只能倉皇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準備著從蘇府這個小牢籠向皇城更大的金絲籠中挪移，彷彿一隻被困的飛鳥，任憑怎樣掙扎，都逃脫不過四四方方的紫禁天……
「輕鸞生是丞相府的人，死是丞相府的鬼，就算再不喜歡這個家，再不想看見家裡的某些人，也總要回來的。」毛豆子可不是個能忍住脾氣的主兒，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毛豆子還想再看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畫面已然拉遠，烽火映照了整個夜空，敵方軍隊肆意殺戮，見人就砍，金戈鐵馬瞬間踏進了金陵都城，哀鴻遍野，屍骨滿地。
丫鬟藏在毛豆子院門后，抬著泥巴嚴陣以待。毛豆子看到這兒，也就大概明白了這些丫頭是什麼意思，準是估摸好了自己回院子的時間，時刻準備給自己來一套落湯雞的下作手段。
「弄影，你還在猶豫什麼！還不都帶走打死！不要再礙我的眼！」蘇輕歌氣得都要跳腳了wｗw•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m•cｏｍ。
毛豆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蘇輕歌一巴掌就打在了毛豆子臉上。毛豆子從沒受到過這麼大的委屈，當下一巴掌還了回去。蘇輕歌瞪大了雙眼，顯然沒預料過「蘇輕鸞」居然還會還手。
「蘇輕歌到底如何與我無關，你要做什麼只要不與大計相悖我也不會管，只是你不該動蘇輕鸞！」
「不想被滿門抄斬的話就答應！」丞相如今一味關心的就只有頭頂烏紗，「輕鸞，從小到大，爹爹確實對你有些虧待，甚至連你失蹤的事情都不知道。只是你既然已經回到了相府，不管在外面遭遇過什麼變了性子，你也要明白，相府一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爹爹送你進宮，也是為了保全相府，保全你！」
滿院的家丁得令立刻沖了出去。
「你！」那婦人再難裝偽善，差點氣得將手裡的茶潑出去。
夢裡，高高的城牆之上，烈火焚燒，穿過迷濛的煙霧望進去，毛豆子發現一個少年懷裡擁抱著一名女子，雖然早已奄奄一息，但兩個人彼此幸福的笑容和猛烈的大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毛豆子晃了晃腦袋，準備放棄不再回想的時候，卻不料頭痛欲裂的感覺再次襲來，沒過一會兒便昏倒在地。
蘇輕歌沒好氣地走進了毛豆子的屋子，嫌棄當然是一樣的嫌棄，不等毛豆子請，就自顧自地坐在了凳子上，拿出早早準備好的流蘇簪，放在了毛豆子桌子上：「給你的，你也知道，我懶得和你多說一句話，但奈何娘親非得讓我在臨走前給你和輕虞留個好印象，也希望你們呢作為一個宮妃的妹妹，以後出門做事都提前想想皇家顏面，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我就走了。」
但今日她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怎麼還可能任由這件事發展下去。她趕忙抓住一個路過的小廝，命令他將自己知道皇上喜好的事告知蘇輕歌，並邀她一聚。小廝不敢違背，依話前去。
「你是蘇輕鸞？丞相家的三小姐？」少年這才放下了手裡的長劍。
「我真的是有急事要通知大夫人，還請通傳一聲。」毛豆子無意害人性命，自然是著急的。
「是。」暗衛退下。
「聽到什麼？我什麼都沒聽見啊！」毛豆子輕輕用指尖撥了撥劍尖，期待它離自己遠一點再遠一點，生怕旁邊的人一個手抖，自己就小命嗚呼了。
毛豆子聽著少年的話很是驚訝：「你是皇上？」
至於蘇輕鸞，剛出生的時候三夫人就因難產而死，雖然丞相慣來喜歡三姨娘，但終究抵不過時光荏苒。漸漸地，蘇輕鸞自然也就失去了蘇府小姐應有的待遇，養在府里任人宰割。
蘇輕歌急急忙忙地走進毛豆子的屋子，弄影打來水想給蘇輕歌擦乾淨，卻沒想到越擦越臟，自食惡果。
「屬下知錯，剛剛聽到燕國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大殿下已經對您請旨體察民情的行蹤有了懷疑，甚至一直在派人查探這件事。主子，我們要不要提前做些防備？」
毛豆子被人制伏在地，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便看著僕人惡狠狠地舉起了鞭子。
戰卿匆忙離開，剛出丞相府就沒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整個人靠在牆壁上，緊皺眉頭痛苦萬分。好在沒多久紅羽就趕了過來，他看到戰卿這副樣子驚詫得很：「主上，您怎麼會這樣？」
毛豆子聽著蘇輕歌的指控，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最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不是我要害你，是有人要害我們。」
紅羽很是擔心戰卿的身體狀況，但奈何戰卿絲毫不領情，反而是狠狠地剜了紅羽一眼，不讓他再說下去：「我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你會這麼好心？」蘇輕歌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好在蘇輕歌沒一會兒就得救了，她恨恨地盯著毛豆子，大夫人問話也不敢說出真相，只說是不小心打翻了蠟燭意外起火，畢竟，往蘇輕鸞身上潑泥巴的事情就是出自自己的手，這要是當著這麼多人傳出去，以後她的名聲可就毀了，她才不會做這樣賠本的買賣，現在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蘇輕鸞，你到底居心何在？」蘇輕歌矇著面，看著毛豆子的時候好像要把她盯進骨子裡一般，恨不得剝皮抽筋。
毛豆子聽著蘇毅的說辭忍不住撇了撇嘴：「爹爹放心，那個四四方方吃人的地方沒人願意去的。」
毛豆子聞言卻不怒反笑：「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我蘇輕鸞雖然是賴活著，但也總比現在要死的大小姐強吧！」
毛豆子引而不發，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就藏了起來，全當看場好戲。
毛豆子「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但奈何和坐在前面的人隔著一道帘子，她始終看不清那位男子的相貌，只能用盡渾身解數表明自己的清白：「實在是對不住，小女子不知道這裡有貴人在，無意之失打擾貴人雅興實在是小女子的錯，我這就走，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但是，真的只是一場夢嗎？若只是場夢，它怎會如此真實？
毛豆子送走了蘇輕歌，忽然之間感到分外輕鬆，就像是心底放下了一塊巨石一般。
「沒什麼事兒，老毛病了，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