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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晟嚇得直哆嗦。這和他在電視上的反差真的好大。在一個大會堂開會時意氣風發的大官，此刻跪在這裏最應該想到是保命，而不是面子和尊嚴。

世間險惡，也要努力做個好人。

「兒子，你別這樣……」他媽媽的心頓時像是被針扎一樣，難過到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

「陌澤……」

「我喜歡你」，這句從來沒有說過的話也不能說給他聽了，未來也再也不能聽見他的聲音了。

「你知道嗎？你們這樣的人才是最不應該出現的。」她揪住他的頭髮往後扯，聲音低沉，「我爸爸當年在這裏殺了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也是在一個除夕之夜。今天是她的忌日。我也沒有資格說你，畢竟我和你一樣。只是，我把自己的命也算上了。」

那一地的鮮血，比煙花還要鮮艷明亮。

直到他遇見秋萌，唯有對她的感情堅定不移。

一個壞了這麼多年的人，怎麼會懂得後悔？他只是怕死而已，他不想放棄名利富貴，他只是在找機會逃跑。

三個月後。

高樓平台，果真是不勝寒。夜景一點都不美，比起布陌澤家中望出去的風景，這裏簡直單調乏味，毫無人情味。

「你不能消失嗎？」

「陌澤。」

這時候，布正涵從公司回來。因為兒子的狀態，他也盡量減少了工作，只為陪兒子渡過難關。

他的眸中突然間有了光亮，這是曾經他們出去玩時，寄給未來自己的一張明信片。

「秋萌！」

樓頂突然衝上來好幾個人，秋萌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頭的布陌澤。他身上還有傷，為什麼總是不能好好休息www.hetubook.com.com呢？說過的再見，豈不是要再說一遍？

秋萌求你，不要這樣……

「爸媽說了那樣可以賺錢。反正我也不喜歡她，從她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覺得她應該消失。」

布陌澤就這樣蜷縮在牆角，手中拿著筆：「我不能忘了她。」

徐凌雙笑：「我要是放下，幾年前就辭職了。」

布陌澤顫抖著將明信片翻了過來。那是秋萌的筆跡，一字一句就好像有生命一般。

眼前的布陌澤有多好，秋萌比誰都知道。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和他說，好多事情來不及一起做，那麼漫長的歲月竟不能一起度過了。

「秋萌，把槍放下！」劉超他們才找到她，卻又和她拔槍相向。這是警察的本能反應，是不得已而為之。

布陌澤媽媽抹著淚將明信片放到他手裡，卻怎麼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最後，只說了句「媽媽給你做|愛吃的菜」就快速轉身離開。

秋萌竟然寄給了他？

「有他的明信片。」

但那些將「潛規則」視為常態的人，總有一天，他們的劣行會被公之於眾。每個人都應該抱著敬畏的心態去看待這個社會，對待身邊的人。

他的妹妹受不了折磨，自殺了，死時也不過才十四歲。

不知道，現在的布陌澤放下了嗎？

這句話她曾經說給很多人聽過，鞏向朋是其中一個，但執著于真相的人從不把這句話當回事。

深情的人總是消極，我原來不知道。

後路想得很好，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時間是很殘忍的，它會帶走秋萌的一切。就像一滴水掉進水中，再無痕迹m•ｈetuｂｏoｋ.ｃｏm•ｃom可循。

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

「我不管什麼秘密！從始至終，我要的只有你！」布陌澤聲嘶力竭地喊著。從小，他就會對很多事物產生新鮮感，可新鮮感總也保持不了多久。

芮杭說話平鋪直敘，那是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體現。他沒有文化，卻也把人類本能的情感也丟了。

她突然深情地叫了他的名字，第一次。

「秋萌——」

還好，應該再也不會給中隊丟臉扣分了。她考入警校，最美好的就是認識了方爾她們，最不舍的就是布陌澤。

肯定難以放下。

薄藤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側著身子坐著。

「冷嗎？」她將目光從很遠的地方收回，蹲下來問被她綁著扔在冰冷地上的芮杭。

他垂著頭，只要開口說話就會忍不住落淚，只要說話就會想到秋萌，只要想到秋萌，就恨自己竟然還活著。

「關欣和白以安嘴巴里含著的化妝棉……」這時，秋萌卻突然提起了這件事。她眼眸清亮，語氣平淡，卻轉而苦笑，「呵，就讓這個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重要的是放下，最難的也是放下。案件那麼多，不是每個案件都能得到結果。無能為力的案子太多太多了，但未來等待他們的還是有數不清的案子。

人生在世，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信念要堅守。

「你放得下嗎？」薄藤淡淡地問。

她講完，就掛了電話，然後將手機扔到了一邊。夜風吹亂了她的頭髮，長時間不打理，頭髮又長了些。額前的劉海都快要擋住眼睛了，開學的時候要是集合檢查，非得扣分不wｗｗ•ｈｅtubｏok•cｏm.coｍ可。

有權有勢，沒有人性，那不是理想社會的追求。世間縱使罪惡再多，人們也不能隨波逐流墮落成壞人。

這樣的人，呵。

布陌澤兩眼無神，良久才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明信片。這張明信片印著淡雅的墨畫，很有……秋萌的風格。

布陌澤被父母強行帶回家住，卻整日整夜閉門不出，茶飯不思。他媽媽擔心得不得了，終於忍不住推開他的房門。

秋萌冷笑著聽他說完那些骯髒、噁心、畜生都不如的勾當，深覺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秋萌單手拎起他，兩人並肩站著。芮杭的個子在男生當中算矮了，他和秋萌差不多高。

芮杭沒有說話。他怎麼可能想得到這樣的問題？他討厭他妹妹，為什麼要他消失？

小蔡苦口婆心地勸道。儘管，他看到了秋萌眼裡的決絕，那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決心。

于海晟前一秒眼睛滴溜轉動在想辦法，現在聽到秋萌一說，想都沒敢仔細想就將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全盤托出。

「那是你妹妹，為什麼還要下狠手？」她拿著槍抵著他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同她對視。

這個叫作芮杭的人年紀和秋萌相仿，卻早早做了很多壞事。他家裡有一對可惡的父母，逼迫自己的女兒在網站上做直播或者錄視頻，換取錢財。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受到傷害，不僅不施予援手，還成了加害者之一。

薄藤見秋萌把槍抵在了芮杭的太陽穴上，想要勸阻，卻見她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布陌澤身上。

芮杭眼裡沒有所謂的感情，他沒有同理心，他是個本質里wｗw.ｈetｕｂook.com.com就壞透的人。直到現在，他也仍舊對秋萌所說的話無動於衷。

可惜，可惜啊……

他屏息默念——「有生之年，欣喜相逢。」

房間黑洞洞的，她順手打開了燈，卻驚訝地看見兒子房間的牆上寫滿了字。那些字，一個個都是秋萌的名字。

「待會兒見到你妹妹的時候，記得說聲對不起。」

公安局技偵大隊的民警告訴薄藤，錄音內容被剪輯過，是不完整的，因此內容的真實性也遭到了懷疑。

她不想。

她拿著槍抵著他的腦袋，強迫他跪在鞏向朋的墓碑前懺悔。其實她沒有讓他懺悔，是他主動的。

「嘭」的一聲響，天空煙花綻放，全國人民都在歡迎新年到來。笑聲蓋過哭聲，喜慶覆蓋了所有的悲傷。

秋萌，我越來越想你了。

她說著，慢慢抬起了手中的槍。

「呵。」薄藤也笑。這大概就是最好的解釋了，我們所有人都一樣，勸別人放下，自己怎麼也放不下。

這樣一來，錄音中提到的人便有各種理由反駁，這個也不能作為決定性的證據。

除夕夜的風很冷，昨晚也是如此。藉以錄音筆一事把于海晟騙到公墓后，她感受到的風也是這樣陰冷徹骨。

「人生重要的是放下。」

「秋萌，聽話，把槍放下。你還要回學校讀書，你的人生才開始。你不能這樣！」

「包括十幾年前槍殺厲儉辛的事情也要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你別想騙我。槍里這顆子彈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那一夜，比從前任何一夜都要漫長。

他想，聽聲音這個女生年紀不大，殺人不至於。到時候逃脫了就說是被逼的，按照和-圖-書她給的稿子念的，一切都和他沒關係。

但說過要結束這一切就要說到做到。

秋萌低頭苦笑，拿出自己的手機開機，強迫自己無視那數不清的未接來電。她摁下一個短號，撥給了一個她從未見過卻總是聽到別人提起的女生。

親手種下的因，最後結出的惡果就要自己嘗。

霍廷他們又躲過了一劫。

布陌澤渾身顫抖，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他陡然間意識到秋萌抱著必死的信念。他無法接受，聲嘶力竭：「別這樣叫我的名字！」

這雙眼睛冰冷無情，猶如死人。

「把你們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秋萌的槍口就摁在他的腦門上。

再見。

她看著他，露出最後的微笑：「不要想起我。」

「學姐，我是秋萌。」她說話的聲音柔和，臉上不自覺地帶著笑，「對不起，擅自給你寄了樣東西，希望你收到時不要驚訝。新年快樂。」

雙方僵持著，劉超手中的槍也沒有鬆懈下來，他在找時機救下芮杭，卻也希望能不傷害秋萌半分。

薄藤嘆息，繼續眺望窗外。眨眼間，竟是春暖花開時。只是春光如此，她卻再也看不見了。

他會如此害怕，更是因為他相信秋萌手中的是一把真槍，也相信，槍里還剩最後一顆子彈。

時間，離零點還差十三分鐘。

他把手中的明信片交給泣不成聲的夫人，讓夫人交給兒子。他站在門口望著脆弱得好像一碰就會碎的布陌澤，嘆息無言。

「或許你們真的應該聽聽我說的話。」徐凌雙坐在薄藤對面，表情並不明朗。

突然間，風帶來一陣陣急切的呼喚。秋萌本能一怔，扣動扳機的手指鬆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