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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自然事件

作者:超級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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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崩塌

CHAPTER 03 崩塌

張大夫停下腳步,囑咐徐菁去拿陳老太太的檢驗單子。徐菁兩階一步返回樓上,張大夫這才下了樓。
前幾日陳老太太事件引起的風波已經過去,再觀察一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張一楊嚇了一跳,不知道是該幫她取出手機,還是趕緊逃跑。
掏出手機,保潔阿姨眯著眼撥通訂單上張一楊的電話。
可現在陳老太太突然又失明了,還是在知道見孫子無望的幾天後,這難道不正好對應了之前那個說法嗎?
沒有人問過這個手機從哪兒來,就像也沒有人關心她的去處。
告辭出來后,徐菁麻木地往門診走。她習慣性伸手掏口袋,想在手機上記錄下今天發生的事。只是她掏了半天才想起,那部陪伴自己已久的手機在陳老太太復明那天就葬身車輪下了。
張一楊說是停電,但隊友根本不信。哪有停電停這麼頻繁的?當是山區呢!
院長往這邊掃了一眼,那醫生趕忙噤聲。
張一楊欲哭無淚,默默拿起抹布將自己桌子上比較重要的遊戲機和收藏品擦拭了一遍,之後一摔抹布撥通了李崞的電話。
宿管大爺在邊上抗議:「宿管!宿管!什麼看門的老頭兒,真沒禮貌!」
某天早上張一楊拉窗帘的時候被窗台上揚起的灰塵嗆到,才發現宿舍里竟然已經積了灰;又一次,他洗完澡忘記開換氣扇,地上積了很多水。要是李崞在,他要不會開換氣扇,要不會拖一下,但張一楊完全沒有那個意識,這就導致他第二天進洗手間的時候差點兒滑倒。雖說最後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洗手池,但還是扯到了腿上的肌肉。
「好,我電話是……你別這樣盯著我!」
「你賺錢不容易,好好拿著,有空了去養老院看我。」
徐菁站在張大夫側後方,並沒看到張一楊。
聽這語氣張一楊就覺得要糟,早知道不直接說了,只好換了委婉的說法:「我舍友都搬出去住了,現在宿舍就我一個人。」
宿管大爺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氣得差點兒倒仰:「男女是一個問題,但不是主要問題!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喊保潔員來宿舍服務的呢,你這位同學,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懶?自己打掃一下怎麼了,父母賺的錢,就算再多,也不能這麼揮霍啊。再說了,你要是連個人衛生都沒法兒好好管理,將來步入社會後怎麼辦?」
前幾天徐菁無意中用超能力讓它開了花,之後那朵黃色的大花便一直艷麗地綻放著,每次看都讓人心情愉悅。剛才護士來之前她還又給它澆了一點兒水呢。
而且別說他了,就連他的父母都不會親自動手做家務,家裡雜事一概都是保姆在打理。來了學校后,家境普通的李崞更是一早就抱了張一楊大腿,主動承擔其大量清潔工作。於是這二十年來,張大少的人生字典里是沒有「清潔」這個選項的。
之前陳老太太復明的時候一直念叨可以見孫子了,住院這麼久大家多少也知道她的情況,當時就有一種說法:陳老太太復明是想見孫子的主觀意願太強導致的。畢竟人體十分奇妙,也十分強大,一個人的主觀意識能強到什麼程度,一些其他領域的極端案例也能印證。
「哎呀,你這孩子,說什麼呢,爸爸媽媽白養你了,這麼點事兒都不願意做。看完了給你報銷費用就是了。」
他老看不慣這個風氣了,也不知道這幾年的學生是怎麼了,男孩子都變得這麼嬌氣,現在竟然要花錢請人打掃衛生!
好呀,給宿舍叫保潔服務的第一人,可算是露面了!
醫生們圍了兩圈,徐菁在最外面。她震驚地看著陳老太太。陳老太太緊閉的眼裡源源不斷地流出鮮血,院長和幾位高級醫師正在給她診斷。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必須得解決這個問題。不然搬出去租房住嗎?張一楊沉著臉坐在一堆垃圾中思考。
「你認識陳老太太?」
在場都不是迷信的人,這一刻卻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這件事,覺得陳老太太突然的復明像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迴光返照。徐菁沉默地看著大家,心裏五味雜陳。
「吃了,剛買的包子。」張一楊對著昨晚買的一大袋零食,睜眼說瞎話。
「你爸爸有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前幾天剛聽說他媽媽在H市的醫院住院呢,就是你學校旁邊那個醫院。既然知道了,不去看一下總不太好,你反正近,就代我們去看望一下吧。」
「對方是個大客戶吧,去看一下能賺多少錢?」
「小同學,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給你打掃,是他不讓我進門。你回去把這單取消了吧,我還有別的活兒,先走了。」話說完,保潔阿姨也不等張一楊回答,放好工具就開電動車離開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家裡生意做得不錯,自己又是獨子,上這個學校前,跟家裡要錢從沒這麼困難過。
見他露面,宿管大爺立刻撲了上去。
「但是之前患者復明,傷口已經長好了啊。」另一名醫生也提出疑問。
和-圖-書「好,謝謝院長。」徐菁平靜地說。
張一楊提著大包小包來到醫院。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張一楊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母上」。
張一楊噎住,徐菁竟然是在套他的話!被散發著冷靜堅毅光芒的剪水雙眸一盯,張一楊只想抽自己一巴掌,然後落荒而逃。
突然,徐菁的手臂被碰了碰,她一看,是張一楊遞來了一罐營養飲料,而張一楊手裡的某個禮盒被開了口,裏面少一罐。
院長應該對這樣的事情十分有經驗,就用不著他和小徐在這兒頂著了。
那裡的窗戶框著一片綠色,是外面樹木的枝葉,大片陽光灑進來,彷彿是這條封閉長廊盡頭的一扇門,只要走到那裡,就能有一個燦爛的新世界。
人們把這件事當作美談。有人說是陳老太太復明意願太強大,則是醫生細緻記錄了這次數據。
「啊?」
房門被敲響,李秘書和保姆走了進來,李秘書對徐菁和張一楊視而不見,徑直讓保姆收拾東西,后又對陳老太太道:「陳老太太,咱們現在就出院了,您跟我走吧。」
兩人敲門進了病房,陳老太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看不出表情,眼窩比起之前微微有些凹陷。
每個學校必備的小樹林是肯定有的,就在食堂不遠處,禮堂東側還有一個人工湖,雖然比不上名校的未名湖之類名勝,也可看出建校人的豪情壯志。
「陳總說不追究醫院的責任了,今天就給陳老太太辦出院吧。」李秘書收斂了強硬氣勢,若無其事地說。
現在的學生,簡直讓人開了眼了。他做了這麼多年宿管,第一次見有人請保潔員來打掃宿舍衛生的,這一屆的學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張一楊聞言愣了愣,他倒沒想到宿管大爺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不肯放行。
「不是,舍友走了沒人打掃衛生……」張一楊一看屏幕,對方早已掛斷,他一陣無語。
院長沉吟了一下,道:「我能理解你想幫她的心情,她的經歷也確實會引起人的同情心,我就是因此才給了你電話號碼。但現在陳老太太出事兒了,這件事就變得極為不妥,對方很有可能會醫鬧,你做好心理準備。」
「眼球徹底壞死了,看樣子像是傷口破裂。」
「他倒說自己全不知道這件事,還說要好好說一說李秘書,不過到底如何誰知道呢!」
「謝謝院長。」
張一楊半張著嘴還想說什麼,保潔阿姨卻又氣又耽誤不起了。
「嘿。」張一楊對她揮手。
這人戴著眼鏡,穿了一身合體的灰色西裝,頭髮打理得十分整齊,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他沖護士道:「院長辦公室沒人,主治醫師在嗎?」
徐菁默默記錄下號碼,點了撥號后,她終於用袖子擦了擦淚水。
「總之這個事情沒得商量,保潔員絕不能進宿舍里!不行你就找教導主任去,我這兒絕不通融!」宿管大爺氣貫山河的地一通說,最後一錘定音。
電話就這麼斷了,放下電話,張一楊心裏舒服不少。
保潔人員的電動車順利開進了H市工商學院的大門,根據導航,這名保潔阿姨在張一楊宿舍樓前停了下來。她鎖好車,拿起工具就要往宿舍樓里走。
等張一楊發現生活有點兒不太平靜時,已經過去兩天了。
手機里還開著廣播,如果按下音量加鍵,裏面就會傳出抑揚頓挫的唱調。陳老太太用它聽了很久,這是她唯一的娛樂。然而即便是每天來照顧她的保姆,都沒有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手機產生過好奇心。
一個眼傷嚴重的人怎麼會突然復明呢?然而這個念頭只轉了一下,就被「哎呀,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的想法打消了,不過那個實習大夫徐菁該是慘了。
「不是,我是接了訂單來上門服務的。喏,地址就在這棟樓里。」保潔阿姨晃了一下訂單條。
「你還開免提。」張一楊鄙視道。
「啊?什麼?我什麼時候遊戲里有老婆了!哎,寶貝兒你別這樣,他瞎說的,你別掐我啊,啊——」對面一陣乒乓亂響,李崞哀號,「張一楊!你這個沒良心的!竟然害我!別動我電腦呀寶貝,裏面真的沒東西……」
這時,李秘書已經講完了電話。他掛斷電話轉過身,徐菁看向他的臉,發現對方的面部表情產生了很大變化。
他損失裝備倒沒什麼,但是既拖累隊友又影響隊伍成績,才兩天,就已經沒有人願意跟他組隊了。
她自認對這件事有責任,此刻已經站到了院長身邊。才實習就遇到了醫鬧,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緊繃的神經也不是說放鬆就能放鬆的。徐菁向四周轉了轉頭,想藉此緩和一下緊張的肌肉。
陳老太太握著徐菁的手,另一手伸到枕頭底下,拿出徐菁給她買的手機。
徐菁的視線轉過去,窗台上一片灰敗,根本不見前幾日那扎眼的黃色。護士也看過去,發出了疑問:「小徐,你說的是窗檯那盆仙人掌?那盆仙人掌不是死了嗎?」
m.hetubook.com.com「聯繫病人家屬了嗎?」院長問。
「李秘書,剛才檢查的單子你都看過了,本來陳老太太復明就是奇迹,現在這樣的情況是誰都預料不到的,也不是任何一名醫護人員的責任。」
「喂,小夥子啊,你們宿舍門口看門的老頭兒不讓我進門,你快出來看看啊。」
和之前的咄咄逼人不同,他現在的表情十分平淡。
「嗯?」醫生們都是一呆。
他名字里首尾倆字是爸爸和媽媽的姓,中間的「一」既代表張某一生只愛楊某一人,也是唯一一個孩子的意思。所以他應該還是親生的吧,要錢應該還是有希望的吧,等明天再打電話過去好了。
張母在電話那頭感慨:「陳老闆和他媽媽長得還挺像的,你說你是我兒子了吧?」
張大夫應了一聲,和護士一起去辦手續。李秘書又恢復成一副斯文的樣子,沖院長點點頭,也跟著走了。
幾人在大廳說了半天,現在院長也來了,早就引起來來往往的患者和家屬的注意。院長見狀道:「李秘書,咱們去我辦公室說吧。」
她太清楚自己應該負怎樣的責任了,這幾天她陪著陳老太太,心裏的愧疚日益沉重,幾乎裝滿整個胸腔。
「我號碼多少?」
「她不馬上就出院了嗎?這些東西就是做個樣子,她可未必會喝。」張一楊把飲料放在徐菁的白大褂口袋裡,給盒子里的飲料挪了個位置,把空位藏在下層,又蓋上了箱子。
「我爸媽認識她兒子。」
「主任出差學習了,還沒回來。陳老太太的情況我都知道,她能復明本身就是奇迹了。」
李秘書和院長已經打過幾次交道,把陳老太太從養老院接入醫院的就是李秘書。
瓷磚鋪就的地板上垃圾縱橫,張一楊繞過廢棄物品踩在瓷磚上時會發出沙沙的聲音,不知上面撒了些什麼東西。桌子上常用的一塊橢圓形區域和周圍亦有鮮明對比:積滿灰的桌面像是一面起霧的玻璃,只被擦出一塊乾淨地兒。衛生間積了很多洗澡后留下的水漬——張一楊試圖擦乾過,可是每次洗漱完又會出現新的,於是他也懶得再管。
鈴聲響起后,張一楊按了掛斷,也存了徐菁的號碼。
先不管生源和師資,硬體和環境上本學校是一定要向名校看齊的。基於這種上進的理念,歷屆校長都很重視學校品牌的打造,經過幾年的精準推廣,如今也有幾個還算不錯的專業,例如商務英語系。
院長看了看她,又道:「小徐,我知道你是真心想留在醫院,也是真心想當個好醫生,實習生里像你這樣踏實的已經不多了。好好努力吧。」
張一楊感覺自己被線繞住了,他捂著心口,不自覺發出一個獃滯的聲音:「啊?」
護士說:「希望是這樣吧,你是不是也想過養寵物啊,我女兒可喜歡貓貓狗狗了,前幾天非說要養個貓,我說你連自己都養不好,還養貓,養個仙人掌你養活過嗎?」
徐菁一愣,這傢伙怎麼在這裏?
「有心了,謝謝你來看我。我住院以來你可是第一個來看我的。」陳老太太摸索著讓張一楊坐,徐菁上前握住她的手。
保潔阿姨也很生氣。不讓進門,自己這單生意怎麼做?這不是白跑了嗎?門口的老頭兒還這麼不好打交道,今天真是倒霉!
聽筒里一個女生用鼻音「嗯」了一聲。
「客戶隱私,不能說。」阿姨很有職業道德地說。
再次來到這兒,張一楊依舊覺得此地的氣氛有些怪異。上次是在門診,現在是在住院部,這醫院的樓道總是空空蕩蕩的,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他雖然肯定自己站出來承擔的責任心,卻不認同這種迂腐和莽撞。這件事並不屬於醫療事故,在院長看來,醫生們都是沒有責任的。即便徐菁擅自給陳老太太的兒子打了電話,也算不上醫鬧。
再者,請保潔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學校不也是有保潔員嗎?怎麼現在搞得像是他犯了多大罪過一樣。
語落,沒有人接話。一時間診療團的眾醫生都沉默不語。
徐菁再也控制不住,快步跑出住院部大樓。
宿管大爺推了推眼鏡,道:「學校新來的保潔員?沒見過你啊,公司也不一樣。」
「你們怎麼看?」院長開口。
張一楊一臉茫然,對此毫無反應。宿管大爺一看他那樣就知道眼前這位小同學一點兒反思之心都沒有,於是越說越帶勁了,還走過去把宿舍制度敲得噹噹響。
「不是的,李秘書,您先別激動。大夫和院長馬上就來。」
「哈哈哈,我就說吧,沒我你根本生活不了,讓你鄙視我,現在遭報應了吧,哈哈哈……」李崞喪心病狂的笑聲傳來,又突然止住,「呃,不行,我過不去,要不,你再自己想想辦法?」
張一楊感覺不太對,問:「有人在你旁邊?」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哪個宿舍下的訂單,訂單給我看。」宿管大爺不依不饒。
H市工商學院的校園生活向來是十分平靜又多姿多彩www•hetubook.com.com的。作為一個三本院校,這裏聚集了大批家境良好的青年男女,戀愛之風頗盛,極富青春氣息。同時校園建設也極為豪奢,不但佔據了繁華路段的大片面積作為校區,還設置了數個景觀區域。
「一個奸商。」張一楊道。
「這太突然了,怎麼會這樣呢?」徐菁聽到一位赫赫有名的醫生髮出呢喃。
阿姨看了看大爺,沒說話,亮了亮工服上保潔人員的標誌。
宿管大爺指著大廳玻璃上的規章制度,道:「那不行,瞧見沒?學生宿舍,禁止外來人員隨便出入。而且這是男生宿舍樓,你進來幹什麼?」
張一楊報出數字,徐菁撕掉手機上那層一直沒有被陳老太太揭掉的保護膜,抬起已經看不出哭過的眼睛,說道:「你周六齣來,我請你吃飯吧。」
「搬出去?為什麼?」
要知道現在可是網路時代,什麼不能在電腦前解決?這樣就想難倒我張大少?門兒都沒有!
「哦,好,那你遊戲里的老婆我也替你告訴她一聲。」
張一楊順利完成任務,掏出手機給病房拍了張照片,然後連同買東西的消費記錄一起給自己母上發了過去。
張一楊此刻已經確認了對方說的應該就是他受命來探視的目標。李秘書這套腔調他太熟悉了,而且聽了半天他也覺得醫院應該是沒有責任的。
她特別喜歡聽這種家長里短以及帶有親昵的抱怨。
徐菁想著剛才臨走前院長有幾分讚許又有幾分不認同的眼神,那意思徐菁明白。
宿管大爺從門裡走了出來,問:「幹什麼的?」
「呃……」對方一愣,沒想到一下就被張一楊識破了,「不就是我女朋友嘛,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野了。寶貝兒,你說是不是?」
陳老太太?他媽讓他探望的老人似乎就姓陳,據說這個陳老闆隨的母親姓。
徐菁領著張一楊上樓,穿過走廊,向盡頭的病房走去。
「早上李秘書來了,沒事兒吧?」陳老太太問徐菁。
「樂樂,吃飯了嗎?」
她手裡攥著一個智能手機,攥得死緊,手都因此紅了。張一楊一看就猜到陳老太太已經出院了。沒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打了個電話,李秘書就已經把人接出院了,這辦事效率還真的是高。
徐菁嘆口氣:「她兒子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
聽到院長來了,張大夫終於鬆了肩膀,呼出口氣。
張一楊回頭,見徐菁正試圖把手機換到另一個手上,但她剛才太過用勁導致手部僵硬,一下竟然放不開那手機,並且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鍵,手機里瞬間傳齣戲劇聲。徐菁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下來。
宿管大爺鼓出來的眼珠移向張一楊,又一副準備訓話的架勢。張一楊趕忙揉了揉眼睛,道:「我一晚上沒睡,就先回宿舍睡覺了。您忙,您忙。」說完,他撒開腿就跑。
張一楊撇撇嘴:「好吧,我會多買東西去看的,你把對方信息發給我。」
幾人還在扯皮,住院部走廊上終於出現了院長的身影,先前那護士趕忙道:「院長來了。」
張一楊在外面打電話,他剛發完照片過去,他媽媽就立刻來了電話,當時徐菁正和陳老太太說話,他就出去了。
張一楊沖她露出一個笑容,做了個安心的手勢。徐菁沒有明白,愣得更厲害了。
李秘書揪著徐菁擅自給病人家屬打電話這點,院長都不知道怎麼辯駁。
而徐菁僅僅在家休息了一天便支著青紫的胳膊來上班了。每天早晨,那個熱心的護士都會來給徐菁上藥,順便念叨念叨自己和徐菁同齡的女兒。
陳老太太的病房裡,收拾完餐具正直起腰來要跟陳老太太告別的保姆發出一聲尖叫。陳老太太一手扶著床沿,另一手痛苦地要去摸眼睛,兩行血淚順著她細瘦的臉滑到下巴,留下兩條刺眼的痕迹。
徐菁旁邊的一個年輕醫生偷偷嘀咕了一句:「又是秘書。」
「原來真是你幫了醫院。」徐菁抬起淚眼看著他。
兩人坐在窗邊,護士手法嫻熟地給徐菁按摩胳膊,道:「我女兒要是像你這樣能幹就好了,我老怕她什麼都不會,找不到對象。都怪我老是慣著她,小時候什麼活兒都沒讓她干過,現在她家務都不會做,可真發愁以後她一個人怎麼生活。」
打開電腦,搜索附近的家政服務,不一會兒張一楊就選定了一家中介,溝通後果斷下單。
會診結束后,徐菁本想留下來照看陳老太太,但被院長叫住了。徐菁跟著院長去了辦公室,院長開門見山道:「小徐,你之前給陳老太太的兒子打電話說了什麼?」
「保姆說平時就只有個實習大夫負責陳老太太。」李秘書道。聽到這句,徐菁向前一步,說道:「陳老太太之前的情況是外傷,以休養為主,是我負責查房的。」
「我沒事,」徐菁一副流淚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模樣,「留個電話吧,上次和今天的事都要感謝你。」
「來來來,看宿舍制度,這個是你們入校時就說過的,這一條——不許閑https://m.hetubook•com•com雜人等隨意出入宿舍樓,仔細看看。」
「電話號碼。」徐菁再次強調。
「是他讓秘書來鬧的?」
一大早被拍門聲或者電話鈴吵醒是常事兒,偶爾出門上個課,本系就有幾個陰陽怪氣來找他碴兒,這些其實都還可以忍,不搭理或者把對方罵走就是了,反正也打不起來。最讓張一楊煩惱的是,他經常在宿舍打遊戲打得好好的,突然就斷電了!
「今天這個純屬巧合,我也是為了完成探視,舉手之勞而已。上次打車也不算什麼。」
「人也出院了,我就先走了。有緣再見吧。」張一楊對徐菁揮揮手就要出門,卻被徐菁叫住了:「等一下。」
「鈴鈴鈴——」這邊,李秘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上面寫著「陳總」。他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起了電話。
「上男生宿舍來做保潔?沒聽說過!哪個宿舍下的訂單?」
徐菁咬著唇,如果院長知道事情真相,他就不會再那樣看她了。
那邊李秘書還在刁難護士,旁邊的樓梯上,徐菁跟在張大夫身後走了下來。
自從陳老太太出事,院長就不讓徐菁自己查房了,現在她都是跟著張大夫一起。兩人下樓,正看到這一幕。
宿舍樓門口唯留下氣鼓鼓還和鬥雞一樣的宿管大爺,以及頂著一頭亂毛和黑眼圈呆立的張一楊。
「不會的,你這麼能幹,她又能笨到哪兒去呢?肯定是因為太忙,等安定下來,慢慢就會了,我一開始也什麼都不會。」
張一楊揚了揚手裡的大包小包,對徐菁道:「我能去看看你的病人嗎?」
徐菁眼眶又是一熱,她最近真的好愛哭啊。
原來只是秘書嗎?張一楊見慣了這樣的人,知道他們在商人老闆跟前做事,早都混成了人精。「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不用了,我不喝。你一會兒給陳老太太喝吧。」徐菁把飲料推回去。
這年紀看著可不像是自家生意的合作夥伴,張一楊懷疑只是巧合,剛要開口詢問,那男人突然拍了一下諮詢台的檯面:「主任醫師也不在是吧?就是因為你們醫院這樣晾著陳老太太,病情才會惡化到這個程度!」
「少廢話,有沒時間回來宿舍一趟?」
「我來做保潔啊,我可是正規公司的,保險和健康證都有,人家下了訂單我就得來。」
徐菁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疑惑的視線最終落在張一楊身上。
徐菁快步跑下樓,遞給張大夫一疊紙。張大夫示意對方看一下檢查的數據,兩人你來我往地交談起來。
院長倒是沒什麼意外的反應,應對十分快速,道:「好的,現在就可以辦理。張大夫,給陳淑敏辦一下出院手續。」
除了被打擊報復,李崞走後無人打掃宿舍的問題也暴露了出來。
載著各種專業清潔工具的家政人員的電動車從H市第一醫院門口飛馳而過,醫院里,徐菁正如往常一樣忙碌著。
李秘書沒動,道:「你們把眼傷那麼嚴重的病人丟給一個實習大夫就不管了,她還擅自給病人家屬打過電話,我不得不懷疑你們醫院的專業性。我今天還帶了律師,如果不能有個滿意的答覆,在哪兒說都是一樣的。」
「聯繫過了,是患者兒子秘書接的電話,她兒子正在開會,估計中午能知道這個消息。」
「宿舍太髒了,你回來收拾下,這個月有典藏版手辦,我給你帶一套。」張一楊道。
陳老太太的臉抽動了一下,道:「是啊,我眼睛現在徹底壞了,也該回養老院了。嗯,也該回去了……」
張一楊抓抓頭髮,準備回病房告個辭就回去打遊戲解悶,結果回到病房后發現只有徐菁站在那兒。
「喂,媽。」張一楊接起電話。
張一楊跑回了自己髒亂差的宿舍。不久之前,這間宿舍功能分明,規整條理。四人間的兩張床位因為空置,堆放著行李箱之類平時不用的物品,另一邊則放著李崞打理好的日常用品。可如今,這間宿舍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是陳老太太的家屬嗎?我是眼科的張大夫。」張大夫走到李秘書跟前道。
她把手機放在徐菁手裡,道:「小徐大夫,謝謝你。」
宿管大爺留在原地鼓了會兒眼,最終氣憤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決定再把宿舍制度里重要的幾條列印幾份出來張貼。等新生入學了可要好好提前警戒一番,從根本就杜絕這些壞毛病的產生。
「院長馬上過來,您稍等一下。」護士趕緊掛了電話對他說道。
張大夫瞪了徐菁一眼,意思是你出來幹嗎,這時候不要急著出來擔責任。
「說了,放心吧。你剛給他打電話怎麼說的?我給你打完不久,他就給秘書打電話讓陳老太太出院了。」
張一楊走到諮詢台,想詢問一下病人住哪個房間。裏面一個小護士正在給一起當班的護士打電話:「院長過來了嗎?負責陳老太太的主任在外面學習還沒回來,對方剛才就氣勢洶洶的,一會兒回來肯定要鬧的。」
張一楊一宿沒睡有點和*圖*書兒懵,誠實道:「是啊,大爺,是不是因為她是女的所以不讓進?要不我打電話換個男保潔員?」
「有個事情啊,你那個學校是不是離H市第一醫院挺近的?」
她臉色比那日更蒼白,此刻正表情嚴肅地看著李秘書,眉頭也微微皺著。張一楊眨了眨眼。
這種說法被很多人所接受,院長他們也有所耳聞。只是後來陳老太太的兒子拒絕來見她,大家也就沒再提。
她那雙眼裡冷靜堅毅依舊,卻又好像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顯得更加複雜深沉,猶如一點濃墨滴在清水裡,飄逸成綿延的線。
李娜和張婷婷這兩朵商務英語系的系花,其人脈之廣絕不是蓋的。她們鎩羽而歸后一通哭訴,此後,張一楊欺負系花的消息立刻傳播開。
「沒幾百米,怎麼啦?媽。」
「你不是陳老太太的主治醫師。」李秘書上下看了他幾眼。
「好嘞,乖兒子,記得按時吃飯喲。」
「沒什麼事兒,」徐菁不敢說之前混亂的場面,「剛才您兒子來電話了,現在李秘書去辦出院手續了。」
陳老太太想見孫子不假,可真正在眼睛上動手腳的卻是她徐菁,憑藉那莫名出現的超能力。
「學校有固定的保潔人員負責公共區域的清潔,宿舍樓里不需要這個。所以在宿舍這個區域里,你們就是閑雜人等!」宿管大爺死不鬆口。
他開門見山道:「院長,陳老太太怎麼會變成這樣?」
護士電話還沒掛斷,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那可不,對老婆可不能有任何隱瞞。哎呀,以後打遊戲也別叫我了,我把遊戲戒了。」因為免提的原因,李崞信誓旦旦道。
罷了,張大少日行一善,就當給遊戲組隊不遇豬隊友攢人品。他把大包小包的探視品隨便往地上一放,躲到角落拿出電話,給這次探視任務的發布者打了個電話。
「好吧。」張一楊問了幾句也再懶得關心裏面的糾葛,當務之急是另一件事,「媽,我想從宿舍搬出去住,你從下個月開始多給我打點兒錢吧。」
「呃……怎麼了,找我有事兒?」
「這個電話的號碼。」
白跑一趟不說,還被拒之門外,保潔怎麼了,保潔也是有尊嚴的好不?
「仙人掌這個也太誇張了,這個辦公室就有幾盆,我來之前沒人管,也長得好好的呢。」徐菁說著扭頭示意護士看窗台上的仙人掌。
拐角一叢少有人經過的灌木后,徐菁的白大褂被擋得幾乎看不到。從那狹小的空間里,傳來年輕醫生號啕大哭的聲音。
「一個人怎麼了,花四人間的錢住單間你還不滿意?當初你要是按我們的意思出了國,你要買個房媽都支持,現在就安心給我在學校里待著,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好了,我掛了。」
作為代表學校水平的專業,最為露臉,最為出類拔萃,商務英語系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師兄弟姐妹們不但互助友愛,最大的特點還在於團結。
「兄弟,打遊戲要專心,你能不能先端正了態度再來打?」對方如是道。張一楊冤屈萬分,卻又百口莫辯。
張一楊說明了來意,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床頭的小桌子上。
徐菁欲把手機推回去,這時保姆上前扶住了陳老太太。
內有本系呵護關懷一腔維護之心的師兄弟,外有他系排隊排出老遠的愛慕者,令張一楊在兩天內充分見識到了他們無處安放的能量。
徐菁如實交代。
對方接得很慢,聽筒里嘟嘟聲響了十幾秒,李崞才接起來:「張大少,好久不見啊。」
張母十分得意:「H市山高水遠他不在意,在這邊他可是要面子的。我一問他,他就緊張了,以為我什麼都知道呢,趕緊說了一堆話遮掩。」
徐菁聞言笑起來。
雖然現代醫學還有很多無法說清的東西,但這樣堪稱奇迹的案例一輩子也許都碰不到一個,哪怕能探尋到一絲端倪,都有可能是醫學界的重大發現。
張一楊腦中莫名想起手機被碾碎時徐菁傷心的表情。
周圍人沉默地等著他打電話,正牌「孝子」不知道又要怎麼鬧,院長思考著接下來的應對,徐菁一臉疲憊地站在前面。
事情就這樣戛然而止,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輕易就結束了。
保潔阿姨看張一楊來了就沒再說話,現在一聽這個又不幹了,嚷道:「怎麼就閑雜人等了,我是正規的保潔人員,怎麼能這樣說,你們學校難道不用保潔啊。」
徐菁立在張大夫身邊一起承受對方的質問。
「是你叫的保潔服務?」
李崞這廝,還敢跟他裝大尾巴狼,哼!
莫名其妙地復明,又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舊傷複發。檢驗數據根本就是前後矛盾的,毫無邏輯可言,再如何經驗豐富的醫生也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喂,陳總,我在醫院呢。」李秘書就這樣講起電話來。
張一楊接了電話,晃晃悠悠從門裡挪了出來。因為約的時間比較早,他特意打了一晚上遊戲,熬到這個點兒。
這姑娘一次比一次倒霉啊,不過她終於回歸現代人行列,不用那個老式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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