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端倪
這個季節里，中午的陽光不烈不燥，正值舒服。男生宿舍樓門口，門房大爺品著茶，端坐在椅子上曬太陽，門前來來往往走過的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看著就覺得有精神頭。
徐菁有些納悶，不過想著等見了面再出去買也不遲，問明白張一楊的宿舍地址便掛了電話去忙了。
「人什麼呀，早走了。你還有多久能收拾完？」張一楊給火鍋插上電源，問。
「屋裡有椅子，進去坐著等吧。」
「你前幾天不還生活在垃圾里，有資格說我臟。」趙陽本能反擊，忽然發現不對，「你瞎蒙的吧？哪條腿？」
「好了沒有啊，看不出來可要說啊。」
不過她本人倒對此不以為意，這樣的生活她早就過了很多年。
「你們幾個怎麼回事？誰讓你們用高壓鍋煮板栗的？怎麼也不知道看著點兒？」宿管大爺的獅吼聲響徹樓道。
宿管大爺勒令他們把宿舍收拾乾淨，可一屋子板栗太難清理了，打掃工具也不夠，於是趙陽就來一零三借工具了。
「轟——」一聲巨響，整個宿舍都震了一震。張一楊架子上的一排手辦稀里嘩啦栽倒，他反應奇快，即刻伸出手去接。而徐菁已經站了起來，向門外跑去。
「生活輔助在第一排，社交軟體在第二排，都是常用軟體，能註冊的我都幫你註冊了。」
「你個幸災樂禍的，快閉嘴。」趙陽同學一點都不想在女生面前被打趣。
「你這個外掛是怎麼運行的？」徐菁問。
「是啊，這個記錄完退出去可以保存成草稿。」徐菁還給張一楊介紹呢。
「看電腦久了，眼睛有些乾澀，怕有什麼毛病而已。」
「就你那襪子，是個人都受不了，趕緊扔了吧，你女朋友讓你滾已經夠客氣了。」
手機一響，他就立刻接了起來。
「嗯？」張一楊眼中放出了光芒。
「我在也是添亂啊。」張一楊邊打遊戲邊留意著邊上的手機。
「誰要動你啊，我嫌臟。」張一楊嗤之以鼻。
這一天就這麼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張一楊重新有了一個乾淨的生活環境，租房一事暫時拋到了腦後，而徐菁也正式邁入了現代人行列，和同學們恢復了聯繫，還接受了手機打車、手機點餐、手機支付等一系列新生活方式。
怎麼忘了，這姑娘不久前還是個在用「老年機」的原始人來著。
張一楊定定神，嫌棄道：「你臟不臟啊，把板栗綁腿上？」
那邊班長的消息接踵而來，每個字里都帶著喜氣：「太好了！你終於有微信了！這下我不用再單獨操心你了，哈哈哈哈。」接著他又補了一句，「你知道我每次有多害怕忘記給你打電話嗎？不過你怎麼想到換智能手機了」
「多好的姑娘，真便宜了張一楊那小子。」大爺注視著這一幕，發出鮮花插牛糞的嘆息。
「難說，現在又不是晚上。我看就這樣吧，讓系花死了心，咱們才有機會。」
「徐菁？」
「所以我明天去你學校找你？」徐菁在電話那頭問。
「在寫什麼？」張一楊瞥了她一眼，看到是個簡訊界面。
她這周節衣縮食，本想著這次一定要自己請客，結果去了一看，張一楊鍋都支好了，而且，一周過去，宿舍又變回了上次來時的髒亂模樣，猶如被施展了恢復魔法。
看張一楊神情立刻變得有些嚴肅，徐菁插口問：「怎麼了？」
「我在洗手間呢，鍋怎麼炸了？」這位不在「案發現場」，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
張一楊扔了垃圾回來，疑惑道：「怎麼不進去？」
如果是從前，張一楊倒不會這麼囂張，可如今他有了超能力，這種小把戲根本不在話下。非自然的或者做了偽裝、有心要掩飾的東西，張一楊不費勁就能看到，加密代碼和人工假體都在這個範疇。但他也發現了，他聚精會神的時候，一些正常物體也能被他看穿。像是被徐菁檢查眼睛時，他凝神盯著機器里的光，就直接穿透看到了徐菁的眼睛。
徐菁打掃半天早累壞了，便坐到李崞的床鋪上，挨個把那些軟體點開來看。
「你別說，其實這女孩兒還挺漂亮的。」
「是吧，我也覺得還可以。上周她還幫張一楊打掃宿舍來著。」
張一楊說完大大咧咧地推門而入，徐菁跟在後面。
張一楊給她拌小料：「鍋有押金，等吃完再讓店家來取。」
到了這周六的下午，張一楊一起床，先點了火鍋店的外賣，接著又給徐菁打去了電話。徐菁還在啃著蘋果看書，接到電話后帶好手機就出發了。
「你是說，我被板栗砸中，有可能已經骨裂了？」
「說得太對了，我就吃著鈣片呢，身體可硬朗了。」
「只是這樣嗎？」
大爺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嘛，年輕人都怕晒黑，都沒有專門曬太陽的了。多晒晒才有免疫力，還能補鈣。」
「有什麼呀？」經過這https://m.hetubook.com.com一陣子對張一楊開箱小紅手的見識，隊友們已經十分大爺，開始挑肥揀瘦了。
徐菁按照張一楊之前的教授，點開微信輸入了班長的手機號碼，驗證消息里填上「我是徐菁」，點擊發送后，驗證界面都還沒退出，手機已經「嘀嘀嘀」響了好幾聲。
「不然呢？」張一楊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幾人看起來都安然無恙，也沒有哪兒不舒服。宿管大爺鬆了口氣，著急擔心的情緒一下去，火氣隨後就上來了。
這個計時功能是她設置鬧鈴時發現的，用來記錄看書時間十分有用。手機里除了廣播APP便是些自帶軟體，徐菁基本沒點開過。
張一楊把把紅不是沒人懷疑，不過他直接用「高級外掛」的理由糊弄過去了，說這個外掛能根據代碼知道寶箱里的內容。
「張一楊的女朋友啊。為了她，張一楊可是得罪了商務英語繫系花呢。」
一進一零三的大門，徐菁就震驚了。她退出去又看了一下門號，確定沒走錯，但卻失去了再次推開門的勇氣，在門口一陣踟躕。
而且每次吃完張一楊就十分大爺地一癱，獨留勤勤懇懇的李崞收拾殘餘，打包垃圾。
當然，外部看起來還是一樣的，但內里乾坤可是大不同。
「不用了，就當感謝你幫我打掃了。」張一楊不以為意。
雖然她早有所準備，但剛才那一眼還是讓她對這一頓的飯錢暗自咂舌。
班長給徐菁發了入群邀請：「班級通訊錄你也不用補，現在誰還打電話啊，都是發消息。趕緊點鏈接進咱們班微信群。」
省下去食堂或者校外吃飯的路程，他們可以多看看書，多幹些有意義的事。
她知道只有聚精會神看著一個活物時，超能力才會起作用，她也知道此超能力可以作用在局部上——自己的指甲，門口的樹枝。但那棵死去的仙人掌和陳老太太的眼睛卻給了她一記狠狠的耳光，扇得她眩暈至極，無力還手。
「喂，你醒了呀。」徐菁接起了電話。
張一楊張了張嘴，試探道：「用便簽不是更方便嗎？還可以插入圖片。」
「得罪商務英語的系花就是因為這女孩兒？也就中等偏上吧。」有人大言不慚道。
一通下菜、打撈，兩人又吃了一個酣暢淋漓。
「記錄今天發生的事情。」徐菁道。
徐菁和宿管大爺聊了幾句，拿著手套出來，迎面碰上一群剛吃飯回來的男生。他們幾個看到徐菁，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後就和同伴擠眉弄眼起來。
「她手上拿的是橡膠手套吧，張一楊命也太好了吧！」
「後台運行的。」張一楊隨口答道，然後點開遊戲中的人物形象演示起外觀，等給遊戲角色換完所有服裝后，他又找了個風格唯美的宣傳片讓徐菁看。
「您買的是多少錢的？這個葯兩三塊錢的就行。」
張一楊熟練地下著菜，徐菁對這設備完全不熟，只能在邊上等著他弄，此刻一聽便道：「你想吃的話就給我打電話，醫院要是不忙，我一定奉陪。這頓算我欠著的，下次我請。」
徐菁決定不再去想身負的超能力，它來得莫名，亦沒帶來什麼好結果，便索性別去想它，就當沒有好了。
過了會兒，大爺聽到動靜，一扭頭見徐菁也搬了把椅子坐邊上。
「點吃的是哪個？」徐菁問。
老是靠火鍋招人來的方法太單一，這姑娘一看就很少接觸電子產品，估計連電腦都沒有。要是把她拉入夥，以後喊她來打遊戲可比吃飯名正言順多了，還能找個遊戲隊友。
「你的眼睛明明沒有問題，為什麼要去檢查呢？你當時說是想看下眼睛有沒有毛病，可你又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徐菁一口氣追問下去。
徐菁覺得自己的好心情就如樓道里缺失的陽光，消失得又快又令人心痛。
「以後不要這麼玩兒了，時間久了血流不暢的。」徐菁看趙陽拆膠帶，在邊上說道。
「哈哈哈哈，板栗的逆襲？」張一楊聽完就開始抽風一樣笑。
有人憤憤不平：「我讓我女朋友幫我洗一下襪子，她都要和我鬧分手。」
幾間宿舍開著門看熱鬧，徐菁著急地出來，此刻見沒事了，便回了一零三。
「嘿……其實我覺得不用了吧，中午我未必起得來，晚上的話我又要打遊戲……」張一楊如今有些後悔，那天稀里糊塗答應后他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徐菁鄭重其事地提前一天打來電話，讓他瞬間感到些壓力。
之前愉悅舒適的氣氛蕩然無存，兩人一個尋思著怎麼矇混過關，一個緊盯對方反應誓要逼出真相。
此時他將注意力集中在趙陽身上，不一會兒，趙陽在他眼中就只剩一具骨架了。這實在是有夠驚悚的，張一楊自己都嚇了一跳。
徐菁搖搖頭，示意沒關係，起身去找宿管大爺借橡膠手套了。
「可hｔtps://wwｗ•ｈeｔuｂook•ｃｏm•ｃoｍ以，你喜歡吃什麼，我提前買些菜帶過去。」徐菁理所當然地以為張一楊的宿舍里有電熱火鍋設備。
兩人並排坐著，就著陽光探討起健康話題來。
趁著休息，徐菁周六大早起床收拾了下房間，然後便用手機計好時間，開始看專業書籍。
「他左小腿的骨頭有裂縫。」張一楊低聲道。
「嘿，有意思，小姑娘也來曬太陽呀。」
片刻后，張一楊窩在宿管大爺的屋裡打著掌機。宿管大爺進來續水，沒有好臉色地道：「真沒出息！讓個女孩子忙上忙下幫你打掃衛生！」剛才徐菁來問他借了橡膠手套。
「她是誰啊？」有不知道的人問。
「那你們常說的微信呢？」徐菁又問。
一禮拜倏忽而過，除了對張一楊的超能力保持著懷疑，超能力似乎也離徐菁遠了很多。
趙陽一拍身上，十分自信地說道：「簡單得很，我身上藏了一枚板栗，給你三次機會，能看出來在哪兒算我輸。」
幾人鬧哄哄地走了。徐菁對工商學院的風氣完全不了解，是以對此全無所覺。不過如果這些男生知道徐菁給張一楊打掃宿舍，除了出於請客的交換，還抱著接近對方以便打探其超能力的目的，估計他們就不會這麼羡慕了。
時間飛快，午後那段最好的陽光總是短暫的。隨著它的消逝，張一楊一天的活動也要開始了。
「怎麼了？」
「你也滾，滾滾滾。」
徐菁進了群，班長一介紹，又引起一陣驚異。徐菁帶著微笑和同學們聊了半天，等抬起頭一看，張一楊正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在競技場里戰鬥。
那天張一楊含含糊糊，落荒而逃，徐菁也就當他答應了，便繼續忙去了，直到周五才給張一楊打電話，確定次日的見面時間和地點。
徐菁聞言沒什麼反應，而那邊隊友開始催促張一楊，他便戴上耳機又去戰鬥了。
收拾什麼的太麻煩了！還不如走幾步出去吃，畢竟點了外賣都是要出門扔垃圾的。
「手機給我，我幫你下點兒軟體。微信註冊過吧？」張一楊問。
一局結束，開箱環節到來，徐菁又一次坐到了張一楊旁邊。
這姑娘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又奇奇怪怪的了？
兩人打著嘴仗，趙陽終於還是露出了綁在腿上的板栗。那板栗被幾圈寬膠帶緊緊綁在小腿肚上，直接凹進了肉里，和腿部渾然一體。
張一楊盯著聚集了一零六全宿舍智慧的傑作，嘲笑了幾句后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火鍋冒著熱氣，香氣四溢。張一楊盡顯大少派頭，點的菜品十分豐富。兩人掩在蒸騰的熱氣中，吃得十分盡興。
「便簽？」徐菁疑惑地看著他。
電腦屏幕上，是戰鬥勝利的畫面，金光閃過，三個寶箱陳列在地上，聊天框里，隊友在催促張一楊開箱子。由於徐菁在，張一楊沒開語音，打字問隊友：「都想要什麼呀？」
搞定！
對方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想必對遊戲也不會熟悉到哪裡去，這樣應該能矇混過去。
徐菁狀似不經意地說：「我看你好像知道寶箱里有什麼東西。」
趙陽借了工具，一扭頭，沖張一楊道：「賭打水，敢不敢？」
「噢，這樣啊……」張一楊低著眼，狀似不經意道，「其實我好久沒吃火鍋了。我和之前那個室友每周都會吃這家的火鍋，可自從他走了之後，我很久都沒吃了。」
「用的，不過我一直用的非智能手機，有事兒的話班長都直接電話通知我的。」
「那下午呢？你什麼時候睡醒我去找你？」
「你是看到了什麼嗎？」徐菁低聲問張一楊。
「你這兒有打掃的工具嗎？」
宿管大爺此時也跑了過來，看到此景，立刻氣不打一處來。
「有人受傷沒有？」宿管大爺吼道。
他腦中猶如電影鏡頭一樣，想象著高壓鍋爆炸時的場景，板栗如散彈般三百六十度飛出，一零六的幾位見狀，臉齊齊變色，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攻擊得毫無還手之力。有人不幸中彈，有人不知所措，最終捨棄宿舍陣地，潰散奔逃。
徐菁起身後把椅子搬回屋裡去，然後才拐進右邊。
徐菁看著他躲避開桌上骯髒的部分，艱難地探出身體去開電腦。
其實旁邊幾間的宿舍里，大家提起這件事也都覺得搞笑成分居多——那一屋子板栗呦。
兩人分工明確，保持著宿舍的正常運轉。而李崞走後，張一楊獨自吃過一次火鍋就放棄了。
徐菁認真地點點頭。
「張一楊這小子行啊，你說我們要是跟宿管說，他管嗎？」
原本沒什麼人的樓道此時漸生人氣，不少男生有意無意路過探看一零三宿舍，竊竊議論這姑娘是誰。
趙陽張大嘴，徹底懵了。
張一楊聽著對面認真的語氣，推拒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www.hetubook.com.com起床了給你打電話吧，然後在我宿舍里吃火鍋，你看怎麼樣？」
「飯店的人呢？多少錢？」徐菁問。
張一楊冷哼：「小兒科，這還用得著猜三次？」
正在玩遊戲的張一楊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一扭臉，見徐菁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自己旁邊，正面向自己，若有所思。
徐菁把書收拾好，吃了個蘋果又喝了杯水，然後出門。
徐菁一頭黑線地看著他，她領悟不到笑點，只覺得對方的形象在逐漸崩塌。
「好，我馬上出來拿。」張一楊掛了電話，拿著掌機回到宿舍。
「你之前為什麼要去醫院看眼睛？」
「你對遊戲也感興趣？這款遊戲確實很不錯，畫風也好看，要不註冊個賬號？我還能帶你打。」看她似乎對遊戲很有興趣，張一楊趁機「推銷」起來。
「為什麼問這個？」張一楊的熱情消了一半。
「你們班長可真是個偉人。」張一楊的眼神意味深長。
不過張一楊不知道的是，徐菁回去后立刻就用他剛教會的手機搜索起了外掛的相關信息，還通過微信聯繫了好幾個平時打遊戲的同學，問使用外掛的具體細節。再三確定外掛會在屏幕上有顯示后，徐菁把這件事記錄在手機便簽里，志得意滿地進入了夢鄉。
「啊，你說這個啊，我舍友前陣子搬走了。我剛才收拾了一下，還是有地方吃火鍋的。」
大爺喜笑顏開地揮揮手：「去吧。」這小姑娘討人喜歡，知識還很豐富，能聊到一起。
徐菁湊過去一看，一零六宿舍里猶如經歷了爆炸，慘不忍睹：東西四散亂飛，其中一口鍋尤其顯眼，它首尾分離地跌在地上，鍋蓋還在打晃。
「閨女從國外給買的。瓶子好看，就是太貴。還有兩三塊的？」
數量不少的板栗遍布了這間宿舍，床鋪上，書桌上，就連天花板上都黏著一些碎屑。整個宿舍彷彿被板栗攻佔了一樣。
「眼睛還不錯嘛。」
「嘿，算計到我這兒來了，看來你們那栗子飛得很碎啊。」
「不要岔開話題！我在很嚴肅地問你。」徐菁板著臉。
「有什麼不一樣？是被膠帶裹細了，還是被板栗砸出坑來了？」趙陽逮到機會就恥笑他。
對於在外的學子來說，食堂就算變著法兒地做飯，也很難滿足年輕人的胃口。於是附近的小街小巷很自然地成為提供食物的場所，小飯店、小公寓、小超市鱗次櫛比。
因為老手機的操作不便，徐菁還沒養成把電話全存在通訊錄上的習慣，能背下來的號碼就沒有存。她現在的手機通訊錄里，只孤零零躺著張一楊一個人的名字。
「你們多久沒收拾宿舍了？」
「您吃那種屬於保健品了，成分未必有藥廠出的好，自己吃的話買藥廠出的就可以……」
「等一下。」徐菁趕緊喊住他。
張一楊檢查完手辦，正重新擺放它們，徐菁將一零六宿舍高壓鍋爆炸的事兒說了一遍。
張一楊看到他進來，樂得更厲害了：「趙陽，你家鄉特產的板栗果然不同凡響啊，哈哈哈。」
「天啦，這一定是同名吧。」
走廊盡頭的那間VIP病房第二天就入住了新的病人，徐菁若無其事地去查房，盡量壓抑著心裏的疼痛。
他懶散慣了，這樣的程序讓他感到十分麻煩。
一頓吃完，徐菁接著幹活兒，張一楊給火鍋店打電話，讓對方來取鍋。
張一楊指著李崞的床鋪道：「坐吧。」
「哦，我們隊里就我用了外掛。外掛你應該不太懂吧？那是一種代碼程序，專門和遊戲製作方對著乾的。」張一楊說著打開了網頁，搜了「外掛」的詞條給徐菁科普。
「不就左小腿上嗎？」張一楊走過去，指著他的左小腿，「快提起褲腳來，讓我看看你怎麼綁的。」
徐菁有些崩潰：「你怎麼又……」
徐菁盯著他。
幾次打交道，兩人熟悉了許多，張一楊甚至把徐菁當成了李崞：人家在一邊給他打掃，他自個兒坐在電腦前打遊戲打得那叫一個坦然。而後，張一楊在詢問了徐菁的意見后，打開了語音，與隊友展開「加個Buff（遊戲中增益系的各種魔法）」之類的交流，正式進入旁若無人的狀態。
距離上次吃火鍋只過去一個禮拜，雖然張一楊的宿舍里落了很多灰塵，但對比起上周，打掃的力度還是輕鬆了許多。徐菁邊打掃，邊注意著張一楊的屏幕。
「幹什麼？」張一楊驚悚地摘下降噪耳機。
「沒事兒吧你們？」一零六的幾個人互相檢視著。
「呃，你也在啊，你好。」對方以為就張一楊在，因此推門就進，冷不防見到徐菁，有些局促地打了聲招呼。
「這個。」張一楊站到她身前，低著個腦袋給她點。
幸好徐菁記得班長的電話號碼，這次手機「失事」后她給了班長醫院科室的座機號。如今有了新的手機，通訊錄亟待完善。
趙陽和_圖_書猶自不覺：「是啊，有個板栗砸到了我的小腿，就當時疼了一下，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嗎？」
徐菁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起頭對趙陽說：「是會有這種情況的，外力造成骨裂，當時只有一瞬間的疼痛，等過一陣子骨裂加重，徐菁才會明顯。同學，我建議你立刻去醫院拍片檢查一下。」
「我幫你打掃一下吧，謝謝你又一次請我吃飯。」徐菁道。
張一楊抬頭：「你是說，你被飛出來的板栗砸到左腿了？」
倒不是說這些地方有多好，但至少花樣繁多。可惜即便如此，大學幾年下來，學生們也早就吃膩了。好在隨著市場的進步、科技的發展，外賣行業興起了，它在短短兩年內蓬勃發展，並覆蓋了大部分年輕人的飲食陣地。
徐菁其實是進過男生宿舍的，但是醫學生大多愛乾淨，即便亂一些也不會臟，如眼前這樣的宿舍著實難有。
「這麼賢惠？」有人震驚道。
「快了，再半小時吧。」徐菁邊擦手邊看他擺菜品，「這些都是送來的？還有鍋？」
太了不起了，打倒該死的人類！人間殺器！板栗威武！
徐菁指著電腦里的遊戲畫面：「如果是用外掛，那界面上肯定會有數據顯示，也會有外掛的程序界面，可你這兒什麼都沒有，你是怎麼知道箱子里的內容的？」
張一楊大手一揮：「不用，吃得開心就好。」
因為一直用「老年機」的緣故，徐菁和身邊的同學簡直差了一個世紀。各種社交軟體都沒有，她是唯一一個有事需要班長單獨電話通知的異類。
張一楊在手機上熟練地退押金，徐菁湊過來看了一眼這頓飯的開銷，然後在邊上掏出手機打起字來。
「你這左右腿好像不太一樣啊。」張一楊道。
「啊，不用，商家會直接送過來，到時候點就好了。」
「嗯，醒了。你和我們宿管聊什麼呢。」張一楊頗為無語。
「骨裂？」徐菁一怔，隨後也嚴肅起來，視線轉到趙陽的小腿上，問道，「你現在左小腿有什麼感覺，板栗砸的位置是哪裡？」
徐菁聲音柔美，話語也十分有禮貌，男女談戀愛串宿舍是常有的事，女生宿舍一般不會讓男生進，男生宿舍這邊倒是放得很寬，只要不過夜，進一下門沒有關係。
「沒有。」
「還可以這樣啊。」徐菁嘖嘖稱奇，「那我先給你錢，你付了多少呀？」
張一楊轉臉問徐菁：「骨頭上有裂縫是不會疼的嗎？」
左邊那人頭型纖細，髮絲漆黑，在陽光下閃著綢緞一樣的光澤，而右邊那顆毛寸大腦袋上布滿銀色的尖刺，陽光一照十分扎眼。
「你是遊戲公司派來的社會觀察員吧？」
她再也沒有動用過促進生長的能力。在給陳老太太使用前，她躊躇滿志，自以為對那超能力做了充分的了解和試驗。
張一楊略顯驚訝：「用簡訊界面？」
一個是沒時間摸索，一個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徐菁一笑，活動了下肩頸，道：「現在的陽光正好呢，我好久沒曬太陽了，正好補充一下能量。」
「好，謝謝大爺。」
徐菁倒沒在意，她現在忙著與灰塵做鬥爭，根本顧不上那麼多，況且這個大掃除實在是動靜太大，不由得人不關注。
張一楊越想越樂，完全停不下來。
徐菁點頭，補充道：「曬太陽鈣才能吸收，年紀大一些的人再吃些鈣片可以預防骨質疏鬆問題，年輕人光是曬太陽就足夠了。」
徐菁收拾著殘菜，十分不好意思地說：「說好今天我請客……」
張一楊現在心情好，倒不介意玩兒一下這個低端的小遊戲：「說吧，怎麼賭？」
「有嗎？清湯寡水的，一看就沒意思。」
徐菁還保持著笑容，沖大爺道：「他醒了，我先進去了。」
門外，幾個探頭探腦路過的青年看到這一幕，紛紛瞪大了眼睛，互相對視。
徐菁哭笑不得，回了一句：「班長你好。」
在他X光一樣的視線里，趙陽左右兩邊小腿的骨頭有著細微的差異，仔細對比的話，左邊腿骨上好像多了一條縫兒。
「這個綠的。」張一楊扭著頭，視線錯開屏幕上的反光。
「哪個徐菁？」
張一楊面無表情走過去，議論之人也就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徐菁左右看了一下，收拾了個可以吃飯的地方，打掃了半天她都忘了餓了。
張一楊一直是走在科技時代前沿的，當然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李崞在的時候他動不動就點火鍋在宿舍吃。
徐菁反應了兩秒，回頭看到張一楊趿拉著拖鞋，身穿短褲T恤，一頭亂髮，手裡還提著個黑色垃圾袋，不由得笑了出來。
「柜子都幫我擋了，我沒事兒。」還有一個幸運兒。
張一楊還在笑，宿舍門突然響了兩聲，而後一人推門而入。徐菁一看，正是剛才一零六的一位受害者。
「來來，先坐，吃完再說，鍋都開了。」張一楊一揭鍋蓋，白汽蒸騰，和*圖*書香氣四溢。一碗小料遞上，正是徐菁上次吃的口味。
徐菁說：「找他一起吃飯。不過他可能還沒起床，我估計得先在這兒等等他。」
「發生什麼事了？」隨著徐菁在樓道里的大聲詢問，另外幾間宿舍的門也匆匆打開了。只有一零六宿舍里稀稀拉拉跑出幾個神色倉皇的男孩子。
右邊是布滿肉眼可見灰塵的陽台，左邊是一摞蒙塵的雜物，徐菁咬著下唇，終究沒有忍住。
「我也沒事兒，就有個栗子砸了我一下而已。」
張一楊咳了一聲，別過視線，拿過她的手機，下定論：「忙你的去吧，你手機就交給我了。」
「哦，倒是挺好看的，和系花是不同風格。」
「那怎麼行，畢竟是在我宿舍，還是我請吧。」張一楊不露痕迹地推辭著，默默在心裏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眼瞧時間不早了，徐菁給他倒了杯水，準備等張一楊不忙了就跟他告辭。
「您好，您點的火鍋到了。」
「又是她。」說話這男生上周在門外議論過徐菁的長相。
張一楊在下午才醒來，他起來后隨便抹了把臉，勉強收拾了一下地面，而後邊拿出手機給徐菁打電話，邊晃悠著去扔垃圾。
另一方面，李崞在的時候經常以和一零六宿舍的人打賭為樂，輸的人要給對方宿舍打水。如今一零六的人都去打掃了，便派出趙陽，希望和一零三重拾優良傳統，讓張一楊把打水一事代勞了。
趙陽莫名其妙，但此時氣氛明顯不對，他也就沒再戲謔，只得一一作答。
「飯來了，先歇歇吧。」張一楊放了掌機招呼徐菁。
現在大家都在問箱子里是什麼東西，張一楊也不多說，直接把左中右三個箱子里的物品名稱依次發了出來。
周六遊戲里的活動非常多，也是上線高峰，從下午開始就有各種副本、對抗的活動，排得那叫一個滿滿當當。徐菁還在自顧自地鼓搗手機，張一楊已經開了電腦，隨即耳機一戴，與世隔絕。
大家也都知道徐菁的情況，倒也沒什麼微詞，只是在這個即便面對面都要用社交軟體溝通的時代，徐菁和同學們的交流就少了很多。後來徐菁獲得了很好的實習機會，匆匆忙忙搬離學校，和同學們的交流降到幾近於無。
「就說敢不敢吧。」
「找他幹什麼呀？」
「不可能！這怎麼看出來的？應該天衣無縫才對啊！喂喂，張一楊，我警告你別動手啊，這兒可有女生。」
科技改變生活，如此想來倒是一樁美事。
「我還入了珍藏版的手辦。」張一楊說著就要去拿。
路過門口時，他隨便看了一眼——樓門口兩個高低不用的椅子排成一排，上面露出兩顆高矮顏色不一的頭顱。
徐菁不太懂遊戲，只是看著聊天框里的對話有些疑惑：屏幕上明明就三個箱子，張一楊也沒做什麼操作，怎麼就知道箱子里有什麼呢？難道這就是張一楊的超能力？
「大爺您好，我想找一下一零三宿舍的張一楊，可以進去嗎？」宿管大爺一扭頭，一個清秀的姑娘正彎腰跟他說話。
張一楊扶住了額頭。
厚厚的大部頭專業書攤了一桌，徐菁埋頭看著，心無旁鶩。等她感覺到餓時，時間已經過去四小時十四分。現在是中午一點。
徐菁不知道，因為張一楊得天獨厚的「仇恨值」，她也跟著獲得了過分關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醫科大學生，在工商學院也開始有名了起來。
然而在這一片廢墟中，有一樣不合時宜的東西顯得十分可笑。
不光是不差錢的工商學院，就連一些普通院校都時常出現外賣員的身影，學子們的口腹之慾得到極大滿足的同時，身體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畢竟「生命在於靜止」嘛。
「這怎麼用？」徐菁一點開就看到滿屏的圖標。
「我先去扔垃圾，右手邊，門沒鎖。」張一楊抓抓頭髮，交代完就走了。
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半小時后，窗明几淨的一零三宿舍里，徐菁終於摘下橡膠手套。張一楊也遞還給了徐菁一個不一樣的手機。
徐菁回答：「之前那個手機壞了，大家的電話號碼都沒了。」
徐菁盯著張一楊的側臉看，尤其那雙曾經也溢出過光芒的眼睛，此刻，它們沒有任何異常。
他和李崞是好朋友，因此和張一楊也比較熟。趙陽家鄉盛產板栗，前幾天他家裡剛寄了一箱來，正準備煮了大吃一頓，誰知鍋竟然因為年久失修爆炸了。
「那……」隨著徐菁越來越多的問題，張一楊低著腦袋的姿勢終於開始累了，索性坐到她身邊，拿過了手機給她演示，兩個人湊在一起看著那個小小的屏幕。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張一楊按捺著心裏的得意，他就知道這姑娘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張一楊詫異：「你們班通知事情都不用微信群的嗎？」
「那怎麼行，說好我請你的。之前你就幫了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