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對面大廈里的女孩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那真的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清澈，透明，如同山泉水一般清純，氤氳著靈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靈秀的眼睛。
她走到教室的一端，用左手握住拖把的柄，正準備開始拖地——
他慢慢閉上眼睛，極力回想著什麼，說：「不，我一定認識你的，要不然，為什麼，自從碰見你以後，我感覺到好像遺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極力回想，可是再也想不起來……」
近了，近了……
「沒什麼。」嘉美如釋重負地說，「沒有原什麼呢。我剛剛瞎說的。直南，你剛剛醒來，需要休息，我和阿姨先出去吧。」
舒歌不敢再想，走到洗手間去沖洗拖把，她吃力地用左手拿起拖把的柄，放在水龍頭下沖洗乾淨。
清原輕聲說：「舒歌，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會好好保護你，愛惜你……雖然知道你現在心裏有著另外一個人，可是沒關係，我的心就是一個溫暖的房子，我希望你能住進來，我就心滿意足了。舒歌……」
舒歌就吐吐舌頭，笑笑。
「直南，你看，這沾著雨滴的草莓好可愛呀！」她雙手捧著一捧小草莓，得意地看著直南。鮮紅欲滴的顏色襯著她皎皎的膚色，好看極了。
在收拾咖啡杯碎片的時候，他發現了她手臂上的傷痕，霎時，完全明白了，為什麼這麼炎熱的夏天，她還穿著長袖，儘管，她穿長袖也是那麼好看。
舒歌一怔。
舒歌有些恍惚。
舒歌被那個吻俘獲，忘記了掙扎。
她說話的聲音不高，但是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清原不敢再多說，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嘴裏仍然在嘟囔著：「本帥哥可是很少請人喝東西的，真是的，不聽帥哥言，最傷帥哥心啊……」
「你會來看嗎？」
他費力地舉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說：「別這樣，我不是已經好好的嗎？」
薩克斯課開始了。
她的肌膚，嬌嫩得就像浸在水裡的茉莉花，氤氳著清靈的霧氣一般，可是芬芳，而且美麗。
舒歌紅著臉，心裏卻甜甜的，她仰起頭，把腳輕輕踮起。
舒歌仍然沒有回答。她心裏亂得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直南，碰到直南意味著什麼呢？可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她沒有辦法再和直南重新開始了。那麼見面，就是另外一種殘酷的折磨。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卻形同陌路……
而且還是越來越揪心……
他的眼睛，是她最喜歡他的地方了，像星星那麼亮，像濃墨那麼黑，像湖水那麼明澈，最有魅力的是，他的眼睛，是深邃的，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這種神秘中的美麗，讓女孩子最無法抗拒。
自從在咖啡廳看見舒歌以後，清原居然迷戀上了淺藍色，還特意買了一把淺藍色的傘……沒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場了。看來，帥哥的運氣通常是不用自誇的呀，哈哈。
忽然，在和諧優美如聖歌的薩克斯聲中，出現了幾個不協調的音符。
原來是一對情侶，撐著一把紫色的傘，正從這邊走過。男孩子緊緊摟住女孩子的腰，把傘的大部分都罩在了女孩子的身上。他半邊身體已經濕了，但是神情非常開心，看著女孩子的眼神有著無限寵溺。
「你是喜歡薩克斯還是喜歡我？」
本來是在身邊最親密的一個人，現在只能遙遙守望，那種遙遠的思念，那種痛苦的甜蜜，讓她竟是這樣沉淪不起……
那個女孩——
母親微笑著繼續擦著桌子，說：「好的，今天已經晚了，早點休息吧。」
但現在他終於回到她身邊了，所以無論如何，再怎麼辛苦也是值得的，因為，真的真的太愛直南了，再也捨不得放他走，讓他離開自己，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這是她真心喜歡的那個男孩子，是的，她是那麼喜歡他，說不定會……會原諒他的。如果，她還是沒辦法放下他的話……那麼，就讓她自己選擇吧，無論她怎麼選擇，只要她開心，也許自己，就……就滿足了吧。
隨即，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一定，一定也想起了，那個男孩……
「你喜歡嗎？」
她怔了一怔，大聲說：「你幹嗎，我不認識你，你快鬆手，我還要工作呢！」
魔鬼教練居然如此平靜！
清原忽然走近，靠近她，低聲說：「是不是心裏有什麼事情總放不下呢？」
這傢伙……
他靜靜地走在雨中，閉上眼，一點一滴地匯聚那些片段的記憶。
她抬起頭看他笑得意味深長的樣子，又羞又氣地捶打著他：「死直南！不許笑！」
隱隱約約，似幻還真。忽然覺得頭微微地痛，直南又走神了。
「我不嘛，我就在雨里漫步一小會，好不好嘛，直南。」她撅起小嘴，看著直南，她知道直南最怕自己這一招。只要自己小嘴一撅，直南准投降。
清原忽然又轉到舒歌面前。舒歌嚇了一跳，這傢伙，動作怎麼這麼快！
雖然他的眼睛是深邃的，但是，曾經在一起那麼久，他的一顰一笑她都那麼熟悉，她讀懂了他的眼神，她看得到他正處在巨大的思想鬥爭之中，還看到了他的急切與期待……
舒歌回過神來，才看見清原把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玩味地看著她的眼睛說：「喂，大小姐，你還真行啊，睜著眼睛就能睡覺。」
直南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清原慌了手腳，笨手笨腳地給她擦拭著眼淚：「舒歌，你怎麼啦？」看著她大眼睛里含滿了淚水，一閃一閃的，星星一樣，不由得心疼。
舒歌怔了一下，看見他睜開眼睛，望向她，咬了下牙，用力掙扎著：「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放開我！」雨水從她頭上淋下來，濕濕地粘在她雪白的面龐上。她感到眼前的直南，好像有幾分陌生，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溫文如玉的少年。
他溫和地笑著，眼神清澈：「我都喜歡。」
對於舒歌來說，他一定也是十分重要的。沒錯，要不然，她不會是這個反應。
他輕輕吹奏著這首薩克斯名曲，忽然，眼前又閃過了一個清靈女孩的影子，她巧笑倩兮，目光流盼，正歪著頭看他……
舒歌笑著點頭：「知道了。」看著他高大的個子費力地蹲下幫她撿著碎片，不由得很是感激，也蹲下身來，一起撿著。
她一怔，回頭一看，又是清原！
他鬆開了她，看著她唇上被吻得嫣紅的痕迹，忽然又輕輕喚了一聲：「舒歌。」
只是也許……
正準備俯身撿起落在地上的瓷杯碎片時，忽然聽到清原大呼小叫的聲音：「別動！」她微微一怔。
終於，擦肩而過……
舒歌的身上也濺了不少。她抱歉地向周邊正向她行注目禮的人們笑笑。
把拖把擰乾，她靜靜回到教室。
清原對著那一排排整齊排列的金色薩克斯大發感嘆：「哎，沒想到，這裡有這麼多的薩克斯呢。」
和往常一樣，直南作為領隊，帶領大家吹著和聲。
忽然間，又是一怔。
……
把嘉美送到家之後，他感到異常勞累，就直接回家了。
清原這才回過神來，看到直南拉著舒歌不放，生氣地說：「你幹嗎為難一個女孩子，她都說了不認識你，你到底吵鬧些什麼？」他上前，抓住了直南拉著舒歌的手，眼睛直逼著他，低聲說，「你最好放手。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該死，誰叫本帥哥這麼善良呢……
舒歌幾乎暈倒，這個傢伙，到哪裡都不忘耍帥。
「直南，你看，這沾著雨滴的草莓好可愛呀！」她雙手捧著一捧小草莓，鮮紅欲滴的顏色襯著她皎皎的膚色，好看極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自己默默地說：「原舒歌，你要堅強，不要再軟弱了，你以前……害得他還不夠嗎？他現在，他現在和嘉美在一起，不是很快樂么？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有幻想……你難道不知道，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原舒歌了……」
他看著她靜靜地向他走近，在別的男孩的傘下。
舒歌唇角浮現了一絲微笑。以前自己對這些事情是不屑一顧的。可是當初來到這裏，是為了能和直南近一些，更多地感受他的氣息。再苦再累她也能咬牙忍住。
他看著那個鏡中的少年，五官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就像是一塊令人驚嘆的完美無瑕的美玉。
嘉美撐著傘正趕來，她奇怪地看見直南的眼睛怔怔地看著對面的大廈，對她的喊聲沒有半點反應。
舒歌仍然沒有回答。她的心完全沉入了往昔的回憶之中。
舒歌忍不住微微一笑，梨渦淺現，暫時把愁緒放在了一邊。
他靜靜地看著她清靈的臉上，又出現了每日眺望對面大廈時的憂鬱，忍不住也輕輕嘆了口氣。
她緩緩地說：「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卡布奇諾咖啡的味道和其他咖啡的不一樣，它……是幸福的滋味，是愛情的滋味……」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驀然又莞爾一笑說，「於是我就相信了，一直喝著卡布奇諾咖啡，直到現在，也……也愛上了那種味道，那種香味，能給我很大的快樂和安慰……」
直南大叫一聲：「不，你明明是認識我的，你剛才還叫了我的名字！你在撒謊對不對？」他指著呆在一旁的清原，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你幹嗎在這裏跟這個傢伙拉拉扯扯，幹嗎這麼曖昧，你們在這裏想幹什麼？」
「還有什麼？？」他含笑望著她。
「直南！」這次老師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了。老師擺手示意大家停下來，嚴厲地看著直南，說，「你這是怎麼啦！這麼不集中精力！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半年後就要去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了嗎？你這個時候犯這種低級錯誤，是什麼原因！」
她一直記得，當她聽見他答應和她在一起時，那種歡喜得幾乎暈了過去的幸福感。
直南好脾氣地笑笑，耐心地哄著她說：「小心，淋了雨會著涼的。」
清原則一把捉住她的手，大呼小叫地說：「大小姐，你乖乖坐著就好了，這種事我來，別待會又扎著你的手。」一邊搖頭，和_圖_書「哎，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那時，心裏疼得喘不過氣來。這個女孩身上，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歷？她，是不是吃過很多苦？可是這麼清靈可愛的女孩，是應該讓人放在手心裏細心呵護著的呢，怎麼會受到這樣的傷害？要知道，這樣的傷害對一個女孩來說是致命的——尤其是對一個，這麼驕傲，又這麼美麗的女孩……
舒歌一怔，停下手裡的活，問：「怎麼啦？」
他的眼睛雖然明澈得有如湖水，可是，卻深邃得有如一口深井一般。
不像是裝出來的呀！
而且，她，究竟是誰呢？為什麼自己總是想不起來？她應該是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呀，要不然不會有那種心痛而溫柔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忘記她，苦苦思索都只能想起一些片段？
他也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有些緊張呢。
舒歌抱著雙手，站在大廈的一樓，仰頭看著天上飄落的雨絲。
是的，看見直南的衝擊，其實一直留在她心底，舒歌不知不覺跟清原說了很多平常不會說的話，包括卡布奇諾咖啡的滋味，以前，那是如同一縷陽光，暖在她心底無人知曉的秘密。
儘管隔得那麼遠，可是仍然聽見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像夏花一樣美麗絢爛。
……
可是，這份幸福又讓她覺得不安，她總是怕他隨時會離她而去。他是這麼完美的一個王子，英俊無比，溫文善良，任由他走到哪裡都會吸引住太多女孩子的目光。
舒歌不由得想起了過去的日子，那真的是風一樣快樂的日子，只是，那個驕傲任性的小女孩太不懂得珍惜，就這樣把一個個好日子，隨隨便便地揮霍掉了，現在，現在才覺得，當時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孩，真的是太幸福了！
舒歌還來不及回答，清原搶先說：「這樣，我數三下你還沒有回答，那你就是默認了。一二三！」他語速極快地把這句話一口氣說完，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啊，舒歌，你終於也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看著他忙碌的樣子，舒歌忽然心裏感到一陣溫暖，如同冬夜裡一杯氤氳著熱氣的牛奶，讓人的心忽然感到熨帖和踏實。
「哎，舒歌，你幹嘛又穿我的拖鞋啊？那我穿什麼？」他光著腳踩在桃木地板上，哭笑不得地看著她。
舒歌這時已經清醒過來，用力掙扎著，大聲叫道：「方直南，你快放手！」可是從來不知道原來直南有這麼大的力氣，她竟然掙脫不出。
她忍不住轉頭去看。
他的視線穿過了大的玻璃窗，落到了對面大廈二十樓的那個咖啡廳里。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先不想了吧。
直南輕輕地說：「你喜歡喝卡布奇諾咖啡，我天天都沖給你喝，帶有香草味的卡布奇諾咖啡，你天天都能感覺到幸福的滋味，還有我的滋味……」
可是之後的事情，他便不記得了，好像他暈了過去。
「有人在看我們呢。」她小聲說。
她，究竟，是誰呢？
直南不去管他，緊緊拉著舒歌的手，走出門外，卻幾乎撞上一個人。
舒歌沒有回答，她的睫毛輕輕抖動著，臉色蒼白，清原看了她這個嬌弱的樣子，忍不住心生憐惜。
要是以前，自己出現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自己嗤之以鼻，大帥哥幹嘛去追求一個拽丫頭？可是，這時，他再也沒有自嘲地一笑了之，而是在心裏，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
自己一定認識她，那些記憶的片段，雖然零碎，但是真實，完全不像是在夢境里出現過的，而是實實在在存在過！
可是，虛弱而蒼白的直南聽起來，只是覺得感動。
「哦？」她挑起彎彎的細眉，歪著頭問：「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呢。」
舒歌一動也不動，她的心，已經疼痛得幾乎碎成了片片。這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露她的痛苦，以前那麼堅強那麼快樂的原舒歌，只是一個面具而已，其實，其實她還是那個需要保護需要撒嬌的柔弱小女孩。
他眉毛微微一挑，微笑著說：「書上當然寫了讓人不走神的辦法。」
這傢伙……
所以說，帥哥的魅力，畢竟是無法抗拒的。這是一條真理。
嘉美，真的很體貼，不管是自己卧病時她對自己的無微不至，還是她成為自己女友這半年來的關心體貼，都讓他感動。
悠揚的薩克斯聲又起。
他的右手，輕輕拂過她月光般光潔美麗的額頭，把她的秀髮溫柔地理了一理，那是玉一般玲瓏剔透的臉，卻又是那麼清靈逼人。
清原忽然又走近了一步，眉毛一挑，微笑道：「想知道？」
可是，心裏仍然忍不住微微一酸。
「嗯。」
忽然，門猛然被撞開——
「原舒歌！」
可是，為什麼，他今天會突然把目光轉過來？
雨水冰涼。
直南微笑：「是的，媽媽，我陪她喝了一會咖啡。」
他看見嘉美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亮光。
還有，一想起那個女孩，自己會有一種很溫柔很心痛的感覺，看見她，也是……
教室里只剩下兩個人，清原呆立在窗戶旁邊，而嘉美呆立在門邊，兩個人面面相覷。
清原凝視著她的眼睛，笑嘻嘻地說：「原舒歌，有沒有考慮過做我的女朋友？」
「嗯。」
嘉美看見他睜開眼睛，就再也忍不住，撲在他身上，哽咽著說：「直南，直南，我真怕，真怕再也看不見你了……」
對，就是那個咖啡廳，他昨天和嘉美一起去過。怎麼來這裏這麼久了，才發現對面有個咖啡廳呢？
「那就好啦！我以為你會沒時間過來呢，你總是這麼忙。」嘉美高興得叫了起來，忽然轉身，抱著他，在他左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彷彿坐在一脈純凈的山泉旁，山泉在石頭上流淌著，山泉上漂著幾瓣桃花的花瓣，周圍是綠葉芳草……
她怔了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走到薩克斯旁，正準備擦薩克斯，又聽到背後一聲大喝：「喂，放下！大小姐，說了今天我在場，這些事情我做就行了。」
醒來時已經是在潔白的病床上，父母擔憂的臉，還有嘉美哭紅的眼睛。
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比先前更大了些，從窗戶那裡看過去，已經是朦朦朧朧的一片。
對，就是那個女孩！
「反對無效。」直南微笑著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舒歌的臉一下紅了。
「不行嘛，你要說更喜歡誰！」
「你為什麼喜歡喝卡布奇諾？」他微笑著問。
也許，吻干她的淚水，她就沒這麼難受了吧？
清原一直看著舒歌，把傘罩在她頭上，生怕有雨絲飄在了她身上，他很想伸手摟住舒歌，把她護佑在自己的懷裡，那樣，一點涼意也侵擾不到她，可是，他又不敢。於是，只是一直靜靜看她，她的神色變化一絲一毫也逃不出他的眼睛。忽然，他明顯感到身旁的女孩身體輕微地一震，雖然非常輕微，但是他還是注意到了。
好像，擦得也還像那麼回事呢。
嘉美仍然不肯起身，抱著他哭著說：「直南，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有多心痛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她竟然不顧母親也在身邊，大胆地把心意表白出來。
這句話轟隆隆地在腦中旋轉起來，舒歌幾乎站不穩，她扶住了窗欞。
清原正擦著薩克斯。
「嗯。」
舒歌搖搖頭，說：「今天真是很謝謝你。我走了，再見。」她微微一笑，右頰上綻出一個小小梨渦，越發清靈動人。
這次吹的是《綠島小夜曲》，活潑旖旎的風格，旋律卻仍然像眼前的夕陽一般光輝燦爛。這便是薩克斯的迷人之處，任何曲子都可以吹奏得充滿金屬質感，大氣輝煌。
優雅的薩克斯聲一下子全部停止了。
老師銳利的目光馬上落在了他身上。
清原又嚇了一大跳：「什麼……什麼？」
直南一抬頭，看著清原，發現他正愣愣地望著舒歌，不知為何心裏極其不舒服。他沒有再說話，忽然大力一掀，而清原正在望著舒歌發獃沒有防備，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
好久，好久沒有一個男孩子這麼關心自己了呢。
「嗯。」
「太好喝了呢，直南！」舒歌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直南。
直南這個眼神，很複雜……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複雜。
直南卻置若罔聞。
舒歌撲哧一笑：「自戀狂，聽起來好像還是學校想要你去讀你不肯去呢。」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樣安慰她才好，只好又伸出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面頰，輕輕地說：「好一點了嗎？舒歌。」
「直南……直南……」舒歌高興地從傘裏面鑽了出來，張開雙臂去擁抱那透明的雨絲。
沒想到舒歌展顏一笑：「是啊，這本書說得很對。我確實有一件事總是放不下。上面有沒有說怎麼讓人不走神呢？」
聽到直南的聲音，她抬起頭，望著那雙深井般深邃的眼睛，輕輕喚道：「直南……」
她咬著嘴唇低頭不好意思。都怪自己，一路上，只顧欣賞手中的草莓了。
水花四濺。
直南這才回過神來，他輕輕把車速調慢，微微側身：「對不起，嘉美，剛剛你說什麼？」
……
他心無芥蒂地蹲下身，去撿起地上的碎片，嘴裏還在說著：「大小姐，你學著照顧一點自己好不好？多大的人了，還會失手摔破杯子？杯子事小，萬一燙到了怎麼辦？」
清原心裏卻又嘀咕開了：「小丫頭看透了我的心思了？不像啊。」他偷眼看看她的神色，一如平常，沒有什麼不對勁，暗笑自己太多心了。
只不過微微怔了一秒，他馬上若無其事地繼續吹著，像什麼也沒有看見一樣。
罰吹幾個小時的薩克斯，自己什麼時候被罰過？怎麼想不起來了呢……一般，自己對於上課都是很認真的，怎麼會被罰吹幾個小時的薩克斯呢？那可是很重的懲罰……問題是，處罰的原因自己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奇怪地問：「直南，幹嘛？」
她小心地放好拖把，這要手腕使更多的力才行。她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過，自己對www.hetubook.com.com這些，早已經習慣了。
……
母親輕輕嘆了口氣，說：「算了，嘉美，不要再提她了。我看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這次還……」母親沒有說下去，只是又輕輕嘆了口氣。
「對不起。」他微微一蹙眉，「剛剛在想一些事情。」
心也劇烈地痛起來。
嘉美瞪大了眼睛，忽然輕輕捧著他的臉，轉了過來：「直南，」她痴痴地看著他，柔聲說，「我是誰啊，你告訴我。」
冰冷的雨水中，他的唇卻滾燙無比，像一團火焰，她幾乎被灼燒。
無數個疑團冒了出來，直南彷徨無計，只是睜大眼睛，看著迎面走來的舒歌。
可是，就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一個女孩子嬌嗔的聲音：
嘉美驚愕不已，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忽然瀰漫在心間，她渾身無力起來。
清原嚇了一跳，看她只是好奇地看著，才放下心來笑著說：「呵呵，我是非常會保養東西的。」開玩笑，帥哥的心思哪是那麼容易猜中的。
那……也是……原舒歌的味道。
就算永遠不知道這個故事，那又如何，舒歌現在過得開心快樂，那就夠了。
直南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沉思著。
舒歌回頭一笑：「是啊。」
可是，現在，直南已經不在身邊，只有那觸目可及的淺藍色，讓她感受著直南的氣息……
他愕然，薩克斯聲馬上又偏了。
等等，我幹嘛對她那麼好……
舒歌正和清原說笑著向對面的大廈走去，但是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某處，瞬時心中大大地一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閉上眼，把顫抖的嘴唇，一寸，一寸，湊近了去……
她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他？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她這麼對自己，為什麼心痛得如此厲害？好像有刀一直在割著，割著，割得他幾乎要暈了過去……
她的目光也正在望向這裏，剛好碰到了他的視線！
難道，還有其他險惡用心？
心裏一個聲音在堅定地喊著：「絕對不能放手！舒歌……」
舒歌微笑著對清原說：「謝謝你了，自戀狂。」他剛剛那樣，她很是感謝，按理她也不該再叫他自戀狂，這個傢伙嘛，雖然是自戀了一點，但是他人非常好，而且……而且確實也是蠻帥的嘛。但是已經叫順口了，改也很難改過來呢。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呢？他很想知道，但是他還不想表示出他的好奇。
幸好，他已經不記得她。只要她不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他，一定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
舒歌的眸子猶如氤氳著霧氣，他看不懂裏面的內容，但是，他能讀懂她的心情。
舒歌正仰頭看著天空，忽然聽見輕悄的笑語。
她回眸一笑：「我才不怕呢，直南，我喜歡雨！」雨飄在手臂上好舒服啊。
直南點頭：「我會的，媽媽。那我先回房間了。」
清原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的臉龐，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還有那墨玉一般的眼眸，楚楚可憐的神情，禁不住對那個傷害她的男孩充滿了憤怒！
如此反常的表現，老師，該生氣了吧？魔鬼教練發飆那是很恐怖的，直南怎麼這麼膽大，倒捋虎鬚啊！
直南愣在當地。
直南趕緊收斂心神，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對上薩克斯。
直南正想答應，忽然一怔，目光凝住了。
大家面面相覷，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老師。
世界上沒有另外一個人，呼喚她的名字能這樣撕扯著她的心肺，撕扯著她的聽覺，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直南聽她這麼說，痛苦地蹙眉，只覺得頭痛欲裂。
老師開口了——
嘉美停了手，心裏忽然有一種隱隱的說不出的不安漸漸浮了上來。
「幹嘛啦，我還要去采草莓呢！」她不滿地大聲抗議著。
他漲紅著臉，有些生氣地說：「你怎麼不消停呢？放下，今天你好好休息，我來做這些事情。有男人在場，女人怎麼能做這麼累的事情！」
她彷彿能看清楚他的睫毛，她以前就常常撒嬌地抱著他的肩膀，一根根數著他的睫毛，那麼長，那麼濃密，像鳥兒的翅膀一般。如果說，他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湖水的話，那麼他的睫毛，就像那湖水旁柔軟細長的柳樹。
他的目光含笑望著她，他的眼睛有著出乎尋常的魅力，她想移開自己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所吸引。
清原嚇了一跳，清醒過來，尷尬地抓著頭說：「本帥哥的帥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個人魅力，還用耍嗎……」
捲曲的頭髮，濃黑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稜角分明的嘴唇，微黑的皮膚，高大健壯的身材……
他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極力去回想著，可是，腦海里已經是一片空白……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又低聲喚了一句：「原舒歌。」
舒歌怔怔地看著他，漸漸地，視線模糊起來……
即使你永遠不喜歡我，永遠把我當成自戀狂，我依然會保護你。
茫然地站在那裡，看著她和那個帥氣的男孩一起與他擦肩而過，自始至終，也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再也不會有了呢……
沒錯，原！舒！歌！
她每天都要做這種活兒，一定，一定很辛苦……
他蹙眉都那麼好看，真是超級無敵的大帥哥。對著這樣的帥哥，還能忍心再責怪嗎？何況，這樣的帥哥還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就這樣彼此錯開，越來越遠……
她用極大的力量輕輕移開目光，不再去看直南的眼睛，她不忍心看那一直明亮的眼睛忽然的黯淡以及迷茫的神情。
可是，那個咖啡廳里，他昨天坐過的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
清原看著她望著自己又呆住了，知道她已經被自己的魅力吸引住，心裏不由得暗自得意。
出於女孩子的敏感，她不會不知道清原對她的好感和愛意。可是，自己心裏只有直南，這對清原公平嗎？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她忽然也頭痛了。
他沉思著，抬頭看見了鏡子，鏡子里的英俊少年，也正在蹙眉沉思。
你……會不會看我一眼，然後……
忽然，輕輕地，好像有一陣輕風吹過了臉頰。
舒歌紅著臉，心裏卻甜甜的，她仰起頭，把腳輕輕踮起。
舒歌有些惘然。想起剛剛見過直南他迷茫錯愕的深黑色眸子，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背後馬上閃進了一個人。舒歌不滿地皺皺眉頭，這個傢伙，動作還真快呢，也不知道他一米八的個子動作為什麼還這麼靈活。
可是不久又會走神。
直南，直南這是怎麼啦？
直南的眸子漸漸變得越發明亮起來，他俯身望著舒歌的眸子，輕輕地說：「是的，舒歌……原舒歌。」
他點了點頭，是的，他感到又累了。頭痛得厲害，偏偏為了母親，一直在強咬著牙不讓自己把痛苦流露出來，確實也辛苦的……
他又說：「那我數三下，你不答應就是默認了哦！」
舒歌驀地身體微微一顫。
手中的傘也無力撐著，從手中滑落下來，頹然落在了雨絲之中。
他卻微笑著，眼睛一直在看著她：「我不冷，如果，我能被獎勵一個吻的話。」
一些記憶片段急速在腦海中閃過，旋風一般。女孩子的臉漸漸清晰，就像漸漸接近的舒歌的臉，越來越契合起來。
「直南，我喜歡雨。」女孩子回頭一笑，眼神里有著清新的倔強。
是很整潔安靜的一個房間，新刷的雪白的牆壁，淺藍色的天花板，書架上擺著滿滿的書，桃木地板。房間里簡單但恰到好處的溫馨布置很契合他的性格。
「什麼，你剛剛都沒聽啊。」嘉美失望得很，小嘴嘟了起來。
他的眼皮漸漸沉重了起來，幾乎要墜入夢鄉之中……
在這樣美好寧靜的世界里，他彷彿徹底沉淪。
嗯？頭上，怎麼沒有涼意了呢。不是老有雨絲飄到頭髮那裡嗎？
他的帥不同於直南的帥，直南是英俊無比，整個人像用大理石雕刻出來的那麼完美，性格也是玉一樣溫文，而他，則是一種囂張的帥，整張臉生氣勃勃，充滿力量。
「直南……直南……」清靈的女孩子的笑容，張開雙臂去擁抱那透明的雨絲。
他忍不住用左手輕輕托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擦去她的淚水，小心翼翼地，像是在碰觸一個水晶娃娃。
都是因為那時的自己，心裏只有直南……
清原失聲說：「這麼快，還沒到……」趕緊住了嘴，要是讓舒歌知道他早就留心了她來到和離去的時間，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呢，像她這麼冰雪聰明的女孩，咳咳……
他被打得連連躲閃，有一拳真的打在他身上了，她心裏一痛，雖然知道自己沒怎麼用力，仍然住了手，緊張得問：「要不要緊啊？」
清原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嗯……這個我承認啦。可是，剛才，有沒有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呢？」
他吸了一口氣，幾乎痛徹心肺，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他還是勉強笑著說：「沒關係的，媽媽，我很好的。」
清原看著她嘴角含著月光般寧靜的笑容，而眼神卻好像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知道她在回憶過去的事情，心裏不知為何微微一痛……
如同在淺灰色的路面上開出了一朵淺藍色的花。
是她！是這個女孩子！
他微笑起來。他當然明白她會想什麼。
舒歌一下就全身無力了。
除了父母，還有這樣一個女孩子，那樣深地關愛著他。
她不依不饒：「不行，你要說更喜歡誰！」
「我回來了。」直南打開房門，一邊換鞋一邊說。
只是，這樣的幸福，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原舒歌，如果沒有人來保護你的話，我來。
難道，直南已經……
對面的大廈里，直南已經把薩克斯放下，有些怔忡地看著這邊發生的一切，眼神複雜。
他不知道，和他一樣正被痛苦折磨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麼好的女孩子，居然有人如此不懂珍惜！
這半年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獨立支撐過來的……
舒歌瞪了他一眼，看他一邊哼歌一邊輕鬆地擦著薩克斯。
我不和圖書願意看見你受任何傷害。
直南回過神來，感到自己的荒唐，趕緊低下頭去，說：「對不起，老師，我保證，再也不會走神了，請老師相信我。」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得罪這個魔鬼教練，說不定又會被他罰連吹幾個小時的薩克斯，那可是太讓人受不了了。
他想起身，可是馬上一陣眩暈，頭痛欲裂。
有這麼重要？那……一定是與某段刻骨銘心的故事相關了，那個故事的另一個主人公……難道就是那天在咖啡館里碰見的英俊男孩？
沒錯，她沒有看錯，那個女孩，那個女孩——
舒歌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裏一痛，可是表面上仍是淡淡地說：「既然忘了，那就忘記吧。有的時候回憶都不是溫暖完美的回憶，只會帶給你無盡的傷痛。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放手，讓自己輕鬆呢？」
「直南，你看，這沾著雨滴的草莓好可愛呀！」她雙手捧著一捧小草莓，鮮紅欲滴的顏色襯著她皎皎的膚色，好看極了……
一教室人都在屏住呼吸，戰戰兢兢地等待在這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之中。
直南拉著舒歌，下了電梯，一直向外面奔去。
這是半年前發生火災時留下的。
她的目光終於過來了，可是只是輕輕拂過他的臉，像是微風輕輕拂過一片無人的曠野。雖然有瞬間的震驚與波瀾，可是，馬上又平靜如初，如秋日里澄澈的天鵝湖水，安寧如一個從來不受外界打攪的夢境。
清原沒有想到舒歌這麼大方就承認了，禁不住一怔，回過神來，看到她清秀的寧靜的臉，暗自佩服她的勇氣，是啊，這樣的女孩子才是舒歌。
直南，這半年，他都能如此平靜，足見得自己把他傷透了心，上次見面，他是那麼平靜而古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他已經對自己完全失望了。這次邂逅，不過是一次巧合罷了，雖然能在心裏掀起微微的波瀾，但是，不過就像風輕輕來過，雖然能帶來記憶中的清涼，但是，很快就過去了，再也沒有痕迹。
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以後，自己常常走神，在圖書館看書的時候，在教室聽課的時候，連吃飯的時候都會停下筷子，怔怔出神。
舒歌又是一笑，哎，跟自戀狂怎麼能講得清楚呢。還是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幹活吧。
清原笑著說：「自然是做我女朋友的事情啦。你這麼愛喝卡布奇諾咖啡，我天天都沖給你喝，做了我女朋友的話，天天都是免費的哦！每天你都能免費嘗到幸福的滋味。」
他閉上眼睛，輕輕吻著那柔軟嬌嫩如同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唇齒間有清涼的香草卡布奇諾咖啡味襲來，他如同沉睡在卡布奇諾咖啡的世界里，全部是美妙絕倫的香味。
雨一直在下。
她抬起頭，眼神澄澈地看著他的眸子，緩緩地說了三個字：「不、認、識。」
舒歌莞爾一笑：「沒有什麼，我們過去吧？」
舒歌輕輕推開教室的門，教室已經空無一人。
清原一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舒歌這個方向，趕緊放下手裡的事情趕了過來。
母親趕緊過來，扶住了他，低聲說：「直南，你別動。」
自從舒歌出現以後，嘉美覺得她對自己再也不那麼自信，防範和猜測，多了很多。以前，總是想當然地以為直南屬於自己，可是，現實中，哪有那麼容易？
……
他一眼就看見舒歌身上的淺藍色長裙上濺了不少褐色的咖啡，不由很是心疼，他喜歡看舒歌穿著這件米黃色長衣配著淺藍色長裙，顯得很是青春活潑。但現在他擔心的是舒歌有沒有被燙到。
「好了，我們下面接著練習……」
她的嘴唇像玫瑰花一樣細膩而芬芳，他的氣息，則像青草一般清新乾淨……
到家了，她這才發現，他把傘的大部分都罩自己身上，而他身上，幾乎都濕透了。
沒想到，在這裏，自己居然又走神了。
清原歡喜地說：「哦，還能這麼損我，那就是沒事啦。」
她的眼神，好熟悉……
「還能……討厭，不告訴你啦！」她嬌嗔地轉過頭，吐吐舌頭。其實，她想說的是「還能感覺到你的氣息」，可是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就沒有說出來。
舒歌彷彿剛從夢中被驚醒，她轉過頭，睜大眼睛看著直南。
可是，一想，一想頭就痛得非常厲害，幾乎又要暈過去了。
雨水淋到了身上，一陣涼意襲來，舒歌忽然清醒過來：「你幹什麼！快放手！」同時用力掙扎著，可是直南力大得很，她無法掙脫，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他一路奔著。
「直南，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呢？」
嘉美大聲叫道：「不，直南你回來！你回來！」
他低聲說：「舒歌，我……突然想吻你一下。」
嘉美心中忽然像針扎一樣難受，她不能失去直南，絕不！
可是他嘴裏卻很不高興地說：「喂，平常拽得很，這下卻又這麼不小心，你把用來諷刺本大帥哥的精神用一點放在照顧你自己身上好不好？」手上卻不閑著，拿著紙巾輕輕幫她擦著手上的咖啡，「怎麼樣？有沒有被燙到？」看到雪白的肌膚變成了嫣紅，忍不住輕輕握住那隻小手，放在嘴邊，仔細地吹了吹，抬頭問，「還疼嗎？」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直南看到她的樣子，心裏忽然安定了。
直南，你千萬要小心。不少人偷偷為直南捏了一把汗。
那個男孩，居然還和別的女孩子來咖啡廳，他難道一點都不顧及這個女孩子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下起來了。
直南看著她正被清原抱在懷裡，那平素溫文深邃的眸子射出怒火，他憤怒地看著清原，大步走上前來，抓住舒歌的手腕，用力一拉，舒歌便身不由己地跌入了他的懷中。
並且，當年是她，奮不顧身把他從火災里救出來的，她對他不但有情，而且還有恩……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他還記得那天的大火，熊熊燃燒著，他被煙霧嗆得咳個不停，眼前迷茫一片，奮力找尋出口的方向……
嘉美輕輕地說：「直南……」
直南站在對面的大廈一樓，眼睛一直在這個抱著雙臂躲雨的女孩子身上。她的身形真是纖弱，可是她正仰著頭看著天空，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雨絲飄在了她的身上。
直南緊緊地抱住舒歌，一絲一毫也不肯鬆開，好像找到了遺失很久的珍寶。
「沒事沒事。」於是嘉美趕緊笑靨如花，伸手撫平他的眉頭，直南不自禁地微微一側頭，想避開她的手，不過他仍然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邊開著車，一邊又漸漸陷入了沉思。
她抬起頭，眼睛閃閃爍爍的，像星星一樣，「是的，我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為什麼……
真涼，真舒服。
已經見過舒歌了……
「你是喜歡薩克斯還是喜歡我？」她嘟起小嘴問。
老師微微閉眼，陶醉在學生們的薩克斯聲中，輕輕點頭。
他不會輕易傷一個女孩子的心的。從小一起長大，她非常清楚他的性格。
好像明朗的藍天忽然飄來了一朵鴿灰色的雲朵，有些清潤的憂傷忽然輕輕浸入心靈……
她沒有注意到清原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他聽著她的笑聲，唇角禁不住綻放了一絲微笑。
「直南！你在幹什麼！聽到了我說的話嗎？」老師一聲斷喝，把教室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好像百合花在黎明的曙光里輕輕綻放，純潔美麗得無法形容。
直南像完全沒有聽見似的，拉著舒歌走進了電梯里。
忽然，頭腦里旋風般地一閃，頭也微微痛了起來。
秋姐開始還很擔心，不過後來漸漸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父親有時還開玩笑說：「我們家歌兒呀，那是在思考人生思考道理呢。」
「對不起，老師。」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我剛剛走神了，打攪了大家，對不起。」
一個白衣的英俊少年，忽然出現在門邊。他的面容是稀有的俊美，彷彿他一出現，教室里就充滿了金色的光芒。
一個眉眼清靈的女孩，正微笑著與一個男孩子撐傘過來。
直南仍然沉默地站立在那裡，看著漸漸向他走近的舒歌。
也許，終有一天，舒歌會把這個故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他聽。
她去尋找那塊絨藍布，清原眼疾手快，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那塊絨藍布，馬上以光速跑了過去，搶了過來，嬉皮笑臉地說：「本帥哥擦薩克斯的水平，可不遜色于沖咖啡的水平。大小姐，你還是歇著吧。」眼神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右手，趕緊又跳開。
「你喜歡喝卡布奇諾咖啡，我天天都沖給你喝，帶有香草味的卡布奇諾咖啡，你天天都能感覺到幸福的滋味，還有我的氣息……」
清原在她身後悠悠地說：「常常走神嗎？」
那她……直南忽然想起上次在電梯里碰面，她鎮定自若地看著他，緩緩地說：「不，我不認識你。」
「那下午不許去吹薩克斯了，陪我去綠島玩！」
清原咳了一聲，笑嘻嘻地說：「考慮好了嗎？」
雖然有心理準備，清原還是嚇了一跳。
「直南，我喜歡雨。」女孩子回頭一笑，眼神里有著清新的倔強。
「嗯。」
但是……
清原仰頭看見教室上方的水晶吊燈，以及整個教室的歐式布置，連連點頭說：「不錯，不錯，早知道這個學校這麼有感覺，我也來這裏吹吹。可惜呀，當時一聽到學校就反感……」
忽然，他的目光一頓，剛剛把她的左手拿過來的時候，米黃色長袖被帶褪了一些，他看到了她的右手，那隻小手上面的手腕、手臂，居然布滿薔薇藤蔓般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嗯。」
舒歌仰著頭，緩緩地說：「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就會喜歡上他所喜歡的東西，包括顏色？」她小嘴輕輕一抿，若有所思，頰邊出現一個小小梨渦。
不過嘛，她也從來沒有把他當帥哥看過……想到這一點簡直是沮喪啊。
直南看著對面的清原和舒歌，看到舒歌對著清原微笑，看著清原把傘罩在舒歌的頭上，心裏忽然又有一絲異樣的感覺。ｈｔｔｐs://www•hetｕｂooｋ•ｃｏｍ•cｏｍ
直南忽然止步，逼視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就在那時，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在舒歌身邊，一定會好好守護她，不會讓她再受任何傷害……
可是，兩個人的心，卻是滾燙無比……
舒歌這下又好氣又好笑，不再理他，一邊向窗戶那邊走，一邊說：「別玩了，自戀狂，先做完事情吧。」
這樣的小嘴，這樣的眼睛，這樣的梨渦，真的，真的好熟悉，是在哪裡看過，在哪裡看過呢……
……
他等待了一陣，小心翼翼地說：「做我女朋友，好嗎？我會好好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再這麼傷心難過了。」
舒歌！舒歌怎麼會在這裏？！
他極力回想著，可是再也想不起什麼。
舒歌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呢。」轉身，準備到窗戶邊去擦窗戶。
舒歌咬了咬牙，搖頭說：「我不認識你，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你。」
舒歌的身體輕輕一顫，把手從清原的手中抽了出來，小嘴一撅，微笑著說：「自戀狂，你自己燙一燙，看疼不疼？」
她能感到直南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卻沒有勇氣再去注視他的眼睛。
清原仍在喃喃地說：「從來沒想到你可以和我這麼接近，舒歌，」他輕輕喚著舒歌的名字，低聲說，「這真跟做夢一樣。舒歌……」他的手指輕輕握住那小巧的下巴，把它抬了起來，他看見那嬌艷的玫瑰花瓣般的嘴唇。
母親笑得意味深長：「是啊，你可要多陪陪嘉美，那女孩子對你多好。」
母親輕輕摸著他的頭，說：「你傷到頭了，好在是皮外傷，沒什麼事情。」
直南迴轉身，看了她一眼，黯然的眸子里藏著痛楚與受傷。舒歌一下又呆住了——
直南溫文地微笑著，伸出手來，替她把額前的一縷秀髮理了一理：「天天喝，都沒有喝厭嗎？」
「嗯。」
舒歌怔了一下。
或者更糟的，他已經……已經想起她了……
舒歌還在發獃，清原已經開始拖地了。
心裏忍不住又是一疼。這丫頭，為什麼總是讓他這麼揪心呢？
她忍不住也轉頭向對面看去——
他很希望她快樂，不要憂傷。
老師耳朵極其靈敏，馬上察覺到了，睜開眼來，臉色一沉，擺了擺手，叫道：「停！」
也願意，就這樣沉淪下去。
舒歌拍了拍他的頭，笑道：「好啦，不要像唐僧一樣啰唆啦，小心以後沒女孩子敢要你。」
她潔白小巧的纖足踏在他藍色的大拖鞋裡，笑得像個小孩子：「我就是喜歡穿你的拖鞋嘛。好大好舒服啊。」
趕緊轉過頭來，是清原笑嘻嘻的臉：「喂，大小姐，我看見下雨了，就想著不知道你帶傘了沒，趕緊下來一看，呵，你還真沒帶。我送你去對面吧。」他撐著一把淺藍色的傘，罩在舒歌的頭上。
——是直南！
母親正在擦著桌子，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著兒子，笑容和藹：「直南啊，怎麼今天這麼晚呢？又跟嘉美出去玩了嗎？」
直南這次再不敢分神，把剛剛的詫異壓在了心裏，認真地吹著薩克斯。
舒歌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心裏不由得暗自讚歎。自從到咖啡廳喝卡布奇諾咖啡以來，她好像除了直南，沒有再注意過其他的男生，清原也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好玩的朋友而已。現在看來，其實……其實……他真的很帥，完全有理由那麼自信還有……自戀。
早上起來一睜眼，直南發現自己眼前仍然晃動著那個女孩的影子。
他再也忍不住，低頭又輕輕吻了上去。
直南最喜歡看她微紅著臉撅起小嘴撒嬌的樣子，微笑著說：「乖，我都不怕別人看呢。回家好不好？要不然我又要吻了？」
清秀美麗得如同一幅畫，眼睛清澈得如同泉水，笑起來右頰旋起一個小小梨渦——
「直南……直南你……」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大聲叫道。
舒歌臉上微微一紅，知道剛才自己愣神愣得久了一點。
直南再一次地問自己，怔怔地，搖了搖頭。
清原大叫起來：「喂，人家這是關心你好不好！還有，像我這樣的帥哥，想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子從二十樓一直排到一樓，我還擔心沒人要，呵呵，那簡直是笑話中的笑話！還有，丫頭，」他很生氣地摸摸自己的頭，嘟囔著說，「男人的頭不能隨便碰的，懂不懂？」豈有此理，居然把他當小狗一樣拍頭！真是讓他極其不爽，這是對大帥哥應有的態度嗎？
老師打斷了他的話：「直南，我不要聽什麼對不起，我只要我的學生集中精神，做到最好，OK？」
「直南！」彷彿有個聲音叫他，他沒有理會，現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對面的舒歌身上。
快樂和安慰？那為什麼每次你喝咖啡的時候，都是那麼憂傷呢？跟你平常可不大一樣。清原嘀咕著。舒歌，我寧願相信那個跟我抬杠跟我爭吵老是擠兌我的你才是真實的快樂的你……
清原忽然又問了一句：「舒歌，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喝卡布奇諾咖啡嗎？以後我要每天供應，可以告訴我原因吧？尤其現在大家又這麼熟了……」
他脫下外衣，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舒歌閉上眼睛。
直南撐著一把淺藍色的傘趕緊走了過來，把傘罩在她頭上：「小心淋到雨了，舒歌。」
溫柔無比的聲音，好像一把羽毛輕柔地拂過面頰。
這時，清原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小聲地說：「一二三！」看舒歌還是沒有反應，他忍不住手心也在微微顫抖。
他蹙眉的樣子，讓嘉美的心忽然微微顫了一下——
舒歌臉色蒼白，嘴唇倔強地抿著，慢慢地說：「你誤會了，我在那裡是等我男朋友下班。我男朋友李清原，剛剛你也見過了。在那裡等的時候看到對面大廈在吹薩克斯，看了幾眼，有什麼奇怪嗎？」
她的眼睛里仍然含滿了淚水，沒有表情，都是迷茫，看得他很心痛。
他卻微笑著，眼睛一直在看著她：「我不冷，如果，我能被獎勵一個吻的話。」
忽然，她長長的睫毛眨了一下，又一下，晶瑩的淚珠一下就滾落下來。淚珠掛在她美麗的臉龐上，像是朝露掛在嬌艷的玫瑰花上。
她感到長久沒有接觸過的直南熟悉的氣息，所有的防備與擔憂都鬆懈下來，她禁不住沉醉。
早上出門的時候，天還是海藍色的，現在，卻變成了濕潤的青灰色了。
該死，為什麼自己的記憶時斷時續，根本連不起來！
她微笑著，目光正往這邊看過來，他的心裏一緊，情不自禁地期待著什麼。
直南抬頭看著老師：「對不起……」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啦，自從昨天見過那個女孩子，以及看到她奇怪的舉動以後，心裏一直晃動著她的影子，可是，自己偏偏又不認識她。
清原忽然想起什麼，笑著看她，低聲說：「剛剛，是不是有被我的魅力吸引住？」
隨即，他擔心地轉頭去看舒歌：「舒歌，你沒事吧？」他在看到舒歌那一瞬間時愣了一下，舒歌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抖動著，似乎在心裏進行著劇烈的鬥爭，心裏微微一酸。
直南則把傘移了過來，罩在她的頭上，右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
嘉美站在門口，看見直南握著舒歌的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漸漸地，記憶中那個清靈少女的臉漸漸和舒歌的臉重合在了一起，是的，她們居然完全一模一樣……
他被纏不過，仍是好脾氣地微笑著說：「當然是更喜歡我的舒歌啊。」
他愣怔在當地，眼前閃現她清靈的笑容，清澈但專註的雙眸。她回首看著他，輕輕地微笑著，笑容里閃爍著星星般的光芒……
高大的梧桐樹，被濯得新綠鮮青，看著讓眼睛非常舒服。
了解得越多，就越心疼，可是越心疼，就越想了解……
可是——
在雨中狂奔了一陣，他忽然安靜下來。舒歌錯愕地看著他。
對面的大廈里，直南也發現她離開了，放下薩克斯，默默離開了教室。
悠揚明亮的薩克斯旋律又旋轉在風裡了。
不一會兒她便又沖了回來，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
他抓著舒歌的手腕，沉聲對清原說：「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再碰她。」不等清原答話，他拉著舒歌，快步向門外走去。
「對不起哦，你淋成這個樣子，冷嗎？哎，先進去換一換我老爸的衣服吧。」她扯著他的袖子說。那衣袖，已經濕淋淋了。
舒歌忽然想，也許，可以試著和清原在一起……也許……
不過，他拖地的樣子，真的，真的是很帥。
很久以前，某個人也是這樣對自己，生怕自己淋到一點雨，寧可自己全身濕透……
嘉美的手輕輕拂過他的眉頭，著迷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烏亮得如同最濃釅的墨，有著最深邃的光芒。
母親驚訝地看著他：「直南……」
可是，這樣的眼睛，也是好久好久沒有直視過了呢。
舒歌當然不知道，嬉皮笑臉的清原心裏居然有這樣複雜的內心活動，只是笑著說：「自戀狂，這裏的學費貴得很呢，你爸可捨不得的。」雖然只是開玩笑，但是舒歌說的確實是實話，因為老師的名氣和挑剔，能進入這個學校，就意味著可能進入歐洲音樂的上流社會，自然，價格也不菲。
他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鏡子旁邊。
直南靜靜地吹著。
舒歌撒嬌說：「當然啦，這是直南親手沖給我喝的，洋溢幸福滋味的咖啡呀。」她低著頭又喝了一口，陶醉地閉上了眼睛。「直南，我以前真的沒有想到我這麼這麼喜歡喝，我一天都不能不喝呢。喝著它，我能感覺到幸福的滋味，還能……」
可是，那雙靈秀的眼睛忽然間蘊滿了笑意：「耍帥夠了嗎？自戀狂。」
他越聽越迷糊，禁不住問：「原……原……什麼？她是誰？」
「直南……直南……」清靈的女孩子的笑容，張開雙臂去擁抱那透明的雨絲。
她抿嘴一笑。這個自戀狂，其實心地真是很善良。
清原急急趕到，又得意地說了一句：「你只管https://m.hetubook.com.com盡情欣賞本帥哥的身影就行了。據說男人在工作的時候最有魅力，你來看看，本帥哥的魅力是不是無敵？」
「好好好！」她忙不迭地答應著，躲避著一個他正要落下的柔柔的吻。
老師靜靜聽著那整齊優美的旋律，滿意地點了點頭。
真沒想到有男生拖地都可以帥成這個樣子……
清原看到她眼睛忽然像受傷的小鹿一般黯淡下來，生怕嚇到了她，趕緊說：「哦，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如果一個人總是走神的話，就一定是有某種問題一直困擾著他，或者是有一些事情總是不能忘懷。我想……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嗎？」他小心翼翼地說著，一邊說一邊看著她的眼睛。
直南仍是一身白衣，在夕陽里優雅英俊得像個王子，正抱歉地看著老師。
清原又等待了一陣。他看著那手心裏捧著的美麗的女孩子的臉龐，是自己魂牽夢繞的，喜歡但是嘴上總不承認的女孩，忽然，有了某種期待。
「那我們以後再一起去吧，離你學院又這麼近呢。」
舒歌越來越覺得清原很像漫畫里的男主角，身上同時擁有著簡單與明快的風格，又有著霸道與溫柔結合的個性。隨時都充滿活力與激|情，讓人覺得溫暖和快樂，對小女孩來說，這是一種無法阻擋的魅力。
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他趕緊改口說：「不再來杯卡布奇諾咖啡嗎？我請。」
他忽然轉身，握住了她的雙手，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
「對不起哦，你淋成這個樣子，冷嗎？哎，先進去換一換我老爸的衣服吧。」她扯著他的袖子說。那衣袖，已經濕淋淋了。
舒歌本來以為清原是隨口瞎說的，看他說得這麼肯定，不由得有些好奇，忍不住問：「書上怎麼寫的？」
是舒歌！
直南大聲說：「原舒歌，你再說一句，你到底，認不認識我！」
舒歌別過臉去，他，為什麼這麼問自己？難道是在反問自己什麼嗎？
「去！誰稀罕你啦！」開頭還怔怔地聽著，聽到後來，舒歌忍不住又追打起直南來。
這聲嘆息，卻被清原捕捉到了。
那是他夢中魂牽夢繞的香味，那個女孩子清靈的氣息。
清原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說：「沒事，女人生來就是讓男人照顧的。」尤其是像舒歌這樣美麗可愛的女孩……想到這裏，他的臉居然有點紅，該死！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其實嘛，仔細看，她，她確實很美麗嘛。
「我明天還來咖啡廳等你好嗎？」
可是，白天見過的那個清靈女孩的倩影，一直縈繞在心間。直到入睡，她美麗清澈的眼睛，以及怔忡時的表情，都在他眼前不停地閃過……
還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逃脫他的電眼，就算是他心中的女神，也一樣。
老師重重哼了一聲。
何況，還有她，那個曾經完全佔據了他的心的女孩子……
瞬息萬變。是啊，天氣是瞬息萬變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何嘗不是如此？
而且，那麼親切熟悉，好像是夢裡見過似的，似幻還真……
可是零碎的片段模糊得很，怎麼也組不成畫面。
那個女孩……
直南不理會她的掙扎，直直地望著她，問：「好，那你說，為什麼你常常都在對面的咖啡廳里觀察我，我注意了好幾天了。你不可能不認識我，你為什麼說不認識我？」他苦惱得用手捶著自己的頭。
直南沒有理她，拉著舒歌，徑直向電梯走去。
清原心裏忽然又是憐惜又是憤怒，外表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所以放心吧，鄭嘉美，直南是屬於你的。嘉美看著直南，輕輕地在心裏對自己說。
舒歌又被嚇了一跳，該死！這個傢伙幹嘛老是語出驚人地嚇她！
舒歌又瞪了他一眼，說：「你還被我的魅力吸引住了呢。」
她的嘴唇像玫瑰花一樣細膩而芬芳，他的氣息，則像青草一般清新乾淨……
直南的心猛然抽痛起來！
哼，這個傢伙好像打慣工的樣子，說不定，以前也做過清潔工的，對這些當然是輕車熟路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舒歌的一顰一笑，是那樣地牽扯著他的心。
舒歌卻仰頭看著那方天藍色的明凈「天空」，半晌，忽然說：「你這傘怎麼跟新的一樣。」
她，就是記憶中的女孩子，一定是的！
清原點頭說：「沒錯。當時我嫌正兒八經地來學校學可真不好玩，還不如在家吹吹就行了。這個老師嘛，我倒是一直欣賞的……哎呀，後悔呀……要不然……」他本想說，你就可以遙望本帥哥的英姿了，不知為何，他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他想，那個男孩應該是舒歌心中的一道傷口吧，一旦提及就痛徹心肺，說不定，還跟舒歌手上的傷痕有關。
舒歌看看時間，說：「我該走了呢，再見。」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臉，可是特別黑，特別亮，看久了，彷彿就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她回頭大聲叫道：「自戀狂，可以進來了，這裏沒人呢。」
嘉美一邊看著窗外不住倒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一邊笑著說：「直南，剛剛的咖啡廳感覺不錯呢。」
回家的路上，直南開著他鍾愛的藍色法拉利一直沉默著，一張英俊之極的臉像是被玉雕刻而成，輪廓分明，五官俊逸。
他詫異地回頭，看見了那個舒歌常常遙望的男孩，他看看那個男孩迷茫而期待的眼睛，再看看舒歌震驚而強作平靜的眼睛，他微微一怔，彷彿明白了什麼。
但是，他只是咳了一聲，嬉皮笑臉地對舒歌說：「大小姐，快點走嘛。待會雨就下大了，我還有事呢，我可不想千里迢迢地送你回去。」
直南定定地望著她，她為什麼總是說不認識他！絕望潮水般湧上他的心頭，他再也忍不住，啞聲說：「不，你認識我的，你認識我的！」
那時，看著她慌亂的眼神，讓直南確定，她一定是認識自己的，這一切，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她為什麼要否認？
清原輕輕湊近她，說：「我保證，你做了我女朋友，每天都會有卡布奇諾咖啡喝哦，完全免費的卡布奇諾咖啡！是不是很有誘惑力呢，好好考慮一下？」
他微微一笑，靠近鏡子，輕輕拂起了黑玉般的劉海，露出一個新月般的小小傷痕來。傷痕已經很淡，不細心看根本看不出來。
舒歌痴痴地看著連綿不斷的小雨，禁不住伸出手去接那雨絲，清涼的雨絲落在了手上。
下一秒他的唇便柔軟地覆蓋過來，已經深深印上了她的嘴唇，他的唇是灼熱的，絕望帶來了心底劇烈的痛楚，他無法發泄，他需要表達！
手上的拖把卻忽然被人搶了去。
舒歌正在舉著杯子，輕輕地抿著卡布奇諾咖啡，沒想到直南居然會從那邊望了過來。當他的視線與她的碰撞在一起時，舒歌只覺得渾身大震，手指也忍不住顫抖起來，再也拿捏不住，咖啡杯從手上滑落，滾落在地上，「當」的一響。咖啡也濺了一桌。
尤其，右手又受了那麼重的傷……
她卻沒有搭理他，眼睛亮亮地看著什麼地方。忽然，又從傘下沖了出來，向路邊的草莓園跑去。
她抬著頭看，咦，怎麼會忽然出現一方淺藍色的天空呢？
可是，這次他為難地搖了搖頭：「不行，舒歌，這次你聽我的好不好？淋雨感冒了多難受啊。」這丫頭總是異想天開，還雨中漫步呢，病了怎麼辦？這可不是好玩的。
老師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說：「小心不要影響大家了，繼續吹。」
他輕輕用雙手捧著舒歌的臉，讓她的臉對著自己。指尖碰觸到的柔滑的肌膚，讓他心裏劇跳不止。
清原懶懶地坐在座位上說：「價錢嘛，不過是小意思，重要的是，本帥哥最怕麻煩，也最怕被老師管著了。價錢，哼哼，價錢再多十倍，也不過是個小case！」
他迴轉身，視線剛好落在剛剛直南看過的地方，居然看見慌亂著的舒歌，禁不住一怔。
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心裏不是不感動的。
舒歌沒有反應。
為什麼看到她，會有微微心痛的感覺……
直南忍不住微微好笑：「你是嘉美呀，怎麼啦？突然問我這個。」
他忍不住握了握已經牢牢抓在掌心的她的手，她的手嬌嫩細滑，柔若無骨，好熟悉的感覺，好親切的感覺。
可是，隱隱的，他確實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想不起來……大火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為什麼會傷到額頭，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清原感到，今天舒歌有些反常。
「對了，直南，差點忘記跟你說了，我們下周還有一個網球賽呢。」
沒想到教練只是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揚揚眉毛，轉過頭來。
「卡布奇諾咖啡……」舒歌低低地，夢囈般地說，「大概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嗯。」
夏天的雨，真讓人懷念呢，懷念一些美好的東西……
嘉美恨恨地說：「都是那個原舒歌！都是她，把直南害成這個樣子！」
她愛他，但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不了解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常常能看到他，這就足夠了。
直南躲閃著，仍然笑著說：「放心啦，舒歌，我天天都會沖給你喝的！」
舒歌一邊仔細地擦著窗戶，一邊靜靜地和清原說話。
她究竟是誰？
是的，為了愛的人，再苦，那份等待和守候的心情都會變得甜蜜……
果然，舒歌沒有意識到清原心裏想到了什麼，她只是想到了直南，直南最喜歡淺藍色，所以，她也喜歡上了淺藍色，包括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是淺藍色系的多。
老師嚴厲的目光在學生中掃射著，大家都被這魔鬼教練的眼神看得發毛，忍不住紛紛低下頭來。
一個猶如從漫畫中走下來的美少年，再熟悉不過的眉眼，溫和的笑容如同三月柔和的春風，此時，他站在那透明的雨絲後面，深深地看著她，眼睛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看不到他的心情，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頭讓她心痛不已……
舒歌忍不住啞然失笑。笑聲像叮叮噹噹的風鈴一樣，清脆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