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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愛

作者:夏雪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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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如蝶舞

5、心如蝶舞

掌柜繼續道:「寒夜,為了春暖的名節,你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娶她了,反正你和子夏換人的消息並未對外公布。春暖嫁的,依然是你啊……」
眨眨眼,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碎裂聲將她猛然拉回神智。她反射性地蹲下撿碎片,就像那時打破盤碗被掌柜罵一樣。只是這次,手顫得厲害,一不小心,只覺得一陣刺痛,指上已湧出了鮮紅的血。
唉,早知會碰上這種笑裡藏刀、人面獸心、禽獸不如的店老闆,她還不如不逃,婚嫁給那個病秧子算了,至少不會餓肚子啊!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子夏衝進來喊:「春暖,怎麼了?啊……對不起對不起……」
聽到他這樣說,我鬆了口氣,但同時也有些許失落。
到夜色漫天,月兒輕上枝頭的時候,兩人已趴在桌上,一人看著狼藉的杯盤,嘴角劃過一道邪邪的笑。
掌柜說,他撐不過這幾天了。唯一的方法,便是用金針封住他的穴道,維持他的性命。可是,一旦金針離體,他便立即死亡。除非找到崑崙雪湖的冰蓮,否則他不會再醒來。
春暖卻一臉悵然,只是想著雪湖、冰蓮。
啊!她驚得跳了起來,這人什麼時候站在桃樹下的?
寒夜愕然,止了腳步。此時,那使者已飛身上前,自腰際抽出寒光閃閃的匕首,刺向寒夜。
「還笑?你幹嗎要跳下來接住我?幹嗎要對我這麼好?」春暖又哭了,「你要是這樣死了,我一輩子都會內疚的……」
他勾了勾唇角,點點頭。
「呵呵,以後你就是了……」
他終究不是她的梁山伯,而她,亦不是祝英台。
夕陽西下,桃花漫天,彩蝶翩舞,絢爛宛如破曉。
寒夜有些訕訕的,捧著酒,正想轉身離開,卻聽見子夏喚他。他看到春暖有一剎那的失神。子夏朝他燦爛一笑,上前拉著他一起坐下。於是,兩個玩鬧的人,變成了三個喝酒之人。
她掙扎著爬到他身邊。可是,無論她怎麼溫暖他,他都沒了溫度,也不會再呼吸了。
她幽幽睜開雙目。沒有黃泉路,沒有彼岸花,唯有剔透如玉的冰雪,在白光下流轉著七彩之色。
是她眼花嗎?那個白色錦袍、一臉震驚的男子怎麼長得這麼像他!
霜降摸摸她的發,笑:「收到你的信,我就立刻趕來了。你呀,還是讓人不省心。」
她立刻衝上去抱住了他。身後,寒夜的笑容立刻淡了。
春暖繼續道:「離國有求于雲國,我是來和親的,嫁給你或是子夏,並沒有分別。所以,你想怎樣便怎樣的,反正選擇權一直都不在我這裏,不是嗎?」
雪湖,冰蓮。原來在崑崙絕頂之下啊!
「老闆,我走了,有空我會回來看你的!」她咧著嘴向他用力地揮揮手。
子夏輕嘆了口氣,道:「皇兄一出生就體弱,宮中太醫都說活不過五歲。後來幸虧遇到一奇人,給了皇兄一張藥方和一塊古玉,說藥方補身,古玉護體,禁人蔘、鹿茸等大補之葯,飲食清淡,便可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依那人方法,皇兄的身子果然漸漸好轉了。可奇人還說,除非有崑崙雪湖的冰蓮做藥引,否則,二十五是皇兄的大限。父皇派了好多人去崑崙,能九死一生回來的,都說找不到。後來,皇兄不忍那麼多人有去無回,苦求父皇,父皇才停止了尋葯。也正如此,父皇對皇兄尤其寵愛,為皇兄娶親,又聽皇兄的話,將你讓給我……」
「你——」
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
「笨春暖,你再壓著我的腿,沒事也給壓得痛死了!」霜降皺著眉,強撐起身子,輕輕推她。
寒夜的笑已完全斂去。他看著霜降,霜降亦在看他。霜降的臉在笑,可是寒夜看到他的眼中卻籠了一層寒霜,凍得他心一顫。
她的心有些微微發疼,咬咬唇,因為他的病嗎?為什麼大家都要說他活不過二十五,明明他看起來很健康啊!
寒夜翻著桌上的黃曆,三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娶。揉揉眉心,覺得有些倦了,這些天總是睡不好。
她忽然憶起,八歲時初見霜降,也是桃花漫天的時候。那時,他將她自湖中救起,飛落的桃花沾了他們一身。
風越來越大,桃花如紛飛的雪,遮蔽了蔚藍的天,寒夜的身影越來越淡……
當子夏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瞬間暗淡了下去。
寒夜明白了,這兩人是下好了套,讓他跳的。
寒夜的身子微微一顫,淡淡笑道:「長寧公主,你好。」
春暖偷偷躲在他房外,聽他不停咳嗽,記起前天一起出遊,他衣著單薄,想是因此著了風寒。她思忖一番,還是將自小貼身帶的金鎖賣了,上藥店買了百年人蔘,熬夜熬了碗參湯,早飯時和清粥一起送到他房裡。
清晨,淡淡的薄霧纏繞如絲。
他撫額,這丫頭,到底明不明白狀況啊!
他轉頭看春暖,春暖卻獃獃地看著掌柜,問:「掌柜,和-圖-書你不是應該在碧落樓嗎?」
「霜降,離國這幾年雨水極少,百姓也是如此嗎?」她問。
「春暖,我會陪你,無論天涯海角……」

心亂如狂草

她漲紅著臉,支支吾吾吐出一句:「對——對不起,我會好好乾活還錢的……」
兩人正說間,離國使者到,稱有禮物送到,恭賀公主皇子大婚。
她倒在崑崙絕頂,風雪如刀,割在身上,卻不覺得疼。
我搖搖頭說不要緊,對於他的觸碰竟有種奇異的感受,隱瞞有更多的渴望和期盼。
他指著樹下的木桌,道:「坐。」

寂寞空庭花未開

「哦耶!霜降最好了!」春暖再次緊緊抱住霜降,呵呵笑著。
「可是我很累!」她猛然從地上爬起,「我不想找那虛無之物了!如果寒夜註定要死,那麼我陪他!」
「寒夜!」
鳳冠霞帔,嫁衣紅得有些刺眼。春暖坐在床前,雪白的手在一片艷紅上輕輕劃過。
那天,她站在桃樹下,望著天慢慢暗下去,心也似太陽一般,越沉越低。當月亮爬上枝頭,風吹枝葉漫天柳絮的時候,淚水終於模糊了她的眼。
他回頭,淡淡一笑:「好。」
她只喝他沏的茶……
她撇了撇嘴角,悶悶地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手依舊緊緊按著包裹。
掌柜撐著傘,嘆了口氣,輕聲嘀咕:「捨不得,就不要讓她走啊。」
「呵呵。」霜降不禁輕笑出聲。
春暖穿著火紅的嫁衣,在桃花雨中,被侍女攙扶著出了落雪軒。寒夜含笑站在門口,向她伸出了手。
夢境般安靜的世界里,她緊緊抱著他,淚如雨下。
霜降疼她入骨,事事依她。那年,他陪她騎馬射箭,她掉下馬,他飛速從一旁的馬上跳下,硬生生接住她,她無礙,他卻斷了腿,一月不能下床。她哭得一塌糊塗,問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他笑著揉揉她的發,寵溺地說:「因為你是只屬於霜降的春暖啊。」
掌柜進來了,捧著兩壇笑春風,笑道:「這可是我在宮中私藏好久的,今晚我們一醉方休。」
「等我做什麼?」我低頭吶吶,想起前幾世曾與他擁有的坎坷愛情,內心不免越發忐忑。
寒夜開口:「春暖,昨晚的事,是子夏和掌柜安排的……」
寒夜笑的時候,月亮剛穿過雲層,瑩瑩的月光照亮了他清俊的臉,有夜風拂過,桃花在他身上緩緩飄落。那一瞬間,春暖失了神,心也如桃花般,輕輕飄了起來。
是,他捨不得,可是他卻找不到讓她不走的理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裡。
子夏垂首,掌柜默然。
寒夜衝上來,正要掏出帕子,春暖身邊的子夏已先他一步,用帕子按住了傷口。侍女立刻取來了葯,將傷口包紮好。
「痛啦!」春暖撅嘴瞪他。
她的神情忽然黯然了下來,一路向北,並沒有原本想的清風朗月,江山如畫,更多見的反而是民生困苦,滿目瘡痍。尤其是入了山東境內,因大旱飢荒,到處是流民和餓殍。
她盯著他,忽然轉身,自絕頂躍下。
十年一壇笑春風。
眼前之景漸漸婆娑,雪色蒼茫。
「我要見寒夜,咳咳……」春暖的腦中,一直徘徊著寒夜那個隨飛花消散的影子。
寒夜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正想起身,手碰到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他一愣,低頭卻見春暖躺在她懷中,兩人四肢糾纏,衣衫不整。
婚期定在次年三月,恰是桃花怒放的時候。她忽然很想很想寒夜,想他的笑春風,他潔白如雪的衣衫,想他桃樹下淡淡的笑容。她曾說,有空去看他。然而,那初夏的一別,怕是永別了吧。一想到此,心彷彿被狠狠揪住,難受極了——當做出這個決定,她看著霜降震驚、憤怒、凄慘的眼神時,她都沒有如此刻這般難受。
他淡淡一笑,清澈如水,溫柔宛若蝶輕舞。那一瞬間,她失了神,心也如桃花般,輕輕飄了起來。
「春暖,對不起……我,不會再逃避了。」他說。
春暖開心得像過年似的,急急打好了包裹,拉著霜降的手,直說要去塞北看雪。寒夜看著她的笑臉,臉上含著笑,身子卻有些僵。
寒夜一呆,掌柜從子夏身後閃出:「咳咳,寒夜,你這樣讓春暖怎麼做人?」
掌柜說,古書記載,崑崙之墟,玉虛之巔,有冰蓮開于雪之湖底,能醫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可卻沒人真正見過冰蓮……
在他離使者還有三步的時候,春暖猛地扯掉蓋頭,衝上前來:「寒夜,小心!」
好餓好餓好餓餓餓……
掌柜和子夏忙攔著:「你這是幹嗎?」
寒夜默然。
「可我不是秦家人啊。」
「死士就是執行那些會死掉的任務的人啊!笨!」霜降輕輕敲了一下春暖的頭。
春暖很聽話地配合掌柜,吃藥,吃飯,吃各種補品。一月後,她的身子奇迹https://m.hetubook.com.com般地好了。
「連父皇和母后都不行嗎?」
白衣男子牽著小女孩的手,緩緩向她走來。他的臉上是她熟悉的淡淡笑容,乾淨而溫暖。
她的影子早就消失在黃塵古道,他卻依舊獃獃站著,連天飄起了濛濛細雨也不覺。
春風起時,落英漫天紛飛,美得宛如夢境。她穿著火紅的嫁衣,眉梢眼角,儘是柳媚花嬌。
春暖猛然驚醒,從床上坐起,下一瞬,胸口痛得無法呼吸。
她正想說「我不愛喝茶」,卻被他優雅的動作和神情吸引,不自禁喝了一口,有些燙,有些苦,卻有股特別的香味。
難得啊,這丫頭一整天這麼乖。掌柜看著儀態端莊、盈盈下拜的春暖,嘖嘖贊道。
寒夜蒼白的臉漸漸模糊了,冰冷和黑暗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剎那間包圍了春暖。
「霜降,你不要死掉啊!」春暖腫著只剩一條縫的眼,趴在霜降身上哭。
「那當然!他們可是我們秦家最強的死士!」一旁的霜降自豪地說。
「春暖,這是我和你的秘密哦,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春暖看著眼前面色紅潤、氣宇軒昂的少年時,滿眼懷疑。少年向她施了一禮,笑道:「長寧公主一路辛苦,子夏已備好酒席,請公主先入宮休息。」
「皇兄守了你三天三夜,剛睡下呢,你餓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子夏說,眼神有些不大自然。
春暖的頭越來越低,耳朵紅得厲害。
這日,春暖改了便裝,來到碧落樓。這是她向爹娘提的唯一請求,再去看看他。
他,發如雪;她,淚似雨。千回百繞的愛,到底何處是歸程?
終究瞞不過心跳的吵鬧,然黃塵古道,卻已是碧落黃泉,萬水千山遠隔。
他驚得腦中瞬間空白。此時,懷中的女子動了動,伸手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含糊地說了句:「老闆,早——」
見他要走,她忙加了句:「能不能不挨餓啊?」聲音甚是可憐兮兮。
「寒夜,寒夜……」她大聲喚著,伸出手,卻只觸摸到一個影子。
寂寞空庭,孤月獨影,桃花不開,人月無語。
在她有些期盼的眼神中,他一口喝乾人蔘湯,將清粥也吃得乾乾淨淨。
寒夜看看春暖,春暖看看寒夜,兩人正想開口,門忽然又開了,這時,子夏叉腰站在門口,抬著下巴說道:「皇兄,春暖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麼能這樣?」
「嗯嗯。」春暖笑眯眯地點頭,「老闆,你真是好人啊——」
春暖扁著肚子,哭喪著臉,坐在小板凳上洗著那怎麼都洗不完的碗,一雙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沾滿油膩,又紅又腫。
霜降笑著,身上的青衫慢慢白了,臉變成了寒夜的樣子,離國茂盛的花草也淡成了江南的煙雨。
寒夜看見春暖的眼底有氤氳的水汽,胸口一悶。原來,她並不如他想的那般不懂事,她,其實都是明白的。
「吃飽了?」寒夜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問道。
我醒來的時候,柏千尋正坐在我身側仔細地看著手中的曲譜。他發現我清醒了,立即小心地將那張有些破舊的絲帛收起,用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怎麼滿頭大汗?」
還好他似乎並未留意我的神色,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中:「你知道么?這幾年,我流轉世界各地,一直在尋找你,等你出現。」停頓數秒,他才又緩緩接下去,「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
「我知你出身殷富,但偶爾也要為別人考慮考慮,人不能活得那樣自私。」他說。
和子夏相熟后,她才知,是寒夜主動向雲國皇帝請求將她嫁給六皇子,說是不能害了離國公主一輩子……
她迅速打開門,卻在衝出的前一瞬,被人環住了腰。
她只是想,雪湖在哪裡?雪湖底的冰蓮開了嗎?
霜降遞給寒夜五千兩銀票,客氣地說:「這些天打擾了。」寒夜沒有接,霜降亦不勉強。
第一天,她摔破二十隻碗,掌柜罰她不得吃早飯和中飯;第二天,摔破十五隻盤,罰她不得吃早飯和晚飯;第三天,摔破十隻碟子,罰她不得吃午飯……
是她眼花嗎?白衣飄飄的他,竟然站在她面前!轉彎抹角,她和他依舊重逢了。
她身上蓋著厚厚的皮衣,面前是一個清澈見底的冰湖,湖中開滿了一朵朵透明如琉璃的花。
「為什麼不需?」春暖猛地站了起來,一臉凝重,我是離國的長公主,那些是我的子民!
春暖顫顫地伸出手,緩緩撫過他如雪的長發,淚珠一顆一顆地落在他臉上,瞬間打濕了他蒼白的容顏。
他一怔,道:「不後悔。」
「如果你覺得我訛詐,可以去衙門,但順便說一聲,我和官府的人挺熟的。」他勾了勾唇角,對掌柜道,「發現她偷懶,一天不準吃飯,不服的話,直接關進柴房,餓三天。」
霜降笑笑,揉揉她的發,寵溺地說:「因為你是只屬於霜降的春暖啊。」
他給她和*圖*書沏了杯茶,道:「剛送來的碧螺春,嘗嘗。」

黃昏已然破曉

「想什麼呢?草鋪好了,今晚將就一下吧。」霜降微笑看著她。
這個女子,依她所言是外出遊歷,來到江南寶地,某天中午正在街頭認真思索吃鮑魚還是燒雞時,忽然聽到他家酒店小二熱情地招呼「剛釀成的笑春風……」,她便猛地沖入了店中,豪爽地拍桌子,上酒!在小二和他的眼珠看得都快掉出來時,姑娘終於喝乾凈第五壇酒,一抹嘴,然後——直接趴下,爛醉三天三夜。
春暖眨眨眼睛,忽然「啊」的一聲抓著被子縮到床頭,臉紅得勝過窗外初升的太陽。
寒夜抱著她,立即將身上的古玉用內力擠碎,調水喂她服下。那玉是掌柜送給他的,是上古之物,隨身攜帶可延年益壽。如果服下,則可解百毒。
絢爛的晚霞下,子夏一直在說話,春暖嘻嘻笑著不停地喝酒,寒夜含笑看著兩人,默默一口一口地飲酒。
寒夜走進落雪軒的時候,春暖和子夏正在玩石頭剪刀布,兩個人像孩子似的,爭吵不休。
霜降說:「春暖,我會陪著你,天涯海角。」
他抬頭看她:「笑春風也是如此。一壇笑春風的釀製,不說別的材料,單是最新鮮的桃花,和梅上乾淨的雪水,便需鎮上無依靠的婦人小孩費去整個冬春的時日。而這兩個季節的勞作收入,也往往是他們一年主要經濟來源。七天的飢餓,你就受不了了,但你白喝的那些酒,該是這些婦人小孩幾年的收入?為了你一時的任性,她們又需要節衣縮食幾年?」
……
在霜降的呆愣下,春暖深吸一口氣,道:「霜降,我要回離國,履行婚約,嫁給雲國五皇子,解離國之難。」
呃——春暖風捲殘雲似的掃乾淨桌上的菜,一口喝完壺中的酒,拍拍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他跟她講梁祝化蝶的故事,說:「春暖,我會陪著你,天涯海角,碧落黃泉。」可是,他終究是無法陪她到黃泉了。

心事輕如蝶舞

三天後,她就要成親了。
「從此刻起去廚房打雜,直到你欠的錢還清為止。」寒夜起身,拍拍身上的梨花柳絮,在春暖的驚愕之中,加了一句,「對了,你欠的錢是三千五百一十七兩,按店中打雜小二每月工錢算,這輩子是沒有還清的可能了——當然,除非有人替你還。」
「公主客氣。」少年的笑容燦爛如夏日的眼光,「我是六皇子子夏。」

柳媚花嬌,難防眉梢眼角

他努力勾勾唇,回以一笑:「一路順風。」
可是,他竟不在。掌柜說,去年她一走,他也離了碧落樓,至今未歸。春暖站在桃樹下,望著一樹即將綻放的花|蕾,直到天黑。
「有勞五皇子了。」春暖回禮,是她的錯覺嗎,為何覺得這個少年的眉宇和寒夜有幾分相似?
嗩吶、鑼鼓、鞭炮聲震耳欲聾,紅燭前公子佳人雙雙拜下。
「不行。這是只有秦家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愛千回百繞

難逃一場喜悅的煩惱

霜降一愣,隨即笑笑:「這幾年乾旱,離國的收成是不怎麼好,但這些事你不需理會——」
她的丈夫換人了?
風越來越大,漫天桃花遮了蔚藍的蒼穹,他的身影越來越淡。她大聲喊著,心亂如狂草。
他輕輕盪著杯中的茶,只見瑩瑩月光下,杯中如白雲翻滾,雪花飛舞,一股股清香撲面而來。他道:「最好的碧螺春茶,採摘時,需採茶女子將剛細細挑選的茶放在胸口衣襟里,用體溫將茶葉的香氣蒸出,故產量極少。這一壺茶,需一女子一日忙碌吧。」
「你是只屬於霜降的春暖啊……」
是夜。
她的淚終於滑了下來,落在衣襟上,立刻被陽光照得暖了。
「我知道。」春暖直接打斷,「你是不是想說,反正也就我們四個人知道,你不說,我不說,子夏和掌柜不說,沒人會知道,所以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對嗎?」
整整七天了,她每天餓得前肚皮貼后肚皮,頭暈眼花地掃地、擦桌、洗碗、劈柴……早些時候那顆霸道無賴之心,在現實的米飯之前,早就消失無蹤影。如果現在誰給她一碗澆了醬油的大米飯,她一定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感恩不盡。
自此,她便賴上了他家的店,天天拍桌子喊上笑春風。無奈笑春風因材料珍貴,釀製困難,價錢實在傷人,不到十天工夫,她便散盡了袋中金銀。換了別人,也就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背包袱走人,但她不!不管坑蒙拐騙,還是軟硬兼施,她十八般武器全上,將十年才能釀成的五十壇笑春風消滅乾淨,還賴著不走,聲稱顧客至上,她要賒賬繼續品嘗美酒。鬼才相信她能拿出錢來!掌柜看著賬單上的紅字,愁得幾天睡不好覺,終於寫信hetubook.com.com給了寒夜,讓他回來處理這尊大神。
不知為何,我每次都只醒來短短一段時間,很快就又再度在柏千尋的目光中昏睡過去……
說到這裏,子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她,訕訕而笑。
夕陽將漫天桃花和翩舞的彩蝶染成絢爛的金色。在溫暖的春風中,她揚起嘴角,起身向他們走去。
子夏呵呵笑:「她已經快撐到極限了。你看她的蓋頭,晃得也太厲害了點吧,她一定在偷看……」
春暖揣著裝滿饅頭的包裹鬼鬼祟祟地出了廚房,走到後院的時候,聞到熟悉的酒香,見四下沒人心不禁癢了起來。終於還是沒忍住,她飛速將桌上那壺酒塞進懷裡,衝到門口,眼角卻瞥見那抹熟悉的白色。
「寒夜呢?」春暖忍著痛,掙扎著要爬下床。
那日,她和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店吃飯,剛坐下,便見一個又臟又瘦的小姑娘走到她們桌邊,直直盯著她。店主要趕小姑娘,卻被春暖攔住,給她叫了碗面,一起坐下吃。那碗很大,春暖才吃了一小半,小姑娘便吃完了,一嘴油膩地又盯著春暖的碗。春暖一時不忍,便將自己的面給了她。小姑娘呼哧呼哧地很快又吃完了,摸摸圓鼓鼓的肚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店主見此,大叫不好,急急跑了出去。春暖忙跟上,卻見正在河邊大口喝冷水的小姑娘忽然抱著肚子,渾身顫抖嘶叫,臉色慢慢青了。春暖嚇得手足無措,店主和霜降提著她的身子讓她嘔吐,可是沒用,小姑娘還是活活給撐死了。
他看著人蔘湯,愣了愣,抬頭見她一臉憔悴,原本清亮的眸中布滿血絲,有些動容。
五十壇笑春風,一滴不剩,而那釀了一半的酒缸里,還撲騰著一個人。
昨晚,娘和她徹夜長談,抱著她說:「我的春暖,你長大了。」
「寒夜,你說人不能那麼自私,該多想想別人。可是,你有沒有問過別人,她想不想要你對她的好?」春暖起身,走到門口,輕輕地說,「你都沒問,就知道她不想和你一起堅持嗎?」
寒夜腦中浮現初見春暖時,她在酒缸里撲騰的樣子,嘴角不禁彎了。
江南三月,碧落樓前桃花淡紅柳深青,幾隻彩蝶在花草叢中撲著翅膀,空氣里瀰漫著清新的春天氣息。
她離開了,在桃花落盡的時候。
「春暖!」
看了眼地上縮成一團的女子,寒夜終究是沒說什麼,讓小二給她裹上毯子帶回房。搖搖頭,正想轉身,卻瞥見一隻白白的手從灰色的毯子里伸出來。他一愣,只見那隻手以極快的速度將一旁一小壇酒塞進毛毯中,然後低著頭,貌似罪惡深重的樣子,跟在小二身後慢慢走出酒窖。寒夜獃獃看著那個裹成粽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終於抑制不住,輕笑出了聲。
「哦,等你么……」他略微沉吟,然後轉口道,「這個《十闕》,只有你出現,才能完整啊。」
寒夜靜靜躺在床上。
寒夜坐在二樓的雅間,一邊欣賞窗外春色,一邊閑閑品著上好的雨前龍井。對面深青單衣的女子左手燒雞,右手酒壺,正狼吞虎咽得不亦樂乎。一旁掌柜盯著她,雙眉皺成一團。
寒夜曾說,人不能活得太自私,也需要為別人考慮考慮。她,不能再這麼任性下去了。
霜降說:「你爹很生氣,跟你娘都吵起來了。」
春暖吐吐舌頭,說:「誰讓爹讓我嫁人——對了,爹還讓我嫁嗎?」
「好嘞!」掌柜笑眯眯地看著咬牙切齒的春暖,「姑娘,收拾桌子!」
春暖鼻子酸得厲害,強忍著哽咽,擠出一個笑:「你好,五皇子。」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那碗人蔘湯差點要了他的命。她開心地端著空碗出了門,卻沒有看到她掩門之後,他嘔出一口血,原本好了大半的身子,也因此更壞,在床上多躺了半月才起得床來。
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那花開千樹的懷抱。
「不累。陪著你,永遠都不會累。」他說。
「什麼是死士?」春暖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房中,終於只剩寒夜和春暖了。
他就是那個病得快要死掉的五皇子嗎?
解了毒,她身上的刀傷雖深,卻沒有入心臟,生為江湖藥王後人的掌柜自是可以處理。然,那玉一離開寒夜,他的發便白了,身體也迅速衰落下去。才三天時間,他卻好似過了一輩子。

瞞不過 心跳的吵鬧

直到一抹身影的躍入,一切才又重新清晰。
桃花開始凋零,枝頭葉子卻是綠油油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樹下,和孩子們玩得開心的春暖一抬頭,便刺了眼,待她揉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便看到了霜降。
當賜婚使告訴她這個消息時,春暖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憤怒,高興不會立刻當寡婦了,憤怒雲國欺她離國國小,將兩國的聯姻當兒戲。可事實上,她不高興也不憤怒,只是疲憊和極度無聊,強撐著笑,安安靜靜地坐在席上,餓著肚子喝和圖書茶——見鬼,她最討厭喝茶了!
……
寒夜病了,是掌柜不小心說漏嘴的。
春暖拉住掌柜:「寒夜呢?」
他以那般決絕的方式,讓她的記憶中永遠有了他——其實又何必,如同她不會忘記她的爹娘,她怎會忘了他?
自八歲那年,貪玩掉入湖中的春暖被霜降救起,她的身邊便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他們一起上學,一起逃課,一起玩,一起挨罵受罰……在春暖的心裏,霜降早已是除爹娘外最親的人了。

愛,拐彎抹角往何處跑

自那晚后,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倒是子夏,不顧大婚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面的古禮,天天來看她,每次都獻寶似的抱著一堆新奇好玩的東西。
她在寒夜的床邊待了一夜,在破曉時分離去。
她只是想,雪湖在哪裡?雪湖底的冰蓮開了嗎?
春暖踏了一步,寒夜忙輕輕按了她的手,笑著迎上前去。
「春暖——」
清晨涼風拂過,揚起輕紗,幾朵帶著露水殘敗的落蕊飛入,落在桌上,打濕了如雪的信紙。
不管了,再這樣下去,她不累死,也遲早餓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一年多后,當她翻越崑崙,看著隨刺骨寒風狂舞的飛雪,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溫暖的春夜,還有他那乾淨輕柔得宛如蝶舞的一笑。
「霜降,你不累嗎?」她幽倦地說。
她咧嘴笑笑:「沒關係,能有飯吃,有床睡,已經很好了。」
匕首狠狠插入胸口,只留刀柄。血迅速濕了火紅的嫁衣,黑沉沉一片。
寒夜接到掌柜的信,立即趕回來,可還是晚了。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他了。
驀地,她愣住了。霜降只著單衣倒在地上,渾身籠著一層冰,手中緊緊握著一朵宛如冰霜雕成的透明之花。
她想,她真的是長大了。
終於醒了。掌柜按住春暖,把了脈,無大礙了,好好調養便成。
「給那個丫頭去?」掌柜笑笑,隨即又搖搖頭,真不知道怎麼說你了,這麼做你真的不後悔嗎?
春暖捧著破碗喝水,看著忙著鋪乾草的霜降,忽然想起了寒夜——他很少對她和顏悅色,總是一副淡淡的面容,他不會幫她做什麼,是她的事,只會讓她自己承擔。他和霜降不一樣……

終究回到那花開千樹的懷抱

感覺有人走近,春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襲厚厚的虎皮大衣蓋上了她,她心裏一陣酸楚。她有什麼好,值得寒夜為她死,霜降為她殺人,陪她從帝都到崑崙?
他的心猛地一痛。
「霜降,那些腰上系著一條黑布的人好厲害啊!」十歲的春暖躲在角落裡,羡慕地看著那些飛來飛去的人。
兩人穿好衣服,面對面坐著。
寒夜哭笑不得,忙讓小二把人給拉了出來。身邊的掌柜望著一地的酒漬心疼地念叨,哪有這樣的姑娘家,偷酒就偷酒,咋整個人都掉進去了?這麼好的酒,就這麼糟蹋了……
她未飲已醉,半閉著眼,漫天落英化成一片雪色,宛如那年的崑崙絕頂。
婚期一天天逼近。
那日,當使者進來的時候,春暖的蓋頭剛好晃動成最大弧度,於是她便看到了他腰際的一抹黑色,上面的紋路是秦家死士身份的象徵。她衝上前護住寒夜,那把淬了劇毒的刀刺入了她的身體。死士見此,當場咬破嘴中的毒藥自盡。而她,也只剩一口氣。
「把這兩壇酒送給我吧。」他道。
紙上,只有兩個字:等我。
「就是,你要對春暖負責!」子夏說。
子夏看見寒夜,呵呵一笑:「公主,這是我五皇兄,皇兄,這是長寧公主。」
原來不是要繼續與我譜寫那些至死靡它的愛情,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么?
二月初,離國長公主啟程去雲國都城西京。二月下旬,抵達江南錢塘。
那個春日,桃花淡紅彩蝶翩飛,她遇見了他,於是,終究是難逃一場喜悅的煩惱。
桃花盛開似染了胭脂的雪,春風起時,落英漫天紛飛,美得宛如夢境。
她咧著嘴,笑得眉眼彎彎。
見春暖皺了眉,他立刻換了輕鬆的語氣:「不過,你爹的口氣沒有那麼堅決了,想必該是明白你的堅持了吧。春暖,你一個女孩子在外流浪,終究是不方便,要是你想遊山玩水,我陪你吧。」
深青的柳,淡紅的桃花,清風中,柳絮漫天,桃花滿城。寒夜一身白衣,站在落英紛飛中,轉頭對她淡淡一笑,宛如即將羽化的仙人。
春暖雖然心情不佳,但終究是好玩之人,加之子夏天性活潑,和她性格子相似,故兩人極為投緣。她覺得,兩人不像夫妻,倒像玩伴。也是,她十八,子夏還比他小了一歲。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春暖忙爬起來,卻不小心磕到了床上的木板,立刻痛得齜牙咧嘴。
整整兩年了,踏遍崑崙山脈,春暖終於爬上了崑崙絕頂。她無力地倒在雪上,如刀寒風割在身上,已不覺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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