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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成了白月光

作者:紀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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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火凰

第五十一章 火凰

額前碎發像被燒過,全部向上捲成了水草般彎彎扭扭的蜷曲形狀;
烤鳥她尚能接受,烤人是個什麼喪心病狂的操作。
柳螢忍了疼痛,在灼目的火光之中睜大雙眼,緊緊凝視著不遠處的淡色身影,指尖不由一顫。
從正面看去像是英年早禿頂了個光頭,只有頂上幾縷彎曲的捲髮僥倖存活,好似幾株堅韌不屈的野草,生長在廣袤荒漠上。
虧她之前還在因為火凰焦頭爛額,像這樣的話……不就好辦多了嘛。
然而此地的火凰卻與玄鳥一族截然不同,屬於未開靈智的惡獸,只懂得一味搶奪與殺戮,否則也不會把西山禍害成這副模樣,並在大戰之中趁喬顏父親身死,搶去狐族世代相傳的玉佩,以供自身修鍊。
親手把風造出來。
喬顏驚道:「它定是察覺到了生人氣息……諸位當心!」
正如她所言,在一片叫人提心弔膽的沉默里,自洞穴深處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窸窣聲響。
這才是真情實意的關心啊!
山石狂搖,龍吟陣陣,而那聲勢浩大的滾滾烈焰借了西風,竟如巨龍擺尾般咆哮一聲——
媚修少女臉色蒼白,看著賀知洲倉皇的模樣,在心底暗自冷哼。
不對。
「這個,它被自己的火給烤熟了。」
火凰之焰並非凡俗之物,不但來勢洶洶,還裹挾著大量靈壓。
他默了半晌,雖然底氣不足,但還是努力表現出浩然正氣的模樣:「柳姑娘莫怕,如今形勢危急,只能採取此等下下之策止血。等咱們脫離險境,我再仔細為你療傷。」
不是「吐出火焰」,而是將體內的天地靈氣引至嘴前,化出一道灼熱白光之後,再用力吐息,將其吹向四周。
這是猛獸掠奪食物時的眼神,不帶任何理智,只剩下最為純粹的獸|性。
「柳姑娘別怕,我來幫你!」
柳螢愣愣地想,為什麼在最初時候,她選擇接近的人不是寧寧呢?
「御獸宗的弟子本就不擅實戰,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在心裏罵了這蠢貨一遍又一遍,卻礙於人物設定,只能氣若遊絲地說一句:「賀哥哥,不要將它取出來啊,留著還能止止血。」
「柳道友受傷了嗎?」
可她不行啊,她只是朵天真無邪柔弱懵懂的小白花,哪怕被他捅了一次又一次,也只能淚眼汪汪地咬住嘴唇:「賀哥哥,你在做什麼?」
火凰不但攻勢兇猛,護體的羽翼更是麻煩。
劍光與火光氤氳在少女白皙精緻的臉龐,漆黑杏眼裡恍如盛有滿天星辰,只需輕輕一彎,便有萬千劍意與柔情流轉其間,叫hetubook.com.com人心甘情願沉溺其中。
天羡子神色複雜,欲言又止,與真宵對視一眼后,默默將玄鏡轉了個面,對準林淺所在的方向。
畫面里的柳螢手中拿著塊玉佩,笑得那樣憨厚樸實又辛酸,對著眾人大喊:「沒想到吧!其實我是霓光島派來的卧底,專程來搶奪玉佩!」
「是火凰!」
「多謝……多謝賀哥哥。」
柳螢拚命忍住喉嚨里的一口血氣,淚眼朦朧地問他:「賀哥哥,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與普通鳥禽不同,這類百年凶獸早已強筋固體,周身火紅的羽毛看似柔軟,實則聚成了一副十足堅固的盔甲,將它全然籠罩其中。
曲妃卿身為霓光島島主,卻偏生有張仙子般清泠溫雅的面孔,說起話來慵慵懶懶,從來都含著笑:「我聽說玄虛派的小弟子們去了西山,你不是一直想見見傳說中的火凰么?不如去玄虛派長老們的鏡前親自看看它模樣。」
他被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唯恐這姑娘被熱昏了頭,扯開嗓子喊:「寧寧,你做什麼?」
她在觀察。
曲妃卿少有地斂了笑,同樣是眼前一黑,面無表情,目光犀利。
「許是遭遇了混戰。」
林淺的嘴唇和聲音一起顫抖,看著她記憶中熟悉的陌生鳥:「火凰?」
寧寧屏住呼吸,從儲物袋裡拿出幾張符咒,暗暗念動口訣,旋即在數張符篆的加持下拔劍而起,劍光所及之處,星痕陣陣。
這白痴看她不樂意,居然直接把石柱給捅回去了,捅回去了!!!
有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哪怕他功成名就、頤養天年,可他失去了寶貴的愛情,多慘啊多虐啊!
四野八荒,風聲大起。
說罷一把握住肩頭銳利的石片,石錐被取出她的身體,柳螢慢慢閉上眼睛。
誰能告訴她。
少女的長裙被吹得獵獵作響,長劍嗡然如巨龍長吟,在鋥然清響后猛然一落。
柳螢本打算嬌嬌柔柔、可憐兮兮地回他一聲「沒事」。
賀知洲有點尷尬。
雪白劍影滿蘊星辰之色,化作一道勢若洪流飛瀑的奪目亮光,連穹頂之上的烈日也為之一黯。
為什麼她的愛徒柳螢,也焦了。
柳螢的眼角,劃過一滴清淚。
她若是今日死了,罪魁禍首必然不是火凰,而是這位好隊友。
洶湧烈焰聚成火球,藉由山頂的獵獵風勢,如利劍出鞘般徑直向眾人襲去!
最先吸引了寧寧全部注意的,是它一雙陰鷙渾濁的眼瞳。
西山的溫度本就灼熱,被它這樣肆無忌憚地燒來燒去,連空氣和hetubook.com.com泥土都能被蒸熟。許曳斗得焦頭爛額,一旁的裴寂亦是眉頭緊蹙。
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柳螢與火凰誰比誰更慘。
更何況她還迎著火光而立,它只需要稍一用力,就能把她燒得連骨頭也不剩。
殘餘的熱度被揉散在空氣里,好似滯留在沙灘之上的余潮,悄悄浸潤進每一粒沙礫間微不可見的縫隙,讓身體里的所有感官都為之一窒。
古有諸葛孔明赤壁借東風,如今她沒有天時地利,那就用一堆風符、一片橫衝直撞的火風和一把劍——
筆直衝向火凰命門!
他還沒傻到我殺我隊友,奈何之前被火凰嚇得亂了分寸,又聽柳螢哭哭啼啼一直在耳邊念叨,慌張之中一個下意識,才又將石錐放了回去。
她被這人給氣笑了:「你的腦子,真的和平常人很不一樣。」
「我的水符已經不多了!」
「這、這……」
許曳沒了水符,只能手忙腳亂地斬去陣陣火風,哪成想抬頭一瞟,就望見寧寧躍身上前,直直往火凰吐出的烈焰前跳。
裴寂打架從來不講花里胡哨,拔了劍就是干,然而好不容易劈開重重烈焰,讓所剩不多的劍氣勉強觸及火凰身體,那單薄的劍氣卻難以將它傷及分毫。
賀知洲見她嘴唇發抖、直冒冷汗,立馬就明白事情不妙,順著柳姑娘低垂的視線看去,見到了她鮮血淋漓的肩膀。
寧寧死死盯著洞口,下意識握住星痕劍劍柄。
賀知洲這回聽明白了。
血紅瞳孔中殺機暗涌,通體火紅的巨鳥長鳴一聲,環繞于身邊的大半烈焰應勢而起,徑直衝向那抹一動不動的影子。
隔著一面玄鏡,都能聞到淡淡的肉香。
與想象中相差無幾,自從其餘敵手紛紛退下,火凰只得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不遠處的小姑娘身上。
長老們紛紛做走神狀,有的四處張望著看風景,有的低眉順目地喝茶,紀雲開甚至吹起了口哨,嘴巴嘟嘟。
「真的?」
寧寧是頭一回與它有正面交鋒,若是熱血上涌、稀里糊塗地拔劍去擋,很有可能當場加入燒烤豪華晚餐。斟酌一瞬后,還是決定輕盈后躍,先看看它的實力究竟如何。
而那周身的黝黑,如同籠上了暗夜深沉的顏色,雙翼半開半合,似乎還在訴說著生前的茫然與悲傷。
滅火不用水,那應該用什麼?
火凰的脾氣不比玄鳥小,還沒把在場的所有人通通掃視一遍,剛打了照面,便從喉嚨深處猛地發出一道嘶吼——
最為驚悚的,是她的頭髮。
寧寧以劍氣斬去一簇火光,匆匆朝他和-圖-書倆這邊看了一眼:「情況如何,可有大礙?」
黑夜給了它黑色的焦皮,它卻用來尋找光明。
玄虛劍派諸位長老聞言皆是一抖,天羡子故作冷靜,把玄鏡往裡收了收。
天羡子的神色更加複雜了。
站立於星河中央的寧寧眉目如畫,向來笑意盈盈的面龐上,頭一回顯出了冷冽的決意與劍息。
之前她身上只有一道血口,現在被賀知洲又捅一次,買一送一,直接成了倆。
一切全靠同行襯托,在賀知洲與許曳的反襯下,寧寧揮劍禦敵的身姿是那麼美麗又可靠,讓柳螢鼻尖一酸:「不用管我,我沒事!」
這回他沒敢動手,而是示意曲妃卿自行調整玄鏡視角。女修皓腕微動,鏡面之上便出現了一名少女的身形。
他們之前在小重山裡遇見過玄鳥,並與之有過一番接觸,總體經過勉強算是有驚無險——除開事發之後賀知洲被天羡子狠狠揍了一頓,成了個重症傷殘。
賀知洲傻了那麼久,總算當了一回人,當即調動全身靈力,以劍氣護體,在自己與柳螢身邊架起護盾,帶著她藏身至一塊碩大的磐石之後。
她痛得目眥欲裂,真的好想說一句,你這小腦發育不完全的白痴,何至於此。
只不過半天沒見,她就從一個芳香四溢的少女,成了座焦香四溢的光明頂,一邊晃悠一邊帶著哭腔喊:「威脅我欺負我,還把我放在火上烤?你們不是人,這就是報應!」
天羡子:……
等那陣灼熱的火風漸漸消散,裴寂才收斂了劍氣,與寧寧再度拉開一段距離。
它的瞳孔亦是暗沉的紅,比起火焰,更像是浸透了層層血跡,滿是壓抑與癲狂的情緒,讓人只需看上一眼,就下意識後背發涼。
所有的火勢,都將朝著一人而來。
——那倘若不靠近呢?
隨著一道鋒利如刀刃的尖嘯刺破熱浪,那道影子終於從洞穴之中現身而出。
這隻大鳥攻防兼備,若是只有那層堅固的羽毛,或許還能用蠻力劈開;可如今熊熊烈焰不止,環繞在它周身時,形成了最難破除的護盾,他們連接近都難,更別提拔劍一決高下。
霎時劍風激蕩、連綿不絕。
柳螢說得吃力,本就白皙的臉頰此時失了血色,與單薄紙張沒什麼兩樣。
「噯噯噯,別別別!哎喲喂,我門下徒兒又被送走一個。」
光禿禿的腦袋,光禿禿的身子,光禿禿的翅膀和尾巴。
眼見柳螢肩頭的血一個勁往外流,賀知洲心下慌亂,一把將石片從她胳膊上扯出來,聽得身旁的女孩痛哼一聲。
寧寧壓低聲音:「當心,和*圖*書洞里有動靜。」
——那你,也麻煩,請捅在同一個地方啊。
天羡子撓撓頭,匆忙打了個哈哈:「沒辦法嘛,都焦成這樣了……要不讓寧寧他們帶點風乾的臘肉回來,給你嘗嘗?」
寧寧握緊手中的星痕劍,在心底默念倒數。
賀知洲茫然接話:「呃……我很愛你?」
林淺眼前一黑,面無表情,目光犀利。
她把《西宮》和《草百骨》這倆話本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男人就是如此,一切安好時不懂得珍惜,如今等她受了傷,才會從心底升起一點點憐惜,悔不當初。
賀知洲對她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
寧寧多數時候都在飛速閃躲,偶爾用星痕劍斬開迎面而來的滾燙腥風,自始至終盯著火凰所在的方向。
火凰通體赤紅、體態優美,身長足足有十多尺高,巨大的雙翼在離開洞穴后倏地張開,任由豐|滿羽毛勾勒出流水般的線條,每一片羽翼之下都蘊藏著勢不可擋的力量。
賀知洲,你好狠!
可他當然不能告訴她實話,那樣只會顯得自己活像個傻子。
畫面之中是被灼燒得黑紅一片的土地,在滿目瘡痍間,一具巨大的軀體顯得尤為引人注意。
「不是啊。」
寧寧沒再說話,因為逐漸靠近了洶湧火潮,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曾用傳音告訴裴寂先行撤離,這樣一來,與火凰對峙的便只剩下她一人。
她居然朗聲笑了笑,聲線清脆得像是風鈴搖擺碰撞,與周遭景象實在格格不入:「對付火,可不能用水。」
若是這最為毒辣的火焰撞上了最難以破開的羽毛,屆時會變成怎樣?
這人在罵他呢。
此時此刻,她就是身受重傷的女主角,看賀知洲那驚恐萬分的眼神,必定已經回心轉意,從此對她百般呵護與疼愛。
寧寧這才回她一個淡淡的笑。
——那場疾風來得猝不及防,在他還沒來得及展開劍氣的時候,一塊尖利的錐形石片便徑直刺入了柳螢的右肩。
火凰所居的山洞深邃幽寂,四周儘是凌亂堆砌的嶙峋石塊。那聲音順著甬道而來,起初只是類似於低低的鳴啼,和山巔之上涌動的風一起劃過耳膜,到後來越發尖銳響亮,幾乎震得洞邊石塊齊齊顫動。
疾風攜著火浪,頗有種欲將西山焚燒殆盡的氣勢,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既然火凰的烈焰陰毒暴烈,絕非凡俗之物;而它的羽翼又偏偏刀槍不入,堅固非常。
玄鏡之外,一名身形嬌小的年輕女子滿臉懊惱地長嘆許久,引得她身旁的曲妃卿掩唇輕笑。
天邊澄亮的光線點綴于洞www.hetubook.com.com口,依靠著這道光,洞穴岩壁之上緩緩出現一抹濃郁的漆黑影子。
對付火不能用水。
年輕女子正是御獸宗宗主林淺,聽罷兩眼放光地扭過腦袋:「我聽說西山之上的火凰頗為有趣,打算在下一次秘境開啟之時,將它收來當作靈寵——諸位長老,能讓我看看它嗎?」
如果火凰是從口中直接噴出烈焰,就表明它並不畏火,擁有很強的火抗屬性;但若像現在這樣只是在半空悄咪|咪搓火球,那它就有大半幾率,同樣害怕被火燒。
符篆引來的疾風凜然作響,由火凰掀起的烈風迴旋如流,更為勢如破竹的,是她長劍之下襲來的劍風。
賀知洲手裡如同握著把兇器,聽她這樣說,心裏愧疚不已,趕忙道歉補救:「對不住對不住!我也是一時心急!」
曲妃卿本以為那隻被烤焦的火凰是一切的結束,萬萬沒想到,卻是所有悲劇的開頭。
曲妃卿輕聲安慰她幾句,繼而又道:「對了,柳螢正在與寧寧同行,不知天羡長老能否讓我看看,她如今在做什麼?」
一張小臉戴著她熟悉的人面,由於儘是黑灰,不知道的還以為去地底挖了十年的煤。
哪知寧寧飛快望他一眼,散落的黑髮如霧如紗,將眉眼遮掩小半,露出噙了笑的淺色薄唇。
柳螢曾經是多麼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如今的模樣卻慘不忍睹,叫人無法直視。
天羡子:「這個……兩位女菩薩,我還能有解釋的機會嗎?」
山頂的碎石受到這股風浪侵襲,竟被狂風呼嘯著卷上半空,猶如萬箭齊發般向眾人落去。
寧寧眸光微沉,身形一晃,靈巧躍至火凰身側的巨岩之上。恰逢火勢被裴寂斬去,站在這處地理位置,能清楚看見它吐出火焰時的模樣。
他膽子本來就小,這會兒更是被火凰嚇得瑟瑟發抖,只覺自己肩膀也疼得厲害,哪裡顧得上雪月風花。
許曳愣了一下。
「別——」
要用風。
玄虛派長老們大眼瞪小眼,互相使眼色,場面亂如熱鍋螞蟻。
「她這是……!」
柳螢從牙縫裡努力擠出這個字,話音出口的剎那,石錐便已經離開了體內。
他們雖是劍修,卻也大概懂些符篆知識。許曳第不知多少次用水龍衝散火勢,奈何符咒有限,火凰掀起的烈焰卻是無窮,一來二去,家底都快被搬空。
然而話沒出口就一股腦全哽在喉嚨,聲音縮了回去,兩顆眼珠子倒是猛地朝外邊蹦,差點竄出眼眶——
草!!!
他只覺得柳姑娘穿著白色衣服,那些血像是不要錢的番茄醬拍在她身上,便顯得格外明顯,恐怖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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