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細吻
同他冷白肌膚上的處處紅痕不同，寧寧被一襲雪白薄衫完完整整裹住，乍一看去並無異樣，唯有雙頰泛了紅，衣襟因為方才那番動作凌亂地半遮，現出層層褶皺。
他屬於偏瘦的類型，上身曲線流暢且柔和，薄衫一點點脫落，途經腰腹之時，現出陡然收緊、向內合攏的線條。
雖然他很少會照做，就算照做了，她也會咬著牙拉住他手臂，啞著嗓子說繼續。
寧寧強裝鎮定地與他對視，由於不知道對方將作何反應，緊張得心臟半懸在胸口。
「然後呢？」
淺淺的羞怯與恥辱湧上心頭，裴寂沒由來地感到心慌，低聲喚了句：「別看，寧……」
而且每到第二日，無論前夜如何，寧寧都會把這茬忘得一乾二淨，從來沒表現過不滿。
此時此刻，彷彿連最簡單的注視都成了種不可言喻的曖昧，少年喉頭微動，調整氣息：「于山野之間遇見入了魔的妖修，他以劍入道，劍氣正中此處。」
她看著眼前的疤痕，想起裴寂曾經的過往種種，總覺得心裏難受。
於是裴寂紅著耳朵，很認真地問她：「我讓你……難受了？」
裴寂雙眸幽深，俯身擒住唇瓣。
看見他身體上每一處不堪的地方。
「……像這樣？」
又純又欲。
等、等一下。
裴寂感受到她的目光，眸色一黯。
寧寧的指尖轉了個圈，視線沒從它上面挪走：「看上去傷得好重。」
離得近了，就能聞見她身側清幽的梔子花香。
那道陌生的觸感停在胸口某處地方。
話音未落，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忽地低下頭。
「寧寧。」
更何況，裴寂從來都沒有過「不堪」的時候。無論生活怎樣蹉跎，他都始終咬著牙，把脊背挺得筆直又漂亮。
他有「太凶」的時候嗎？
裴寂不願叫寧寧為他感到難過。
寧寧今日在麒山遇見故友，同陸晚星等人小聚半日後，這會兒已沒了多少氣力，軟綿綿靠在床榻上。
理智被無數道錯雜的情緒盡數吞噬，感官上的刺|激似有若無，被她隨心所欲地牽引。
凝結的視線猶如實體，他從未被如此認真地注視過。
「是嗎？」
他生了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眼尾向上勾起，暈開一片桃花般的淺粉色。和-圖-書黑瞳里蒙了層霧，看上去迷迷濛蒙，將平日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盡數遮去，猶如遠山落雨，攜了股膽怯的柔色。
夜色漸深，雨勢漸弱。
他知曉自己這具身體疤痕遍布，看上去猙獰醜陋。寧寧曾經從來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如今——
他心裏既羞又燥，喑啞出聲：「那裡……不好，別碰。」
她說話時移開嘴唇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一道深褐色疤痕，不敢用太大力道，輕輕一撫，猶如掠影浮光，引來稍縱即逝的電流。
比如南城裡這間竹樹環合的院落。
「這是我娘她……」
那雙杏眼漂亮得不像話，好似深夜微漾的幽潭，當寧寧垂了眼睫注視他，瞳仁里盛滿躍動的燭光，恍如水中明月。
她這樣喜歡他，無論何等的狼狽與不堪，寧寧都願意毫無保留地接納。
然後往旁側輕輕一扒。
寧寧心底貓貓落淚，為自己的勇氣瘋狂點贊。她今天就要農奴翻身做主人，推翻裴寂的無良統治！
身旁的人呼吸明顯頓住，寧寧得寸進尺，繼續蹭蹭他下巴：「只要是你，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或是身體上的任何地方……我都喜歡。」
寧寧已快沒了力氣，將腦袋埋在他頸窩裡，極盡輕柔地親了親。
一上一下，兩人的姿勢徹底互換。
她自小生長在無憂無慮的溫柔鄉，從不知曉那些臟污與疾苦，裴寂也不想讓她知道。
裴寂害羞起來……原來是這種模樣嗎？
喉結驀地一動。
那些疤痕象徵著他最為落魄的過往，每一條都難看又可怖，如同盤旋在身體各處的蜈蚣，連他自己都心生厭惡。
他如此直接，作為口口聲聲說要主導的那一方，寧寧反倒感到了慌亂。
月亮就應該高高遠遠地掛在天空，享受世間所有的美好與清明澄澈，怎能讓她染上陰溝里的暗色。
「裴寂。」
「就是……」
裴寂的這些心思，她都知道。
可惜這番話沒有機會被說出來。
可寧寧不同。
「倒也不是難受，我很滿意——啊不對！」
寧寧似乎……時常會喘著氣，精疲力竭般叫他停下。
最後那個字被吞咽回喉嚨里。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縱橫的傷疤。
她的聲https://m.hetubook.com.com音也一併被禁錮在頸間，聽上去悶悶的，帶了笑：「裴寂很好看。」
「這是我尚未拜入玄虛的時候，途經駱洲，于山野之間……」
他總算明白寧寧為什麼會臉紅，乍一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耳朵也忍不住兀地發燙。
一副「我已經躺好了你隨意」的姿勢。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剛沐浴完畢的少年爬上床鋪，一把拉過她右手，按在他單薄睡袍上。
終於說出來了！
寧寧的視線一點點下滑，來到他小腹。
寧寧再睜開眼，只能望見少年人纖細的鎖骨，與線條流暢的冷白皮膚。
這個念頭攜了股淺淺熱度，讓裴寂心口一燙。
在溫暖的火光里，寧寧吻在他鎖骨下方的刀痕上。
也更羞恥且隱秘一些的位置。
覆在胸口的觸感悠悠一旋，途經他肋骨上尚且完好的皮膚時，加重力道輕輕一咬。
「裴寂。」
接而便是整個人被不由分說翻了個身，平躺在裴寂之前所在的地方。
好在他們之間的經驗雖然很少，卻好歹聊勝於無，她努力做好思想準備，順著裴寂的動作，捏緊少年向下滑落的前襟。
於是裴寂乖乖上前，坐在床邊。
寧寧忽地笑了，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尾音帶了點狡黠地上揚，將他整顆心都一併勾起來：「繼續嗎？」
寧寧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一處地方還沒呆上多久，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去別處轉轉。
手臂被死死按在床鋪上，寧寧的身體陷進被褥，能清晰感受到他余留下來的溫和熱度。她因這個突兀的動作睜圓了雙眼，張了嘴試圖發出抗議。
像是緩緩剝開一顆被珍藏許久的果實，屬於裴寂的那一部分，逐漸毫無遮掩地闖入視線中。
或許是察覺到她微微仰頭的動作，裴寂抱在寧寧後背的雙手下意識一僵，頸上紅暈更濃。
寧寧之前說得毫不猶豫，心裏的話臨近出口，反倒露出了略顯局促的神色，耳廓漸漸湧上粉紅。
「這裏呢？」
這是一種只有在緊張時，才會不自覺出現的微動作。
那處位置靠近腰。
燭光微搖，映亮少女漆黑的眼瞳，與白玉般細膩的肌膚。
一個接一個的吻輕輕柔柔，如同春日里的第一和-圖-書場細雨，水滴細密，落在沉寂許久的池塘上，漣漪圈圈漾開。
毫無徵兆地，寧寧左手手臂被猛然握住，徑直一拉。
他探出骨節分明的手，薄衫之下，多出一道遊走著的弧度。
雨疏風驟，晚來寒流，樹葉、梢頭、燭光、人影，一切都在急促晃蕩，宛如風浪里的小舟。
她在看著他。
寧寧抬眼迅速瞧他，又很快垂下眼睫，說著抿唇頓了頓，在經過片刻停滯后，似是破釜沉舟般開口：「就是，你難道不覺得，每次晚上的時候……你都太凶了嗎？」
寧寧坐在他之上，將一切情緒盡收眼底，恍惚中，覺得自己的血條快要被清空。
他們剛結為道侶，對於這方面都沒有太多經驗。在夜裡的時候，往往是兩人神識交纏，彼此試探，然後他順勢探尋得越來越深，靈力激蕩，而寧寧——
裴寂一直安安靜靜，她怎麼也不會料想到這個動作，大腦一片空白之際，順著他的力道向前跌倒。
裴寂快瘋了。
牙齒緩緩咬住細白的長帶。
寧寧越說氣息越亂，本想用強勢一些的語氣，嗓音卻始終保持著近乎于倉惶的艱澀：「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我要當主導的那一個！」
他總是死鴨子嘴硬，無論心裏作何想法，都會努力表現得雲淡風輕。
裴寂這是犯規！
寧寧抬了眼睫，勾著嘴角望向他。
劍修的身體經過常年鍛煉，處處都能見到明顯的肌肉。
他做了這樣的動作，胸口處衣衫半遮，露出內里瑩白肌膚，表情卻是一向的認真，帶了點探尋與困惑的意味。
偏生她又頗為念舊，時常捨不得獨具一格的景色，一來二去之下，兩人乾脆在心儀之地都購置了房屋，等來日心血來潮，再御劍前去住上一宿。
他一直厭惡這些傷疤，因而把與它們相關的記憶全部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訴說，靜靜等待腐爛。
像是被撕咬過，又或是來源於鞭子和藤條。
最後她來到更下面一點的位置。
裴寂很瘦，並非纖細多病的孱弱，而是肌理勻稱、精壯漂亮的挺拔，從她的視角看去，能見到塊塊結實的腹肌。
她想得皺了眉，很少露出過這樣嚴肅又苦惱的神色，在見到他的身影時眸光一亮。
像只小狐狸或heｔｕboｏk•cｏｍ•coｍ貓。
她說著一頓，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朝他勾勾手指：「你過來。」
明明說好了，今天他會由著她來——
他這會兒知道不好意思了。
裴寂：「我們繼續。」
裴寂下意識覺得，導致她如此苦惱的罪魁禍首，可能與他有關。
寧寧的動作沒停，與他對視一眼后，重新低了頭。
寧寧沒做多想，點頭應道：「對呀。」
束在黑髮上的玉簪倏然一晃，掉落在地時，引來傾瀉的青絲如瀑，以及哐當一聲脆響。
好在他極有耐心，垂了眸挑起少女耳邊長發，將其別在耳後：「什麼？」
裴寂的動作多了幾分平日里罕見的急躁，卻自始至終稱得上「溫柔」。寧寧感受到他掌心的熱度，只覺渾身滾燙。
他的過去陰暗無光，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如同寥落髒亂的陰溝，聽了只會叫人心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裴寂臉色通紅。
有熱氣自心口向全身涌動。
池水輕顫，風的呼吸亦在輕顫，漣漪滲進不為人知的池塘深處，惹來陣陣不由自主的戰慄。
寧寧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裴寂愣愣看著她。
致命暴擊。
寧寧低低「嗯」了聲，繼續向下。
可她唇瓣輕軟，貼上道道硬質長痕時，被他所厭棄的死肉竟有了知覺，酥意橫生。
她比裴寂早些沐浴，長發被一根玉簪輕輕挽住，垂落幾縷零散的青絲，被窗外晚風一吹，輕飄飄拂過臉龐。
裴寂被她蹭得有些癢，再開口時，周身的氣息不自覺亂成一團：「不管什麼地方……都喜歡？」
裴寂嗓音里蒙了層欲意，像蛛網蓋在耳膜上，忽然冷不防叫她：「寧寧。」
他說罷眸色愈深：「寧寧，這不是什麼好故事。」
——說是冷白，其實早就浸了層柔和淺粉色。
因而如今掀開衣物，肌膚上舊疤處處，在胸口、臂膀與腹部，皆凝成深褐與淺紅色長痕。
她聽見一聲很低的笑。
像冰冰冷冷的冬雪慢慢融化，淌開一灘柔軟得過分的春|水。
寧寧的臉很沒出息地發了燙，而裴寂見她沒有反駁，保持著握住小姑娘右手的動作，向床鋪內里靠了靠，躺坐在床頭。
房內燭火未歇，為整個空間籠上一層朦朧暗紅色，連帶著少年人白凈的側臉和黑眸。
他總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一個人在悄悄難受。
她的氣息像團滾燙的霧，裴寂屏住呼吸，右手攥緊單薄床單。
裴寂沐浴完畢，回到卧房時，見到寧寧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在想些什麼。
長睫無措顫抖，裴寂喉頭輕動，發不出聲音。
那抹薄薄的粉悄無聲息暈開，自脖頸處漸變著趨向于粉白，穿過道道蜿蜒的深褐疤痕，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寧寧跨坐在他著了長褲的腿上，晃眼一瞥，望見裴寂緊緊按在被子上、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右手。
寧寧正色望著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有件事，想跟你討論一下。」
那些傷痕其實已經不痛了，唯有在陰雨天氣的時候，骨頭裡會傳來隱隱的悶疼。
裴寂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早先是因為尋不到傷葯，無法及時治療；後來長大入了玄虛，又對於傷痕習以為常、不甚在意，少有特意療傷的時候。
裴寂：「……」
裴寂心亂如麻，不經思索地應她：「已經……不疼了。」
以及肌肉上的一條凌厲長痕。
心底被強壓下的情思猶如暗潮湧動，尖嘯著衝破層層枷鎖，迅速填滿四肢百骸。克制、矜持與內斂被吞沒得一絲不剩，那隻沉睡在胸口的野獸，悄悄伸出了尖利的爪子。
他與寧寧結為道侶尚未多久，時常離開玄虛，在四海之內漫無目的地遊玩。
可寧寧卻吻在那裡，用了十足溫柔的力度。
她從他那裡得到的，理應只有溫情和快活。
被深深埋在心底的記憶重新湧上腦海，裴寂沉聲應道：「我那時沒有劍，只會用小刀，趁他神志混亂，頂著劍氣上前去——」
裴寂不願告訴她更多。
暴擊。
他聽見寧寧的聲音：「這裏……是不是很疼？」
空氣里出現了極為短暫的停滯。
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姑娘動了動腦袋，答得很乖：「嗯？」
裴寂啞聲開口，甫一抬眸，對上女孩清亮的眼瞳。
然後她看見裴寂微微一動。
裴寂壓下喉嚨里的氣音，深吸一口氣，用右臂擋住雙眼，不讓喜歡的姑娘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這本應是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裴寂一怔。
戰慄感猶如野獸的牙齒，肆無忌憚啃咬經脈與血液。即便之前有過嘗試，每當被他觸碰，她都會下意識感到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