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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墨竹山卻不一樣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你師父我在禺山沙場縱橫，八個魔子埋伏都殺不了我，還有什麼場面沒見過的。」

當然穩妥起見，還得找那個唱歌老難聽的巨子確認一下。

這麼簡單么。

「看來它還挺喜歡你的，鄭師弟是個有緣人啊，有興趣的話，等成就金丹境界，可以考慮來我戒律院當差，做個侍狸執法。」

帶這貓一起來的，是兩個頭覆鐵面，內穿山紋甲，外罩烏紗袍，背負墨劍的戒律院執法真人，兩個真君一左一右，鐵面的雙目，還有兩枚打磨得明亮無比的黑色鏡片，反射著明光，若兩尊無常惡鬼，守護在貓身旁。

鄭澤天一邊解釋，一邊和土螻搏鬥，最後連打帶踹才把這畜生制服，拉到洞府外頭拴好，給它割了一把草吃。

法不靈就是法不靈。

能看守那種里車間的鎮守，真若動起手來的話，這車裡的人加起來不夠他一個人殺的。

「師弟可還有什麼事？你幫了師兄好大的忙呢，我可得好好謝謝你，但說無妨。」

在這明暗變幻的瞬間，鄭澤天看到山腳下，被月色照耀的反光。

於是鄭澤天收拾剩菜出門，給生著悶氣的土螻補了一餐，於是這羊崽又咩咩得甩著尾巴舔著手同他和好了。

陸琦掐指一算，「快巳時了。」

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修行就被仙宮的門閥士族壟斷，本就不是窮人有資格考慮的事情。

宋大有隻是一個資質有限的凡胎，一個多年卡在金丹境的法師，連青霆峰這種過時的玄門雷法都使不出多少，那鐵道鎮守陸琦，到底有什麼必要殺他？有什麼必要，下那樣的狠手？全不顧忌同門之情嗎？

鄭澤天就面無表情得，把和陸琦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至於人頭的事情，就略過沒提，大致說完之後，車廂里一片寂靜，四個真人也不看他，盡都把視線盯著那貓。

鄭澤天，「……我講完了。」

「澤天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後不必如此。傳我正道，普教眾生是修行之士的責任。就算不整這些，我也會認真教你的。我宋大有本就是個沒有資格修行的凡人，若不是師父青眼有加，絕不會有接觸到大道的機會，回想起來，當初尋仙訪道時，我還以為師父看不上我，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要放棄了，最後才知道都是師父的試煉，險些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啊。唉，雖然我的資質不佳，悟性低劣，本門的真傳都學不到幾個，至今沒能突破劫數，但基礎功課我還算紮實，一定會好好教好你的！對了，不要耽誤了，hｔtps://ｗｗｗ•heｔｕboｏk•ｃom.cｏｍ我們快去請師祖的許可，傳你正法……」

執法真人接過那布口袋，想了想，手持口袋對貓說，

而陸琦豹耳兩個鐵道鎮守，也在鄭澤天身邊兩側，分別守著通往「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大門。

於是等到午時，宋大有出關的時候，就發現廳里多了一桌菜，也就是套餐上那些椒香雪花牛肉，青檸汁桂魚，蘆筍白玉炒元貝，杏鮑菇豬頸肉，時蔬什錦之類的，還有兩條好大的鮮鯛，一條生切，一條白蒸，肉都是粉粉|嫩嫩，晶瑩剔透，賣相倒還真不錯。

「誒……」

這時鄭澤天聽到什麼細微的聲響，然後他看到那黑衣人的胸口，有一盞紅燈，亮了三下。

鄭澤天看看陸琦，戒律院把自家的貓吹噓得如此厲害，彷彿個貓青天一般，若是多問兩句，不知此狸能不能識破這位陸師兄的偽裝。

是的，不對勁。

如果是要遮掩自己的事情，如果是要斬斷因果和線索，那像處理那豹耳妖怪鎮守似的，一招也就夠了吧？對陸琦這樣的人來說，「凡人」，不是「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么？

回來洞府中時宋大有也調整好情緒了，

咦，臟死了，都是毛……

貓低下頭繼續洗臉。

用玄門的話說，是沒有那個悟性和緣法，

「師父，天黑了，我去拜月了。」

「神霄玉清碧空遁隱！」

可是，你這種本事，有什麼必要派八個魔子來埋伏？

感受到鄭澤天的眼神，那執法真人也生怕別人都當他們戒律院是搞笑來的，趕緊解釋了一句，

貓看看鄭澤天，舔舔爪子。

「嘀，嘀，嘀……」

「師父不必客氣，都是徒弟該做的，而且我可不能吃葷腥。可別浪費了好菜，對了，還有些上好米酒，您一定得嘗嘗。」

雷霆從遠處傳響。

「哦，這麼努力，也好，去吧去吧，老頭子喝醉了，嘴裏嘮嘮叨叨的，不耽誤你修行了。」

什麼叫資質欠佳，法不靈就是資質欠佳。

萬幸的是，這一頓一直吃過了酉時，宋大有也沒給魚刺卡了，或者給米酒嗆著。鄭澤天也是鬆了口氣。

可是凡胎么……無解的啊……

透明人從樹梢墜落，周身樹葉陰影似的光學偽裝一陣波動后消失，露出黑色膠皮似的衣裝。

鄭澤天，「？？？？？？」

該死，沒道息遁走了……

樹影向身後退去，

執法真人清清嗓子，正色道，

於是真人點點頭，「好，看來此事可以結案了。」

米酒也能喝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如師弟所說，婁觀城上車的可疑之人皆在此和*圖*書處了，請兩位師叔帶回去，查驗他們真身。」

不管怎麼樣，活過了「上一次」大限的死劫，「這一次」確實算是逆天改命了吧？

畢竟他那個年代，凡胎蠢蛋從一開始就分流到黑蓮教那邊了。能加入羅教的，哪個不是三大派一級，驚世駭俗，天資絕倫的道子，就這樣，看天書還是一批一批得死呢……

宋大有大概早已相通了，哪怕眼前儘是些自己鑽研很久，卻連學習資格都沒有的神功秘籍，還是好不藏私，一心一意，把多年的心得體會，每一卷每一法得精讀講解給弟子聽。

「是，弟子鄭澤天，昨天婁觀城爆炸之時，弟子聽到消息，有人混上列車，欲行不軌，因此自告奮勇前來阻止……」

除了些基礎的雷法雷遁可以勉強靠著符籙使用出來，那些上等的秘笈遁光，雷訣心咒，宋大有無論如何，也是一個都施展不出來的。

啪得一道驚雷，藍光閃耀，鄭澤天遁身閃現，便如一道雷霆，轉瞬之間，打向那道星光消逝的位置。

階梯由身下滑去，

「陸師兄，我倉促上車，票買到墨山的，還能退錢不？還有今天頭等艙的套餐我還沒吃到呢，能給我打包一份帶走嗎？」

鄭澤天趕忙道，「……那個，忘了稟報師父，我剛才出去轉悠的時候，好像得了青霆子師祖傳法了。」

這麼順利么。

這樣一次，就過關了么。

天外怎麼盡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兩個執法真人互相看看，「看來你說的是實話。」

於是這個瞬間，他不僅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隱隱約約顯現出一絲身形輪廓，更沒注意到一道雷閃，打到自己腦後。

這真的是人么……

不僅是太素道，那個巨子搞出來的新東西太多了，而且是老的新的一起傳，太極天太素天天外天，什麼東西都印刷出版了往外扔，更有數不盡的魔胎獸肉，靈果仙丹，虛玉寶石供應到市場上，幾乎只要能讀書識字的，只要能努努力賺到幾個錢的，無論仙凡，都有踏上正途的機會了。

這樣的日子或許鄭澤天不怎麼記得了，但這份謙卑微薄的願望，他是記得的。

「多謝鎮守相助。」

這傢伙立刻注意到了，笑眯眯得問，

「哎呦我去！甚麼情況啊這是！澤天你搶了飯館子啊！」

再然後一道明光從對方胸腔前閃爍起來，彷彿皮囊下，有什麼雷光焦陽突得亮起來，把屍骸照成一個通透的燈籠。

鄭澤天又開了兩槍，打中眉心和心臟，確認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便跳下樹檢查對方的屍身。

是啊，有好酒有好菜，還後繼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人還不夠嗎。摸爬滾打一輩子，有個晚輩在身邊陪你喝酒聽你吹逼，夫復何求呢？

他身上有某種緊身的皮脂覆蓋，幾乎和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而且皮膚的顏色，還在隨著光線變化而緩緩變色，也不知修行的什麼功法，外露的氣息大概還不及一些鳥獸，若不是刻意搜查，靜立著不動的時候，根本難以察覺到此人的存在。

所謂仙凡之別，所謂資質因果，就是這麼殘酷，一個人的極限，從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

鄭澤天看看貓，看看人頭，張張嘴，

你問鄭澤天有什麼辦法。

夜風自耳邊拂過，

其實都卡在金丹圓滿這麼多年，宋大有大概已經明白自己的上限了。

鄭澤天也看得出，這師父這些年，確實是對雷法有深切的研究，只是苦於沒有施展的資質罷了。

這好像……就是只貓吧……啥玩意兒？你們出勤還帶寵物呢？還不忘給它拿個墊子？？

畢竟堂堂羅祖的轉世，今天請這一桌好菜，哪兒是為了貪圖青霆宗這點東西，不過是看這師父人還不錯，待他也誠心，既然兩人有緣，現在又沒有其他的能力幫宋大有突破凡胎，那至少助人家過了這道殞身殺劫，或者至少得至少，逗他開開心罷了。

這人戴上了一個護目鏡，好遮擋住迎面照來的月光。

為人師者，只要能看到自己的弟子成材，也足夠了吧！

是人么？

鄭澤天站在雷神的陰影里，沒有抬頭看向月亮。

於是鄭澤天認真得點頭，

誒，誒？？這就信了？？

「砰！」

「甚麼？？孝敬我的？？唉這可真是……」

所以鄭澤天適時的添酒，適時得讚歎，適時得提問，始終扮演一個晚輩，沒有打斷酒桌邊，這個陷入回憶的平凡老男人，這輩子少數幾個開心的日子。

凡人就不能修仙嗎！凡人就不能改命嗎！

然後陸琦笑嘻嘻站出來，從袖子里拎出個血淋淋的布口袋，

一開始，絕大多數肉體凡胎的普通人，就沒有接觸仙途的機會。

一見鄭澤天把一大堆雷法遁法都拿出來，宋大有大喜。

「砰砰！」

有些道子，就是擁有資質，一學就會，一看就懂，一試就靈，你問為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他剛才動了。

「哦，那我師父要出關了，能不能勞駕兩位真人順道帶我回青霆峰？」

那又如何呢？

鄭澤天一路沿著山道，登上青霆峰頂的雷場，回憶著「這一次」的見聞和選擇。復盤確認自己有沒有錯過的細節。

鄭澤天停下腳步，抬起頭，出現在面前的尊天魔壇上，雷師之像，已在普灑和_圖_書世間的月光下，逐漸活了過來，青黑色鱗片逐漸顯出肉色，一起一伏得抽動，彷彿在舒展筋骨，伸著懶腰。

鄭澤天抬頭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又低頭看看貓。

看著如騰龍般跳躍的光影，男孩的腦海中，突然得，跳過宋大有的話。

宋大有一時手足無措。

「哦哦哦，原來師父早有準備么！果然事事都料算在先啊！澤天你的仙緣真是令人羡慕啊，切莫辜負了我們一番期望啊！」

那層隱形的門檻，不是努努力，叫喚一下逆天改命，就可以突破的。

貓，「喵。」

居然沒有臉？不對，剛才肯定是有「眼睛」的，現在也隱約能看出輪廓來，但好像這人一死，臉上的皮脂就如蠟塊般融開了，以至於口鼻五官都粘合在一起，只剩下扁平得一片白肉，根本分不清之前的面貌……

鄭澤天站在枝頭，一槍爆開透明人後腦，把腦花和碎骨掀到樹榦上。

是的，哪怕這麼努力了，這麼用功了，手不釋卷了，勤學苦練倒背如流了。

黑貓洗完臉，過來拱拱鄭澤天的手，把臉上的口水在他手上擦乾。

如果真有必要……又怎麼會……輕易得放過你？

到後來有了三大派，宗門更不會浪費資源，還會專門挑選資質優越，品級頂上的道種道子來培養，所謂的傳道，也只是打破壁壘，把仙道，從仙宮門閥手裡，流傳到有資格的道子手中。

此番打草驚蛇，這姓陸的已有了防備，而且這來的兩個戒律院執法，都是豹耳鎮守用列車裡的電報叫來的，應該不是巨子所謂的「作弊碼」。

這個存檔，可以就這樣過去了嗎。

另一人也開口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彷彿只要抬頭看一眼，去了虛星天，那這世上有些事，就無法挽回了。

鄭澤天謹慎頂著洞府門口，正好見到土螻瘋了似衝過來，眼明手快鎖住羊崽脖子，一個過肩摔撂倒，壓在羊背上鎖喉，不讓這畜生衝過去，給他才剛擺好的桌子都掀翻了。

畢竟這裡是青霆峰嘛，一天到晚都在打雷。

果然，真的有人。

還有哪裡不對勁。

雖然只是光華一閃，但那一瞬間的星閃，還是讓鄭澤天看到了。

「昨日爆炸之事，不是這些人做的。」

月光灑過頭頂，鄭澤天扭頭就往山下跑，月光在背後追。

「鄭澤天，此番你協助我戒律院偵破婁觀城爆炸案，抓捕在逃嫌兇，還防患於未然，保障了鐵道的安全，立下大功。我等會上報此事，將你的功績登錄在婁觀塔中，下次你更新道牒或提取俸祿時，便可核算獎勵了。」

「轟——！！」

和_圖_書「此狸是天外奇物，雖然不算什麼神獸，但能辨忠奸，斷因果，還能驅邪避惡，招財進寶……是韋院長養的，斷案時做個參考。」

「哦，弟子去婁觀城玩，碰巧幫戒律院捉到些賊人，給了我些賞賜，這些是買回來孝敬師父的。您請用吧。」

列車登車的中轉車廂里，一隻踏雪尋梅，就是從頭到尾一片烏，僅就四隻爪爪雪白一團的黑貓，這貓就卧在鄭澤天面前的墊子上，正一個勁舔著爪子洗臉。

而絕大多數凡人，雖然託了巨子的福，能揭開仙道的面紗看一眼，卻是真的看得見，摸不著，怎麼求都觸不到，這種入了門卻爬不上去的滋味，大概比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入門，更加得痛苦吧？

「是。」

好像天幕拉開，月光順著雷神的首級照下來，把復活的尊天魔降臨到人世間。

現在依然可以代師傳道的嘛！

鄭澤天可沒辦法，哪怕當年的羅祖也辦法。

你還別說，這玩意其實還挺好用的，尤其是當肺里的道息都被遁術榨乾，沒炁力自己用掌心雷的時候。

執法真人點頭，「自無不可。」

……不，還是算了，這個人太謹慎了，大概是防備自己只是馬前卒，背後還有別人指使，「這一次」雖然數起殺心，卻始終沒有直接動手，反而還下手把所有線索都掐斷了。

當然鄭澤天也不是那種掃興的小子，可不會刺|激宋大有說，這些所謂雷法正傳，咒文秘籙的，其實也就那回事，只要看過一遍，他就都能學會了，餘下的不過是因地制宜，唯手熟耳，挑幾個厲害的用也就足夠，實在犯不著每一道每一法都鑽研那麼深入的。

「我等是墨竹山戒律院執法，可是你報的案？有什麼事，照實說。」

是個近乎透明的人形，伏身蹲在樹榦上，隱藏在叢林里，正望著山巔青霆峰洞府的方向。

類似的東西他見過，對，宋大有的眼鏡，還有那些戒律院護法的面具，都有類似的鏡片，用來反射虛月月光的！

山下有人！

就算凡人怎麼也做不到，怎麼也法不靈，過過癮也可以吧！

宋大有大概少有這麼開心了，就和鄭澤天一邊吃一邊聊，當場就在桌上翻開經卷，傳教他青霆峰雷法的精要。

什麼叫功底紮實，就是哪怕閉著眼，宋大有都能把這些經文秘笈倒背如流，哪裡哪裡細節，哪處哪處關竅，真是如數家珍，各種筆記演算法口訣更是熟稔在胸。

可這樣新的矛盾也產生了，而且是更加無法逾越的鴻溝，仙凡之別，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仙人和凡人，似乎從一出生就註定了。

用巨子的話說，是沒有那種許可權和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