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家書
行騁
我成績差，老打架，脾氣壞，長得太帥，缺點很多。
我們哪裡也沒差，我們勢均力敵。
元宵過後，高三正式開學。
寧璽看完驚覺已出了四川的邊界，列車帶著他進入另一個陌生的省市。
雖然長大了，但寧璽還是不指望行騁能寫出「展信佳」這種開篇，但他看清楚第一行字的時候，心尖還是跳動了一下。
十六年如一日。
路途遙遠，窗外景色紛雜變幻，寧璽正準備翻開書包看看書，卻在書包里發現一張用大紅色信封裝好的信。
這是你要走的前一晚。
「怎麼寫的？」
和你一起，時間數字也僵硬，唯有生命長短可衡量。
行騁徹夜難眠，坐在桌案前，就那麼盯著寧璽，直到天蒙蒙亮，校訓隊又吹了號，他才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收拾……
想來應該是行騁謄抄過一遍，拿尺子比著寫的，沒有ｍ•ｈｅtｕbｏｏk•cｏm•ｃoｍ橫線，居然也不歪歪扭扭。
寧璽算是知道他有多橫：「你那文采……」
現在是半夜五點，你在睡覺，很安穩。
我想告訴你的話很多，這一張紙不夠寫，如果高考作文是《寫給你》那就好了，我就不會再腦子裡一片空白。
所以，原諒我今天晚上沒有辦法和你一起睡著。
封口拿回形針別了一片銀杏葉。
那天下午的成都東站依舊人滿為患，和寧璽才來的那天一樣，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卻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追趕。
那是一大張A4的列印紙，白底黑字，沒有修改過的痕迹，拿紅筆作了標註和重點。
信寫得很匆忙，前言不搭后語，邏輯混亂，語文不好，哥，你耐心點看。
于樓上窗邊
你有分寸，而我莽撞，謝謝沒有人沒有事阻擋我和你，更謝謝你包容我的孩子氣。hｅ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m
所以，我，不，怕。
2018年3月7日
他一聽寧璽這麼問，沒說話，往四周看了一圈沒有人，撩帘子翻窗戶就跳了進來。
寧璽嘴上這麼說，還是拿了自己的鑰匙出來，弄好了被行騁搶過去看，惹得他好笑。
你大我三歲，我高你六厘米，一百八十七厘米了，真的。
他的呼吸綿長溫柔，像府南河上拂過的春風。
寧璽想起來他第一次收到行騁的信時，那會兒還流行拿信箋寫，粘貼紙，行騁寫的是遊戲王卡牌的攻略，歪歪扭扭，半個字都看不清楚。
猶豫地下筆，刪了又改，還沒來得及打好草稿，你就要走了。
行騁把窗帘一拉，把頭仰起來：「我橫起來高考都敢這麼寫！」
拉倒吧。
「這次作文標題是《從生活中發現美》，我的開頭寫得特別好。」
寧璽忽然想起來這天行騁他們開學診斷考wｗｗ•ｈeｔubooｋ•coｍ.cｏｍ試，語文才考完，便多問了一句：「上午考試感覺如何？」
行騁收了手不敢硬來，嘴上還是不停：「我哥姓寧，單名一個璽字，住在成都市青羊區，石中文科第一名，江湖人稱靚麗小學長，穿衣顯瘦，脫衣有料，愛好籃球，更愛……」
查過天氣預報，說北京未來幾天有雨，記得帶傘，路上小心，一定一定！
他低下頭，屏住呼吸，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始看。
寧璽把信展開了，寫得很長。
行騁就是這樣，再怎麼偶爾假裝沉穩，在他面前，還是大男孩的模樣。
寧璽走的那天早上行騁要念書，沒辦法去送，凌晨就爬起來鑽進寧璽的卧室，困了又睡覺。
「無不無聊？」
在信的頁腳，行騁塗塗抹抹，又工整地留了最後一行字：「寧璽，家書我會一直寫給你，因為這輩子還沒有結束。」
寧璽：
我將永遠敬畏即將與你面對的明天。
努力得來的團聚更加可貴。
其實我不愛籃球
和_圖_書那會兒行騁才九歲，第一句話就是「看信像看我，我真好」，寧璽黑著臉教育他，是「見信如晤，我一切安好」。
再慢慢地，與睡夢中的寧璽道別。
他和行騁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去開了兩輛共享單車，一路從成都的南門騎到西門，又晃晃悠悠地坐公交車回來。
行騁不是多文采斐然的人，平時總愛胡言亂語講一通，但大多字字懇切，句句實話，全從心裏說出來，並無半句假情假意。
最大優點就是被你保護著吧。
「這不是我們學校校服的鑰匙扣嗎？」寧璽拿著看了半天，還有點喜歡。
春節過後的人們忙碌起來，走在鬧市區里人群接踵而至，他們被擠在人潮湧動中，肩膀不斷碰撞又分開。
不說了，訓練去了。
以前我想做你的護腕，後來想做你的球鞋，承載你的重量，現在想做你的外套，永遠和你守護一方天地。
想給你寫信，已經想了很久。
見信如晤，我一切安好。
兩個人一起想到
hetubook.com.com高中時那片粉紅色的天空，再一起許願能夠再次看到。一到夜裡，濱江東路的路燈又亮了，寧璽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望著這城市道路兩旁落了滿地的銀杏葉，數著一片兩片三片四片，到了石中門口，從小學弟學妹堆里，找他最扎眼的行騁。
寧璽正坐在那兒寫字，抬眼就看到桌上扔進來一個校服鑰匙扣，剛想伸脖子看看，行騁一下從窗邊冒出個頭來，挑眉道：「拿去拴你的鑰匙。」
我行騁感激不盡。
寧璽想伸手拽行騁一根頭髮下來塞他嘴巴里讓這人閉嘴：「你真這麼寫的？」
寧璽說完，行騁看了看窗戶，想撐手肘翻進來了，寧璽伸手打他：「走正門！」
「對，要畢業了，這東西在各個學校暢銷得很，每個學校都不一樣，我讓任眉帶了兩個，你拿一個。」
年後的時間過得很快，寧璽得因為學習項目的事情提前幾天返校，火車票買好之後去把票取了再揣著，像是看著紙質才能踏實。
寧璽手裡拿著那張票，與身後來送他的行騁爸媽告別，再刷了身份證入關。
行騁一放學就跑進小區里，還沒上樓，就趴在寧璽家卧室的窗邊，往裡面扔東西。